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睛咕噜噜转,李从简肯定不会就此就打住了。这样可以推测出星儿要保的人,跟她关系非常亲近,甚至可能就是她的情人,不然她不会如此。再顺着这条藤去模瓜,应该能够有收获。
六哥看我想到了,揉揉额角,“要相信李从简的办事能力。还有薛仲卿那边也有好消息传来,击鼓递状的人他已经知道是谁了。所以你就别再着急了。”
为了不太引人注目,所以六哥没有把那两人叫进宫来,而是自己偷偷出去了一趟,我有点过意不去了。
我端了热茶过去,“哪,喝了暖暖身子。”
他不接。
“要我喂你不成?”我挑眉。
他轻咳两声,翠侬知趣的把哇哇叫着不肯出去的十七抱上,又带着旻儿一起出去。老远还听到十七的叫声。好在现在不会动不动就哭了。我收拾了他两次,让他再哭都不能满足不合理的要求,他渐渐也就哭得少了。
六哥这才取下一本正经的面具,指指自己的嘴,示意我喂他。
我把茶盏端到他嘴边,他摇头。
我看着他,他又指指自己的腿,我低头一笑,坐了上去,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端着茶盏,然后再把茶端到他面前。
“你怎么这么笨啊?用嘴,用嘴喂。”
这个其实我见过,在扮男装和人在青楼谈生意的时候。哼!四哥五哥六哥以前很喜欢结伴上青楼的。
只是,我现在没心情做这个。
他看着我,“好吧,就这么喂吧。”
我端着茶,慢慢喂他喝。
他不言不语的就着我的手把茶喝了,然后瞅着我,也不让我下去,只把茶盏接过去随手搁在旁边。
“十一,你在想什么?”
我笑一笑,“我在想,你为了我也过得很辛苦。”
“为了你,怎么样我都不觉得辛苦。”
“可是,如果你娶的是别人,本来可以不这么辛苦的。”我小声说。这个话在我心底藏很久了。他在前朝因为我承受了不小的压力,这些其实我都知道。
“你是不是想说,如果不是嫁给我,你其实不用这么辛苦度日的。”他眉眼立时塌了下来,“你敢说你没这么想过?”
我想说我没想过,可是又有些不够理直气壮。
他看我半晌,然后说:“其实,我也想过。可是,为帝是一条很孤绝的路。当我俯视群臣的时候,当我一个人站在金銮大殿上看着殿外那轮落日的时候,当我晚间批奏折忽然感到寂寞的时候,我心头的念头就愈发的强烈。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十一在这里,要她在我身边陪着我走这条路。”
他圈着我的手收紧,“你说,你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嫁给我。”
我抱着他的脖子,好一会儿才说:“我是怕你有一天会后悔!”
六哥在我耳边叹息,“你怎么就是信不过我?我还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放心。”
我也不知道,我知道他做的更多了。但是,作为皇帝,他能这么做三年五载,能这么做一辈子么?这一直是我心底最大的隐忧。在这美姬如云,佳丽成群的后宫,我心底更是一直绷着一根弦。
这个也是每个女人都担忧的事。但是,通常的做法就是太太那样,还有像贤妃从小被教导的那样。做一个男人需要的贤妻,那样,即使恩爱不再,情分犹在。不管是妻是妾,总是会被照顾一生一世,衣食无忧的度过余生。
我像飞蛾扑火一般的去追求我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是个普通的男人,那我还能有自信真能一生一世。可是,他是皇帝。他自己也说过的,一为帝王万事休。万一将来,为了朝局的安稳,真的做出不得以的选择……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能听到他胸口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
“嫁给皇帝当然比较辛苦,可是我没有后悔过。因为我爱的就是你,只有你。这一路的艰险我心头揣想过,但是被那么多人一起排斥,还是有些不好过。难道要我把这份难受给藏起来,屈意承欢么?你要的是这样一个我么?”
他模模我的头,“当然不是。只是,看你这样,我也会有担心,有不确定。尤其还有人一直那么关心你。”
我知道他说的是姬少康,这口飞醋他难不成要吃一辈子。
“让我调整一下吧,对我宽容点。我是从小表面乖巧,实则性子很野的,你最清楚的不是吗?”
“反正我受不了猜测你可能在后悔。”
“你不用担心,我是永远都不会后悔的。”
“真的?”
