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那个白眼狼作甚?”本来就脾气火爆的楚正雄,此刻一发怒,桌上的茶杯都被他震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之后,变成了几瓣。
楚正和和楚正风有些吃惊的看向这个七弟,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生气。无论当年的是是非非,如今都已经过了十几年了,他们也从青涩少年变成了鬓角染霜的中年,又还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当年若不是他如此薄情寡义,莲妹也不至于……不至于……”楚正雄双眼突然一红,声音变得哽咽,语不成句。
只是,他说到这,反倒让另两人恍然大悟,想起了家族中的那件让家族蒙羞的事。
当年,楚正阳是有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的。两人也是自幼长大,可惜,这青梅竹马的感情,并不是,每次都会以爱情收场。
若是郦氏不曾出现在楚正阳的生命中,或许,他也就会遵循家族意愿,将这个不反感,却一直视为妹妹的未婚妻给娶了,而一直暗恋莲妹的楚正雄也只会暗自伤神之后,收起心中的那一丝旖恋。
毕竟,长嫂为母,不容亵渎。
可是,偏偏楚正阳出了一趟远门,认识了郦氏,知晓了什么叫刻骨铭心的爱情。希望寻觅真爱的他,又怎会再另娶她人?
这场三角关系,注定要有一人情伤了。
本来,若是好好说,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就算两人婚约不成,也能以兄妹相待。可是,当年楚家逼迫太甚,硬起心肠就是要拆散楚正阳和郦氏,甚至差点闹出人命,楚正阳在气恼之余,早已失去理智,便说出了一些冷酷至极的话。
也是这些话,最终导致了他决裂家族,也导致了莲妹的悲剧。
这个单纯的女孩,竟然认为自己是正阳哥哥的阻碍,为了成全楚正阳和郦氏,而投湖自尽。
当日,正是楚正阳提出月兑离家族的时候,悲剧发生时,他带着郦氏已经离开,所以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发生。
而接到消息,拼命赶来,却看到一具冰冷尸体的楚正雄,只能抱着他心爱的人,嚎啕大哭,静坐了三天三夜。
五年后,他才娶了与莲妹有七分相似的胞妹。这份婚约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对故人的缅怀,谁也说不清楚,恐怕,就连楚正雄本人都不知道。
只是,一提起楚正阳,他就无法抑制心中的怒气,那些远去的记忆,仿佛又再一次变得清晰起来。
楚正风和楚正和相视一眼,心中叹息一声,这个心结,他们都无力解开。
“三哥,你好端端的为何要提起他?我问你,是不是家主让你来找他了?”这不由得楚正雄想不到,大伯逐渐老迈,自然希望儿孙绕膝。
何况,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过了那么多年,恐怕那堵在心中的一口气,早就烟消云散了。只是碍于面子,才低不下头,谁也不找谁。
楚正雄是知道自己哥哥很听大伯的话,此刻无端端的想起这个人,自然与大伯有关。
楚正和面露难色,临出门时,大伯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把这件事说出去。如今,却无意中说破,已经有违族长命令,难不成还要在自己亲弟弟的逼迫下,全部吐出来么?
“老七,这件事不用你管。”楚正和板起脸,训斥。
“哼。”楚正雄冷哼一声,拂袍坐下,背对着三哥,语气没有半点商量余地的道:“我无论你要如何,也不管家主怎么想。总之,让这个白眼狼还有他那个青楼娘子,甚至他们生的野杂种回楚家的话,老子第一个就不答应。”
“放肆!”楚正和一拍桌,怒视弟弟:“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如此口不遮拦的说话?”
“老子说的是大实话!一对狗男女,当年有本事离开,就一辈子别回来。丢人现眼。”楚正雄恶言反驳。
“我看你是越发出息了!自己哥哥都如此辱骂。”楚正和气得站起来,指着楚正雄骂道。
楚正雄冷笑,眼底满是讥讽:“他不配做老子哥哥,老子也没有这样的哥哥。”
“我看你是欠抽!”楚正和一怒,提着袍子就从脚凳上走下,想要冲过去,给自己弟弟一个耳光。
“三哥,七弟。”楚正风忙拦在两人中间,他面向楚正雄:“七弟,你就少说一句。二哥再怎么不是,也是咱们的二哥,容不得你如此轻言辱骂。”
“我呸!”楚正雄丝毫不让,同样讥讽的看向拦在中间劝架的五哥:“你丫别假惺惺的装好人,真以为咱们几兄弟,就你聪明?”
