慈悲寺,位于凤城西郊凤鸣山顶。气魄恢宏的庙宇盖得古色古香,庄严肃穆。寺内曲径通幽,苍松翠柏。
叶云兮一路用轻功飞奔,不消时就到了慈悲寺前。她原想翻墙而入,又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尊重。遂停在朱红的庙门前抬手叩门。
手刚落到门上还未叩击,“咯吱。”大门打开,扑面刮来属于寺庙中特有的沉木香味。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走出来合十施礼,“施主,师父已在禅房相侯,请随贫僧来。”
“多谢小师父。”叶云兮也学着小和尚的样子合十回了一礼,然后跟着他进了寺庙。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暗叹:她随便起念才来的这里无尘大师都能预料到,看来他真有两把刷子。估计天命在身那件事是真的,但愿他能帮她化解了。
寺中明灯高悬,四下一片明亮。经过一座座巍峨宝殿,绕过一座钟楼进了后院禅房。两排古朴的禅房掩映在一片翠竹林中。
“施主请。”小和尚将她领到一处禅房前伸手示意她进去。
禅房大开着门,叶云兮搭眼就看到白眉长须、仙风道骨的无尘大师盘坐在房内蒲团之上。大师闭目合十,虎口处挂着一串佛珠。身侧地上摆着另一个九品莲花蒲团,除此之外屋内再无他物。
叶云兮直觉无尘大师在考验她的智慧,于是乎对小和尚合十道谢走进房中,盘膝坐在空着的那个蒲团上。
小和尚回礼后离开,静静的禅房只剩一个闭目不动的老和尚和一个瞪大眼睛观察老和尚的叶云兮。
一刻钟过去,老和尚犹自巍然不动,叶云兮可坐不住了。
“嗯嗯。”她清清嗓子提醒某和尚睁眼说话。
老和尚就像一尊石雕,恍然未觉。
叶云兮拉着下的蒲团往老和尚身边挪了挪,用经典叫魂的调子小声喊道。“师…父…”喊完还对着老和尚的长胡子吹出一股凉风。
无尘发着银亮的长胡子飘了飘,又复平静。整个人依旧保持雕塑状。
“嗨,对面的和尚看过来,看过来,我有个问题想请教,请你快点睁开眼。”叶云兮将音量加大到中等程度晃着脑袋哼起歌。
屋外月明星稀一片寂静,屋内和尚碉堡少年乱晃,外加一首小曲荡悠悠。
一曲毕,没收到预期效果。叶云兮再没耐性,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憋足底气,准备狼嚎。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无尘突然睁眼道了声佛号。
叶云兮被惊,憋足的一口气卡在胸腔差点憋过去,好半响顺过气来,一脸便秘状的郁闷,“无尘大师,你别冷不丁的一声吓人好不好。”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无尘大师对着叶云兮合十算是赔礼。
叶云兮见老和尚赔礼心中反倒觉得过意不去,若不是她想吓唬老和尚在先怎会被憋气。想着带些歉意的对老和尚合十回礼,“无尘大师,晚辈此来是有事寻解,不知大师可否给与解惑?”
无尘用挂着佛珠的那只手指了指九品莲花蒲团,“小施主,请坐。”言下之意就是愿意给她解惑。
叶云兮依言盘膝坐在蒲团上,面带诚意的说道,“首先晚辈要感谢大师对我爹娘的指点,让他们免去误以为我死的伤痛。其次,晚辈想知道我究竟有何天命在身?能否化解?”
凭着无尘对她爹娘说的那番话,以及今夜对她不请自来的预知,她明白无尘是一个佛法高深的神僧,一定知道老天爷让她做什么。但她不想做狗血的天命神女,她想过自己的生活,她要把天命还回去。
无尘风淡云轻的一笑,手中佛珠一颗颗在手中滚模。“小施主凭什么认为老衲知道你的天命为何?”