我重重点头,在他耳边说:“妾既将身嫁与,纵被无情弃,不能羞!”我不能因为未知的将来,就放弃一心一意对待我的夫君,就放弃现在的幸福生活。我也就是偶尔这么一倦怠而已。
“你啊!算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他说完,狠狠的吻住我,最后喘息着说:“我看,非得等到我驾崩那日你才肯信我说过的话。”
春暖花开,十七会爬了,时常手脚很协调的从床的这边爬到那边。我让旻儿看着他的结果常常是两兄弟在床上一块儿爬,旻儿挡在外头不让十七往床边去,他怕三弟摔着。只是旻儿,你可以站在床踏上拦着他,不用退化到跟他一起爬,抢在他前头堵他的路啊。不过这样一来,十七就会爬得更欢,老章说他肯多动是好事,我也就不拦着了。
朱彦辉的案子月前已经结案了。李从简薛仲卿找出了那个真正令成七小姐受孕的男人,正是星儿的情郎见色起意,在朱彦辉离去后迷晕成七小姐犯的事,而成七小姐的死被定为自杀。这里头还有些东西,就是不能对人明言的了。那个击鼓递状的高手选择了自尽以保全身后之人,所以背后布局的人其实还没能挖出来。
朱彦辉也是属实,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自己肯定是着了道,但是查无实据。加上他之前的贪墨案件本就是别人看在我份上替他开月兑罪责,这回索性两罪并判,把他流放到军前效力。只不过是到六哥的嫡系军队去,五哥在那里也有点交情,能关照到他。成家的手再长也伸不过去弄死他。
我跟五嫂说,她这个兄弟还是放在那种地方安全些。不然,他除非在五哥府上躲一辈子,不然的话出个门都很容易横死街头,还找不到成家什么把柄。被惊马撞死,被落下的花盆砸死,什么都有可能。
她还想说什么,我把她兄弟的罪状一一道来。我看了卷宗,他贪得也太多了,还一路有人给他保驾护航的,闹了出来也只是免官而已。如果五哥肯帮他奔走,说不定很快又能起复了。这是凭什么,还不是凭着他是皇后母家亲戚这个名头。
这样的亲戚,也难怪六哥要选他作为打压的对象。
现在,这个事情已经算是暂时落幕了。可这个终了还真是耐人寻味啊。幕后推手没有找出来,或者不适合再深挖下去。而朱彦辉也被打压了,只是捡回了一条命。成家失了一个庶女,虽然不敢把矛头指向我,但肯定是不乐见我继续为后的。
这一次的事跟十七的事不一样,所以进行到这一步喊停,算是政治角力的结果吧。六哥跟我说,朝中那些大家族盘根错节,最好不要用这个事为由头去撼动。不然,对我不利。他会慢慢的让那些人淡出权力圈子,譬如他推行了五六年的把一些有才干的新任官员放到县令这样的位置慢慢往上升迁,就是为了改变那些大家族独大的局面。但是,这个事情得慢慢来。而且,那些人坐大以后,也会慢慢变成新的大家族。但是,至少对一手提拔自己的皇帝是不会轻易对抗的。
他跟我讲,虽然皇朝大印是掌在天子手里,可是百尺高楼,是层层叠叠的官僚贵族在支撑,而最下层的是老百姓。要当好皇帝,不能失了民心,同样也不能失了官心。
“我不会再让别人有机会来伤害你跟十七的。”他握着我的手保证。
“嗯。”我相信你,坤泰殿一直有全天候的暗卫在保护。但是,还是曾经给人可趁之机,差点害了我的十七。所以,我也要想办法自保,以防万一。
“母后,三弟咬我的手指。”旻儿本来在跟十七玩儿,这会儿跟我告状。
我失笑,他还没长牙呢,怎么咬你。然后心里一动,难道是要长牙了。赶紧叫小宫女去把秦嬷嬷叫进来。我自己也跑过去哄着十七张开嘴给我看。又拿手模了模,牙床有点硬硬的。
“没错,三皇子是因为牙根痒痒,他是在磨牙呢。这会儿是看到什么就要拿来磨的,娘娘要给他准备些东西。”
小厨房用胡萝卜、黄瓜还有苹果这些刻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有些还雕成小动物的样子,放在十七面前的小碟子里供他磨牙。他很新奇的一手握着一个,然后轮替往嘴里送。
老章也过来看过,提醒我最好准备点冰块在他哭闹时给他冰敷,说是长牙的时候牙龈很容易肿胀。到了晚间十七果然哼哼唧唧起来,我赶紧让人把准备好的小块冰拿来给他冰敷。这样子可以缓解一些,但是又怕他凉着了,一会儿就改用凉水擦拭。
十七躺在我腿上,因为牙龈肿着,右边脸显得有点大,脸上还挂着泪珠。用凉水擦拭可以缓解他的疼痛,宫女不停的换干净纱巾和凉水,让我好给他擦拭。
十七渐渐安静下来,可是因为疼痛更加黏人了,一定要跟着我睡。
六哥撩开帐子的时候,他才刚睡着一会儿。
“听说长牙了?”
