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后倾天下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吓死你

作者 : 墨倾长风

“哐!”在殿门甫一合上之际,严子桓突然象是失去了所有支撑一般,后背重重靠着殿门,身子缓缓下滑。

“公子!”宝儿与钟平大惊,急忙在两边将他扶住,想扶他起来,手臂上的重量却软绵绵不着一力,顿时让他们再也不敢动上分毫。

严子桓双眸轻阖,唇色青紫,连呼吸都轻微得几乎听不到,宝儿一抬头看到他这副模样,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急声轻唤:“公子,公子,你怎样……”

怪不得刚才公子要借着处理要事支开楚清欢,硬是拒绝了她的陪同,将她留在东宫,自己强撑着来到御书房,一路上不言不语,他只道公子是因为陛下驾崩之事伤心过度,再加上太过劳累,未想,未想……

心里骇怕到无以复加,他蹭地站起,打开半扇殿门就冲了出去,“我去找老院正来。”

严子桓手指微动,到底没有力气阻止他,只觉得万般疲累席卷四肢百骸,连心也似乎跳跃不动,甚至连呼吸都随时会弃他而去。

强撑着这一路,耗费了他全部精神心力,太累太累,可他知道后面一直有一双眼睛在担忧地注视着他,他不能倒,不能。

他不想让她担心,哪怕她已看出他的不支,只为了顾全他的自尊没有要求跟随,但,只做个表面也好。

“公子。”钟平眼眶泛红,强忍着声音里的哽咽,半跪在他身侧,“靠着我吧,门板太硬。”

他知道御书房最里面有萧天成休息用的软榻,可是此时,他比谁都清楚严子桓已不宜移动,至少要等到太医诊治之后。

严子桓没有动,他象是跋涉了千山万水的旅人一般,倒在最后的栖息地就再也动不得。

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叶兰雅临死之前的那句话——“萧慕,你不得好死——”

或许,这真是他的宿命。

他的母亲因为他的父亲撞柱而死,他的父亲又那样死在一个女人手里,没有一个是善终,身为他们的儿子,又怎可逃避得了。

只是以前能坦然面对的结果,如今却反而不能接受,他不舍,因为心中有了牵挂,因为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脚步声疾至,所有禁卫已被严令不许声张,由鲁江全权统领,一切等到天明之后再作决议,钟平戒备地朝外望去,看清来人才稍安了心。

“老院正,您快看看我家公子。”宝儿一脚踏入内,便将老院正拽了进来。

老院正也不与他计较,借着灯光一看严子桓脸色,顿时一惊,二话不说便蹲在地上为他诊脉,脸色凝如铁灰。

“拿床厚褥子来铺在地上。”他头也不抬,取了颗药丸喂入严子桓口中,吩咐,“殿下此刻不宜移动,你们替他把外衣月兑了,扶他躺下。”

钟平一把扯过宝儿,“你来扶着公子,我去拿。”

等到宝儿接手,他立即将里面软榻上的被褥都拖了过来,三两下铺平,才小心地月兑去严子桓的狐氅与外袍,扶着他慢慢躺下。

老院正从药箱里取出金针,出手如飞,在他身上连下十数针,又一手搭上他的脉搏,神情凝重得几近灰暗。

宝儿忍了又忍,才忍着没有哭出声,眼巴巴地望着严子桓,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钟平却一直在看老院正的神色,心里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多年前老院正就曾说过,公子这病切不可费心伤身,忧虑过甚,亦切不可复发,一旦复发,性命堪忧。

性命堪忧!

他从小便陪伴在公子身侧,老夫人当年撞柱身亡,引发公子心疾初发,那时便如同此刻一般,面白如纸,唇色青紫,呼吸微弱得象是随时都有可能离世……

后来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在山上休养了好几年病情才渐渐好转,这些年一直没再复发,公子也能象个正常人一般生活,他们都以为公子就此好了,没想到如今……

如此相像的症状,就算老院正不说,他也明白这是潜伏于体内的心疾再次复发,这意味着什么?

他不敢再想,不敢再想。

许久,严子桓的唇色渐渐转淡,老院正才拿开的手,却始终一言不发,只沉默地走到案桌边,捻亮灯芯,写了药方交给钟平。

钟平不接,只执着地看着他,他默默将药方放在桌上,背起药箱就走。

“老院正!”钟平追出御书房,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老院正默然望天,“你们都知道该怎样照料殿下,老夫就不多叮嘱了。”

钟平眼睛一红,却不放手,坚持地问:“老院正,请您告诉我,我家公子的病情到底如何?”

老院正回头,久久地看着他,末了,黯然一叹:“多则一年,少则数月。”

“什么!”钟平心神俱失,手一松,衣袖倏忽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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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

严子桓缓缓睁开眼睛,入眼处,一双红肿得象兔子的眼睛几乎贴着他的脸,见他醒转,那兔子眼一弯,兔子眼的主人惊喜地叫道:“公子,你醒了。”

他勉力勾了勾唇,眸光一转,见旁边只有宝儿一人,想了想,问:“钟平呢?”

