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子的强势到底是震住了这些个逢高踩低的奴才,再加上三姨娘心软,总是有意无意的照拂,日子过得倒也没有那么难,唯独四姨娘被发卖的那天,四娘子被甘太太叫到了红德院,头上还绑着绷带,眼看着被折磨得瘦骨嶙峋、只剩下几口气的四姨娘,被甘太太叫了牙婆到跟前,吩咐她,“给我卖到城中最低等的窑子去,钱我也不要,但是,告诉老鸨,人不能给我弄死了,我要看着她受尽侮辱和折磨!”甘太太恨极。
四姨娘已经说不出话了,只看着四娘子,枯黄的眼睛里不停地流泪,四娘子宽袖之下掩盖的手,指甲狠狠地掐进自己的掌心,还未好的伤口再度被撕裂,鲜血慢慢染红了整个手掌,蔓延到衣袖……
四娘子狠命地咬住牙,看着不停流泪的四姨娘被牙婆带来的人抬走,在跨出门口之际,还挣扎着回头瞧着四娘子,四娘子大大的杏眼含着热泪,却控制着没让掉下来。
甘太太戏谑地看着四娘子,问道,“如何,小四,你看到了,背着我做下丑事的你姨娘,就是这个结果!”
四娘子转过头,迅速地擦掉眼泪,回头来,认真地说道,“母亲,今儿的教训小四记住了!您放心,小四,以后会报答您的!母亲,您一定要健康长寿,等着小四报答您!”四娘子最后的几句话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的。
甘太太轻蔑地说道,“哦?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报答!”说罢,起身走了出去,留下四娘子一个人坐在那里。
日子过得飞快,四娘子和崔棣的亲事也都是三姨娘在操办,甘太太按照阁老府的规矩,拿出了三千两银子,其余的一概不管。崔棣的母亲乐氏因为四娘子受到阁老和甘太太的气,也心里不高兴,迫于面子才娶的四娘子,因此,聘礼也给的极为寒酸,三姨娘量钱办事,这亲事办得几位寒酸。
好在四娘子往日和四姨娘也暗地里置办了些东西,四娘子把这些东西托三姨娘帮着给折合成了现银,放在自己身边,以防万一。
添箱时,九娘子没有送什么衣裳首饰,只凑了二百两银子,包了给四娘子送了过去,四娘子接到时,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九娘子会送银子,对于这个四姐姐,九娘子虽然佩服她的勇气,但对她的偏执和疯狂却也并不赞同。
“四姐姐,这是我将往日母亲赏的一些金器折的银子,你别嫌我俗气,我想着过日子,还是银子更实在。”
四娘子楞了一下,“还是九妹妹嘴实在,这银子我收了,容姐姐日后再报吧。”四娘子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的眼泪。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四娘子出阁的日子,三月初八,阁老和甘太太都未出面,崔棣消瘦了很多,一身喜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空大大,大爷将盖着喜帕的四娘子背上了花轿,拍了拍崔棣的肩膀,叹着气劝道,“棣弟,到了这一步,就别多想了,好好过日子吧!”
崔棣神情呆滞,面对大爷的劝勉,痛苦地抽动了半天的嘴角,才哽咽着说了一句,“大哥
帮我……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了,是我自己的错……”
大爷叹了口气,他哪里不知道崔棣这话里的意思,只可惜到底还是没有缘分,就算是小九愿意,自己母亲那里的关卡也还是过不去的,各人有各命,这也都是天意。
大爷再次拍拍崔棣的肩膀,“走吧,别再想了!”
鼓乐奏了起来,花轿也起身了,一行人就这么简陋地离开了阁老府。
简单的嫁妆,简单的送嫁队伍和迎亲队伍,没有高堂的泪水……四娘子就这么惨淡地出阁了。
三日后,四娘子和崔棣回门,阁老不在家,甘太太借口身子不好躺在床上,只有崔氏碍着自己娘家人的面子上出来迎了一下,六娘子被甘太太拘在身边,姐妹里头也只有七娘子和九娘子出来见了。
成了亲的四娘子挽着妇人的发式,脸色反而红润了几分,也一扫做姑娘时的娇羞和仪态,变得凌厉了很多,花厅里,不见阁老和甘太太,便语带讽刺地说道,“大嫂,父亲和母亲怎么不在?难不成躲出去了?”