“是要长牙了,所以牙龈肿胀,你看他的脸,一边大一边小的。”我心疼的说。
“真是可怜,这一边跟小包子似的。”六哥伸手在他小脸上虚点。
“有你这么当爹的么?还不快去洗洗睡。”
“嗯,洗洗睡,搂着老婆儿子睡大觉。”
整个长牙期,十七都是小包子脸,他自个还对着铜镜拿手戳脸,戳痛了又放下手可怜巴巴的看我要我过去哄他。
我好气又好笑,怕疼你还戳。又怕苦,老章给开的药还是得灌才行,他也不知道喝苦苦的药跟脸不用再肿成小包子有关系。不过,就算知道,肯定还是不会合作。
等到长出了两颗,他的周岁也就满了。抓完了周,老爷又跟我碎碎念:“这都周岁了,怎么还是三皇子?”
我剥个粽子递到他面前,“老爷,你爱吃的莲蓉馅的。”
他瞪我一眼,还是接过去。
“这不是才周岁么,不急。”
“储君的名位定下,对你自身就更多一层保护。皇上不想有厉害的外戚出现,会不住打压林家。我们身为后族,谨言慎行是分内的事。但是,娘娘孤身在宫里,需要更多的保护。”
我知道他是好意,“老爷,暂时不要给十七太多,是我跟皇上达成的共识。”
“十七?你还叫十七。都周岁了,叫大名吧。省得三皇子还以为自己就叫十七呢。”
“子晟”我朝着十七叫,他混没反应,还扭头去看身后。
厄,真的呢。小时候我也以为自己叫‘十一’,但是那谐音啊,所以老太太叫‘莳宜’,我也知道是在叫我。
“十七”
这回他知道是在叫他了,欢快的丢了玩具跑过来,倚入我怀里,“母后!”
这孩子是半个月前开始唤人的,头一声叫的是‘爹’,气死我了。
六哥当时乐得哈哈大笑的抱过去,“再叫一声!”
他没声了,伸手模六哥的脸,然后六哥又哄了半日,他才又开金口叫了一声,不过是冲着我叫的。
六哥拧眉,“你怎么教的啊?”
“我没教过他这么叫啊,母后我倒是教过很多遍,可是他一开口居然是叫‘爹’。”
“我知道了,肯定是你整天在他面前念叨我,说‘你爹什么什么的’,听得多了,他把这个记住了。不过,这声可不能乱叫。”
那是那是,我跟十七讲:“这个是父皇、父皇,以后不要叫爹了。”更不能冲其他的人叫。
十七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看着六哥,“父…父皇”
“对了,来,亲一个!”
这个十七能听懂,当即凑过去,在六哥脸上撮了一口。
“这是母后,叫母——后!”他教着十七。
十七甜甜叫一声‘母后’,然后小身子向我倾来,我接着他,死小子又撮我一口。这样开了口就慢慢又学了其他的话。
他看着老爷,想了一下,然后叫‘外公’。
老爷含笑应了,“多聪明的孩子!”
“十七,你就是子晟,下次母后就叫子晟了。”
他迷惑的望着我。
我模模他的头,“以后叫的次数多了,你就习惯了。”
我和老爷接着说话,十七,不对,是子晟就靠在我腿边拉扯我腰上的坠饰玩。第一回私底下我给他办抓周的时候就抓了个小饰物给我,把他老子给气得。我就是怕他到时候临时什么都不知道胡搞所以才偷着给他试抓一回的。
我当时微笑着接过,问:“你自己想要什么?”
