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神情一顿,“你别管了……”
“你是我娘,他是我爹,怎能说不管就不管?”乔蓁感性地道,“我们一家子好不容易才能揭开误会团圆在一起,这么些年你与爹都过得苦,何必还在这时候再折磨彼此?”她伸手握住母亲的手,“娘,留不留灵族内还是有可商量的地方,别再错过彼此了,十八年已足够。舒悫鹉琻”
一提到十八年这个字眼,燕飞的眼眶突然一热,眼前的景物朦胧起来,她的神情凄苦,年少时以为可以追梦,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人到中年时,方知一切不过是场无法再挽回的遗憾,累了自己苦了他人……
乔蓁看到这样的燕飞,同样也心疼着,抬头看到门口出现的百里翼,她收回手,悄然地走出这个房间,经过父亲身边的时候,父亲两眼只有屋里暗自抽泣的母亲,并没有分给她一个眼光。她也不在意,走到自己的男人身边,被他拥在怀里。
“我们回去看大宝和小宝吧。”她窝在年彻的怀里轻声道。
两个小宝宝并没有起大名,这个还是等回到大魏再让年老候爷烦恼去,正式升格为曾祖父,年老候爷会高兴得手舞足蹈,这也是对他老人家的尊重,就连百里翼这个身为帝王的外祖父也不去抢这殊荣。至于小名,只因乔蓁总是宝宝地叫,燕飞随后为了区分,一口一个大宝和小宝,结果,这小名人人都跟着唤,也就成了孩子的乳名,由外祖母亲自起的,乔蓁觉得倒也有意义。
年彻趁人不注意在她的红唇上一啄,“好。”给她拉好身上的厚衣衫,不让冷风吹灌进来,初冬的天气还是颇冷的,护好她在怀里往隔壁的屋子而去。
夫妻二人很快就闪身进了里屋,两个小女圭女圭正由灵族里其他的女性族人照看,一看到他们夫妻二人回来,几个妇人笑着起身,与乔蓁说了一下孩子换尿布的事情,然后各自香了一下熟睡的小宝宝,就识趣地离开。
年彻扶着妻子坐在床沿,与她一道给两个孩子掖了掖被角,比起百里翼与燕飞,他们是一对很幸运的父母。
隔壁里屋的燕飞感觉到手背一阵温暖,这温暖不同于女儿,更为灼热,微抬起头来,看到百里翼的俊脸,泪眼婆娑的她定定地看着他。
百里翼心疼地给她拭去眼里的泪水,“燕儿,如果你还气不过,那就打我一顿泄气吧……”
燕飞闻言,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她真上一拳打向百里翼的胸膛,力道并不小,明显不是在耍花枪,百里翼甚至往后踉跄一下。
她迅速起身扑向他,又一拳打下去,“你可知道当年我看着你与她时有多心痛?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一心只为了你的江山社稷,哪里还有我?当时我生蓁儿时的无助,你又在哪里?你在忙着当人家的丈夫,忙着争权夺利,哪里还能想到我与女儿?当时我被人追杀威胁时,你又在哪里?你正忙着带你的新妻去祭天,由得他们勾结一气布下那样的死局,百里翼,你说你该不该打?……”
一声一声的控诉都是许多年前的遗憾,百里翼一声不吭,这些都是他亏欠她的,为了百里家的江山,东陵国的版域,他差点牺牲了他的家情与孩子,别说这点痛,再痛也是他应受的。
燕飞的拳头,一拳比一拳重,最后,她却是双手环住他的颈项,痛哭出声。
百里翼拥紧她的腰身,一遍遍地吻着她的秀发,“对不起,燕儿……”
两人相拥地躺在地板上,共同为曾经失去的岁月弥补着……
燕岫玉在暗处看了看,女儿女婿能解开这个心结,她还是感到无比欣慰的,抬头看了看天上,不知夫君他是否也感到欣慰呢?
