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在宁锦住在相府的第二天里,相府里就来了客人。
是个不能拒绝的女客。
当宁锦在知道来着是赵琦欢时,心里就像是被铁棍重重的敲击了一下,整个心都揪起来了!赵琦欢,赵府的人呐。
因为来的是女客,赵琦欢又和宁锦关系不错,所以是宁锦亲自去大堂见的客。
赵琦欢见来人是宁锦,惊奇道:“小锦,你怎么在宁府?”
宁锦淡淡的说道:“我是宁家的子女。爹爹生病了,我自然得回来一趟。”
赵琦欢看了眼宁锦身后,没有那根小尾巴,不由得问道:“小世子呢?怎么没见这小家伙跟着你?”
“朝儿最近粘他父亲粘得很,我就没让他跟来。”宁锦直视她道:“琦欢,你怎么来相府了?”
赵琦欢露出担忧的表情,“我听说宁伯伯病了,想来看看宁伯伯。”
“是吗?”宁锦的语气有几分咄咄逼人,“琦欢,你来看我爹爹,是自己的意愿,还是旁人的指示?!”
都是多年的好友,关系亲近得很,宁锦也不想再拐弯抹角,挑明了直接说道:“是你大哥?还是赵伯伯?嗯?”
赵琦欢向后退了一步,奇怪的说道:“小锦,你在说什么呢?这其中自然有我的意思,也有我大哥和爹爹的意思。宁家和赵家,又非外家。”
她这话,说的再真诚不过,根本没有掺半点水。
宁锦“呵呵”轻笑了两声,目光又是悲哀,又是怜悯。
眼前的这个人,要么是在做戏骗她,要么就是被赵家给蒙在鼓里了。
宁锦叹息了一声。
她和赵琦欢自小长大,自是知道对方的为人,根本没有心计,不可能想得这么远。唯一可能的就是赵家这么安排的,利用赵琦欢进相府看看宁相的情况。毕竟,以赵琦欢的身份,是再合适不过——宁相认的干侄女,和宁相最宠的女儿又是好友,让宁家根本拒绝不了对方的探看。
如果真是赵家,那么赵家真是太狼子野心了。
赵琦欢见宁锦的神色十分不好,小心翼翼的问道:“小锦,是不是宁伯伯的病很严重?”不然,宁锦怎么会憔悴成这样。
宁锦勉强弯了弯唇角,说道:“是外界传的太甚,让你也相信了?爹爹只是风寒而已,近来不能见风。”见赵琦欢不信的样子,宁锦反问道:
“你难道还不相信我的医术?”
一想到宁锦连自家爹爹和大哥这么难缠的病,都给治好了,赵琦欢也就信了,她道:“也是,小锦这么厉害。”
赵琦欢皱了皱细眉,似是想到什么,又道:“小锦,我能不能去看看宁伯伯,这么多日不见,我还真是有点想宁伯伯。”她保证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打扰到宁伯伯。”
“琦欢,”宁锦的眼神锐利,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见我爹爹?”
她明明都说过了宁相近来“尚且安好”,按照赵琦欢大大咧咧的性子,肯定不会再继续下去。最多只会让人把东西带给宁相,再说些体己的话。
而现在……
赵琦欢支支吾吾的解释道:“宁伯伯病了,做晚辈的应当去看看。”
“琦欢,你并不擅长说谎。”宁锦盯着赵琦欢的面容,“你的耳朵都红透了。”
“你可能还不知道,从小到大,只要你一说谎,耳朵就会变红。”
“是吗?”赵琦欢讪讪的笑了笑,伸手捂着了耳朵。
宁锦抿了抿唇问道:“琦欢,这是谁的意思?你的父亲,还是大哥?抑或是聂良之聂大人?”
“不是良之。”赵琦欢尴尬的模了模整齐的鬓发,支支吾吾的说道:“小锦,我也不想骗你。”她焦躁的跺了下脚,“我还是跟你说实话吧。”要不像疙瘩似的搁在心里,真是难受的紧。
赵琦欢挥了下手,让四周的下人们都退下去,当大堂里只剩下她们两人的时候,她才说道:“是……大哥让我来的。”
“不过,我觉得大哥肯定也是因为担忧宁伯伯的身体。小的时候,宁伯伯还曾教导过他一阵子呢,算作半个恩师。弟子担心恩师,不再正常不过。而且,宁家和赵家的关系,这么亲近,也没道理不担心……”
她说的话越来越没有头绪,仿佛是在说服宁锦,但更多是在说服她自己。
宁锦说道:“既然你大哥这么担心,为何不亲自来呢?”
