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个弯后,顾惜若才撒腿跑回去。
在路上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她已是懊恼不已,可当狂奔拐弯后,远远看到的立在府门前的石狮子时,亮晶晶的双眼顿时大放光彩,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却不急着入府,而是倚着那石狮子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手指慢慢的摩挲在石狮子身上游走,指尖下传来的微凉触觉,清爽而舒服无比,让她原本有些燥热的喜悦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她傻傻的笑了起来,从没有哪一刻会比此刻更觉得这石狮子顺眼可爱。
待平复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她才长吁了一口气,轻松自在的拍了拍石狮子的脖颈,抱着锦盒脚步轻快的往里走去。
甫一进门,便见到青冥伸长了脖子不住的张望,顾惜若心下狐疑不已,却发现他在看到自己时两眼放光,瞬间明白他是在等着自己,一个箭步便走到他跟前,“青冥,我听说王爷醒了?何时醒的?现在在哪儿?”
“属下见过王妃,”青冥连忙行了个礼,随即侧身一让,给她让出了通往段天谌房间的路,边走边说道,“王妃,昨日您离府之后,王爷就醒过来了。本来青擎想要去找您的,可后来收到来自将军府的消息,便也只能将消息推迟到了今日。还请王妃恕罪。”
“没事,我理解。”顾惜若没有多想,迈开步子就往前走去,不一会儿就到了段天谌的房门口。
只是,在看到房门处空无一人时,眉头又拧了起来,有些不悦道“青冥,我不是让你多安排些人守在门口吗?怎么这会儿连个人影都不见?”
“回王妃,房门处的守卫在王爷醒来之后就撤了。况且,即便没有守在明处的侍卫,这房子四周也都有暗卫保护,您大可放心。”青冥躬了躬身,连忙回道。
“那你先留在外面守着吧!有什么需要,我会叫你的。”顾惜若淡淡瞥了他一眼,将门一推便走了进去。还没等青冥窥得其中情景,那扇雕花大门便从里面紧紧的关了起来。
青冥有些无奈的模鼻子,整个人几乎是贴在门上,竖起两只耳朵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心里却是暗忖着是否需要动用内力去听一些细碎的声音,比如说,或轻或重的喘息声……
顾惜若双手抱着锦盒,轻手轻脚的走在柔软的毡毯上,晶亮如璀璨明珠的眼珠子骨碌碌直转,那神情,鬼鬼祟祟,倒像是做贼似的。
轻而薄的帐幔拖曳在地上,室内微暗,无风自动,颇有些诡异而神秘的感觉。
她紧了紧手中的锦盒,暗骂自己没出息,都回到自己的地盘上了,居然还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自己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至于么?
她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就没注意到脚下,冷不防踩到了垂落在地上的帐幔上,脚步一迈,脚底下一滑,整个人顿时扑倒在地上,手中的锦盒也月兑手而出,飞到了前方。
“老天!这回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顾惜若忍不住哀嚎,实在是没脸想象自己此刻的模样,可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却又听到前方传来一道愉悦的笑声,声音不大,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却显得格外悠远动听。
顾惜若在心里将自己狠狠鄙视了一番后,才很没好气的抬头,毫无意外的看到某个人挂着妖孽般的笑容,没心没肺的盯着自己,俨然一副饶有兴味的模样。
她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撑着地面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裳,随后将那个锦盒捡起来,一步一步挪到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段天谌,怪声怪气道“笑够了没?我匆匆忙忙的从将军府跑回来,连口茶都没喝,就记挂着你的身体情况。可你倒好,见到我摔倒,腰月复受了伤,不能扶一下我也就算了,居然还幸灾乐祸。你对得起我吗?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
言罢,便见她掸了掸衣裳上莫须有的灰尘,将手中抱着的锦盒随意扔到脚下的矮几上,整个人便懒洋洋的双手抱胸靠在了床棱边,一言不发。
“不过是睡了些日子,没想到王妃的怨念却是愈发深重了。本王可以理解为王妃是在关心本王吗?”段天谌见她回来,心情也是大好,原本苍白的脸色因着这一刻的浅笑星瞳而平添了许多摄人心魂的光彩。
若是在平常,顾惜若说不定就要捂住眼睛,生怕自己沦陷在那样的笑容里了。只是,今日她却没有那样轻松自在的心情,此刻看着段天谌难掩苍白的脸色,又想起那些日子里他如死人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画面,心里突然酸酸涩涩的,很不是滋味。
“若若,怎么了?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段天谌见她只是盯着自己连话都不说一句,脸上浅淡的笑容顿时敛了几分,神情里隐隐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小心翼翼,“若若,若你真是生气了,直接用你的方式来解决就行了。放心,我可以受得住的!”
