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淮南边界,背着包袱携家带口的难民就越是多了起来,有从大邺北边来的,也有从边境逃过来的。
看到的多了,就能看出有些并非大邺本国的百姓,而是文晋或高越的人,衣衫破烂,头发脏乱,可见哪里的日子都不好过。
“听说你们文晋的皇帝挺爱民如子的,你们怎么还往我们大邺逃?”
“你有多久没出门了,这早八百年前的事儿都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几个月前就被人给杀了,现在这个……咳,不说了不说了。”
“是吗?那你们高越呢?”
“我们那皇帝倒还好,年轻斯文,赋税也过得去,就是蛮子太多,住不安生。听说淮南这边没什么天灾**,我们就想着来看看,如果好的话就住下来不走了。”
“淮南以前是安生,现在可是要打仗了。”
“打呗,这天下乱哄哄的,哪个国家不打仗,不打仗咱至于穷成这样子?”
楚清欢等着一拨难民走完好进城,忽见有人无意中一抬头,那嘴就张得老大,再也闭不回去。
“看,快看……”那人抖着脏兮兮的手指,使劲地拍着他身边的人,指着她身后。
“看啥呀?”被拍的人不耐烦地看过去,一看间却也惊讶地张大了眼睛,“我的……娘嘞……”
“啥呀啥呀?”周围低头走路的人都被勾起了好奇,纷纷抬头瞧,一时啧啧有声,长长的队伍起了不小的骚动。
楚清欢微微侧了脸,往身后淡淡一瞥,一瞥之下眸光有些加深。
在一群破烂肮脏灰头土脸如同乞丐的难民之中,如果突然有那么一辆华丽美艳的马车出现在当中,是不是有格格不入之感?如果那马车在黄土漫天飞的地方还干净得纤尘不染,那是不是该说这简直就不正常?
偏那马车的姿态还十分坦然,就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悠悠哉哉,不急也不躁,对于战乱仿佛毫不在意,悠闲得象是踏马看花不知世间愁苦的富家公子。
马车前后都有几名彪形大汉守护着,尽管谁都想凑过去饱饱眼福,在看见那些铁塔似的侍卫之后也没人敢造次靠近。
“来来,我家公子好心,给大家发银子了。”一声清脆得还有些稚女敕的童音蓦地响起。
难民们本就对那马车新鲜得紧,一听有银子,个个都眼睛发亮,呼拉一下围了过去。
“哎哎,你们都别挤在这里呀,银子在那边。”那童子急了,将手里的东西往外一撒,便见人们头顶一片白花花的亮光,一把碎银子被撒到了路边的田里。
“轰”地一声,拥堵的路中央转眼间连个人影都不见,除了楚清欢。
楚清欢这才看清那说话的童子,长得十分眉清目秀,大概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衣着十分考究,旁边坐着个赶车的青年,亦是锦衣短衫,此时见前面的路空了,赶马杆子虚虚一抖,两匹同样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色的白马踏着欢快的步子行了上来。
用银子开路,典型有钱人的做法。
“咦,你的马也不错嗳。”童子瞅着楚清欢的马,两根手指托着下巴,“不过比起我家公子的就差远了。”
楚清欢看了眼他故作深沉的模样,也不理他,牵着马就往城门处走。
后面的马车立即跟了上来。
“这位姐姐,你也是进城吗?”童子在后头追着问,也不在乎刚才受了冷落,“你长得真漂亮,我家公子最喜欢美人了,不如到车上来坐坐吧。”
楚清欢嘴角一抽。
见过与人搭讪的,还没见过如此搭讪的。
初次见面就邀请陌生女子上车,是个成年男子也就罢了,竟然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
是她见识太少,还是现在的孩子胆子都太大了?
“姐姐,姐姐?”那童子见她没反应,转身就掀开了车帘,朝着里面喊道,“公子公子,外面有位漂亮姐姐,你要不要出来看看?”
“有多漂亮?”里面传出一声极为懒散的声音,带着点未睡醒的睡意,低醇而悦耳,“扰了公子好眠,要是不漂亮可要打你。”
“哎呀,保证比你以前见过的都漂亮。”见他躺着不动,童子急了,“你再不出来,漂亮姐姐可就要走了。”
“好吧,暂且再信你一回。”那公子慢悠悠地起身,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衣衫,“昨日你说那村姑好看,公子我信了,结果怎样?害得我一整日吃不下饭,还做了一晚上恶梦……哎,小心我衣服,抓出褶子来了……”
“公子,你再这么磨蹭,我以后再也不给你找美人了。”童子松开了手,指着前面的楚清欢,“喏,就是那个漂亮姐姐。”
“嗯,背影看着不错,就不知前面长得怎样。”
楚清欢听到那男子散慢的语调,唇角弧度一沉,在通过城门的刹那,突然跃身上马:“驾!”
“哎呀呀,漂亮姐姐跑了!”
“跑了怕什么,追就是了。”公子翘起唇角,丹凤眼里华光流转,回身入了车内,“钟平,交给你了。”
那赶马车的青年似乎对于这种事情早已习惯了的,应了一声,刷地抖了下杆子,马车急急追上。
那守城门的立即就要来拦,童子随手扔出一块银锭子,随后鼻子朝天双手抱胸,稳妥妥地进城。
前方,楚清欢听到身后蹄声奔腾,车轱辘急转,勾起一抹冷屑,马鞭重重一甩,瞬间将马车扔出老远。
确定甩掉了身后的尾巴,她就近在一家客栈住下,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听得外面响起嗒嗒嗒的蹄声,十分欢快。
少许,楼下静了一静,只听得有人脆生生地说:“掌柜的,来两间上房,我家公子要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