说完,他扭身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出,错过了楚正风眸中闪过的一丝阴毒。
“真是一头蛮牛!混账!”
楚正和气得跺脚,对着楚正雄远去的背影扯着脖子怒骂。
僵硬的笑容慢慢收敛,楚正风换上如沐春风的微笑,转身面对自己的兄弟,将他高举的手拉下,劝道:“三哥,你也不是不知道老七的脾气,随他吧。过两日也就好了。”
楚正和怒然拂袖,转身回到原位坐下。
楚正风讪讪笑着,同样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端起早已变凉的茶水递到唇边,轻抿了一口,好似随意的问道:“不过,三哥,家主确实想接回二哥么?”
楚正和淡淡的眷了他一眼,整个人已经从被楚正雄挑起的怒火中,冷静下来。“家主的心思我怎么知道?还是想想,下午这丹穴到底拿不拿,如何拿吧。”
“是,一切都听三哥的。”楚正风垂下眼角,嘴角上的笑容未变,眸中的寒芒却一闪。
“三皇子那边可有什么吩咐?”楚正和突然问道。
河西楚家和三皇子赵晟皋搭上线,实际上就是楚正风在中间牵线搭桥的。当初,得知朝廷要放出丹穴的开采权时,他们还为了能够搭上三皇子这样的贵人而沾沾自喜,可是如今,却让楚正和觉得,这就是一个仙人跳的局。
布局的,就是朝廷,而托儿就是这些皇亲贵胄。
这般一想,楚正和的脸色也冷了些。
楚正风低眉顺眼的道:“三皇子说,不过是一些跳梁小丑的小伎俩罢了。不必过虑。”
楚正和眼前一亮,心中燃起希望:“难不成,若是咱们河西楚家拿下开采权后,三皇子有办法,将十年期限延长?”
楚正风想了想,笑道:“三皇子虽未直言,但听哥哥这番解释,愚弟觉得应该是这样没错。”
得到这句话,楚正和脸上的笑容舒展开来,原本惶惶不安的心情,也定了下来。
可是,他却没有注意到,从头至尾,似乎都是他一个人的猜测,一个人的推断,楚正风的话,都是模棱两可的。
又或许,他注意到了,只不过多年的信任,让他觉得这只是五弟谨慎的表现,而没有其他。
在房中商议定策之后,楚正风告辞而去,返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刚踏进院门,就听到自己儿子发火的声音。
“又是谁惹到你了?”望着一地的陶瓷碎片,楚正风皱眉道。
“五叔!”
“爹!”
房内的两个男子异口同声的道。
称呼楚正风爹的男人,正是那夜在汐月的花舫里,偶遇的楚家三公子,楚云河。而称呼楚正风为五叔的少年,则是当日在花舫中,称楚云河为三哥之人,亦是楚正风六弟之子,楚云秀。
楚正风鼻腔里应了一声,向屋内走去。在小辈面前,他可是很有威严的。楚云河和楚云秀此刻,也只能站在一边,连出气都不敢大声。
走到房间里,唯一还能坐的椅子前坐下,楚正风冷眼看着低眉垂眸的两人:“怎么回事?”