一旁站着的杨长老与纪长老却是一声不吭。
“都看到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燕岫玉在离开那阴暗之处时朝两人问道。
“岫玉……”杨长老还想再说些什么。
“我为灵族奉献了我的一辈子,难道我晚年了,你们还忍心让我在遗憾中度过?”燕岫玉声音平淡地道。
杨长老与纪长老不再就话,良久之后,两人朝燕岫玉这祭司行了一个庄重的礼,最后转身离去。
燕岫玉看着晴朗的天空,似在怀念那曾经的人,“夫君,你看到了吗?我们也儿孙满堂了……”
大魏卫京城,乔茵很快就丈夫写好了回信,并
且亲自送到了永定侯府,她持着拜帖给盛宁郡主,对于乔蓁这个婆母,她只听乔蓁提及,见到的次数是很少的,也不知道自己的到来会不会给人家添了麻烦?
正自胡思乱想内心忐忑之时,还是那时候在圣公主府的张嬷嬷亲自过来迎她进去,“章夫人,赶紧进来,郡主正在等您呢?”
乔茵忙笑道:“劳烦嬷嬷了。”
“章夫人客气了。”张嬷嬷笑道,“你是公主的堂姐,老奴给你引引路,光荣着呢。”
乔茵知道人家之所以如此客气,都是碍于乔蓁的颜面,遂也没有拿乔,反而更为客套,随着这嬷嬷掀帘子进去,屋里已经开始烧起了炭盆,比外面要暖和不少。
她进去时看到那雍容华贵的妇人正在轻拨香鼎里面的香灰,这中年美妇正是乔蓁的婆母盛宁郡主,遂上前给盛宁郡主行礼问安。
“起来吧,你是我儿媳妇的堂姐,无须那么多礼数。”一向外传嚣张跋扈的盛宁郡主此时颇和气地扬了扬手,看到乔茵起身,指了指她对面的位置,“坐下吧。”
乔茵欠身坐下,与盛宁郡主客套地说起话来,两人都有一个才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最佳的开门话题无过于是孩子。
盛宁郡主一提及这个小儿子,顿时眉开眼笑,加之乔茵的性子与她颇为相合,聊起来倒也越发亲切。
乔茵最终还是迟疑地把来意说出来,从袖口里掏出两封信以及一条腰带摆在矮桌上,“本来我也不好来麻烦郡主的,不过这里面有我私下里给欧世子的信,如果直接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毕竟女人家的闺誉重于一切,只能求郡主帮我个忙,把他们隐秘稳妥地交到我丈夫的手中。”
盛宁郡主自然知道乔茵的夫婿是自家提拔的将领,“这个好办,你不用担心,我给他们下了封口令,不会有人乱传出去毁你闺誉的。”她没有好事地问乔茵与定波侯世子是怎么一回事,毕竟这是乔茵的私事。
乔茵却是尴尬一笑,“我在未成亲的时候,与欧世子有过一段……我夫君也是知晓的……”隐去她**的情节,只是随口提了提两人曾经的纠缠。
盛宁郡主一惊,没想到还有这等事,“当初若是知道,我定让我家侯爷不要将章京与欧博弄到一块儿去,原来里面还有这样的渊源,没想到欧博还会做出这种事来?”
“他不甘心我瞒着他出嫁,”乔茵咬紧牙根道,“他当初要纳我为妾,我始终是好人家的女儿,哪可能不顾家族名声与他为妾?也会丢了七妹妹的脸。”
“你不要怕,尽管去做,万大事还有我给你兜着,那小子若还执迷不悟寻你的麻烦,回头我收拾他。”盛宁郡主义愤填膺地道,她的性子一向是爱乌及乌,只因乔蓁这儿媳,她就管定了乔茵这事。
乔茵眼含感激地道:“多谢郡主。”
“我都说不用这么客套,再过些日子,我那儿子儿媳回来了,大家再好好聚聚,我算算,你孩子比我的小儿子只大个把月,正好当玩伴……”
两个女人一见如故,若不是乔茵记挂家中的儿子,当即就会留在永定侯府用晚膳,在出门前,正好看到年复这永定侯过来,隔着老远看到他与盛宁郡主亲密的画面,这世上恩爱夫妻还是不少的。
乔茵上了马车,刚回到府里,就看到春柔抱着况哥儿等在廊下,忙走过去,孩子似乎看到她,小胖手摇啊摇的,似乎要她抱,伸手就抱过,才半天不见,就想象得要命,低头在孩子的脸蛋上一亲,“想死娘了。”
“人来了没有?”