崔氏神色尴尬,“四妹妹怎么这么多心,你也知道父亲的,他公务繁忙,这几日正好朝里有事,实在是月兑不开身。母亲操劳了这几日,累着了,歇着呢。”崔氏给阁老和甘太太找借口。
四娘子反而笑了起来,“想必母亲定是为了我的亲事累的,我可得去给母亲请安瞧瞧去,要母亲为我劳累得躺倒,我该多不忍心啊,大嫂,您说是不是?”
崔氏被噎得说不出话,只好回头去瞪崔棣,哪里知道崔棣却已经是呆了,因为七娘子和九娘子正好出来,崔棣一眼就瞧见了一身淡粉色衣裙的九娘子。
崔氏心里一急,回头去拉了大爷的袖子,大爷见状,只好叹口气,唤了崔棣,“好了,我们出去书房说话吧,让她们姐妹好好说说话。”
崔棣不舍地收回目光,没有表情地对四娘子说了一句,“别扰了岳母休息!”便起身跟着大爷去了前头书房。
四娘子冷哼了一声,气氛再度尴尬了起来。
七娘子仿佛不明白眼前的形式,还过来拉着四娘子问道,“四姐姐,成亲好不好?四姐夫待你好不好?”
四娘子瞪了七娘子一眼,冷冷地说道,“好什么?死不了罢了!”
七娘子没想到四娘子这么个态度,愣了一下,眼圈也红了,“四姐姐,你怎么……?”
九娘子拉了七娘子过来,摇摇头,示意她别再问了。四娘子起身,对崔氏说道,“大嫂,我去瞧瞧母亲去。”
崔氏连忙拦着,“母亲歇着呢,一早就吩咐下来,把她们姐妹的请安都免了,还是别去了吧,改天,等母亲身子好点的再去。”
四娘子嘲讽地说道,“改天?还是就今天吧,您忙着,我自己去!”说罢,也不管众人的反应,自己就提步往红德院去了。
崔氏直跺脚,“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听人劝?”接着马上唤了手脚快的丫头过来,赶紧先抄近路去给甘太太报信去了。
红德院里,四娘子一路视若无人地闯了进去,无论是丫头还是婆子,没人敢上去拦她,到了正屋,三姨娘迎了出来,“姑女乃女乃,太太歇着呢,改日再来吧。”
对三姨娘,四娘子还算是有几分待见的,也还是冷着声说道,“我可不能做那不孝的女儿,没有母亲病着,我还不去问安的,姨娘,无妨的,没准,母亲见了我,身子立时就好了呢。”说罢,从三姨娘身边走过,进了里屋。
甘太太得了信,坐在窗台下的炕上,看着大步走进来的四娘子,“哟,成了崔少女乃女乃,这脾气是见长呢。”
四娘子微微福身,“哪能跟母亲比?”然后打量了一下甘太太,“听说母亲为了操劳我的亲事,身子不爽,小四特来瞧瞧……可是,我怎么瞧着母亲的神色比我这新妇还要好上几分呢?”
甘太太也不气恼,“还不是自己个想得通嘛,要不个个都像小四你这么着,我还不早给气死了啊?”
四娘子针锋相对,“那母亲可得善自珍重了,燕窝人参什么的可得勤着点用着了,小四还打算好好孝顺孝顺您呢,您可不能死在小四前头了!”
四娘子说话竟然是全不忌讳,连死这样的字眼都冒了出来,甘太太脸色发白,“小四,你这是在咒我?”
四娘子笑道,“哪能呢,跟母亲您想得一样一样的,小四我巴不得您长命百岁,好眼睁睁地看着我怎么孝顺您,怎么关爱六妹妹呢。”
甘太太听她提到六娘子,顿时脸色全白了,“你还敢威胁我?就凭你,你还敢提你六妹妹?好大的本事!”