说着,他便大义凛然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很难想象平日里优雅风华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这般近乎幼稚的举动来。
顾惜若心里忽然酸酸的,也没有多说其他的,只是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得了吧,若是用我的方式解决,你这脆弱的小身板顶得住么?到时,若是再昏迷个半把两个月的,这谌王府的天就要被人掀了,我也成了千古罪人了。就算是为着小命和声名着想,这买卖也压根儿就不划算。”
于是,便见她缓步走到床边,弯下腰凑到他跟前,两只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神情似乎很是不屑,只是那眸底深处却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和担忧。
“有你在,这天暂时还掀不了。来,你跑回来也累了,赶紧先坐下。”段天谌连忙陪着笑脸道。
睡了那么久,偶尔间听到她又是埋怨又是贬损的话语,不仅不觉得聒噪无聊,反倒是觉得无比动听。段天谌将她的别扭看在眼里,也不忍心看她为难,只是拍了拍床板,示意她坐下。
顾惜若倒也不矫情,将露出床边的被子往里推了推,姿态不甚优雅的坐下,并伸手探到他的额头上,待发现手掌下的温度很正常时,才彻底放下心来,喜笑颜开的问道“段某人,你现在感觉怎样?有没有觉得好点?需不需要我再去请大夫?”
“嗯?请大夫?若若想要请哪位大夫?御医还是……”段天谌揶揄的笑道。
低沉而愉悦的笑声飘入了顾惜若耳中,方才还有些清明的思绪开始无意识的犯晕,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只是在抬眸看到他揶揄的神情时,脑袋里轰的炸开,只觉浑身的血液刹那间往脸上涌,热得直将她又熏晕了几分。
她暗自咬牙,想着这人还真是小气,不就是捉弄了下他的属下?至于拿这事儿来嘲笑她吗?
“王爷这说的是什么话呢?不管是御医还是军医,能治得了王爷的病的,都是好医不是?还是说,王爷对某位大夫情有独钟,非那人不可了?嗯?”她猛地凑过去,挑了挑眉,晶亮而灵动的双眸如黑夜明珠,瞬间照亮了微暗的床内侧。
段天谌微微失神,自动忽略过她眼里的警告意味,大手不知何时揽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动作轻而坚定的往他怀里带,在顾惜若还没来得及尖叫或推拒前,却见他已经将下巴蹭在了她的肩头上,胸腔处传来一阵震动,却是他开怀的笑了起来。
顾惜若听了,之前因他受伤而紧绷的神经也得以放松,倒也不将他推开,而是也将小小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肩头上,整个人也跟着咧嘴笑开。
“若若,你这是在吃醋吗?”闷闷的声音从肩头飘入耳中。
顾惜若眨了眨眼睛,眼神澄澈而纯净,“吃醋?我吃哪门子的醋?”
段天谌笑意顿了顿,而后笑得更大声了,整个大头埋在她的颈窝里,贪婪的吮吸着她身上的幽香,许久后笑声方止,却见他动作迟缓的从她颈边退开,扶着她的肩膀无奈道“若若,你就不能配合一下我,让我高兴一下吗?就算是假装吃醋也好啊!”
“我才不要呢!”顾惜若皱起了小鼻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王爷,我知道你睡了很长的一觉,刚醒过来沐浴在明媚灿烂的光线之下,脑子有些不清醒,我可以理解。但是,我觉得你非常需要认清形势。我自认为是没有那个必要去吃醋的,就算是假装都没必要!”
“哦?”段天谌忍不住眯起了双眼,眸光深深浅浅看不真切,“你就那么有信心?”
“那是当然!”顾惜若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只是在看到他那深邃的眼眸时,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太夸大了,连忙缩了缩脖子,犹自小声的辩驳道,“之前我就跟你说过啊,娶我一个,造福四方,你自己忘记了,可不能怪我。更何况,像我这样能文能武的王妃,你找遍天下都未必能够找到另一个,你不觉得你该好好珍惜,而不是动不动就找各种醋给我吃?”
段天谌闻言,忽然失声笑了起来。
他娶了她,可不是造福四方吗?
她都不能出去祸害别人了,四方都安宁了。
他静静的看着她,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接触处异样的温度让他心尖儿颤了颤,手掌心带着炙人的热度轻抚上她凝脂般的小脸,惹得她又是好一番怒目相向,连带着身子也往后退了退。
她这一退,冷不防身子后仰,眼看着就要往后栽去,却是段天谌及时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又拥入了怀中。只是,这么一动就牵动了他腰月复还没好的伤口,不期然的疼痛使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也似乎白了几分,额头上还沁出了一层薄汗。
“哎,你没事吧?是不是弄到伤口了?”顾惜若伸手就掀去被子,明眸一眯,却见腰月复处隐隐透出一些血色,想来应该是刚才不小心牵动到的。
她皱了皱眉头,暗骂自己太过矫情。
不就是被模了几下吗?至于躲得那么厉害么?