不提还好,一提这发火的原因,本来楚云河被父亲到来而降下去的怒火,有‘蹭’的一下串了上来,烧得面容扭曲,皮肤红紫。
见儿子自顾着生气不说话,楚正风看向刚及儿子肩头高的楚云秀:“云秀,你来说。”
楚云秀偷偷的瞄向身边的三哥,眼神中有些怯意,似乎不太敢说。
儿子在小辈中树立威信,楚正风十分欣慰。但是,在他面前,这样的威信却是不需要的。
“我让你说,你就说。看他干什么!”楚正风一拍桌子,吓了楚云秀一跳。
“我说,我说。”他喏喏的道:“三哥看上一个花舫的姑娘,可是那姑娘很不识抬举,几次三番不愿相陪,所以三哥就就……”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的话,都说进了他自己的肚子里。
楚正风听得心头火气,眸中火光跳动,站起来,怒视自己的儿子:“你个臭小子,为了一个女支女,居然大失方寸,还真是有本事得很!让你多去和三皇子走动走动,你却整日流连花舫,真是一头蠢猪。”
与三皇子这边搭上线后,原本楚正风看着三皇子体弱多病,很少出来走动,便想着让自己这个擅长吃喝玩乐的儿子,多去与三皇子亲近,哄三皇子开心。若是能够得到三皇子的青睐,对他将来的计划是十分有用的,却不想,这个儿子如此不堪重用,居然把时间都花在姑娘身上了。
真是气煞人也!
“爹!汐月可和其他人不一样,是一个清倌儿。我可是向将她带回河西做小妾的。”楚云河当日在楚清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后,却未放弃,隔天开始,连着好几天都去找汐月,一来是想亲美人芳泽,二来是向再遇那让他神魂颠倒的‘小公子’。却不想,这一来二去,汐月的避而不见,还有坊间对汐月的推崇,让他心生爱慕,誓要得到这个让万人垂涎的女子。
每一次想到,这样无数风流才子想着念着的女子,被自己搂在怀中,他就感到精神无比的振奋,像打了鸡血一般。
所以,对于父亲话中的贬低之意,让他忍不住反驳。
“你胡闹!”楚正风被这个纨绔的儿子气得直跺脚,口不择言的道:“你是想像你那个无用二伯一样,被你伯爷赶出家门是吧?”他辛苦经营了半辈子的好口碑,怎能毁在这个逆子手里?
“就是那个娶了当年名震建宁的花魁,不惜与家族闹翻的二伯?真是我辈之偶像啊!”哪知,楚云河却一脸向往,根本不在意父亲的责骂。
“你这个孽障!给我滚出去!”楚正风无奈,干脆赶人,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两个小辈如蒙大赦一般,抱头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下楚正风一人。
他重新坐下,脸上的神色却变得凝重起来。
老东西要召回楚正阳?目的是什么?
接替家主之位么?
可是,当年那件事闹得那么大,现在家里都还是禁宣于口的,他楚正阳回来之后,凭什么当家主?
楚正风揣摩着一族之长的心思,却无门而入。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以为,老三楚正和被看中,是因为他被默认为下一任的家主。
反而,他觉得老三是没有机会的,否则,他为什么处理的大多都是一些管事才需要做的事?而那些决策方面的事,却一直都掌握在老家主的手中。
这一次,要不是家族的矿业已经快要干涸,需要新矿支撑的话,他和三皇子的合作,也不会得到家族的支持。
哼,这些目光短浅之辈,哪里会知道和三皇子的合作,不仅仅只是一个矿脉。这只是一个开始……河西楚家,我会让它在我手里,变成从龙功臣。
楚正风心中想着,不知不觉的勾勒出一个疯狂的弧。
……
日过正中,终于,工部衙门打开,丹穴落入谁家,即将要开始争夺。
换上干净的官服,文青竹已经从楚清要嫁给逍遥王的阴霾中走出,虽然,那心中的阴影挥之不去,但如今毫无办法之际,他也只能先做好眼前之事,再想其他。
今日,是丹穴之争,各方有实力的家族都已经到齐。
河西楚家,泽州洪家,柳州曾家,自然,还有楚清的九溟商号。
这四方势力,前三家都是家族,世代经营矿业,不说经验,就是底蕴也是难以有人能相比的。相反,九溟商号,似乎只是因为这突然冒出的神秘,还有这一年来在南楚大地上的高调,所以才有幸进入了这次竞争之中。
衙门里,四方代表各占一角,进行着面子上的寒暄。
只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三个家族间稍显热络,但对上代表九溟商号而来的扶苏,却显得要冷淡些。
在最初的招呼过后,似乎大家都默契的孤立起这个新生的势力。
“白马公子。”文青竹带着和煦的笑容,站到扶苏面前,一身官袍在阳光下格外的刺眼。
扶苏眼眸中光芒闪过,模了模鼻子,站起来,同样拱手行礼:“原来是文大人,久仰了。”小子,当初小爷还打了你一顿闷棍,牵走你的荷包。你还不知道吧。
“不敢不敢!白马公子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器宇轩昂,英俊非凡。”文青竹恭维着。
这个刻意亲近的态度,让扶苏从原本打算坐在一旁看戏的姿态中抽离,眸中带了几分玩味:“文大人真是过奖了,小人可比不上文大人的俊秀无双,温文尔雅。”
两人互相虚捧,听得人牙酸,就连假装热络的三大家族的人,都纷纷侧目,猜测二人的关系。
扶苏你来我往的和文青竹周旋,心中讥笑:贱人,我倒要看你想要玩些什么花样。
差不多后,文青竹不留痕迹的将扶苏带到一边,远离三家族的人,好似关心的相问:“不知白马公子今日可有把握?”