四娘子不在乎地捋了捋头发,“有没有这个本事可不是母亲您说了算,六妹妹啊,人最单纯了,小四劝母亲您还是多上点心,别让六妹妹……”说到这,四娘子故意捂嘴,“哎哟,瞧我多嘴了不是?还是别说了,回头您又该埋怨我了。”
甘太太被四娘子这有意无意的挤兑和恐吓气坏了,拿起手里的杯子就往四娘子脚下砸去,四娘子半分不动,“母亲,您还是改改这脾气,要不传出去,说您虐待庶女,还是嫁出去的庶女可就不好了,今儿,可是我回门的日子呢!”四娘子笑着,转身出了里间,脚步轻快地离开了红德院。
当时,就听到了里间传来一片的碎瓷声和东西砸地的声音……
四娘子的回门就这么不欢而散,崔氏也不敢留他们夫妻俩用饭,结果,中午,崔棣就带着四娘子回府去了。
四娘子嫁了,六娘子的事就被甘太太正式提上了日程,甘太太隔三差五地就带着六娘子到处去做客,期望给六娘子打开局面,见见各府的女眷,六娘子本来极不喜欢这种应酬,但是抱着能碰上宋玉的心情,还是耐着性子陪着甘太太四处拜访。
最后,阁老和甘太太挑了一个进士出身的新晋才子李安,身家清白,家风良好,家里人口也简单,父母俱在,没有兄弟,只有两个姐姐,也都嫁了人,双方以极快的速度交换了庚帖,就把好日子定在了两年后的五月初八,那时六娘子也已及笄,阁老府这才轰轰烈烈地开始了给六娘子备嫁。
甘太太就像是重生了一般,焕发出无限的精力,带着三姨娘和崔氏,归拢账本,大开仓库,不管是公库,还是甘太太自己的私库,拣精良价值高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收拾摆放。
一人高的珐琅花瓶,半人高的红珊瑚,无数的珠宝玉器,各式的精致木制家具,都是甘太太这么多年来给六娘子预备好的。
针线房也忙碌起来,本来有四个绣娘,甘太太还嫌不够,又从彩衣坊借了四个来,没日没夜地给六娘子打造嫁衣,就连七娘子和九娘子也被甘太太叫了来,给六娘子做荷包帕子等小的物件。
每日里,七娘子和九娘子早早就到了红德院,给甘太太请过安之后,就被安置在东暖阁里,坐着给六娘子做荷包帕子,因上次九娘子做的四角缀珍珠的帕子惹得六娘子羡慕和喜爱,因此,甘太太便让人拿了一大匣子的上好南珠,让九娘子给六娘子做一些帕子。
七娘子和九娘子各带一个丫头在东暖阁手不停地做,七娘子揉揉眼睛,停下手里的绣活,微微抱怨,“九妹妹,你不累吗?我累死了。手指头上都是针孔……”七娘子怜惜地看着自己充血的手指头。
九娘子也停了手里的活,按了按自己的腰,“怎么不累?可谁叫你的绣活好呢?快点做完吧,做完就好了。”
三姨娘带了丫头端了茶进来,二人连忙要起身,被三姨娘按住,“快别动了,多累啊,快来喝点茶,吃点点心。”说罢,让丫头将茶和点心摆上。
看着二人喝茶,三姨娘劝道,“二位姑娘也都爱惜着自己点,这活计慢慢做也无妨。”
七娘子老实地问道,“可是母亲催着要啊,要是我们做不完,母亲该不高兴了,那怎么办?”
三姨娘微微笑道,“傻姑娘。”亲手递了块红豆糕给七娘子,“你们慢慢做就是,做得多少是多少,不足的我自然会叫人帮你们补上的,再说了,日子还远着呢,不急在这一时。好好的大家姑娘,可不是绣娘。”
七娘子和九娘子都感激地看着三姨娘,三姨娘陪着二人说了会话,才带着丫头离开。
一会儿,练嬷嬷又带着银丹进来了,“姑娘,您累了吧?奴婢带了银丹来了,给你捏捏肩膀,揉揉脖子,别累坏了身子。”
七娘子羡慕地看着银丹上前,熟练地替九娘子揉捏着肩膀和脖颈,“九妹妹,你真是好命,嬷嬷和丫头都这么好,这么能干!”
银丹是练把式,手也有劲,又知道穴位,按捏起来非常到位,让九娘子舒服得直想哼哼。等晚间回到自己院子里时,练嬷嬷才上前说道,“姑娘,太太也太难为人了,怎么能把您当绣娘使唤呢?”