“就凭你对我爹娘说的那些话,就凭你知道我今夜要来。”叶云兮今夜来慈悲寺纯粹是临时起意,来之前她都没想过她会来此,老和尚却派人在门口迎她,这么牛逼的人岂能不知道她的天命是什么。
“小施主,老衲虽能预知你今夜前来,却并不能预知你来了后会做些什么。”无尘说话的同时眼神往地上看了看。
叶云兮顺着他的目光也往地上看去,顿感不好意思的急忙转移视线看往别处。地上躺着几根银色的半截长须,正是她用罡气吹无尘胡须时给割断的。
“所以,老衲也只知你天命在身,并不知具体为何。”无尘伸手捋捋长长白须。要知道某人会粗鲁的割断他的胡须,他就早一刻结束坐禅了。
叶云兮认为无尘是在生气她弄断他的胡须故意不告诉她,于是堆起一脸恭维的笑。“大师是知晓过去未来的神僧,即然能知道我所经历的事情,怎会不知我的天命是什么。”
无尘超然物外的合十,面现庄严的回道:“出家人不打诳语,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小施主,老衲确实不知。”
叶云兮见无尘话语庄严,一脸凝重。心下开始相信无尘是真的不知。心中更加烦闷,连这个高僧都不知道她的天命是什么,是否说明老天爷在给她安排一个严重超标的非人任务。
无尘见叶云兮心烦意乱,面现慈悲的道,“小施主勿需忧虑,不管天命是何,只要小施主明心见性,一切皆是外相,何必自寻烦恼。”
叶云兮瘪瘪嘴,一切皆是外相?我把你胡子割断了也是外相,因为你不在意就能改变我弄断你胡子的事实吗?
“小施主可知人出生必有一死?”无尘知叶云兮未领悟又出言道。
“知道。”叶云兮点点头。茫茫天地,有生必有死,这是任何生物都躲不开的生死之劫。曾经的秦皇嬴政费尽心思的寻求长生不老药,到头来还不是掩于黄土之中。
“小施主可因此而烦恼过?”
叶云兮摇摇头,生死是相对的,有生必有死,没死亦无生。这是不可改变的自然规律,既不可改变她何必庸人自扰,只管在有限的人生里过好生活就是。忽然,灵光一闪,天命不也正像这生死规律吗。正因为天命在身她才有了第二次机会,若是硬要化解天命她现在恐怕已是崖下幽魂。生死有正反两面,天命也有利弊。既如此她不妨直面天命,利则善用,弊则应对,不管结局如何,活出一个对得起自己的过程。
恍然间如同醍醐灌顶般的一身轻松,起身对着无尘恭敬地合十说道,“多谢大师开解,晚辈明白了。”
无尘淡然笑笑,“施主慧根深厚,天资聪慧,是与我佛有大因缘之人。可喜可贺啊。”
“大师,时间不早,晚辈告辞。”叶云兮扭身就往门外跑,与佛有大因缘,不要不要,她才不要做和尚,下次再也不进寺庙,省的佛把她留下来。
无尘见叶云兮慌张的跑走,惋惜的摇摇头,“可惜啊,虽与我佛有缘却注定是玄门中人。”
此时曦城通往凤城的官道上,飞驰电射的奔跑着四匹马。月光下,烟尘滚滚,袅袅如仙。
领先一匹汗血宝马上是位带着水波纹面具的男子,墨袍翻飞,长发飞舞,冷清的凤眸闪过一道道流彩。
他肩头蹲着一只白色仓鼠,两只前爪牢牢的抓住马上人镶银边的袍领,一脸惊恐似在害怕马速。
随后马上是位紫衣硬朗的少年,眉眼间都是喜悦之色,一手抓着马缰一手不住扬鞭催马快跑。
其侧马上是位白衣胜雪的文雅男子,眉宇间一抹英气,细长的凤眸满是期待的策马追着前面之人。
跑在最后马匹上是位黑衣劲装的中年人,一脸担忧的策马跟着。
这几人正是花明玉、冷星宇、花离瑾和赵恒。
赵恒白日快马加鞭回到东宫,刚说了一句见到叶侍读在叶府,其他的话还没汇报,太子就说了句备马,然后就是没命的往凤城赶。
“驾。”花明玉又是一鞭狠狠下去,马儿似乘风狂驰。