相对于三大家族来说,文青竹更希望这个新生的九溟商号,能够得到这次的开采权。
为什么?因为,他想要钱。
要升官,除了积累政绩之外,就是要靠黄白之物打通青云大道。
所以,这一次,他借着筹办丹穴谁属的机会,就是想在这些有钱的富商中,找到一个合作的对象。他提供官场上的便利,而对方给他供银子。
他升官了,自然给的便利越大,从而得到更多的银子。
这本就是互利互惠的双赢,亦是官场中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想要保清流?哼,穷怕了的文大人,恐怕没有这般傲骨。
几次三番研究这四家的势力后,文青竹自认为聪明的选择了底子最薄,眼下最急于发展的九溟商号。
从他们的手段可以看出,这个神秘的商号不缺钱,而他们想要发展,就有所需求,有需求,他就能抓住机会。
所以,他希望从这个丹穴的开采权开始,成为双方合作的第一步,友好的第一步。
扶苏打量这文青竹,见他笑容中除了几分虚伪之外,没有其他,反而有些刻意讨好的意味,便笑道:“多谢文大人关心,本商号一切都准备妥当。”
他自然不会将楚清拟订的最后计划告诉眼前的人,事实上,这个计划,当他从楚清口中得知时,也是吓了一跳,捉模不透。若不是他对自家小姐了解颇深,他真会以为小姐这一次是怕了,是屈服了。
虽然此时此刻,他都还未完全猜透小姐的用意,但直觉告诉他,相信小姐不会错。
“那好,本大人在此先预祝九溟商号旗开得胜。待今日之后,本官设宴为白马公子庆贺一番。”文青竹笑盈盈的道。等着吧,我文青竹总有一天会站在人上人的位子,到时候……楚清,我会把你从那个纨绔身边抢回来,让你永远只能呆在我的脚边,一辈子为我哭,为我笑。
扶苏挑了挑眉,如此示好,如果他还听不出来其中的目的,他也就枉自留在楚清身边那么久了。
于是,他笑道:“怎敢有劳大人?”我呸,你个贱人,居然打起了九溟的主意?当心怎么被玩死的都不知道。
文青竹笑得没有半点心虚,直言道:“九溟商号虽然成立时间尚短,可是却是本朝纳税大户,而且并无偷税漏税的陋习,乃是天下从商之人的表率,朝廷犒赏一番也是应当的。本官厚颜,代表朝廷与白马公子好好聊聊,还望公子不要推月兑才是。”
扶苏听得心中直翻白眼。就算是要犒赏,那也是人家户部的事,你一个工部的侍郎,还真不客气,大言不惭的还说代表朝廷,也不怕人家户部尚书骂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得,兄台,可懂什么叫越俎代庖?
