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期的最后一周末,由于临近期末考试,大多数人都没有回家,而是选择在校复习功课,最次也得吊个车尾弄及格,要是被当课了还得惦记着开学回来的补考,整个寒假里连年都过得不尽兴。
周日这天中午,吃了晌午饭后小睡了会儿,将过一点钟李燕就离开宿舍进了教学楼。二十分钟后,她正跟微积分较着劲儿的时候,罗茜从后门儿进来坐到了前面空着的座位上。
“你怎么过来了?”李燕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奋战。平常闲着无聊她们也经常互串班级玩儿,称松平常她也没太在意。
一向话唠的罗茜竟然没吭声,李燕奇怪的再次抬头看她:“怎么了,有事儿啊?说——”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被追问了罗茜也还是没吭气儿,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凑过头来,小声的道:“李燕,我跟你说,勒小东让人给揍了——”
“啊?”李燕惊呼出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你说谁,谁被揍了?”
“勒小东。”
李燕眨巴眨巴眼睛,按下心中的惊讶,道:“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靠谱吗?”要说他揍别人她还信,这被人给揍了这种事,实在是接受无能啊!倒不是说他是铁金刚,谁也伤不着,而是谁敢哪?先不说他本身就是个打架的好手,寻常三五个人根本轻易近不得身,就是这勒氏老总的身份,也不是常人可以动得了的?敢动手揍他的人,还别说真是挺有种!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估计对方肯定比他被揍的还要惨。
罗茜怕她不相信,指着自己眼睛道:“是我亲眼看见的当然靠谱了。”
李燕挑眉道:“你亲眼看见他被人揍了,几个人动的手?”以他的武力值估计是群殴事件。
“哦,那倒没有。几个人动的手我哪知道,反正是下手挺得,脑袋都打破了——”
碰上这么个二货真是没招儿没招儿的啊,李燕干脆放下手里的铅笔,正了八经的瞅着她:“我说罗茜同学,你能把话说的清楚些吗,语老师没教你述诉一件事要有前因后果吗?好好说话,仔细的把事情交代清楚,痛快儿地——”
罗茜被她教训的瘪了下嘴,不无委屈的道:“我又没说错话,真的没见着是谁向他动的手,就看见他头受伤了。”手指往窗外指了指:“不信你自己看,他就在下面——”
李燕一怔,直觉的就站起身往窗边儿走。
这时候有个中间休息趴在窗边上朝外面卖呆儿的女同学叫了声:“哎,哎你们快过来看哪,那个小子真是太有派了——”
“谁呀,谁呀?”这人都有爱看热闹的天性,一听这话窗户前‘呼啦’围上来一圈儿。
李燕被拥在其中,隔着窗玻璃抻头往外瞅。昨天刚下过一场大雪,到处是白茫茫一片。学校操场中间,有个身穿黑色立领长款大衣,头戴礼帽的青年正手拿着电话,来回跺着步在讲着什么。还没看清楚长相,光是那颀长的身形和走路的优姿态就足够秒杀一片。
当自己是周润呢,还戴个礼帽?李燕看见这装扮,心里直吐糟。随即想到罗茜说的话,恍然大悟,以他龟毛的性格,天气就算是再冷些也未必会往脑袋上扣顶帽子,估计是为了遮丑用的。
她清楚,可别人不知道啊,还一个劲儿的赞叹。
“我靠,太tm有派了!”某男生都不自觉出感慨道。
“好帅好帅啊——”某女生抱着双手,眼睛里直冒小星星。
“什么好帅,长相都没看到,人这叫有气质,知道不?”另一女生指教道。
“这是谁啊,肯定不是咱们学校的人?”
“当然不是了,先不说他长相,光是这气度就足以甩狄洛蒲两条街去,别人就更不用提了。”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青年已经说完了电话,收起来双手操进大衣兜里,好像感觉到楼上有人在看他,抬头朝上面望了一眼。
“喔——”站在窗边的人全都不约而同的倒吸了口气。帽子下的那张脸实在是俊美到人神共愤。
“这简直就是第二个许强啊,这风度这扮像,啧啧啧——”
某男生捶胸顿足:“气质好也就算了,长成这样子,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某女生作势扶着额头:“哦,天哪,我要晕了晕了,快快扶我一把?”
“唉吗呀,可晃死眼睛了,这到底是哪来的小子,真是太俊了。唉我说咱们班的女生,敢不敢下去把人给拽上来,挑两个漂亮的把他给拿下?”班长大手一挥,煽动道。
旁边人扭头就看见李燕,冲她道:“哎李燕,这任务就交给你们了,快点儿下去下去,别让其他班女生给抢先了?”推着身边的另外两个女生。
那两个女生往后直躲:“我们可不行,让李燕去,她有这个实力。”仔细分辨话里酸不啦叽的不是个味儿。
“是啊,人家三班出美女,咱们班就她能拿得出手,让她去呗?”
