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僧舍外,曲径通幽处,除去那四周的绿意,便只剩下那棵需要两人环抱才能堪堪抱住的杨树。清风拂过,杨树上的飘絮盘旋而落,每当有迷了路途的飘絮要落到那身白衣上,总会有只芊芊素手将其挡开,不让它惊扰到正在专心下棋的男子。
“咳咳……”
轻咳声不断传来,每一次都会带来男子双肩的颤动。就连他对面如无波的古井般的老僧,也不禁抬起眸,看向他。
“无碍。”似是感觉到老僧的目光,三皇子抬起拿着拿着手绢的手随意摆了摆。楚清眼疾的发现,那蚕丝锦帕上落着点点殷红。
那刺目的红,让她神情有些恍惚,似乎透过这病美男孱弱不堪的身体,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让那沉默守在三皇子身后的银衫女子冷冷的一眷。那妩媚的眸中,只有一片无情的冷色。
“银姬。”三皇子淡淡开口,他的声音很是空灵,仿佛让人抓不到根须。“退下,不可对大师客人无礼。”
银衫女子,这才收敛身上的戾气,垂下眸光,退到一旁。
此刻,楚正阳才惊醒过来,带着楚清慌忙跪在三皇子面前,行礼。而楚清虽心中不愿,也无奈此刻的身份,只能随着楚正阳蹲下,虚跪在地。
“下民楚正阳,带小女楚清前来寻圆慧法师,不知殿下在此,打扰之处,还请殿下见谅。”楚正阳的卑恭并未让楚清反感,她不是那种满脑子热血的人,她知道什么叫能屈能伸,什么叫强权。
在皇权面前,别说楚正阳一介商贾,恐怕就是那些位极人臣的大官也只能卑微的匍匐。这是尊卑,这是礼仪。
“起身吧。”那声音充满了满不在乎,又好像对任何事的漠不关心。从头到尾,他从未看向楚清父女二人。
似清冷,又似孤傲?楚清眼神复杂的看向这个引起她怜悯之心的男子,他病态苍白的肌肤在阳光下好似透明,那种虚弱,让他更显美态。可是,那双清澈的眼睛却不知为何,让她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大师不必理会我,正巧让我想想下一步棋该如何走。”他不用本王,亦没有自称本殿,只是用平凡的‘我’来自称,着实给人一种沧海明珠的感觉。那种散发出来的平易近人,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好感。
圆慧法师微微颌首,算是承了三皇子的情。他站起来,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向已经依言起身的楚家父女走来。
他身下清瘦,眉宇间好似金色佛气渺渺,面颊红润,肤色晶莹,行走间步步生风,好似踏云而行,真是如佛陀现世一般。不得不说,圆慧法师给人的感觉,那种佛眼看众生的悲悯,更让人止不住想要膜拜。
楚正阳对圆慧法师深深的弯腰,那种感觉是下意识的行为。而楚清则控制着自己想要弯曲的膝盖,硬扛着那种佛渡众生的威压。
她心中清明,不跪三皇子,或许会被以不敬之罪处死,可是不跪着老和尚,可不会触犯律法。
她的倔强和坚韧,圆慧看在眼里,并无怪罪,只是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意有所指的道:“女施主心念可已通达?”
他不理向他行礼的楚正阳,反而直接与楚清交谈,这让三皇子夹着棋子的手顿了顿,微微侧目,看向戴着面纱的青衫少女。
而此时,楚正阳则退了一旁,屏住呼吸的听着两人的交谈。
楚清直视圆慧法师,面纱下的唇角微微扬起:“法师可知我从何处来,又到何处去?”
两人的话似乎都充满了生涩难懂的禅意,可是两人又好像能明白对方要说什么似的。
圆慧笑容不变,捻着佛珠的手突然松开,那串佛珠滑入他手腕上,他摊开手掌,上面并无一物,就在楚清好奇之时,从杨树上落下的一缕飘絮却落入他掌中。他拈花微笑:“从来处来,到去处去。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国,君掌盛无边,刹那含永劫。女施主又何必执着?”
这最后一句反问,落在楚清心中如同雷鸣一般,将她对前世的纠结,和来到这里的疑惑震得粉碎,心中突然清明起来,不由得轻笑摇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圆慧充满智慧的眼中一亮,欣慰的点头:“女施主果然有慧根。”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侧耳倾听的三皇子,此刻神情突然恍惚,口里喃喃低吟着楚清说出的两句佛语,再次看向她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在这后山僧舍中,一片平静祥和。而在安宁城中的扈宅,却有着一男一女正在商量着无耻勾当。
“妹妹,此计可行?”扈少安有些隐隐担忧。虽然他垂涎楚清美色,可却也不想被打成猪头。在他心中,楚清名誉已毁,自己想要让父亲上门说亲便是,不至于要这般危险行事。
扈芙蓉冷笑,毫不留情的戳破哥哥的美梦:“就算楚清名誉再不济,以你的品行,楚正阳会将女儿嫁给你?”
扈少安被自己的妹妹说得没脾气,只能‘嘿嘿’笑笑了事。
扈芙蓉白了他一眼,挑唇冷笑:“所以,想要一亲芳泽,只能听我的。你放心,我会打点好一切,让你称心如意的抱得美人。”
“你当如何?楚家虽不似咱们扈家深宅内院,但也不是随便可以闯入的。”扈少安俨然心动,已经开始在想着妹妹计划的可实行性。
扈芙蓉嫣然一笑,胸有成竹的道:“放心吧,只要她身边有我们的人,将她引出楚宅,来到我们事先安排好的地方。在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情况下,谁还能坏了你的好事?”
扈少安眼眸一亮,心里听得痒痒,暧昧的笑道:“如此,哥哥在此就多谢妹妹成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