他扭头看过去,然后伸手画圈圈。
“全部啊?枉母后还感动了一下,结果是这个给母后,其他的你全占了。”
“嘿嘿嘿”他露出小牙笑得欢快。
六哥小声说:“是得先预演一下,不然到时候就抓个小饰物,还不知让那些人说多久。”他说着还拿了个小印出来给儿子,让他拿着玩。我好奇的看了一眼,才知道是华禹皇帝的私印,上头刻着‘乾元主人’。十七每天只要把这个小印从一堆东西里找出来,就能得到奖励,这样练习了三天。
到了正日子,我一件一件把琳琅满目的东西摆上去,这可比我私下弄的规模大多了。
玉扇坠二枚,金钥一件,银盒一园,犀棒一双、弧一张、矢一枝、文房一具、晬盘一具,珍玩如意、文具花囊,紫檀嵌玉小如意一柄、玉匙一件,白玉扇式盒一件、红白玛瑙寿量笔架一件,玛瑙连环二件,白玉碧玉连环二件…。
孩子抓周,摆放这些小物件是嫡母的事,之前我也做过。不过这回轮到自己儿子,又不一样。这小子的抓周全天下都在关注,我小时候可没人给我办过抓周。
十七现在对那个小印已经很熟悉了。只是见多了这么多东西,他一时拿眼东找西找的,拿了几样又放下,我看六哥挺紧张的,十七把平日少见的都拿起来看看又放下,最后才把私印扒拉了出来。
那些旁观的贵妇都没口的凑趣说好话,外室那些大老爷们围着六哥去了,听着无外也是那些套话。
当下我对老爷说:“您没看见他抓的什么吗?那可是皇帝私章。”
老爷想了想点头,“这么看来,皇帝确是属意三皇子的。不过还是实至名归来得更好。”
“嗯,这个我省得。”
老爷压低声音在我说了几个内廷职位和名字,“这几个人关键的时候,娘娘可以放心使唤。”
“好,我记下了。”这个,我倒是真需要。坤泰殿的人太招人眼了。有的时候,有的事情是需要有旁的人替我做。
子晟张着嘴,翠侬把葡萄剥了皮喂给他,他小口抿着,然后吐出小核。一些汁水从嘴角溜到嘴兜上。
翠侬一边帮他擦嘴一边夸道:“三皇子真聪明,还要么?”
子晟点头,翠侬就又剥了喂他。
这小子吃着吃着,拿眼到处找找,“大皇兄?”
“大皇兄在写字,母后已经让人给他送去了,你就自个儿吃吧。”不错,吃着东西还能想着你大皇兄。
子晟坚持,“大皇兄”。
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我冲翠侬点点头。
“好,那奴婢去看看大皇子写完大字没有。”翠侬站起身来。
旻儿实岁马上四岁了,我让他每天由女官陪着临摹一篇大字,省得将来进学进度太慢。这也是笨鸟先飞,我不愿他被先生嫌弃。
旻儿被翠侬牵进来,唤了声‘母后’,子晟拈起一颗晶亮的葡萄递到他面前,“大皇兄,吃!”
“方才送过去的,你吃了吗?”我问。
“还没有,儿臣方才在写字,先生说等一会儿再吃,然后翠姨就过来叫儿臣了。”
“吃吃!”子晟坐我腿上,弯腰把葡萄往旻儿嘴里塞,旻儿含住,然后用手拿着吃。
子晟就不眨眼的看着,看旻儿要吐皮,嚷嚷:“不吐、不吐,大皇兄。”还拿小手堵着旻儿的嘴。我说怎么这么好心,原来想瞧瞧他大皇兄吃葡萄是不是真的不吐皮。
旻儿傻眼,看着我。
我噗嗤声笑出来,“好了,子晟。都跟你说过了,大皇兄只是好心教你练顺口溜,谁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啊,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啊。快把手拿开,别堵住大皇兄的嘴。”我把子晟的小爪子抓回来,然后拿湿毛巾给他擦手,一边说:“旻儿,坐下吃吧。”
“哦。”
眼下已是七月初二,两兄弟都穿着薄薄的夏衣。尤其子晟好动,头上微微一层薄汗,我索性让他穿着单衣小褂在屋里蹦来蹦去的。只是停下来吃东西的时候再把薄外衣给他披在身上。一岁两个月,他已经能简短说几个字的了。
子晟从我腿上滑下,慢悠悠朝莲池那边去。他喜欢蹲在边上看金鱼游来游去。秦嬷嬷赶紧带人跟了上去。
唉,哄了半日就坐下赏脸吃了两颗葡萄。自从能走会动了,就只有睡觉的那会儿才见消停。眼一睁开就要跑来跑去,也不嫌热。
“母后,章先生请了人教勉勉读书识字。”旻儿一边吃着葡萄一边跟我说话。我模模他的头,“便宜你了,你要不是皇子,人家那么珍贵的千金怎么可能许给你。”
“嗯?”
