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里发生的事情,没有半天功夫就传遍了全府。
冬福院,三姑娘乔荏听到丫头绘声绘色的说着那一场闹剧的时候,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书本,“这么说,现在七妹妹也病倒了?”
“可不是?没想到三夫人是这样的人,所以常言说得好,这后母就没一个好东西……”丫头翠竹撇嘴道。
正与丈夫一道从书房过来的乔李氏听到后半截,边掀帘子边道:“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四爷乔健平对这些家宅之事例来不上心,捧着手中新得的金石,朝大女儿喜道:“荏儿过来瞧瞧,这可是爹淘到的好东西……”
乔荏早就知道自家爹娘都是不太靠谱的人,一心都醉在那书画金石的收藏上,起身让坐,顺手抱住扑过来的乔苒,还是把家中发生的大事都与母亲说了一遍,免得母亲到时候在祖母跟前说错话。
乔李氏早就知道进宫选秀一事必会再起波澜,只是没想到闹得这么大,沉吟片刻后道:“算来蓁姐儿姐弟也不容易,荏儿,我们这儿不是有上好的治过敏药,我与你一道去三房看看吧。”平素为了避嫌,也为了不与乔姚氏起冲突,她都是避着三房走路的。
乔健平放下手中宝贝的金石玩物,眼含感激地看着妻子,当初坚持娶这恩师之女还是娶对了,没有像大嫂二嫂那般俗不可耐。
乔李氏看到丈夫的神情,三十来岁的妇人了还会脸红了红,“你不怪我就好……”
“怎么会?娘子,这家是什么样我心里有数,平素只想着我们关起院门过日子就行,倒没多想想那对失怙的姐弟,倒也是这我这个四叔的不是,三哥生前待我也不薄……”乔健平自责道,他与妻子都不是那芨芨而营的人,因而倒是忽略了很多事情。
乔荏看到父母十多年的夫妻仍然恩爱如初,心中不禁有几分响往与羡慕,想到自己的未婚夫,耳根子也微微一红,希望自己也能有母亲的福气。
乔李氏吩咐丫头取了药,就带着两个女儿坐上骡车驶往三房而去。
此时的乔蓁刚好接过五姑娘乔茵递来的药物,耳里听到她说:“这是外敷的,这是内服的,可别弄错了。”
乔蓁将其递给听露,“都记下了,没想到五姐姐也是个啰嗦的人。”
乔茵噘了噘嘴,“好啊,我好心来看望,你倒是拿我来打趣,不睬你了,我这就走。”说完佯装生气起身走人。
乔蓁忙拉住她,唤了好几声好姐姐,乔茵这才重新坐下,两眼打量了一下这简陋的卧室,“三婶母真是个会克扣的人,依我看,趁着祖母待会儿来核对产业及嫁妆之时,趁机把你屋里的东西都要回来才是正经。”
“不劳五姑娘吩咐,奴婢待会儿就去盯着,先把我们夫人以前的首饰拿回来。”听露一脸凶悍地道。
“有志气,我喜欢。”乔茵少有地夸奖一个丫鬟道。
乔蓁笑着推了推乔茵,嘴朝听露努了努,“五姐姐可别再夸奖她,都快要钻到钱眼里去了,给外人知道,只怕会道我这主子满身铜臭。”
“姑娘,你就会糗我。”听露别扭地回了一句,然后就憋气往外走。
“看看,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乔蓁笑语一句。
乔茵看了看她少有的飞扬表情,眼底的黑圈份外明显,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乔蓁,“七妹妹,我看你似乎睡眠不太好,这是我前儿去上香求的,据说十分灵验,七妹妹戴在身上定会一夜好眠。”
乔蓁有些诧然地接过乔茵手中的佛牌,入手一阵冰凉,翠绿色通透的玉身上并无半丝杂质,雕工又正,一看就是高档货,价值不扉,遂忙塞回乔茵的手中,“五姐姐,这怎么使得?我这次还欠着你人情,这么贵重的东西……”
乔茵并不接过,表情仍是那般傲傲的,“我送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你若不喜,摔了就成,我可不兴送出的东西被退回。”
乔蓁看她的神情不似玩笑,遂也不再推月兑,认真而实诚地道:“那妹妹就却之不恭了,承姐姐的情,他日如姐姐需要而我又有能力,必定相报。”
“你这话我可记下了。”乔茵这才又笑了出来,“赶紧戴上吧,记得,睡觉时千万别拿下来,不然就不灵了哦。”最后的话虽说玩笑的口吻,但眼里却是一片郑重。
乔蓁微诧,乔茵此举看似不是无的放矢,最后还是依乔茵所言戴到脖子上,把佛牌塞到衣物内。
气氛正好之时,一脸红晕的乔芽被丫头扶了进来,气急败坏地道,“乔蓁,你给我出来,你都对我娘做了什么?还有,你的人闯到我的房里大肆搜刮是什么意思……”
乔蓁皱了皱眉,看到乔芽气势冲冲地进来,冷声道:“八妹妹,五姐姐在这儿呢,你这是什么礼数?”