“大人客气了,九溟不敢担此盛名。”扶苏谦虚的道。接着眸光一转,压低声音,有些为难的看向文青竹:“大人也知道,我们九溟商号主营并非矿业。这次参与丹穴之争,也是意外。这短短十年的开采权,我们商号就是再有钱,也只能评估出最大投入,之后,一切只能看天意了。”
听出这话中的放弃之意,文青竹眸光闪了闪,同样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道:“白马兄不可如此颓然。你可知,这个矿穴估计可开采百年。”
扶苏配合的眼前一亮,语气稍有激动的道:“果真!”
文青竹胸有成竹的道:“自然。”反正满朝文武都相信那老道的话,他何不借出来扯一番大旗?
“可是……”扶苏的眸光又黯淡下来:“就算能开采百年又如何?这次所挣的只是区区十年,再加上前期投入,除去地表的挖掘,矿井的钻探……”他苦笑摇头:“恐怕真正产出的时间,就只有七八年吧。这其中的利润……”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他相信文青竹已然明白。
果然,文青竹在听完他这番话后,微微调整身子,避开众人,低声道:“傻。”
扶苏抬起懵懂的双眼,看向他:“大人何出此言?”
文青竹挑唇笑道:“等拿到了开采权,那合约上的年份,只要你有手段,自然可以修改到你满意的程度。”说着,他暗中手指轻捻了一下,分明就是一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意思。
而他口中的手段,便是指他自己了。
扶苏心中冷笑。果然一切都如小姐所料那般。
当扶苏将这次丹穴筹办人是文青竹的消息传给楚清之后,她当场就笑了。还说一年过后,文青竹总算有了些长进。
当初自己还奇怪,小姐便说,看来这十年的开采权,除了是投机取巧想利用商人进行前期投资,取悦朝廷之外,他还想借机赚上一笔。
只可惜,任他狡猾无端,也难逃小姐的神机妙算。
心中大致搞清楚文青竹的目的之后,扶苏也不想再与他继续纠缠下去。正想提出离开,却又听他道:“若是公子有心,这次暗标过程中,本官能让九溟商号不多话一分钱,就拿下这十年开采权,至于后面,咱们再商谈。”他已经提出诚意,就看九溟商号接不接招了。
扶苏冷冷一笑,越过他的肩,看向远处不时向这边飘来的眸光:“文大人,三大家族的人可都等急了,您看……”
说完,他绕开文青竹,大步向自己的位子而去。
如此模样,让文青竹不悦皱眉,心中暗骂:不识抬举。
只是,公众场合,不便发作,只能将心中的不悦藏于心底。整了整衣冠,文青竹昂首挺胸的走过来,倒是官威十足。
“各位,时不我待,相比大家都等急了。下面就开始吧。”文青竹站在高台上说着,眼神冷冷的瞟向扶苏,内含讥讽:“丹穴开采权,采取的是暗标投放。底价不少于五万两,大家可以把自己心中的价格写在纸上,然后投入本官面前的暗箱中,价高者得。”
声罢,议论纷纷。
谁也没想到,游戏规则却是这样的。
这种暗标,全凭运气。运气好的话,或许只需比底价高出一些,就能拿下开采权。运气差的,也许就要多花很多冤枉钱了。
这个可比明标难太多。
于是乎,有心丹穴的三大家族,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他们身后的那位,都开始冥思苦想,到底要填下一个什么样的数字,才能拿下丹穴的开采权。
倒是扶苏,心中已经有了楚清的计划,所以不急不忙,只是玩味的看着伤脑筋的众人,在自己的纸上落下几笔,然后便将毛笔放下,将纸张吹干叠好,过程中,也不在乎是否被人看到底数。
文青竹高高在上,俯视着下面一群人,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焦头烂额,傲然之气油然而生。
这种掌控的感觉,是他喜欢的,也是他一生的追求,为此,他还不得不放弃了最爱的女人。