小银死死抓着花明玉的袍领欲哭无泪,小子,别这么飙马,我晕马。主子,你回来就回来,干嘛搞这么大动静,你看把这小子急的。
天边一抹曙光升起,四匹马奔至凤城城门。
“开门。”赵恒掏出皇家令牌对着城楼上的守城兵大声喝道。
其实守城兵远远见到赵恒时就已下去开门。五年来他们负责守门的都把赵恒那张脸记到心里,他来往的次数太多,每次都拿着金晃晃的令牌吓唬他们。所以根本不用他再出示令牌喊话,他们直接去开门。
赵恒话音刚落,沉重的城门就已打开。
花明玉率先策马而进,狂奔一夜的汗血宝马在进门后突然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花明玉纵身飞出,舍了马用脚往叶府奔去。
“扑通。”冷星宇坐下的马儿也瘫在地上。他凌空离开马背,追着花明玉的身影而去。
花离瑾和赵恒见此,也舍了马用轻功追去。
叶府门前,人山人海,差不多整个凤城的人都来贺喜参加宴席。
叶百草未料到会有如此之多的人来道贺,只好遣家丁去包了全城的客栈,道贺的人可以随便选一家客栈赴宴。
黑压压的人群顿时去了大多半,剩下的小部分都是属于知交好友之类的人物。
“叶兄,恭喜一家团聚。”叶百草的几个神医好友聚在门口抱拳恭贺。
“谢谢,谢谢,快请府内休息,午时开宴。”叶百草穿着一身华贵的蓝绸锦袍,满脸喜气的招呼道。
“几位伯伯好,晚辈从外地带了些土特产和小玩意,都在厅内摆着,几位伯伯可以看看有喜欢的吗,随意收着。”叶云兮穿着一袭牡丹花纹的白绸锦衫嬉皮笑脸的站在她爹身旁帮着招呼客人。土特产是掺了本地食物的妖界肉干,小玩意纯粹都是街头货。能进叶府吃饭的都是有头有脸之辈,拿了小礼品还能不拔毛。
“贤侄真是越生越英俊,叶兄好福气啊。”几人恭维着进了叶府,自有下人领他们去该去的地方。
草,她生的英俊和她爹福气有何关系,这些人真不会说话。叶云兮翻个白眼后继续堆上一脸笑容迎接客人。看哪个有钱多给带几顶高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出钱拿礼品。这次无偿供宴可把她心疼死了,不从中挽回点损失怎么行。
花明玉一路飞奔,远远就见叶府门前聚满百十来人挡着大门。冷清的凤眸闪过一道厉色,抬手一道暗光发出。
“哎呦。”
“扑通,扑通,扑通通。”堵在门口的人如漫天花雨般飞散出去,叶府大门一览无余。
叶云兮惊讶的看着排队入府的人上演天外飞仙,草,谁这么大胆子敢砸她的场。怒气冲冲的越过她惊呆的老爹,掐腰站在门口,杏目烁烁的四处扫描,“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叶府门前撒野,有胆你…”
那人伫在远处,一袭墨袍风尘仆仆,精致的水波纹面具下一双凤目盯着她流光溢彩。
叶云兮的话僵在嘴边,她不确定他会来,没想到他不仅来了还来的这么快。五年不见,他比以前更高了,虽然看不到面具下的面容,想来也会更加倾城绝色。
“哎哟,哎呦,到底出了什么事,是谁…”倒在叶府大门两侧的众人纷纷爬起身哀怨。
草,真是煞风景。预想了五年的浪漫重逢被这些噪音破坏。叶云兮心情不爽的双手齐扬,罡气发出。
“砰砰砰。”刚刚爬起的众人再度飞起,落到更远的地方。这次没有叫声,因为他们都被点穴了。
冷星宇、花离瑾、赵恒三人在花明玉出手飞人的时候就停在后面没敢上前,太子对叶云兮的思念是他们众所周知的。现在打扰他就是找死。
花明玉肩上的小银立起身子挥着前爪,委屈又难过的望着叶云兮眼泪啪啦。主子,为何你的眼里只有黑货小子,快往我这里看一眼,看一眼啊!