“你说你们这帮女生,平常一个个都挺大胆,到了真格儿的了全都瘪茄子了,玩蛋玩意儿——”班长点着她们鼻子数落。
躺着都中枪,这种时候就是认识也不能说认识啊,李燕默默的退出事非圈儿,回到座位上继续跟数学题奋战。
罗茜到现在也没走,拿手指头直戳她胳膊:“哎哎——你不下去看看啊?”
李燕白了她一样,压低声音道:“下去干吗,被当猴儿看哪?”光想都知道这帮人会站在楼上评头论足,什么样的话都能说出来,她可没心思出那个风头,惹那个眼。
“那勒小东脑袋挨、那伤——”罗茜本来想说他都挨揍了,你不用表示下关心吗?可又觉得不太合适,话到嘴边又换了个说词儿。
她张张嘴就能看见她小舌头,李燕当然清楚她要说什么,直接回了句:“他挨揍可以报警,受伤了有医院,我既不是警察也不是医生,下去能顶个屁用啊?”
罗茜皱了皱眉,道:“燕子,你怎这粗鲁类?你们俩个不是关系非一般吗?再说了,他过来不就是想见你的吗?”
“你亲耳听见了?”相互认识那就是来找她的呀,李燕可不会这么自做多情。
“那倒没有。”
“那不就结了吗,行了,你少操那个心,赶紧回班里复习去。争取这回拿到奖学金。”
“那什么,不是——”罗茜赶紧解释道:“我先前进教室的时候在外面看见他了,要不怎么知道他脑袋受伤了呢?”回想了当时的情形,不敢确定有些犹豫的嗫嚅道:“勒小东他还瞪了我一眼,朝我甩了下脑袋,那意思好像是说要找你,让我来给你送个信儿——”
“你确定那不是错觉?”李燕不能不怀疑,她很清楚罗茜对勒小东的害怕程度,当初就是他放个屁,她都能跑出二里地去,可以说怎么吩咐怎么听。这种畏惧已经打小就被灌输进去,长大后也没改多少,加上之前又让她监视,难保心里不是有了固定模式,光是看他个眼视动作就有了心理方面的暗示,私自理解成自己的意思。
“应该不是吧?”被她这么一说,罗茜也不敢肯定了。到底勒小东没有亲口对她说,也难保不是误解。
“应该的事儿多了,行了,赶紧回去吧,我还得作题没空搭理你。”
眼见说不动她,罗茜也没办法,谁让她证据不足呢?磨蹭着站起身准备打马回转。
站在窗口的那些人还有一半儿没回来,始终注意着操场上的动静,不知道是谁叫了句:“哎,你看他抬手看表呢,准是在等什么人,好像看起来有些不太耐烦了?”
“嗯,长相是真没的挑,貌似这脾气不好哟!”
“估计等会儿他等的那人下去,肯定得挨喷。越是长得好的男生,脾气越是大。都是被你们这帮女生给惯得——”
这些对话无一遗漏的尽数进了罗茜的耳朵里,她这是心里头直忐忑,为保万一还是决定下去确定为好。悄没声的溜出了教室,下了楼梯,推开一楼的玻璃门,也没敢出去啊,生怕再被楼上的人看见误会什么。就这么扒着两扇门,冲着操场上的人直挥胳膊:“哎,哎,勒小东——”声音大了怕被别人听见,声音小了又怕他听不见,拿捏准这个声音尺度,她觉得自已是真不容易啊!
勒小东正等的不耐烦,就见她在那里像唤狗似的冲她一招手,当时就脸色儿就变了,站稳在原地没动弹。
罗茜一看,知道他这是火人了,也没敢再耽搁,顾不上能不能被第三者听见,拔高了嗓门儿道:“她不下来——”拿手指头捅了捅楼上,那意思是我把息儿可带到了,人家不来可跟我没关系。通报完情况算是完成任务,转身踩着楼梯‘噔噔噔’一口气儿上了楼。
隔着远声音并不是完全能听清,可看她那动作又是摇头又是比划的不明白也明白了,本来心情就不甚好,这回无疑是雪上加霜,受伤的脑袋还在一蹦蹦的疼,耐心全都用光掉了。勒小东按捺着想要摔东西爆怒的冲动,仰头朝着楼上扬高了声音喊:“李燕,你下来——”
他的声线属于那种清冽型,穿透力那才叫个强,就这一嗓子,满教学楼里的学生全听见了。
二年四班窗口前那一排看热闹的同学全部回头看向同一方向,无一不眼露了然,原来是找她呀!羡慕嫉妒恨的眼光那就甭提了,一道儿道儿的直往外射,强烈的在刷存在感。
李燕就算不想知道都挺难,默默的放下手里铅笔,默默的穿上外套,再默默的走出教室。
“……哎,李燕,加油!”