而且,段天谌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呢,说起来她也没损失什么。
只是,这伤口一裂开,疼还不说,就怕严重起来,伤口不好愈合了。
顾惜若认命的叹了口气,抬头看进他深邃如海的眼眸里,语带关切道“看这情景,像是伤口裂开了。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拿点药敷敷。”
“不用,不碍事,”她刚想要起身,却被段天谌拉住,一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另一手则扳着她的肩膀,不容许她有丝毫的后退,看进她明亮动人的眼眸里,继而柔声道“若若你放心!我只非你不可,对其他人,可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谁要你非我不可了?
你想,我还不乐意呢!
顾惜若忍不住翻白眼,这原本是极其不雅的动作,可由她做来,却平添了几分娇嗔的意味,看得段天谌眸光暗了几分,揽在她腰间的手又紧了紧,不由分说的就要将她整个人往怀里带。
“哎哎,你的伤啊……”顾惜若连忙叫起来,只是那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的脸颊边,也轻轻拂在耳旁,撩起那一缕缕柔软而黑亮的发丝,带起一阵细细碎碎的酥痒感,痒得她心里抓挠不着,刚消下去的红晕顿时又蹭蹭的爬了上来,火辣辣的一片,估计此刻敲碎个鸡蛋倒在脸上都能被烤熟。
本来心里还存着些旖旎的意味,可当感觉到肩头上越来越重的脑袋,顾惜若不悦的皱了皱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尽量轻声问道“段某人,你是不是累了?我先扶你躺下,好不好?”
段天谌用鼻音哼哼了几声,气力比起方才明显不支,怕是能够陪她说说笑笑,也只是强撑着而已。
顾惜若忍不住心疼,伸手将他有些凌乱的发丝抚了抚,便不由分说的扶着他躺下,即便是某人留恋着怀抱的温度近乎哀怨的盯着她,她也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该干嘛就干嘛,丝毫不畏惧那双看起来极具杀伤力的眼睛。
对她来讲,一双眼睛再怎么冰冷森寒有气势,也不能真的杀死人,像段天谌这样的强装气势,其实都是纸糊的,在丝毫不懂得畏惧的顾大小姐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段天谌眼神儿幽怨的飘啊飘,许是知道这一招对她不管用,盯了一会儿后就自顾自的闭上了眼睛,只那双手一直紧紧揪着她的袖摆不放,看得她又是好一番无奈,拍了拍那只大手的手背,尽量放软了声音哄道“段某人,乖啦,赶紧把手放开,我给你盖上被子,好好睡觉啊!”
某人的嘴角似是可疑的抽搐了下,并没有顾惜若想象中的那么乖,好看得过分的眼睛强撑着睁开,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薄唇轻吐出四个字,“你陪我睡!”
“啊?”顾惜若一怔,随即眨了眨眼睛,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手指像是被什么烫着了般猛地弹开,脸颊处又飘上了两朵红晕,有些手足无措的侧过身子,胡乱的冲他摆了摆手,迈开步子就要离开床边,“你自个儿睡啊!要是不好好休息,这伤口就不容易好了。我先出……额……”
她突然不说话了,停下脚步并转过头,看着那只扯住裙摆的手,顺着那手滑上去,却见段天谌苍白的脸色里带着一抹不自然的酡红,此刻正微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狭长的双眸里淬满迷离虚弱,像是星河璀璨里鸿蒙开辟霞光万丈,刹那间便将她的思绪全部蛊惑垄断。
他身子微微前倾,胸前的衣襟有些敞开,露一线精致而魅惑的锁骨,锁骨之下隐约能看到肌肤如玉中缀着的两点樱红,像是夏夜葱郁树丛里曳出的红果,半遮半掩间风情邪魅而惑人。
而上半身那有些弯折的弧度更像是月色清辉下染了寒霜的弓,虚弱中却似乎蓄满了力量,丝毫不容人小觑的同时,也带着强烈而极致的诱惑,引得所有爱好弓箭的人都忍不住伸手过去,想要试一试此弓蕴含着的令人激动心惊而且刚柔并济的神奇力量。
顾惜若微微眯起双眸,只觉浑身的血液在不停的叫嚣沸腾,恨不得化身饿狼将床上那人狠狠扑倒。
只是,在对上那双迷离深处暗藏笑意的眼睛时,不知怎的,她伸出去的手忽然僵在了半空,顿了顿,莫名的又走了回去,扶着段天谌的肩膀让他躺下,拾起滑落的被子轻轻的盖上,也不急着离去,只是轻轻的握紧那双手,柔声道“你的伤口还没完全好,需要好好休息。我就留在这里,不走就是了。”
她的语调很轻柔,似是春风拂过湖面漾起一圈圈的涟漪,让段天谌心里一暖,反握住她的手,莫名的想要留住这样久违的感觉。
对,是久违。
自从母妃离开后,他独自一人走在没有星光没有月华的白昼黑夜里,根本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过这样温暖的馈赠和感受了。
时隔多年,他再次邂逅此刻别样的温情,心里某一处角落如石般的冷硬也悄悄的磨平轻柔下来,忽然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但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静静的享受着氤氲在空气中彼此之间的宁静和舒适。
知道他肯定累了,顾惜若也不再矫情的说要出去,看着他闭上眼睛后,刚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见那人又蓦地睁开了眼,狭长的双眸恍若九天银河,其间点缀着一颗璀璨明亮的辰星,灼灼光华令人不敢直视。