想到楚清,他眼底又划过一道阴霾。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四方势力终于在忐忑中写下了暗标的数字,将其投入暗箱之中。
文青竹眸光落在面前的暗箱上,微微一笑,伸手从里面掏出刚投进去的纸,眼角余光再一次落在扶苏身上。
可是,后者却不看他,那无所谓的模样,好似根本不在乎这次开采权的输赢。
文青竹眸光一狠,将手中的纸张打开。
第一张,便让他眸前一亮。随即喊出:“泽州洪家,十五万两。”
第一张票出,有人欢喜有人忧。
扶苏望过去,见泽州洪家的代表一脸紧绷之外,河西楚家的人好似松了口气,而柳州曾家的人,却在叹息。
这番动作,已经让他大致知道了这一次丹穴开采权,花落谁家。
嘴角的隐隐勾勒,淡淡的笑意爬上眼角。还是那句话,一切都在小姐的掌握之中。
文青竹环视一周,心中也知道了大概,可是看向扶苏时,却依然看不懂他到底是胸有成竹的把握,还是失败后的落寞。
“柳州曾家,八万两。”文青竹淡淡的道。
早已知道结果的曾家人,到没有露出什么大悲的模样,只是静坐原地。
“河西楚家……”文青竹故意停顿了一下,再看向扶苏,这是他给的最后一次机会,他可以无视纸上的数字,念出比最高一家上高的价格,便宜九溟商号。
可惜,扶苏依然没有看他。
“十五万九千两。”
洪家人叹息一声,保留着风度,向河西楚家道喜,曾家亦然。
眼下,只剩九溟商号的票还未读出。胜败也就在此一举了,不由得,所有人的眸光都集中到了扶苏身上,特别是楚家的兄弟三人,更是紧张得连身上的袍子抓皱都不自知。
文青竹拿起最后一张纸,在万众瞩目中打开。可是上面的数字,却让他面色一冷,凌厉的眸光射向扶苏,久久不语。
“文大人,到底是多少,你给个痛快话啊!”性子最急,脾气最爆的楚正雄站起来,对文青竹催促。
文青竹的唇抿成线,就连脸部的线条也变得冷硬起来。但是,他不得不念出纸上的数字:“九溟商号,五万零一两。”
啥!
这出乎意料的结果,让众人傻眼。
这九溟商号是来玩的吧?
“苏白马,你是在愚弄朝廷么?”文青竹咬牙切齿的道。
“非也!”扶苏一派轻松的站起来,弹了弹长衫上的烟尘,双手背在身后,潇洒的道:“这个价格,是本商号评估出来的最高数。既然无缘得到开采权,那本公子就先走了。”
临走前,他还意味深长的对着河西楚家的三位爷笑道:“恭喜恭喜,十五万九千两拿下十年丹穴开采权,河西楚家可是要快些动工才好啊。”
“黄毛小儿,我楚家之事无须你管。”楚正雄吼道。
哈哈哈哈哈——
扶苏大笑着,扬长而去。
你们可要赶紧的开工,等见了矿,我家小姐可就要去收回这个聚宝盆了。
九溟商号!
盯着扶苏离开的背影,文青竹手中的纸张,被他捏的皱起,而他的五指也泛着异样的白。
扶苏走出衙门,抬头眯眼,感受了一下阳光的滋味。坐上马车,慢慢驶离,左拐右拐,来到一条隐蔽的巷子中,见到久等在那的一顶轿子,便下车走了过去。
来到轿子前,他俯首作揖:“一切都在小姐计划之中,那文青竹还想讨要九溟商号的好处,被我挡了回去。”说完,他眼里除了讥笑,就是报复的快意。
片刻后,轿子里传来楚清的声音:“此间事已了,你随即返回苏城完成最后一击。”
“是,小姐。”扶苏俯首听命。又道:“那文青竹说他也有办法延长开采权。”
轿中,楚清笑了笑:“他有,三皇子自然也有。既然有人代劳,我们又何须去费这个精神?拿着三皇子的黄金,等他为河西楚家排忧解难,将丹穴真正拿下之后,我们再去拿回来便是了。”
“只是……”扶苏有些迟疑:“这样的话,虽然对九溟最好,可却多出许多波折和麻烦。而且还要与河西楚家对上。”
“河西楚家?”楚清轻笑,眸中的光泽却意味深长。
------题外话------
咳咳,快要回家族了,宇文桑也要来了……阿颢肿么办呢?会不会跟着楚清去了河西?这大婚的日子还有半年,期间又会不会横生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