春柔笑道:“早来了,三爷说这是熟人,定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乔茵知道自家三哥肯定会帮她的,不过才刚往他任职的县里送了信去,他这么快就给她寻到了人,“将人带过来。”
春柔点点头,秘密地引那人入府。
乔茵看了眼面前的老学究,“这事要万分隐蔽,能做到吗?”
那老学究点点头,“老朽知道,定不会坏事。”
“那好。”乔茵相信兄长不会害她,遂将两封信拿出来,“我要你模念这两封信的字迹,伪造出三封信来。”
她对于钱伟豪的保证还是不太放心,这祸水自然要东引。
老学究仔细研究
了一会儿,随后点点头,乔茵这才口述内容让他写,两个时辰过去后,她拿起几封信仔细对比,这字迹几乎一模一样,顿时满意地点点头,让春柔备下好酒好菜款待这老学究,拿着信的她笑得更为灿烂。
翌日一大早,定波侯府里面就有人匆匆拿着信奔到欧徐氏的院子,“世子夫人,世子爷有信回来了——”
欧徐氏正梳好妆,听到侍女的声音,脸上一喜,忙道:“把信拿来给我看。”
丈夫出门这么久,这是头一回给她写信,她能不高兴吗?在他出发前两人有些小争执,现在隔了这么些日子,她也就放下了。
打开信一看,她的火气蹭蹭地往上冒,“混账,欧博,你不是人。”
“姑娘?”她陪嫁的侍女忙道。
“世子夫人,这里还有一封信。”
欧徐氏接过另一封信,迅速打开一看,这是一个叫钱黛晓的女人写给她的,信里细数她如何帮欧博破坏掉乔蓁与章京的婚姻,还说欧博答应过会让她进定波侯府当侧夫人,让她这正室夫人给她腾好院子,并且打扫干净,还说她现在侍候欧世子,很快就会怀上身孕,要她这只不会生蛋的母鸡赶紧给她让路,语气嚣张至极,哪有半点当妾室的样子?
“岂有此理!”她的双眼都要喷火,想要将信撕碎,随后双转念自己太便宜了这对狗男女。
“世子夫人,这是信物。”
欧徐氏看到小厮手里的玉佩,这是欧博一直戴在身上的,她绝无认错,这个贱女人勾引了她男人,还要到她面前来耀舞扬威?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好在一旁的侍女急忙扶着她。
欧徐氏在娘家时也是众星拱月,如今哪肯受这气?更何况她还没生嫡子,就让别人生怀庶子,这不是打她的脸是什么?抓着信,她怒气冲冲地往婆母的院子而去。
定波侯夫人一大早也收到儿子的来信,信中表明他要纳那江南钱家的姑娘为妾,还是要正经到官府去办婚书,来信并不是让她成全,而是要她这当母亲的赶紧办妥。
“这个孽障。”她将信拍打在案桌上,咬牙切齿地痛骂,他在前方不好好打仗,还要纳妾,是想让御史没东西可写吗?半晌后又拿起信准备烧掉,绝不能让丈夫知晓。
“世子夫人,您不能闯进去,待老奴给侯夫人通传一声……”
“滚开——”
定波侯夫人正要呵斥这越来越不像话的儿媳妇,却见到她一脸怒气地瞪着她,像要吞噬她一样,顿时火冒三丈,“你又弄什么幺蛾子?”