花明玉定定望着一袭白衣清秀月兑俗的少年,五年的思念一朝得偿,这一刻,他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清理完噪音的叶云兮定睛看向那双璀璨的凤眸。
四目相对,时间静止,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叶云兮藏在心底深处的不安在流光溢彩的眼神中消失,还好,他没有忘记她。
花明玉压在心底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万幸,她的眼中还有他。
叶百草这会醒过神,望望自家盯着某人出神的女儿,又望望一腔深情盯着自家女儿的某人,再看看某人身后的赵恒几人,最后转到远处躺在地上做石雕的众人。有些明白的叹口气,面具男是玉少。一个自小就霸着自家女儿的大人物。看来兮儿又要走了。
“哥。”一声惊喜的叫声自门内响起,陪着苏恋晚出来的冷紫凝一眼看到站在远处的冷星宇,提起裙子如风般的冲过去。
刚刚门口的骚动惊动了在府内招呼客人的苏恋晚,于是她领着冷紫凝出来看看。这会见冷紫凝冲着一个男子跑过去脸上有些挂不住。这孩子,对外你还是兮儿的未婚妻,怎能当众和别的男子热情。
伸手扯扯叶百草的衣袖,询问是不是该叫回冷紫凝。
叶百草脸色难看的摇摇头,叫什么叫,人都抱上了。
“紫凝。”冷星宇再也顾不得打扰不打扰花明玉,已张开双臂抱住扑上来的冷紫凝。
叶云兮用眼尾余光扫了扫冷家兄妹,感人啊,这才是重逢该有的动作。她和花明玉只是普通朋友又不是男女朋友,干嘛搞得两两相望深情几许。还是跟冷紫凝学学,来点正常的重逢行为。
“明玉…”她学着冷紫凝的腔调奔向花明玉。
叶百草的脸色更加难看,看兮儿的势头似要学冷紫凝抱人。心中急道:兮儿,千万别抱他。你现在是男子身份,和男人抱在一起会被人嘲笑。
苏恋晚紧张的看向大街四处,叶府今天出大丑了。未来的少夫人抱着一个男人,少爷则扑向另一个男人怀里。但愿街上没人,千万不要看见这一幕。
街上还真没人,大多数人都去抢占各家客栈了,偶尔路过的行人也让有眼色的赵恒和花离瑾及时赶走。还剩的那些人都在地上做昏迷石雕。这一幕是没有外人看到滴。
花明玉望着扑过来的白影,璀璨的凤眸有瞬刻愣怔,随即闪出一丝惊喜的期望。墨色的袖袍微微抬了抬,他要不要学冷星宇张开胳膊。
还未想完,白影已近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明玉,我可告诉你,别以为你是太子就能为所欲为,那些客人可是你打的,营养费你出。休想让他们把责任赖在我们叶府头上。”
花明玉眸中喜色一滞,好半响说出一字,“好。”
花明玉肩上的小银僵着鼠脸呆了,好特别的重逢感言!这是它主子吗?真的是它主子吗?是了,这绝对是它主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它主子骨子里的贪财爱色是永远去不掉的。
叶云兮见花明玉答应,奸笑着又道,“还有,你破坏了我的接风宴,虽然我们是朋友,你也不能不给个交代。我家今天所有的请客费算你的怎样?”
“好。”
小银缩着鼠脑袋悄悄往花明玉衣领后躲,它现在不想让它主子看见它了。万一它主子跟它算五年前洗白白的账,它可没钱赔。还是等它主子荷包满了它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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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亲爱滴白青洛送的花花。嘻嘻,小白都是童生了呢,对我好支持哟。谢谢谢谢!祝你寒假愉快!
明日一章有些猥琐,不知能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