顾惜若被他这样一看,心里不免有些发虚,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干笑了几声,有些不自然道“赶紧睡啦!我不走,肯定不走的。”
“你陪我睡。”段天谌指着身侧的床板,有些孩子气的又重复了一遍,在看到她变幻了好几次的脸色后,根本不容拒绝的扯着她的手,就要往旁边的床板上按。
他本来就受了伤,力气也不是很大,可顾惜若怕他扯到伤口,只能是暗暗叹了一声,很乖巧的配合着躺下去,想着如果情况超乎预料,她再见招拆招。
她可以对季晓澜表里不一,对骆宇假以辞色,对青冥和青擎呼来喝去大吵特吵,可不知怎的,就是在段天谌面前,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束缚住了手脚一样,不是浑身不自在,就是觉得活泼好动的细胞瞬间死寂沉淀,想要蹦达都蹦达不起来。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
正这么想着,忽然感觉到身旁均匀的呼吸声,她急忙偏过头,却见段天谌已经入睡,那浓如刷漆的两道剑眉却拧了起来,整个人似乎睡得很不踏实。她也跟着拧起眉,伸出小手来回摩挲着,片刻后才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无声的叹了口气,她转而平躺在他的身侧,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许是转得累了,她也闭上了眼睛,不多时便也沉入了梦乡。
门外,仍贴着耳朵听墙角的青冥皱了皱眉,又在门上移动了好几下,确定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之后,才悻悻然的退到门口,尽职尽责的做起门神来。
……
客栈里,梅香正躺在床上歇息,忽然紧闭的窗子被人从外面打开,却见一个灰袍人从窗口跳了进来,径自走到床前,高大的身躯将床内的光线挡住,背对着光影的脸上从右边眉梢处爬出一道疤痕,越过高挺的鼻梁,延伸到左边的脸颊处,像是狼毫被谁狠狠的一笔划过,狰狞得令人心惊胆战。
“该装的时候不装,不该装的时候却装得很带劲,你可真是好本事。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灰袍人一撩袍角,姿态文雅的坐在了床边的矮凳上,凛冽的眸光直直射向床上躺着的人。
梅香猛地睁开眼睛,待看清楚是他,眼里满是恐惧,急忙从床上爬到地下,整个身子几乎都趴在了地上,“先生,梅香不明白您为何会这么说。梅香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又何来‘装’这一说?”
“不承认么?”灰袍人斜睥着她,一手挑起她的下颔,指月复细细的摩挲着手下光滑的肌肤,唇角一勾,似笑非笑,“你以为,我将你放出来,就是为了看你装的吗?别忘了我放你出来的目的。若是做不到,你该知道下场会是如何。”
梅香被迫抬起头与他对视,只是在看到那道狰狞的疤痕和他那森寒冷酷的神情时,心头蓦地一紧,眼神止不住的四处游走闪躲,明明是表示忠心的话,此刻说出来也少了许多底气,“先生,梅香不敢。您要梅香做的事情,梅香时刻都记在心上,一点都不敢忘记。只消几日,您要梅香做的事情就能完成了,到时候您想要什么,梅香也定会帮您拿到的。”
“只消几日?”灰袍人闻言,却是突然冷笑了声,嫌弃的甩开手,突如其来的力度使得梅香下颔处起了一阵疼痛,身子一个不稳就倒在了一旁。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迎着窗外照入的亮光看过去,那隐在暗影里的脸变得有些模糊,愈发衬得声音里的森冷,“你所谓的几日是几日?我警告过你,不要跟我耍什么花样。顾惜若,你也见过了,可你别以为,我就不知道你这么久没动静,是为了什么。你不就是念着与顾惜若之间的主仆情谊吗?”
顿了顿,他嘴角又扬起一抹讥诮的笑意,“又或者,你是想要你的小姐来救你月兑离苦海?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梅香低着的头几乎要垂到胸前,从窗子透入的光亮有些刺眼,她不由得眯了眯眼睛,遮住了眸光里闪过的暖意。
不错,她是还顾念着与小姐之间的主仆之情,更甚至在初遇的那一刻就萌生了想要将自己的处境告诉小姐的念头。
只是,灰袍人对她也颇多忌惮,那些明里暗里的监视,让她着实找不到说出口的机会,就连当日在客栈里简简单单的一段对话,估计也被他听了进去。
可她丝毫不气馁,之所以没有按照灰袍人的要求对小姐动手,就是想要借小姐的手将她拉出这片足可以溺死人的泥潭。
她就不信,凭着小姐身后的将军府和谌王府,就不能将这个为所欲为的恶人绳之以法。
正因为顾念着这份情谊,才没想过要去欺骗。不然早在初遇的那一刻,她大可利用这份主仆情谊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虽然,她听从眼前这人的命令,再次出现小姐的视线里,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欺骗。毕竟,跟着自家小姐这么多年,她嚣张过,也张扬过,自认本性并不是善良的,可要她对自己曾经追随的主子出手,总归都觉得有份罪恶感,尤其那个还是她自小跟随最为推崇的人。
灰袍人丝毫也不意外她会是这样的神情,对她的心思估模得也**不离十,嫌恶的瞥了她一眼,自顾自道“我知道,你下不了手,无非就是心里还存着那一份念想。可你这么念着想着她,她又是怎么对你的?明知道你受伤,她也不过来看看,任由你在这里自生自灭?而且,你敢在大婚之日弃她而去,本来就是触犯了她的禁忌,你以为她还会相信你这个背叛过她的人么?”