“看看你那好儿子与他身边的贱蹄子给我写的东西。”欧徐氏将两封信甩到自家婆母身上,“你们家连纲常也不顾了吗?嫡子未生,就忙着生庶子,有这样的道理吗?你这不是欺人太甚——”
定波侯夫人何时被人如此打过脸?更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的儿媳妇,只是提到了信,她忍着气拿起来细瞧,这信里的内容只看几个字眼,她就一阵头晕。
欧徐氏讽笑道:“看到了,这就是你那好儿子做出来的,当初把我骗到这个家来,你们定波侯府没一个好人,连带门外的石狮子也不干净,男盗女娼……”
“住口——”老夫人欧温氏拄着拐仗由人扶着走进来,听闻大儿媳这边吵翻了天,她不得不前来过问一番。
“这事摆明了就是你欧家不对在先,我为何要住口?”欧徐氏连这老不死的老太婆的面子也不给了,当即不管不顾地骂出口。
欧温氏气得手直打颤,“真是家门不幸,娶进你这样一个泼妇……”
“我才倒了八辈子的霉,嫁到你家来。”欧徐氏立即反唇相讥。
“把她抓起来,给我狠狠地掌嘴。”欧温氏立即大喝。
欧徐氏被拉了下去。
欧温氏仍一脸的郁怒,看向一声不吭的儿媳妇,“混账东西,还不赶紧把事情说清楚。”
定波侯夫人知道不能再给儿子遮羞了,遂将那三封信递过去,“都是这信惹的祸,博哥儿太不像样了,他媳妇这回是不对,可遇上这样的事,谁还能冷静得下来……”
她只恨没能生个省心的儿子,找了小的就罢了,都不看看找了个什么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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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欧温氏看了看孙子的信,字迹她是认得出来的,语气也是孙子的,再想到孙子的风流成性,这信估计假不了,“真是孽障。”
“儿媳妇这样,亲家那边知道了,指不定还要怎么闹?”定波侯夫人只觉得头更疼了,这大房的脸面是彻底丢尽了,“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让他娶了那个什么乔家的女孩。”
儿子的心结,做母亲的多多少少都是知道的,那姑娘另嫁了,儿子也就更颓废了。
“都过了这么久,你还拿出来说?”欧温氏不悦地道。
“我听说人家前些时候生了个大胖小子,可我们博哥儿膝下犹空,我怎么能不着急?”定波侯夫人心里也自不平衡着,那个乔家的姑娘真好生养,如果当初嫁进来,家世低些只怕不会这样顶她的嘴,拿信甩她的脸。
欧温氏一时无语,最后长长叹息一声,“罢了,这事别再说了。”扬声朝外,“把世子夫人给我请过来。”
脸上略有青肿的欧徐氏再度回到这暖阁,仍然用憎恨的眼神看着欧温氏与自家婆母,手指紧握成拳。
“你放心,这女人进不了欧家的大门,这事我自会写信给博哥儿,不许他乱来……”欧温氏威严道。
欧徐氏嗤笑一声,“等你的信送到,那个贱蹄子就应怀孕了,你以为我这么容易骗?”
“放肆!”欧温氏怒喝。
“你到底想怎的?”定波侯夫人咬牙问了一句,“莫非想要和离?那好,我成全你,明儿就唤亲家来商量这事。”
一提到和离,欧徐氏有几分慌张,她不想离开欧家,再嫁也难嫁进这样的门庭,骂归骂,到底她不能回头了。
半晌,见到这穷凶极恶的儿媳妇不言语,定波侯夫人的怒容也缓了缓,正要说几句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
欧徐氏却道:“我要到江南去。”
她要亲自去将那贱蹄子赶走,万一她真怀上了,她也要她生不出,在她没生嫡子前,谁也不能生。
欧温氏与定波侯夫人俱都吃了一惊,眉头更是深锁。
第二日傍晚时分,乔茵正抱着儿子举着小手来玩,逗得小宝宝呵呵笑个不停,春柔风风火火地进来,“姑娘,那欧世子夫人真个出发到江南去了。”
乔茵闻言,嘴角一扬,就让他们狗咬狗骨一嘴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