九娘子微微叹气,“如今,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能怎么办呢,慢慢做吧,磨磨洋工,拖沓点吧。”
练嬷嬷却是心里不甘心,等九娘子歇了,入了夜,才往平国公府递了消息过去。
平国公府里,姬澈收到练嬷嬷的消息,不由低声骂道,“老匹夫!”木生在一边问道,“主子,咱们怎么办?总不好去插手阁老府的后院的事。”
姬澈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明儿咱们去趟大长公主府。”
木生惊讶地问道,“大长公主府?主子,去做什么?”
姬澈懒得回答他,自顾自地去了书案边看书,端了茶水过来的水生小声嘀咕了一句,“笨死你!”
第二日一大早,姬澈就带着木生到了大长公主府,在大长公主的屋子里,二人说了半天话,再出来时,姬澈的脸上的冰冻似乎就解了几分,看人的眼神也不那么瘆人了。
正午,刚用过午膳,正准备带着六娘子去看首饰时,便接到了大长公主府的帖子,却是下给九娘子的。
甘太太极其不高兴地将帖子甩在九娘子跟前,“嗬,小九好大的面子,连大长公主都给你下帖子了,我倒不知道你在外头这么吃得开呢。”
九娘子打开帖子瞧了一眼,却是以十一娘的名义下的,说是邀请九娘子过去陪德昌公主叙话的。便说道,“母亲说笑了,不过是叫小九过去陪着公主说话罢了,大概大长公主怕德昌公主闷得慌吧。”
六娘子坐在一边酸溜溜地说道,“十一娘什么时候跟你这么熟了?她一向和我最为要好的,怎么不叫我去?”
甘太太瞪了六娘子一眼,“你都是定亲的人了,京城里都知道了,谁还会邀请你去,再说了,你哪有空,还有那么多东西没备好呢,庄子都还没挑,庄头什么的也都没选。”
六娘子气鼓鼓地站起来,“有什么好挑、好选的,娘您决定不就好了,连亲事都是您定的,什么时候问过我的意思了,这会儿反倒让我挑这选那的,有什么意思?”
甘太太被六娘子气得肝疼,“你这小冤家!娘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六娘子也不答话,转身就往内室去了,甘太太也没心思多搭理九娘子,只吩咐了一句,“让练嬷嬷陪着你去,别在人家家里给我惹麻烦就成!”
九娘子应了,起身恭送了甘太太往里间去了,这才退出了红德院,回到朱桦院,九娘子便叫了练嬷嬷过来问道,“嬷嬷,是不是您给递了信,然后才有去大长公主府这出的?”
练嬷嬷笑道,“奴婢少不得要承认了。”然后马上接着说道,“奴婢还不是怕姑娘累着,心疼姑娘,想着让姑娘出去躲躲,避一避吗?要不,姑娘这双好不容易养得白女敕的手又该布满针眼了。”
练嬷嬷说的是,以前九娘子为了完成甘太太布置下来的任务,每日里做针线活,手指头上不少被针戳到的针眼,银丹来后,不知道用的什么方子,每日里给九娘子用热热的水泡过手后,又拿各种颜色的糊糊状的东西给九娘子糊满双手,然后包上细细的棉布,待一刻钟之后再拆开,然后再用热水洗掉,如此每日反复三次,九娘子的手才回复柔滑细女敕又白净。只是,这几日的忙碌下来,手又开始有些皴裂和针眼了。
九娘子有些出神,“你们主子倒真是有些本事,竟然说动了大长公主……真是真人不露相呢。”
练嬷嬷却不以为然,“姑娘,日后您嫁过去了,才真正能见识到我们家主子的本事呢!”
九娘子没说话,练嬷嬷自下去准备第二日去大长公主府要带的东西,还有带的人,一夜无话。
第二日起来,去红德院向甘太太请安,甘太太却是连面都没见上,就让人传出话来,让九娘子自去就是了,九娘子回到朱桦院,练嬷嬷却是已经都准备好了,光是洗漱和衣裳首饰用品,就带了足足十来个包袱,九娘子惊讶地问道,“嬷嬷,您这是做什么?我不过去呆上一时半刻罢了,最多傍晚就回来了,您怎么给带上了这么多的东西?”
练嬷嬷神秘地笑道,“姑娘,奴婢这不是防患于未然吗,万一,那个,奴婢是说万一啊,万一那边大长公主或者德昌公主盛情邀请您多住个几天,难不成还跑回来拿不成?”