“说你有福气呢。”
“哦。”
他过了一会儿又说:“勉勉不进宫了,栩哥哥也不进宫了,只有陈默还来。不热闹!”
“再过两年等你开蒙进学了,就会有更多的人进来陪你读书了。现在,就跟三弟玩儿吧。”
“那儿臣现在就出去,省得一会儿他又让人来叫。”旻儿说完,也跑到后头看鱼去了。
我乘着这会儿子晟跑出去玩儿,躺到美人榻上歇个晌。生了儿子以后,我精力就有些不如从前。
正迷迷糊糊睡着,听到一个极轻悄的脚步声,然后翠侬放下手中的扇子,出去了一趟。
我睁开眼:“出什么事了?”
“娘娘,老爷交代的那几个人,有一个设法传出话来,说是皇上在几位大人的力劝下,已经答应下旨,要在年后选秀了。要各地接到旨意后送秀女进京待选呢。娘娘,我们该怎么办?”
我一下子坐起身子,“已经明发旨意了么?”怎么会来得这样快。我以为至少能有十年八年的恩爱吧。难道他现在就要给我演上一出红颜未老恩先断。
后院传过来两个儿子欢快的嬉戏声,像是在互相泼水。我心头一痛,我不相信。他就算迫于形势要做什么,肯定也会先跟我通气,虽然我不一定能谅解,但他总会努力一下,而不是这样不声不响的就有了动作。我相信此时彼此感情正浓,他不会突然就生了异心。
“娘娘,旨意还没有加盖玺印发下去,您要不要过去一趟?”
我摇头,“不用了,如果他真要做什么,拦是拦不住的。再说了,他说要我信他。我就信他这回吧。如果事实真的是那样,我也就可以死心了。”
“娘娘……”
“再说了,旨意还没有明发呢,我就知道了,这背后的东西很多啊。那几个人我是要用来最关键的时候用的。”
“现在还不是关键时候?”
“不是,只有危及子晟安危的时候才是。那些人是把命都豁出去才送出个消息来,想来是受了老爷的大恩情吧,不能这样就害人枉死。”
我心神不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还是放不下心来。可的确不能冲到乾元殿去。不说别的,那些臣工以后会怎么看待六哥,怎么看待我。六哥说的对,即便尊贵如帝后,也不能完全随心所欲的。
我去到后院,旻儿跟子晟正月兑了鞋袜把水放到池子里晃悠,身旁的侍卫宫女都紧张的看护着,生怕有哪个不小心掉下去了。
“母后!”两小子看到我,都很快乐的叫。我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跟他们一起玩闹,想来是想叫我也月兑了鞋袜下水吧。
“别贪凉,秦嬷嬷,等一下就叫他们起来。”
“是,奴婢省得。”
见我不跟他们玩,两个儿子都失望的嘟着嘴。可现在我哪有这个心思。我在凉亭里坐下,手巾在两只手里纠结着,不知道会等来什么。
“禀娘娘,秦大总管求见!”
秦涌这个时候跑来,是要对我说什么?
“叫他进来。”
秦涌急步过来,一撩下摆跪下,“奴才参见娘娘!”
我看着他:“你这个时候跑来干什么?起来吧。秦嬷嬷,叫他们哥俩起来,不许玩水了。”
“谢娘娘!”秦涌站起身来,躬身说:“皇上让奴才来给娘娘送个口信。”
“说!”
“皇上就说了一句话:磐石无转移!”