“不!小姐一定会相信我的!”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般,梅香猛地抬起头来,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芒,“先生,梅香自知身轻言微,您吩咐要做的事情,梅香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您只要梅香达成目的而已,至于过程如何,不是该由梅香自己决定么?梅香之所以隐忍不动,只是想给小姐一个缓冲的时间,不让她怀疑而已。难道这也有错么?”
灰袍人不置可否,只静静的看着她,片刻后才哂笑一声,满是嘲讽,“你对她如此忠心,可惜她似乎并不领情啊!你可知道,在初次遇到你并把你送到这里之后,她又去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梅香不安的看着他,潜意识的想要回避这样的问题,“小姐做了什么,又岂是我一小小的奴婢可以过问的?更何况,她做了什么,又与我有何干系?”
灰袍人见状,倒是很好心情的蹲,抬起她的下颔,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口口声声说,你的小姐一定会相信你。可是,结果呢?前一刻她还跟你称姐道妹,下一刻转身就钻到人群里,去确认你口中关于错嫁之事流传出来的时间长短。如果她真的相信你,又何至于去怀疑?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相信?嗯?”
梅香唰一下白了脸,只是仍旧不死心的继续为顾惜若辩解,“先生,你说谎!小姐不会那么做的!一定是你说谎!是的,一定……啊……”
她话还没说完,灰袍人一个巴掌就狠狠的甩到了她的脸颊上,瞬间浮肿起一个鲜红的指印,鲜明而触目惊心。她捂着被打的脸颊,惶恐不安的缩到桌椅旁,身子几乎趴伏在了地上,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我说谎?我看你是脑子不正常了!在这事儿上,我有什么好说谎的?你好好想想,若是单纯想要你帮我办事,我有的是法子,不管是下毒下蛊,还是拿那个人的命来做威胁,哪一种不比现在的法子干脆利落有效果,又何至于大费周章的将这些琐事告诉你?若不是看你这么可怜,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我会去理会这些事情吗?”
灰袍人嫌恶的瞪了她一眼,随即抄着袖子走到窗前,背对着她,于地面投下一片暗影,为本来就有些昏暗的房间平添了几分幽潭般的森寒冷冽。
梅香的头更低了,双手撑在地面上,丝丝凉意透过手掌心渗入肌肤里,一波又一波的颤栗止不住的袭来,将她被灰袍人扇了巴掌后有些混乱的神志刺激得清醒了几分,对灰袍人的恨意又上升了几重。
她心里暗自冷笑,卖了她,还叫她帮忙数钱的人,不是小姐,而是眼前这个丧心病狂的魔鬼!
对灰袍人所谓的“挑拨离间”,她是一点都不相信的。
没有人会比她更加了解她的小姐,那个嚣张狂妄看似粗鲁没有底线的人,实际上是个再善良不过的女子。若不是跟在小姐的身边这么多年,她或许也不会看到那嚣张狂妄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怎样的一颗心!
这一刻,她几乎是毫无条件的相信着顾惜若!
这边,梅香将自己的算盘敲得噼里啪啦响时,灰袍人也在暗暗做着自己的打算。
正如他自己所说,若是想要让梅香为他办事,有的是一千一万种干脆利落有效果的法子,之所以选择最麻烦的这一种,主要是想要试着将顾惜若作为一个可能存在的突破口,去攻克名叫“段天谌”的这一座大山。
跟段天谌暗里打了这么多次交道,他也十分清楚对方的手段,完全的硬碰硬,不仅奈何不了他,反而会惹来杀身之祸。
若不是觉察出段天谌对顾惜若这个王妃有些不一样,而顾惜若又视梅香为所谓的“姐妹”,他又何至于将心力都花在一个小小的婢女身上,以期能够彻底收服她,让她为心甘情愿的为自己所用,从而去接近并制住顾惜若,为他办事?
只是,偏生这婢女还不知好歹,即使是他说了这么多“事实”,她也丝毫没有相信的意思,更别提能够达到他所期待的对顾惜若倒戈相向的效果。
听着她口口声声的“相信”,他忍不住心里冷笑。主仆之间,哪里有什么情谊的?更遑论顾惜若那种嚣张跋扈的人!