九娘子被她说笑了,“那您这幅样子也太好笑了,去了人家家里人家不还得笑话,以为咱们这是去避难了呢!”
练嬷嬷嘟囔道,“可不是避难嘛,再留在这府里,姑娘您还不得被剥层皮?”
九娘子没听清楚她的话,问道,“嬷嬷,您说什么?”
练嬷嬷忙说道,“没啥没啥,奴婢就是个怕万一的性子,姑娘,不妨事,您甭管,反正东西咱们带着,到时候看呗。您啊,就安安心心地去做客吧。”
结果,到底还是搞得好几辆车架一起浩浩荡荡的出发了,九娘子看着自己车后头跟着的车架,头都要疼了,“嬷嬷真是,到底还是把整个朱桦院都搬去了,太丢人了!”
银丹坐在车上跟着,银芽和银钏都留在府里照看,银丹笑道,“姑娘,您就别操心了,既然嬷嬷这么做了,肯定有她的考虑,您啊,就放松好好玩玩吧。”
九娘子也没办法,只能叹着气了。到了大长公主府,十一娘已经在二门处候着了,九娘子下了车,和十一娘见礼,十一娘嘟着嘴,“好了,迎了你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德昌公主还等着你呢,你去吧,我也好去做我的事了。真是,六娘怎么就这么早定亲,搞得我们都没机会见面了。”十一娘抱怨着,到底是与九娘子没什么感情,抱怨了几句,将九娘子带到了大长公主的院子,就退了出去。
九娘子上前和穿着常服的大长公主见了礼,大长公主笑着说道,“快起来,来我跟前,叫我瞧瞧,才几日不见,九姑娘又长大了些,模样越发俊俏了!”
九娘子上前,大长公主拉着九娘子的手,态度十分温和,“好孩子,德昌整日念叨你,我也是好不容易把她接出来,你啊,就陪她好好呆些日子,别着急回去,也别怕父母惦着,我这就给你府上带信去,你就在我这安心住着,等德昌回宫去,你再回去。”
九娘子心里惊讶,果然这练嬷嬷倒是猜对了,硬是知道自己会在这呆些日子,还是……她事先就得到消息?可是,那世子有这等本事,能支使大长公主和德昌公主?
还未答话,大长公主身边的德昌公主过来也拉着九娘子的手道,“就是就是,九妹妹,你就陪我呆些日子,宫里最没意思了,有你陪着我,我也能开心很多。”
大长公主听了这话,眼眶微微湿润,九娘子这下更惊讶了,但也不好多问,只能点头应了,大长公主这才吩咐道,“九姑娘,你啊,就陪着德昌住在她的院子里,你也别操心,你的衣食住行,一应都和我们家的十一娘一样。”
德昌在一边嗔道,“姑母,干嘛要和十一娘一眼,就和我一样好了,九妹妹是来陪我的,怎么能委屈人家?”
大长公主笑道,“好,好,就依你,一应和你一般!”大长公主的话一落下,马上就有下人赶着去安排了,九娘子都来不及推辞,只好谢道,“多谢长公主厚爱!多谢德昌公主厚爱!”
大长公主嗔道,“小小的姑娘,别成天这么正经地说话,怪累的,你啊,和德昌差不多大,就叫她明月好了,跟着她叫我姑母好了。”
德昌在一边拍手笑道,“这敢情好!只是,姑母,这下辈分可就全乱了呢。您瞧,十一娘是您的孙女,九妹妹的姐姐六姑娘和十一娘是手帕交,随六姑娘,她该喊您老祖宗才是,这会儿,她随我叫您姑母,那她不成了十一娘和六姑娘的长辈了?您说说,这可乱不乱?”
大长公主听了也笑了起来,“可不是,全乱了!哎呀,也别管这些个了,就乱着吧,等到正经时候咱们再正经喊。”大长公主十分和善。
九娘子和德昌公主也跟着笑了起来,大长公主和二人又说了会闲话,这才说道,“我也乏了,你们俩啊,肯定也有很多私房话要说的,你们就自去说话吧,我也歇歇,晚上过来陪我吃饭就行。”
德昌公主和九娘子这才起身告辞,一起到了德昌公主的院子,一处背靠小山,面对一弯湖水的小巧精致的楼阁。
德昌公主带着九娘子到了这楼阁,门口的牌匾上写的是“枕霞阁”,九娘子心里暗笑,原来枕霞阁是真的有,仔细一想,这大长公主还真的有点像红楼梦里的那个老太太呢。
一楼是类似于会客室一般,二楼才是绣房,德昌公主带着九娘子上了二楼,坐在宽敞的阳台上,侍女们上来茶后,德昌公主才幽幽地叹道,“九妹妹,我真羡慕你!”