磐石无转移,磐石无转移!果然有隐情。我的心安安稳稳放回原位。
“那到时候怎么选秀女,得给个章程啊,这事本宫没底怎么行?”哼,他知道老爷在乾元殿安了个人,不然也不会这么单单就说一句话。他这算是默认了这几个人的存在吧。因为他知道老爷的本意只是要在危难中给我留一线生机。
“皇上就交代奴才来说那一句话。”
我转头跟秦涌说:“就跟皇上说本宫知道了。”
“是,奴才告退!”
怕子晟老蹲在池边看鱼,万一看护的人一时来不及救护让他摔下去就不好了。我让人在他屋里放了个鱼缸,索性弄了十几尾各色的金鱼到他屋里,让他每天可以喂食。
子晟对这个果然比较感兴趣,今天用过晚膳难得不缠人的回屋去了,估计会兴致勃勃的投食。我交代人看着别让他投食过量把鱼给喂死了。
我被宫人叫过去的时候,他正满脸疑惑的两手合握了只小金鱼,看到我还说:“母后,不动了。”面前的衣襟也搞得湿答答的。
“你把它放回水里看看还有救么?”怎么一时没我看着就能出点小意外,好在不是什么大事。
我看看鱼缸,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如果是之前的位置他就只能投食,不能伸手进去捞鱼。
“不是让放高一些么?”我不悦的说。
宫女小心的说:“三皇子非让给他端下来。”
我安慰自己,还算好了,之前就想下水抓鱼来着,被拦着没让。这还只是从鱼缸里抓出来而已。谁知道他看到鱼还是不动,倒是不依不饶嚷起来,“不动了,呜呜——宣太医!”
我觉得头顶有乌鸦飞过,见过给金鱼宣太医的么,你还真是有创意。估计是平日看谁不好了,都是这句话便学了去。
我瞪着他,“宫里没有给金鱼看病的太医。”
子晟包了一包泪在眼底,“不动了,呜呜。”
旻儿穿着寝服站在门口,可能听到这边的动静。
“儿臣听到三弟喊‘宣太医’,以为有谁生病了,就过来看看。”
“没事,回去睡吧,你三弟给金鱼召太医呢。”
旻儿走进来,看看在鱼缸边哀悼的子晟,“咦,金鱼怎么好好的就死掉了?”
子晟也仰起头,一脸疑惑的把我望着。他也不明白怎么好好儿的就死掉了。
我模模额角,“子晟,因为你把金鱼从水里抓出来,它才会死掉的。鹰击长空,鱼翔浅底,它们各自有各自的位置。你如果硬要改变,就一定会出问题的。”这小子,被周围的人惯得有些无法无天的,以为自己想做什么都可以,是该让他知道知道了。有些规则不是他想改动就改动的。
他由着人给他换了衣服,又看着宫人把死了的金鱼捞出来,换水。
“鱼离开了水就要死的。你不知道的事还多,所以以后想做什么都要问一下大人。”现在身边的人都只会惯着他,得给他换一批人。秦嬷嬷也只能照看他的生活,教不到他什么。等六哥回来我还得跟他商量下这件事,挑几个稳重的人来看着这小子。
“旻儿,没事了,你回去睡吧。”
“是。”旻儿本来觉得给金鱼召太医挺好笑,但看到子晟被我说了一通耷拉着小脑袋,一点精神都没有又不好笑出来,忍笑忍得脸上有些古怪。
旻儿曾经无限感慨的说二弟三弟说话都好早。这倒是,两个都是还差一点满周岁就开口说话和走路了。就算不和他比,和普通的小孩儿比,也算是比较早的。而且,一岁零两个月就能短暂的对话了,算是小孩儿里比较早慧的了。我是避无可避,要和那些宫妃明争暗斗,子晟也是。
转头看看我那个淘孩子,还是一副很伤感的样子。算了,不知者还不罪呢。何况他才一岁两个月,虽然是淘了一些,但也不是故意把鱼弄死的。
我过去搂着他,“好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但以后不可如此了。”
他靠在我怀里,闷闷的说:“嗯。”
“以后就在水里看吧。”
由于出身高,这小子养成了喜欢什么都一定要弄到手里的习惯。上次还硬是抢了勉之做给旻儿的香囊不还,理由是大皇兄有他没有。直到勉之又给他另做了一个才罢休。结果也不见他怎么珍惜,过两日就弄得面目全非不知随手丢哪了。还有其他一些好东西也是,没几日就被折腾的不像样。说起来,他玩得最久的玩具反而是那个‘十一女圭女圭’。不过,那是因为他那个时候没有太强的破坏力。
等到六哥回来,我跟他说:“他肯定是随你,我小时候多爱惜东西啊。”因为我小时候那些东西都来得不容易,所以格外珍惜。