对于这种相信,他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或许,早些年也曾相信过,可在那些人对他和他的家人赶尽杀绝后,他就再也不相信,唯独相信的,只有——报仇!
在他看来,那简直是无可救药冥顽不灵愚蠢至极!
饶是他往日有多少耐性,一而再再而三的触上梅香这块顽固冷硬的礁石,也渐渐被磨光。
只见他猛地回头,阴鹜森寒的目光在梅香身上逡巡着,嘴角忽而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像是迷雾森林里乍然绽放的野花,不觉得有多绚烂夺目,反倒是沾染了许多森寒之气,见之莫名的后颈森凉。
“你别以为,我就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儿。我既然能让你从那个地方里出来,要想掌握住你的一举一动,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识趣的,最好就按照我所说的去做,否则,张允的命……”
“不!”像是被人踩到了痛脚般,梅香趴伏在地上的身子猛地挺直了起来,双手颤抖的抓住灰袍人的衣摆,流着眼泪颤抖着嘴唇哭求着,“不,先生,您说过,只要我按照您的吩咐去做,您就会放过他的!你不能言而无信啊!求求您,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可以帮您办到的。”
灰袍人冷冷一笑,狠狠踢开了拽着他衣角的梅香,负手立于窗前,一言不发。
梅香见他沉默下来,以为他是给在考虑着给张允什么惩罚,惴惴不安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尽管到了此刻,她对自家小姐还是抱着求救的希望,可她心里也知道,在没有真正动手之前,灰袍人也会千方百计把这些希望掐死在阴暗角落里的。
之前,她对小姐,其实还是说了谎话。大婚那日,她不是去看什么“张大哥”,而是在后院里被人打晕了。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在那里,她被迫着去学如何撒谎,如何害人。每天不仅吃不饱睡不暖,还要跟各种蚊虫蛇鼠生活在一起,简直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是魔鬼,落入他手中,她就没想过要忍辱偷生下去。可正当她心灰意冷想要自行了断的时候,这人却将奄奄一息的张允带到她的面前,并胁迫她为他做事,否则就当着她的面让张允残忍的死去。
张允于她的意义,她从来都没有提到过,就连从小与她交往最亲密的小姐都不知道,可这人却能将张允的命死死的捏在手中,逼着她去做那些肮脏而残忍的事情。她若是有一点反抗之心,张允便会代替她遭受各种凌虐之刑。
她可以忍受强加在她身上的无止境的酷刑,可以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张允在自己面前遭受这些无妄之灾。
是以,从她被灰袍人抓走的那一刻开始,她似乎就已经没得选择了……
梅香狠狠咬牙,闭上双眼后,脑子里忽然闪过张允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心里蓦然一疼,隐隐已有了答案,再次睁开眼时,整个眼神似乎都变了,变得狠戾而冷冽,或许还有一丝灰败……
“先生,只要您放过他,您要我怎么做,我都一定照办。只求您放过他,先生!”
灰袍人见状,丝毫没有意外。
之前在说到顾惜若不相信她时,她都不见得有这么激动恐慌,足可见张允此人对她而言,有着多大的分量。
既然心甘情愿做不到,那就威胁恫吓吧!这种有弱点的人,本来就是最容易拿捏。只是,顾惜若并不傻,相反的,在他看来,却是很敏锐的。以梅香如此拙劣的演技,能在顾惜若那狡猾的眼睛下蒙混过关吗?
思忖了半晌,他心中的决定已下,倒也没有再拐弯抹角的试探,而是蹲子,慢悠悠的走到梅香面前,在她恐惧而防备的目光中,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他神色冷淡,看起来似乎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大事,可是梅香越往下听,神色却是越张皇越恐惧,直到听完,整个人已经连动都不会动了……
……
顾惜若睁开眼睛时,依旧看着自己如八爪鱼般攀在段天谌的身上,睡相是一如既往的难以形容,心头微郝的同时,也暗自庆幸段天谌没有醒过来,不然这脸还真是丢到姥姥家了。
她起身走到窗前,伸了伸懒腰,却发现窗外夕阳西下,余晖遍洒,夏日的热气已经慢慢退了下去,一阵风吹入,帷幔乱舞,只那人安睡在真丝锦被间,睡态柔和而毫无防备。
谁能想到呢?
素日里深藏不漏的一个人,在睡着的时候,竟然也像婴儿般安静纯澈。若不是她亲眼所见,怕是也不会相信,这便是那个优雅尊华的当朝王爷!
顾惜若走到床边,伸手掖了掖被角,随即坐在床边,伸出小手抚向段天谌的脸颊,指月复轻柔的在脸上滑动了几下,感受着那不输于女子的细腻柔滑的肌肤,整个人却是捂着嘴开怀的笑了起来。
直到看到床上那人微皱的眉头,她才收了笑声,意犹未尽的拿开自己的手,却不想半路被一只大手握住,床上一直安睡的那人也于此刻睁开了双眸,神情戏谑的看着她,哪里有一点刚睡醒之人的迷茫和惺忪?