“我们看好你哟——”
李燕趔趄了下,险些没被自己脚步给绊倒,满脑袋黑线。
等到下了楼将走到大厅里,隔着门玻璃就见操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两个人,仔细一看,正是新生里爱出风头,胆大之名排在前三里除了秦艳外的另外两个。看情形是刚从外面回到学校,正好撞见了勒小东。
就凭她们俩个的作风,见到这种绝好的货色,那哪能放过,当然是上前搭讪,吸引注意力了。
单就李燕对勒小东了解,这两人百分之九十得碰钉子。
果不其然,没用上两秒钟,就听见勒小东吼了嗓子:“滚开丑八怪,长的跟猪一样——”
可想而知,这种话对于向来自诩魅力十足的女生打击程度有多大了?李燕将走到近前,就看见那两女生向来趾高气扬的架势,这会儿半点儿踪影都不见,那脸色难看的好像是打翻了调料盘,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又一会儿青。
勒小东扶着脑袋,一脸的阴云,见着李燕二话不说,上前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边走还边报怨:“你怎么这么磨蹭,我脑袋要疼死了——”
李燕很想回头看看那两女生,可又担心挨揍,偷偷吐了吐舌头,暗道了声她们倒霉,谁不好去勾搭,偏偏来招惹这货?挨骂自尊心受伤什么的也只能自认点儿背了。
两人出了学校,在门口打了辆出租车。
“你急三火四的拉我出来,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医院——”勒小东忍了半天了,总算是可以把头上那顶可笑的帽子给拿下来了。
李燕这回才算完全看清楚,他整个脑袋都缠着纱布,裹得跟个棕子一样,怎么看怎么不正规,像是匆匆忙忙缠上去的一样。有的地方还在往外渗着血,看着挺触目惊心。
“我说你这脑袋是怎么弄的,跟人干架了?怎么也不好好包下,打哪找得蒙古大夫,弄得跟蜘蛛网似的。”
勒小东那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阴森森的道:“有那么难看吗?”
这口气代表着要炸毛儿,李燕忍着笑赶紧顺毛:“没有没有,不是太难看,我就那么随便一说,还行。对吧,司机大叔?”
“……啊?哦,是缠得还行。”
勒小东这脸色才算好看点儿。
“你还没说呢,到底是怎么弄得?”
勒小东看了她一眼,扭头望向窗外,语气平淡的道:“让我妈拿花瓶给砸的。”
李燕:“……”
司机大叔:“……那不是你亲妈吧?”哪个亲妈能下得了这个狠手啊?他家那娘们儿把两儿子都宠上天去了,别说自己下这么重的手了,就是他气不过踢两脚,那都能气的接连好几天不给他睡。那家伙才护犊子呢。
“大叔你败瞎说,当然是他亲妈了。”李燕赶紧制止他再往下说,这不是火上浇油吗?“那个,小东,你别往心里去哈,她肯定是失手了,不是故意的——”她对柳絮云没好感归没好感,可对于勒小东来说,那可是他亲妈,被自己亲妈打成这熊样儿了,那他心里肯定不好受,比别人打得不知道要疼上几倍了。
勒小东没吭声一直望着窗外,脑海里浮现出当时的情形,他怒气冲冲的往外走,不想再理会他们的说词。眼见劝阻不听,他妈就拿起手边的花瓶一下子就丢了这来,跟着血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他妈吓傻了,他爸愣住了,他捂着脑袋就冲了出来,直接回到自己住处后胡乱拿着纱布包了包,窝在床上老半天,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委屈,自己受得这伤都是为了谁啊?怎么着也得让她知道知道,念头催促下就跑了过来。
“花花,我头疼——”
李燕:“……”
司机大叔:“……?!”
见她没回应,勒小东又叨叨了句:“我头疼——”这回倒是没再加称呼,只是语气上又加重了两分。
李燕道:“那怎么办?要不你再忍忍,快到医院了——”脑袋可是重要部分,可大可小,外表伤倒是没什么,要里被震出个脑震荡嘛唔的可就坏了。
人性本善,对于伤者大多有种同情心,李燕也不例外,就寻思着得想什么办法让他好受些。
司机大叔也在那边直悬乎:“哎呀,别再是给里面打坏了?”心里直说,这么好看个小子,要是坏了脑子就可惜了了,这当妈的也真是够狠心,怎么就下得去这个手啊?
“小东,你有没有觉得晕乎恶心的慌?”
“嗯。”勒小东直点头,那表情可怜巴巴的像只小狗儿,看得李燕心肝儿直颤颤。
可能是看出来她心软,勒小东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道:“我脑仁儿疼,你给我揉揉?”
撒李燕直觉的朝着司机看去一眼,后者顿悟的道:“他难受你就给揉揉,兴许能缓解些,你看他那样儿,脸都煞白煞白了——”
勒小东长得白净,本来李燕也没太留意,被他这一说倒是现了,确实比平常更白了两分。先前还隐约有那么点怀疑,以为他是故意的想搏取她的同情,可这会儿看来倒是没说谎,鼻尖儿都冒出了冷汗,估计是真的难受了。
当下心头一软,伸手从后面按住了他两侧太阳穴,力道适中的揉着,不无埋怨的说了句:“你也是,受了伤不赶紧上医院,跑过来干什么?”
勒小东闭了眼,闷声嘟囔句:“我嫌疼——”
自己去医院嫌疼,就非得找个人陪着?当自己是小孩子呢,还是当她是止痛药?
李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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