九娘子一惊,“公主何出此言?”
德昌公主横了九娘子一眼,“又忘了,才刚姑母说的,叫我明月就好,这也不是宫里,叫什么公主?”
九娘子笑道,“是,是,我忘了,明月,你干嘛要羡慕我?你可是贵为公主,金枝玉叶呢!”
德昌叹道,“你还能得到某人的庇护,生怕你受累,赶紧地求了姑母,想了这个法子,来护你周全,不是比我好多了吗?”
九娘子这下子所有的疑惑就都得到了解答,“哦,原来是他……可这……
也实在是太……”当着德昌的面,九娘子倒也不好怎么贬低姬澈。
“也太过分了,是不是?”德昌接着说道,“可不是嘛,这不是刺激我嘛,可怜我……”德昌说着竟有了几分哽咽起来。
九娘子连忙劝道,“明月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伤心起来了,你以后只会比我更好的,还愁没有人庇护?”
德昌叹道,“你哪里知道?”说着,沉默了起来,默默地留下了眼泪,九娘子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也不敢多问,还是德昌自己说道,“你不知道,年底,我就要去和亲了。”
“和亲?”这下,九娘子真的是震惊了,“明月你要去和亲?去哪儿?”
德昌说道,“去大求。你知道那个地方吗?”
九娘子点点头,以前在史书上倒是看过,大求是塞外的一个异族,因为多年前依附本朝,但是近年来,大求国力渐盛,隐隐有压制不住的趋势,想来,和亲就是一种安抚政策,想起历史上的那些和亲的悲剧,九娘子也忍不住地问道,“公主也不少,为何偏偏是明月你?”
德昌一听这话,眼泪流得更加厉害了,“我也想问,为何偏偏是我?我母亲贵为贵妃,皇后之位又一直空悬,我也算是精贵的了,要和亲为何偏偏要我去?可是,偏偏就是我……”
九娘子心念直转,当朝贵妃不仅只孕育了德昌公主一女,还生养了三皇子,大皇子生母地位低下,二皇子虽然是皇妃所育,但据说为人平庸,这三皇子的夺嫡呼声最高,因此,德昌去和亲,估计也是贵妃为三皇子造势,九娘子犹豫地问道,“难道是为了三……?”
德昌也不隐瞒,点点头,“连你都看出来了,这世人谁又不知道?还不都是为了我那哥哥?为了他,为了将来的那把龙椅,我母妃就能狠心将我送去那不能回转的地方去?哪里会顾及我的生死,我的幸福?”说着,德昌的声音悲愤了起来,“听说那边的王年纪很大,他的子女都比我大,我嫁过去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过?母妃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九娘子无语起来,历来皇宫里就是权力利益的倾轧,按说,德昌公主遇上的这事也算不得什么,但到底德昌也还只是个妙龄少女,心有怨恨也是正常的,又想起那时遇见的她向宋玉的表白,九娘子也同情起这个所谓的公主来。
说了会话,德昌公主要去休息,九娘子便也回到了被安排好的房间,就在德昌公主的旁边,非常整齐舒适的厢房,一应的生活用具都是高贵华丽,果然上升到了公主的待遇。
练嬷嬷帮着银丹将带来的东西都归置好,一边笑着说道,“怎么样,姑娘,奴婢没说错吧,您啊,果真得在这呆上些日子呢。”
九娘子撇嘴道,“还不是你们事先通了气?您也不告诉我一声,倒让我着急了半天。”
晚膳时,九娘子偏陪着德昌公主去了大长公主的院子,陪大长公主用膳,刚走到正房,就听到里头大长公主开心的笑声,里头似乎还挺热闹的。
待二人进了正房,才发现原来宋玉竟然也在。九娘子和德昌上前行了礼,问了安,德昌公主才问向宋玉,“表哥,你也在?”