“钟平?”宝儿抬起头,这才意识到钟平不见了,疑惑道,“之前还在的,去哪儿了?”

木立在门外的钟平用力吸了口气,逼回眼中的泪意,扯了扯嘴角,笑着迈进了门,“我在这儿呢,刚刚去送老院正了。”

“送个人也送这么久。”宝儿不满地嘀咕,突然又想起什么,急声问道,“对了,老院正怎么说?公子的病可还好?”

“没什么大碍,老院正说,只要将养得当,公子的身子很快就会好起来。”

“真的?”宝儿眼睛大亮,开心地道,“那太好了。”

“当然是真的。”钟平不敢去看严子桓,假装忙碌着去收拾软榻,“地上太硬,公子还是睡到上面来吧,以免受寒。”

“对对……”宝儿不疑有他,只被这好消息冲昏了头脑,乐得不知东西南北,帮着去收拾,“我都给忘了,地上寒气重,可不能一直躺着。”

“就你这小脑瓜子,能记得多少东西。”钟平取笑。

“你才小脑瓜子!”宝儿不服气地反驳,“平时那么多的事儿,还不都是我记着,你们这些大老粗都只知道舞刀弄枪,能知道啥?”

“是是是,我们是大老粗,你是小女敕细……”

两人互相打闹的声音在这寒夜里万分热闹,严子桓静静地看着,眸底几分寂寥。

“叫傅一白进宫,我有事要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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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从宫中传出的丧钟响彻齐都,匆匆赶来的群臣还来不及悲痛,便被告知文晋危急,覆灭在即,当即位高权重的傅相提议,事急从权,请奏太子登基,一切仪式简化,待战乱平定之后再行补办。

群臣附议。

太子即日继位,下旨倾其一国军力,以挡大邺军队来犯,并擢升傅相之子傅一白为辅国侯。

若说前一道旨意尚在情理之中,后一道旨意则着实让满朝大臣皆傻了眼。

辅国侯?傅一白?

且不说傅一白在朝中资历尚浅,论官职,其父也不过位居宰相,他却一跃登顶,坐上了百官之首,连傅相也要矮他一头。

傅一白与新帝虽然私交颇好,可新帝也不能徇私到这种地步,这叫满朝文武如何能服?

可不服又能如何?

抛开这是新帝亲下的旨意不说,傅相在朝中多年,根深蒂固,谁人能撼动?傅一白为他的独子,极富学识,便是高他一头又如何,那也是他傅家的荣耀,傅相又如何会不乐意?

更何况,此时平息两国交战才是最紧要之事,为这种事而引起争端,反让人觉得纠结于自身利益,私心太重。

如此,便是有人想出列反对,最后亦只能作罢。

傅一白任辅国侯一事,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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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当日即位之后,严子桓便再也没有回过东宫,他让人传话给楚清欢,说初登大宝,又逢先帝驾崩,有太多的事需要处理,就在御书房住下了,让她在东宫安心住着,外头的事不必理会,并调拨了一些宫婢来伺候她。

宝儿与钟平等人都去了御书房值守,东宫俨然成了她专属的地方,她等了两日,等到萧天成被安葬入皇陵,她才去御书房找他。

他说外头的事让她不会必理会,她却不能不管。

两日前的军报已经表明夏侯渊攻破边境线,取下两城,可见行军何等神速,来势何等猛烈,而这军报一路送来又费了些时日,战事瞬息万变,此时还不知激烈到了何种程度。

她怎能安心。

尤其他还病成这个样子。

御书房外站着钟平与几名东宫侍卫,见她过来就要进去通报,她摆了摆手,站在门外等着里面议完事,一众大臣出来,再过了片刻,才走了进去。

将黑的天色,御书房内光线暗淡,里面也未点灯,她缓步走入,依稀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传来,随着距离的接近而渐渐清晰。

“陛下,微臣斗胆,请陛下就此让楚姑娘离去。”清朗温润的声音里皆是恳切,“眼下战事吃紧,大邺军日益逼近,眼看将至齐都,陛下再喜欢她,也不能不顾文晋百年基业,如若您执意要娶她做皇后,大邺皇帝怎能善罢干休。”

“你说我喜欢她,还要娶她做皇后?”严子桓低低笑起,似乎颇为好笑,“那些话都是随口说的,也就你信。你不知道我一直都是在利用她么?说到底,我父皇之死也与她有关,我怎能要她……再说了,就她那连肉都挑不出来的身材,模着就象模骨头架子,谁会有兴趣碰她……哎,你也不想半夜醒过来,一模身边模着副骨头吧?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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