六哥不认,说他小时候不是那样的。
“哼,想赖可赖不掉,我回头找机会问问四哥跟五哥。”
他没话说了,含糊道:“就算是随我吧。”然后贼忒兮兮的笑,“你大晚上不睡,就为了跟我说这个不成。”
“当然不是。”
他一边月兑鞋上床,一边眉目含笑的说:“说、说,我听着呢。”边说边凑过来亲我两口,“嗯,今天表现不错,没急急的就给我定罪了。有进步,不容易啊。”
“我要跟你说的是,子晟眼看一日大似一日了,要选几个稳重可靠的人在他身边引导。”
“什么?”他脸上的兴头低了几分,“原来就说这个啊。”
“这个不重要么?”我嗔他一眼。
“重要,不过你不是说没进学之前归你管么。”这个是我费了老大的劲争取到的。我儿子注定无法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为了让他以后不必吃一堑再长一智,当然得让他在面对那些豺狼虎豹之前做好一切准备。可是,在这最前头的三五年我还是希望他能快快活活的度过的。
“归我管,可你是爹啊,我得跟你知会一声。”
他躺平,“听明白了,就说以后有什么我也最好跟你知会一声。”
“嗯,没错。”我趴在他身旁,轻轻舌忝一下他的耳垂,他身子一震,拧眉道:“你嫌晚上睡觉的时间太长了?”成亲两年多了,可是我主动勾引他的次数还是一只手能数的过来,所以他的反应还比较大。其实,也不是我这个人不够主动,而是这个人压根没给我什么主动的机会。久而久之,我也就养成了习惯。不过,偶尔逗他一次,还是挺好玩的。尤其是紧接着就跟他说一件重要事,看他一副很急又不得不跟我先把话说清楚的样子。
“那个‘磐石无转移’什么意思?”要说儿子的事什么时候说不得,我不睡觉等着他入了更才回来,自然是要问这件事了。
“哼!那刚才装什么?”他没好气的说,“你只要记得相信我就够了。”说完手在我肩上一拍,我就趴在了他身上。这个人学的功夫经常拿来这么对付我。
“你说清楚一点嘛!”
“又拿这招对付我,告诉你可一而不可再。先等我吃饱了再说!”
……
我都累得要睡着了,他坏心的在我耳边说着来龙去脉,害我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听。我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事情的开始如我所料,因为我两年半前大婚而取消了一次选秀,再加上这两年我在后宫的风头太健,那几个老臣便约好了一起进言恭请皇帝下诏选秀。再几个月翻过年就是三年选秀之期了,现在正是该下诏让各地准备的时候了。
六哥呢,不准备在这个上头跟他们闹得太僵,但也不想轻易就答应,不然这些人肯定认为里头有鬼。于是在他们几个人引经据典的围攻下,才勉为其难的应下了。
“那到时候要怎么选?”难道只选宫女,不选秀女。那还不如旨意上就说选的是宫女呢。虽然选秀第一轮入围,后面却被刷下去的不会被放回去,而是按个人资质留在宫里做女官、宫女的,但如果明说是选秀女,最后却留作宫女,恐怕会引起更大的反弹。
“你就看着好的挑吧,选出九个来,然后我来下诏赐给功臣就是。又不是头回干这种事了。我记得啊,那个时候有人送我四个美人,小醋坛子气得跑到马场去骑马,把马给抽得哦。结果惊了马还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我脸一红,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在为贤妃抱不平呢。
“是啊,我还真的就只差那么一点就摔下去了,从那么快的马背上摔下去说不定脖子就摔断了。幸好姬少康飞身上马救了我。”
六哥鼻子里冷哼一声。
“我说,早就时过境迁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吃这口飞醋了。再说了,那会儿你该吃醋的对象也不是姬少康啊。我那会儿喜欢的又不是他。”我那会儿喜欢小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