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后倾天下 第八十三章 惊鸿一瞥

作者 : 墨倾长风

就在何以念想要说自己从未包扎过,楚清欢正拿起匕首对准伤口之际,帐外脚步声纷沓而来,当先一人更是一路小跑,推开帘帐就冲了进来。舒悫鹉琻

楚清欢倏地掩袖,起身,将那瓶金创药收入怀中。

“楚青,听说你受伤了。”任海大步走入,看到桌上的一堆酒壶与匕首,一眼明了,“殿下果然没说错,就知道你又要自己硬撑着。”

何以念动了动嘴皮子,被楚清欢掠了一眼,没敢说话。

“一点小伤,我自己能解决。”楚清欢转过身来,受伤的手臂掩在身后,“任侍卫长不必兴师动众,还是回去睡吧。”

“一点小伤?”任海眉毛一皱,在她身上一扫,绕过她就要去察看,“听那两名斥候说,你为了救人而中了箭,那能是小伤?”

楚清欢跟着他的动作身子再是一侧,避让开来,外面的脚步却在帐子外止了,帘子一掀,一名侍卫率先进来打开帐帘,灯光明暗间,竟是司马如坐着步辇亲自前来。

他的唇边没有一贯的微笑,眸光将她从上到下仔细地看了一番,又在桌子上落了一落,微微摇头,“若不是斥候回报,你就打算将受伤之事瞒下了?”

楚清欢垂着眸子道:“倒不是相瞒,只是不敢惊动殿下休息。”

“我今晚本就未睡,一直在等你们的消息。即便已经睡下,只要是军情上的事,也谈不上惊动。”司马如侧身问道,“去看看军医来了没有?若来了,就让他直接进来。”

身后一名侍卫立即出去查看,不多时,军医便背着药箱匆匆而入。

见到司马如在此,他立即便要行礼,司马如一摆手,“这些虚礼就免了,先给楚青看伤。”

“是。”军医应了一声就走过来,看着楚清欢的眼神难免有些惊讶,这肩膀上的伤还刚好利索,怎么又受了伤?

楚清欢微不可见地抿出一丝苦笑,无需他开口,便自己坐到了凳子上,将手臂露了出来。

何以念暗暗舒了口气。

站在边上的任海凑过来一看,立即道:“这箭头都快入骨了,还小伤?”

司马如让侍卫将步辇靠了过来,面色亦有了分凝重,命人将灯挑亮了些,又在旁边添置了两盏灯,帐内骤然明亮。

军医用手轻轻按了按肿起的手臂,便从药箱里取出把剪子,楚清欢眸色一沉,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他将她整片衣袖自肩膀处剪去。

盈白的肌肤顿时暴露在灯光之下,那一只手臂骨骼匀称,线条修长优美,让在场的人都怔了一怔,包括司马如。

“陈军医,伤口我已用白酒清洗过,直接拔吧。”楚清欢沉声开口。

“好。”军医很快回神,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放在火上烤了片刻,便在她手臂上顺着箭头的倒钩找准位置,切下。

刀锋入肉,鲜红的血便涌了出来,何以念猛地扭开头去。

楚清欢长睫一颤,深吸一口气:“不准扭头,不敢看也得看。”

何以念咬了下嘴唇,想说,他并不是不敢,而是……然而她接下去的那句话,令他蓦然回头。

“看着陈军医怎么做。”楚清欢冷声道,“记仔细了,以后我再受伤就不用再劳烦军医……”

“大哥才不会再受伤!”一句怒吼,将她的话半途截断,少年涨红了脸,额头青筋突起,目光在灯光下灼灼闪动。

楚清欢抿唇,看着他。

何以念吼完,帐内骤静,在瞬间聚拢过来的目光中,他的脸越发红艳,然而神情却是愤怒得象头倔强的小公牛。

“陈军医,继续。”寂静中,楚清欢淡淡说道。

军医点点头,取过来一块干净的布巾,“拔箭的时候你咬着它,免得伤着舌头。”

她接过,却是握在手里,“拔吧。”

见此,任海自发地走过来,本来想要去把住她的手,被她没有表情地一瞥,伸到半道的手就去取了金创药。

气氛随之凝重了些许,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手臂上

,何以念紧抿着双唇,紧紧地盯着箭头钉入的位置,心里象是绷紧了一根弦。

“唔——”一声闷哼响在帐中,一股血线自臂上喷射而出,楚清欢冷汗如注,手掌大力地握住手中布巾,身形也跟着晃了一晃。

任海与军医动作极快,一起为她敷药止血包扎,即使如此,那手臂上的血也过了许久才止住。

“麻烦陈军医把要换的药交给楚念,以后换药的事就交给他来做。”楚清欢声音微哑。

“好。”军医看了何以念一眼,便将内服外用的药一并交给他。

何以念默不作声地接过,找了件衣服给楚清欢披上。

等到军医离开,楚清欢看向司马如:“想必边军营里的情况,斥候都已经禀报给殿下了,不知殿下怎么看?”

一直凝眉未话的司马如微微一笑,问道:“你怎么看?”