宋玉面上依旧温和,仿佛二人之间全无那次的不愉快一般,“公主也来了?这次可要好好地呆些日子,省得母亲总念叨你。”
德昌公主高兴地直点头,宋玉马上又将目光转到了九娘子的身上,“九姑娘?你也来了?听说九姑娘和平国公世子定了亲?”
九娘子耳根发烫,点头道,“小九是来陪公主散心的。”却不回答后头的问题,这个事情京城都传开了,再问就是多余的,也没必要答了。
宋玉笑道,“平国公世子可真是好眼光!九姑娘也是好心性!”宋玉的话明明就是在夸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就让九娘子觉得刺耳,像是在故意讽刺一般。
“不敢当玉公子的夸赞!”九娘子官方而客套地应答。
宋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大长公主打断,唤了人传膳上来,几人也不分座,就这么围坐了起来。
席间,气氛活跃,宋玉一直在讨好大长公主,逗得她老人家开心不已,德昌则一直对宋玉脉脉含情,宋玉却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最难熬的是九娘子,九娘子能感觉到宋玉那似有若无的眼神不时地扫过自己的身上。
九娘子无奈,不管是瞪回去还是装作不在意,宋玉似乎总能在那个点准确地投来些许带着讥讽的笑容。
好不容易用完了膳,又坐下来喝茶,大长公主都露了乏意了,偏偏德昌因为宋玉的存在而不肯起身告辞,德昌不走,九娘子自然也不好提离开的话,终于熬到宋玉起身告辞了,德昌也赶紧起来告辞,三人这才一起从大长公主的院子退了出来。
宋玉自然很有风度,送二人回枕霞阁,一路上,德昌表现出异常的热情,却都被宋玉极其自然地避开,多说了几次,德昌也慢慢地悟出了宋玉的冷淡,也这才冷静了下来,三人的气氛也顿时凝重了起来。
到了枕霞阁门口,德昌公主和九娘子向宋玉道谢,正打算转身进门,宋玉却说道,“表妹,莫怪,玉有事请教九姑娘,还请表妹先自行进去,九姑娘稍后就回去。”
德昌公主咬了咬牙,表情复杂地看了九娘子几眼,这才对九娘子说道,“九妹妹,你早些回来才好,我还有事跟你说呢。”
九娘子心里暗骂宋玉多事,但面上也只得应道,“小九知道,公主放心,小九马上就回。”
德昌公主这才心有不甘地带着人先进了门,待德昌一行人的身影走远,九娘子这才轻声斥道,“不知宋公子有何事找小九?”
宋玉轻轻笑道,“九姑娘难道想在这里说?”
九娘子环顾了一下四周,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又是公主所住之地,别说侍卫了,就是暗卫估计也有不少,便略略放了心,“就在这里说,这里不好吗?相当于光天化日了。”
“光天化日?”宋玉嗤笑道,“怎么?九姑娘不会是怕我宋玉把你给吃了吧?”
九娘子嗤道,“我怕你?哼,有话快说,宋公子,你可是知道公主对你的心意的,你还这么做,不是成心给我找事吗?”
宋玉再度问道,“九姑娘真的要在这说?那我可就说了,如果有冒犯九姑娘的地方,或者说对九姑娘声名有损的话传了出去,可不是我的责任哦!”
九娘子气极,这个人,还敢威胁自己吗?但是想起上次在长廊上,他和姬澈的对峙,九娘子又有些泄气,这些个贵公子,一个比一个不正常,自己还是不要同他们对着干了,要不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便微微往一旁走了几步,走到了门廊旁边的阴影里,光线暗了几分,却还在安全范围之内,九娘子这才说道,“这里总可以了,有什么话,快说吧!公主还等着我呢!”
------题外话------
亲们,入v了,一米的心真是悲喜交加。其实,刚开始写书的时候,真的很在意入不入v这回事,觉得入了是书院对自己的一种肯定。到了现在,一米也写了几本了,尤其是这一本,惨淡的开局,反而让一米慢慢沉下心来了,有这么多读者一直在关注一米,在鼓励一米,支持一米,一米就已经很感动了!其实,对于并不靠写文为生的一米来说,读者的支持就是最大最大的肯定了!
当然,既然入了,一米也是俗人一个,自然也是喜欢收入高的,希望大家继续关注这本书,关注一米的文,不要因为入了v就放弃了一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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