“你居然装睡!”顾惜若这才明白了过来,用力的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指,神情忿恨的瞪着他。
“我若不装睡,岂不是错过若若百年难得一遇的玉手轻抚了?”段天谌眼里的笑意正浓,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嘴角噙笑神情暧昧的揶揄道,“怎样?为夫的脸可还能入王妃的眼?”
“你说呢?”顾惜若冲他扬扬眉,虽有些愤怒,却丝毫没有被当场捉到的心虚和紧张。
只见她灵动的眼眸在那张脸上扫视了一番,继而狡黠一笑,伸手在被子上一模,从脖颈处一直往下,忽然又停了下来,她恶作剧般的转了转手,却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某人猛地吸了一口气,神情灼灼的盯着她,脸颊处飘上了两朵红晕。
“若若,你……”段天谌只觉口干舌燥,一股热流从下月复处迅疾的流遍全身,陌生而感到无比舒适,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顾惜若竖起了食指抵在唇边,亮晶晶的双眼如宝石般熠熠生辉,笑眯眯如偷腥的猫儿,充满了恶趣味。
段天谌黑亮的眼睛灼灼看着她,像是期待,又似是鼓励,俊脸微红,倒有些粉面含春的旖旎情趣。
可惜,顾惜若是铁了心的想要捉弄他,似乎也想要讨回之前屡屡败在他“美色诱惑”之下的利息,恶作剧的动了动手后,竟然猛地双手抓成鹰爪状,不出意外的看到他神色痛苦并几乎拧成一团疙瘩的眉心时,格外轻松自在的拿开了手,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床上跳起来退出一步之外,冲他挑了挑眉,神情里透着十二分的得意和幸灾乐祸。
“啪啪啪——”
清脆而响亮的掌声响起,瞬间便将此刻氤氲在彼此间的暧昧气息拍散。
段天谌猛地回神,眼波流转恰如美人顾盼生姿,领口处露出的肌肤如雪色细润纯澈,让人不经意间就想到春日里的温语情思,端的好风情好姿态。
可对这一切,他却恍若未觉,薄唇紧抿成一线,狠狠的瞪了瞪某个笑得没心没肺只见牙不见眼睛的无良女人,胸口的气儿顿时不打一处来,瓮声瓮气道“本王觉得,王妃的毅力有待提升,索性今日也无事,不如你我再探讨探讨一番?”
“妾身倒是想啊,可是,王爷你可别忘了,你的伤在腰月复啊,”顾惜若状若可惜的重重叹了口气,眼神怀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眯眯的指着他的伤处,竖起食指悠哉的摇了摇,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用行动来告诉他此刻自己的心思,“王爷,您能力不行不方便,就不要硬逞能啦!老老实实的承认,妾身作为您的枕边人,也不会怎么笑话你的,更加不会将您的光辉事迹说出去的啦!不行就是不行啊……”
她一口一个“妾身”,一口一个“能力不行不方便”,语气叹得很重,可任谁都能听出这看似惋惜的话里暗藏着的阴阳怪气和幸灾乐祸。
如果是在平常,她肯定会二话不说就躲得远远的。毕竟,这种事情不是开玩笑的,稍不注意就容易擦枪走火,又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就拿出来探讨?万一哪根神经搭错线,激情演绎了一部名为“床上那些事儿”的活电影,亏的可是她,占便宜的却是某人。
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情,可不是她彪悍蛮横的作风所能做出来的。且不说此刻还萦绕在身边的暧昧升温的气息,便是这探讨的地方也很不适宜。她是活得腻歪了,才会有那胆子去招惹这个看似温和优雅实则暗藏危险的男人。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同,某人还如干巴鱼般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呢,她做起这些事情来也算是有恃无恐。横竖段天谌不能一夜之间好起来,现在不讨回以前被他坑蒙拐骗的利息,又怎么对得起她传播在外的“美名”?
只是,段天谌被她这近乎挑衅的语气一刺激,整张脸顿时黑得像锅底,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门外嘟嘟嘟的三声响,之后便听到青冥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来,“王爷,尧王爷来访,此刻已经在正厅里候着了。”
屋内的两人顿时对看了一眼,纷纷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一致的心思——不知道段天昊用了什么理由,越过了青擎和青冥的阻拦,直接堂而皇之的“闯”进来了。
这个时候,顾惜若也顾不上取笑段天谌了,快步走上前,将那滑落下来的被子往上提了提,又强制性的按倒在床上,“段某人,你先躺着休息会儿吧。不过是个段天昊而已,我应付起来也是绰绰有余的。你就不用操心啦,该干嘛就干嘛啊!”