“我?”她顿了一下,“我的看法不重要。”

“无妨,你且说说看。”

“从表面上看,边军营军纪涣散,守将昏庸,对抗殿下麾下的大军只怕不堪一击。”她凝思片刻,缓缓道,“但我认为,这也有可能是孙文略的疑兵之计,作出这样的表象来迷惑东庭也未尝不可,不能不防。”

“确实有这种可能。”司马如认同地点头,随后望着她苍白的脸,温和地说道,“你受了伤,这些暂先不谈,你且好好休息。”

说罢,便吩咐回帐。

楚清欢起身,与何以念送至门口。

临了,任海在走之前附到她耳边说了一句:“楚青,你做事挺男人的,不过你的手可真象女人。”

楚清欢一挑眉。

“大哥,快进去吧,外边冷。”何以念将她往里推了推,没敢用大力。

她“嗯”了一声,走入帐内,却没有上床,而是从怀里取出那瓶金创药,还有几块石头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何以念看见,好奇地拿起来看,“石头还有黄色的?还有这块,居然是白色的。”

她没有回答,只道:“以后告诉你,明日你从灶房里取些木炭回来。”

他也不多问,应了一声,见她衣服上都沾了血,知道她素来爱干净,也不说话,直接走了出去。

楚清欢没有在意,在灯光下将几块石头细细地察看了一遍,又磨出点粉末来看了看,之后收了起来。

将东西都收好,却见帘子一开,何以念提着个大木桶进来,桶里还腾腾地冒着热气。

“大哥,我提了桶热水来,擦擦身子吧。”他将木桶往地上一放,便去取了她洗脸的布巾过来。

一句“不擦”在舌尖上滚了滚,最终没有出口,楚清欢看了眼少年冒汗的脸,道:“也好,确实有点脏。”

见她同意,何以念弯起眼睛,明净的笑容照得营帐都亮了一亮。

“我来帮你月兑衣服。”他抬手。

“不用,我自己来。”楚清欢不着痕迹地一让,“你去外面等着,我很快就好。”

“你受了伤,自己怎么洗?”他皱起了眉。

“我擦身的时候不喜欢别人看着,你若不出去,我就不擦了。”楚清欢往床上一坐,单手打开被子就要躺下。

“好吧。”他很是不情愿,知道她这样睡肯定不舒服,又知道她向来说一不二,只得往外走,心里有些发闷。

自从跟了婪清欢,他就将她当作自己的亲大哥,但凡有什么事都恨不得都拿出来跟她分享,平时也从不避开她做什么,可她却总是不容他近身,连药都不让他帮着抹,更别说这种洗澡擦身的事。

这让他觉得生分,觉得失落。

楚清欢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当然明白他在想什么,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起来熄了灯,又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找了身干净的里衣,才慢慢月兑去衣服。

受伤的手很沉,根本抬不起来,她只能凭着一只手去做这种需要双手协作完成的事。

单手挤着布巾上的水,帐内很静,只有淅淅沥沥的水声,帐外一条人影端端正正地映在帐上,仰着头,一动不动,她侧眸看了一眼。

果然还是个孩子,看这姿势就知道他现在有多么别扭。

虽然熄了灯,帐内却并不十分昏暗,她借着光擦去身上的血迹,又掬了把水洗脸,散着热气的水流过冰冷的脸颊,这种感觉让她心中微微一暖。

此时的帐外,别扭的少年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仰得脖子发酸,却硬是不肯低头。

帐子里的水声很小,几乎听不见,他完全可以想象那个人的行动有多么不方便,想起那处箭伤,他心里更是憋了一股子气。

那是为救别人才受的伤,枉他连做梦都担着心,他这个大哥就不能为自己多多保重?

他将大哥放在了心里顶顶重要的位置,大哥却似乎从来不对他表现出亲昵,什么都不让他沾边,这叫他怎能不难受。

如此一想,心里那股子气就更加壮大起来,更起了一种要突破这种现状的冲动,以致于他还没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做,已转身冲了进去。

“大哥,我来帮你……”他的脚步在冲到里面那人三步之远时堪堪停住,一个“洗”字再也没能出口。

里面正弯着腰洗脸的人反应极快,在他的话将将出口时便“哗”地一下拍起一泼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打湿了他的前襟,然而动作再快,也快不过他正面迎上的目光。

水流飞溅,一抹雪白莹光闪耀在帐帘透进的那一线明光之中,水珠剔透,透不过那一片如玉肌肤,而那人飞速旋身取衣遮挡之际,那一线起伏流畅让人心神俱震的曲线,更是让他失声,失神,失去一切感观,只觉万物俱寂,天地无声。

惊鸿一瞥。

读了十数年的圣贤书,穷己想象尤不得而知,到底怎样的情景方配得上这个让人心生无数向往的词,今日,终明白。

“何以念!”一声沉沉的冷喝,如当头一棒,让他浑身一震,瞬间清醒。

一震之下,他迅速转头,再不敢多看一眼,转身就走。

“站住!”

他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硬生生止住了步子,却是再也不敢回头望,甚至连听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身后有衣服摩擦的声音,他努力摒除自己的听觉,不敢去听,不敢去想象身后的人此时正在做什么,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块帘子,大脑一片空白。

“转过身来。”冷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他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的双脚象是生了根,怎么也转不动,他为此急出了一头汗,不断告诉自己,转身,快转身,身体依然毫无反应。

“现在倒是不敢了?”楚清欢冷冷一笑,缓步走了过来,“刚才莫不是谁借了你胆子?”

衣着整齐的人站在面前,何以念盯着自己的脚尖,脸却腾地一红,连耳根子都烧了起来,只听到面前的人冷然问了一句:“刚才看到了什么?”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狂后倾天下最新章节 | 狂后倾天下全文阅读 | 狂后倾天下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