“什么礼数?”乔芽看了眼乔茵,冷笑道:“他们二房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这次指不定是他们一道挖了个坑给我们母女踩,这账我还没跟他们算呢。乔蓁,你快跟我去见祖母,就说娘没有害你之意。”居高临下地吩咐着。
乔茵轻蔑地看了眼乔芽,“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八妹妹,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不会这么高调行事,夹起尾巴才是王道。”
“我不跟你辩,乔蓁,我且问你,你去不去洗刷你栽给我娘的诬名?”乔芽伸手想要抓住乔蓁的手臂,哪知被乔蓁的手一推,她终究吃了这两天的药,身体有些虚,遂晃了晃。
乔蓁见状,一把拉住她,冷脸道:“好了,八妹妹,莫再闹,继母行事不端人人知晓,你若真心爱护她就别给她再添罪名……”
“我不要你假好心,我只要我娘回来——”乔芽哭喊着,她何曾经历过这些?
之前祖母的人带走听雨听霜的时候,她就心知事情不妙,只是没想到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糟糕,那个听露像个强盗一样闯进她的屋里,把好的首饰、物品……都拿走了,手里还有一张不知道哪来的单子,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八姑娘,这些都是我们夫人生前的嫁妆,给姑娘借去戴了这么久也够了,是时候要还回来,喏,这些才是你的,奴婢可没有乱拿,姑娘收好……”
乔茵撇了撇嘴,早就看不惯这个乔芽,现在这样更是让人鄙视。
乔蓁私心里也难同情乔芽,毕竟原身过得那么凄惨,这妹妹也有一份,只是看她哭得难看,遂朝扶她来的丫头道:“把八姑娘扶下去吧……”
“我不走,乔蓁,你戴的首饰都是我的,现在给我还回来……”乔芽看到乔蓁的头饰在日光中闪亮,顿时记起这是之前自己给她戴的,遂伸手想抢。
乔蓁头一歪,避开了乔芽的爪子,看来这妹妹还是没学乖,脸上也带了一层薄怒。
正待她发作之际,门口传来了墨砚的声音,“七姑娘,五爷吩咐小的把八姑娘带回她的房里。”说完,指了两个粗壮的仆妇上前硬架着乔芽离去。
乔芽边被架着走边高声喝骂,看这样子哪还像个千金小姐?
走至回廊的乔李氏看到这情景,微微一愣,这三房果然变天了。
乔荏皱了皱眉,看到母亲发呆,忙扯了扯她袖子,“娘,这八妹妹例来就是这样,我们也管不着,免得落了别人的埋怨。”话中暗指乔姚氏得理不饶人。
乔李氏这才按下心中所思,牵着小女儿乔苒的手往前走。
“蓁姐儿,四婶母来看看你,这过敏可严重?”她走进屋,立即关心地问,看到乔茵在,倒是愣了愣。
乔茵起身行礼,乔蓁也想跟着起身,身子就被乔李氏一按,“坐着吧,婶母是来探病的,可不是来折腾你的,茵姐儿也赶紧坐下。”
乔荏把带来的药放下,上前查看了下乔蓁的脸,“好在不是十分严重,这是宫里御医出品的好药,妹妹用上两天红痘就能全退。”
乔蓁自是忙道谢,心里纳闷四房怎么会来探病?
在她的印象里,四叔可是这时代少有的好男人,只守着一个妻子过活,并且在妻子连生两个女儿的情况下,顶住压力没纳妾,只是为人似乎不太通庶务,有举人的功名,也没谋个一官半职,一天到晚就是沉醉在书画金石中,没少被乔老夫人骂。
乔李氏虽然不若两个嫂子那般长袖善舞,但也看得出乔蓁似有些意外,遂握住她的手,“四婶母素日里忽略了你们姐弟,倒是四婶母的不是,你不会怪罪婶母吧?”
“婶母这么说折煞侄女了……”乔蓁道。
“我看往后七妹妹一定不要说没人管的话,这不,现在大家都关心着你们姐弟。”乔茵打趣道。
“就你会说。”乔荏斜睨她一眼,笑道。
“我又没说错……”乔茵回视她一眼。
乔李氏却忙解释上回乔蓁跌落假山,他们夫妻正带着儿女回娘家,所以没能来得及看望,回来时乔蓁已好了。
乔蓁定定地看着乔李氏不似做假的脸,不管她说真说假,在这府里多个帮手总比多个敌人要强得多,遂心里也泛起一股暖意,与四房的人说话也渐渐亲热起来。
人们总爱凑成一堆出现,乔蕊也亲自来给乔蓁送药,在看到一屋子的人时,怔了怔。
“我还以为我来早了,没想到我是来迟了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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