赵琦欢不知道宁锦有几分信,但听宁锦的声音软了下来,就松了口气,“大哥也想来,不过宁四哥不是说宁府最近拒见任何客人吗?大哥说他在第二天就来了,只不过被宁四哥拒之门外了。”
宁锦叹道:“我知道了。”
赵琦欢不放心的又道:“小锦,你可不要想太多了。”
宁锦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琦欢,咱们都是在一起长大的,我知道赵大哥也是好意,不会多想的。”
赵琦欢心底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那就好,那就好。你不知道,你刚才的模样都快吓死我了。”阴鸷的厉害。
“是么?”宁锦揉了揉眼睛,说:“可能是因为最近没有休息好,容易发怒。”
看得到宁锦眼下的青黑,赵琦欢安慰说:“虽然知道你担心宁伯伯,但也不要因此让自己累着了。不然让宁伯伯知道的话,肯定心疼的厉害。”
宁锦“嗯”了一声。
赵琦欢最终还是没有去见宁相,她心里有愧,尤其是在面对宁锦的时候。毕竟,两人自小在一处长大,感情亲近的比亲姐妹还甚,骗宁锦甚至于骗整个宁府,都让她感到不好受。
待赵琦欢离开后,宁锦对站在屏风后的人道:“四哥,你出来吧。人走了。”
宁珣双拳紧握,目都成赤色,额头上的青筋一突一突的,显然是极为生气,他咬着牙道:“是赵家吗!?”
很显然,赵家即便不是主谋,在其中也参与了重要的角色。
宁锦还算镇定,但从她手中的茶杯都有些端不稳看来,心情肯定也是不平静的。她语速缓慢的问道:“爹爹走后的第二天,都有多少人想来进府探视?四哥,你好好想想。”
宁相位居一品,他得病了,铁定是有很多人前来表心态,想在丞相大人面前过个眼。不过按常理来,大多数官员都不会打扰宁相休息,而是让下人或者亲自送些药材、珍宝之类的,聊表心意。这种想要进府探视的,很少。
宁珣思忖了片刻,尔后皱起眉头回答,“四个人,赵彦清在其内,另外三个都是父亲的得意门生。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因为赵彦清曾经也在宁相这里学习过一段不短的时间,很多人都知,宁相还曾夸奖他很有读书的慧根,聪明的紧。虽然没有记名,但也算得上是宁相的半个门生。
学生来看老师,并不算为过。
可为什么,总有一些地方不对劲儿?
宁珣忽然又说道:“赵彦清,确实有些不对劲!”他拍了一下桌案,“你未出嫁前,父亲也病过一阵子,那个时候,赵彦清却不曾来探望过,只是让人送了一株人参。而这次……”
有猫腻的很……
宁珣疑惑,“如果是赵家所为的,那赵家究竟想得到什么?”
“如果是权势,赵家早已是武将世家第一人,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是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宁锦忽然将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放下,杯子里滚烫的水溅在她的手上她也不觉得疼痛,只是问道:“四哥,赵家是向着哪位皇子的?”
宁珣道:“自是四皇子,赵大将军的妹妹可是四皇子的生母,想当然要向着自家人。”
宁锦慢条斯理的将手面上的水渍擦净,“自家人,能比得上利益么?更何况,四皇子最多只算得上是赵家的旁支一流。”
宁珣皱眉,“但赵家明里暗里都表明了拥立四皇子。”
“四哥,你想想,赵家虽然是表明了态度,可赵家为四皇子都做过什么实事?”
若是不论那些芝麻大的事情,赵家当真是不曾为四皇子做过实事。比如说赵家最倚仗的铁血军队,还是掌握在自己人手里,没有交给四皇子半点。
宁珣是个聪明人,他成日里在朝堂中斡旋,自是比宁锦知道的多些,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完全理清楚了。
他确定的说道:“赵家其实才是真正的清流派,不曾支持哪个皇子。”
“赵家虽然明面上支持四皇子,但暗里却还是忠于当今圣上。”
宁珣想起了这么多年朝堂间的沉浮,几位皇子也罢,太后皇后也好,其实都在当今圣上的掌控之中。
经由宁珣这么一提,宁锦忽然间明白了,一个原本不成形的想法逐渐的在她的脑海中形成——
“砰”的一声,宁锦站起身时,不小心将桌案上的茶杯带了下来,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宁珣眉宇间满是担心,看着有失常态的宁锦问道:“怎么了?”
宁锦摇了摇头,说:“一时失手。”
“我去看看爹爹。”
她说完后就起身离开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