段天谌看着她,握住她的手,若有所思,“七弟一向以来对我很敬重,可这份敬重始终都保持在适当的距离中,有时候说是疏离也不为过。他从来不做没有根据的事情,如今敢走进来,怕是心里已经怀疑什么了。”
“不就是怀疑嘛!有本事,他拿出证据来啊!拿不出证据,谁敢说咱们什么?打发人的事儿,我又不是没少干过!想当初,那些苍蝇般烦人的御医还不是被我赶鸭子似的赶走了?这次,不过是换了个母鸡而已嘛,我又不是不能应付!你就不用想那么多了,安心养伤就好!”顾惜若雄心满满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是在安慰,还不如说是炫耀。
段天谌当然知道她的“丰功伟绩”,只是,听到皇宫里的御医不是化身成了苍蝇就是鸭子,更甚至连他那个备受人推崇的七弟都成了母鸡,他是好笑又好气。
不过,某个粗神经的女人似乎没发觉他的异常,只低着头,对了对手指,口中念念有词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段天谌哭笑不得屈起手指弹了弹她光洁滑腻的额头,眼里满是宠溺的笑意,“若若,如果七弟知道他在你眼里已经成了母鸡,估计会气得吐血了!”
顾惜若捂了捂自己的额头,鼓着腮帮子不悦的瞪了瞪他,“他要吐血,那也是他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如果不是他每次都像母鸡一样挡在苏紫烟的前面,我至于给他这么个称呼么?难道你不觉得,他很像个母鸡?”
段天谌一怔,片刻后朗声大笑起来,抚着她头顶的柔软的发丝,半无奈半好气道“若若不说,我都不觉得像呢!果然还是你形象得生动深刻啊!可是,母鸡不该是只,而不是个么?”
“呃……”顾惜若眨了眨眼,明亮灵动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好一会儿,刚想回答,却感觉到头顶似是有什么在动,她也顾不上回话,不由分说就将那只不安分的手拍了下来,“段某人,关于你的这个问题,请恕我不能回答!”
哼!把她当成小狗一样的模她头顶,还想跟她讨论这些没有营养价值的基本常识问题,真以为她是后知后觉凡事慢一拍的习惯性晚熟人么?
段天谌也不在意,看着那双瞪得圆圆的眼睛,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好,彼此沉默了半晌后,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乐观,“若若,你之前大刀阔斧的一手,终究是伤到了那些人的根本,此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的。既然来了,他肯定是想要见我。可我如今这种状况,是万万做不到的。你打算用什么理由来敷衍他?”
虽然不敢肯定,段天昊压制住青擎和青冥的理由是什么,但从他大张旗鼓走入府中的举动来看,明显是有备而来的。
顾惜若定定的看着他,忽而失笑,柳眉得意的一扬,指着自己的鼻子,似是自信,又像是嚣张狂妄,“王爷,看来你是忘记你的王妃我的本质了。我想要做什么事儿,还需要理由吗?赶一个人走,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闻言,段天谌也哑然失笑起来。
的确,他这个王妃从来都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凭着那蛮横不讲理的性子,简直是过千刀闯火海,就算是不给别人面子,别人也不会怀疑什么!
这样的性子,这样的行事风格,乍一看起来,却是与他低调内敛的作风完全相悖,可即便如此的迥然不同,也丝毫不会有相互排斥之感。
从她大刀阔斧整顿王府的举动中就可以看出,二者的差异,反倒是造就了两人之间的相互补充相互融合,与他背后出招的手段也算是相得益彰。
他有些好笑的拍了拍额头,想着自己还真是病糊涂了,居然还胡乱担心起来,“即便如此,你也要多加注意。七弟远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顾惜若忍不住挑眉,什么叫做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难道她穿越来看到的都是伪装?
“父皇给他‘尧’的封号,并不是无根无据的。虽然每次他都被你气得有些失态……”段天谌忽然噤了声,忽然觉得这似乎是个不正常的现象,立即多了个心眼,看着顾惜若的眸光又深了些许。
顾惜若倒是没多想,只是象征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挺起小胸脯信誓旦旦道“放心啦,我要做的事情,还是能够做好的,肯定不会给你把事情办砸了的。我先出去了。”
说着,她站起身,将一边床幔的银钩松开,半遮住了床内那人的视线。
段天谌看着那道纤瘦的身影,眼里满满都是暖意,为顾惜若对他明显的维护和关心,也为此刻她将他的事情和责任扛向自己肩头的义不容辞和毫无怨言。
顾惜若脚步轻盈的往外走去,迎面却见青冥轻手轻脚的推开门,看到她时眼睛明显一亮,一个箭步便走到她跟前,脑袋还往她身后看了看。
“别看了,你家王爷现在还不能动,事情都交给我去解决了。”顾惜若晃了晃自己的小胳膊,笑吟吟问道,“说吧,尧王爷给出的是什么理由,竟连你和青擎都拦不住?”
“回王妃,尧王爷说,他是领了皇上的旨意,前来探病的!”青冥连忙道。
“哦?奉旨,探病?”顾惜若眸光流转,嘴角忽而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