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开口,九娘子就猜到她要说什么了,意图太过明显,实在是让人猜不出都难。
“大嫂要说什么,尽管直说就是了。”九娘子引着陈氏。
陈氏这才说道,“你呢,年纪还小,这会儿要是不想办法把二弟紧紧地抓住,日后可就麻烦了。那个寅黄,跟着二弟这么多年,知根知底的,又是个死心眼的,你把她收在身边,拿捏着她,将来岂不就是个助力?”
九娘子假装听不懂,眨着眼睛问道,“大嫂,您的意思是……?”
陈氏嗔道,“你看,年纪小吧,这里头的事可多着呢,男女在一起,要是没有那事,这关系也好不起来……你想想,二弟天天对着你,又不能……这时间一长,他还不得上外边找人去啊,那时,你哭都来不及了。不如把寅黄收在屋里,拴着二弟。”
九娘子哂笑道,“看来大嫂是深谙此道啊,可是不知道大哥身边有没有这样的丫头呢?”
陈氏的脸色沉了一沉,“你大哥不一样……他……反正,我也是为了你好,弟妹,你还是多上上心吧。”
九娘子点头,“多谢大嫂提醒了,只是茵娘的想法却不一样,虽然您说的都有道理,但我还是不能接受给夫君安排侍妾,有我一个人还不够吗?”
陈氏惊讶地看着九娘子,“弟妹,难道你连妾室和通房都不准备给二弟安排吗?”
九娘子点头,“我不相信这天底下有哪个女子能真的这样贤惠,看着自己的夫君和别的女子亲热,反正我是不行!大嫂,您这么贤惠,或许您能做到?哦,对了,您院子里还有个胡姨娘呢,再说了,大哥这般的好,说不定府里也有很多丫头惦记着呢,大嫂您不妨挑几个好的,给大哥收在房里,岂不是更好?于子嗣上也好呢。”
陈氏终于压不住气了,沉着脸色说道,“弟妹,我好心劝你,你不听就算了,怎么如此说话?”
九娘子淡淡地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大嫂不喜欢的事情,茵娘也不会喜欢的,所以,还请大嫂不要就此事再多说什么了。”
陈氏起身,甩着帕子,“是我多事了,弟妹,以后啊,你们的事我不会再多嘴了。”说罢,就带着丫头先回去了。
九娘子也没说什么,平嬷嬷瞧见陈氏走了,过来说道,“二女乃女乃,大女乃女乃怎么先走了?老祖宗这屋里的下人多,冰敬什么的,还得和二位女乃女乃报备一声呢。”
九娘子笑道,“嬷嬷,这府里的庶务本就是婆母在管的,支出什么的自然都是婆母说了算,我和大嫂这,您知会一声就好了。您是婆母身边的老人了,该怎么就怎么的吧。”说罢,也起身准备回院子去了。
平嬷嬷笑着道,“二女乃女乃这是体谅咱们当下人的,可咱们当下人的可不能这么应付主子不是?多谢二女乃女乃了,奴婢还得带人去打扫收拾一下慧云阁呢。”
平嬷嬷似乎是说者无意,但九娘子却停下脚步,惊讶地问道,“慧云阁?”
平嬷嬷应道,“哦,就是这松鹤院边上的那一片庭院,挺小巧别致的,景致也好。”
九娘子问道,“这是给谁预备的呢?好像荒废了很久了吧?”
“可不是?反正老祖宗就是这么交代的,说是让把这院子也收拾出来,可能老祖宗身边的什么人要住吧。”平嬷嬷含糊地说道。
九娘子点点头,也没太留意,心里想着或许真的是老祖宗带个什么亲戚来住吧,就带着丫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九娘子刚回到自己的屋里,练嬷嬷就进来了,“女乃女乃,寅黄那丫头有些不大对劲呢。”
“哦?怎么哪里?”九娘子换了套家常衣裳,问道。
“寅黄这一日一直就这么呆呆地坐着,也不吃饭,也不喝水的,奴婢还怕她寻死呢,特地让水生盯着点,可这丫头看着也不像是要寻死,女乃女乃,您打算拿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平嬷嬷问道。
九娘子沉吟了一会儿,“既不是我们爷的孩子,那我也没必要下什么黑手了,大嫂都把手伸到我的身边来了,我也不能有来而无往不是?这孩子,我替他们夫妻保着好了。”
平嬷嬷惊讶地问道,“女乃女乃,您想……?”
“这里头或许还有一些别的事,寅黄说得并没有十分清楚,她留着对我对世子也都还有用,她的胎,更是要保住了,嬷嬷,保胎的药和打胎的药,您都要给我备好了,保胎的暗中去弄,打胎的不妨将风声透到大嫂院子去,让我们瞧瞧到底哪些人在私底下有动作的。”
练嬷嬷应了,“银钏那丫头……”
九娘子知道练嬷嬷犹豫什么,沉了脸答道,“往日里我知道她是个心大的,但是没想到她的心这么大,她若只是贪图富贵,我还可以理解,但若是为了别人做对不起我的事,我就不能接受了。嬷嬷,您还得暗中里多照应着点,若她有什么不对,叫水生……”想起水生以前说过的看上银钏的事,九娘子顿了顿,才说道,“还是叫水生多看着她点,看清楚她是个什么人,也好打消水生的想法,趁现在还来得及。”
练嬷嬷点头,“可惜了,这丫头跟在女乃女乃身边最久了,没想到到头来是个这个光景……”
“这也要看她的造化了,她要是心术不正,我也保不住她了,但愿她还不至于那么没良心吧!”九娘子叹气着说道。
二人正说话呢,银丹进来回道,“女乃女乃,您说叫寅黄来见您的,她来了!”
练嬷嬷说道,“女乃女乃,您这是……?女乃女乃,您可得防着她点,别是犯了急,寻事来了。”
九娘子点头道,的确,防人之心不可无,便说道,“嬷嬷,没事,您下下去吧,我让银丹在这陪着就好了。”
练嬷嬷应了,退了下去,将寅黄带了进来,银丹站在九娘子身后,练嬷嬷出去带上了门,自己在门外坐了。
寅黄黄着脸进来,给九娘子行了礼,瞧见九娘子身后站着的银丹,嘴角掠过一丝自嘲,“女乃女乃不会以为寅黄要对您做什么傻事吧?”
九娘子也不尴尬,“这很正常,毕竟,我戳破了你的美梦!”
寅黄凄然道,“虽然美梦破碎了,但是对奴婢来说,也非是什么不好的,起码让奴婢看清了一些人!”
九娘子也不想跟她多说,“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寅黄看了一眼银丹,问道,“女乃女乃,奴婢倒是想问问,银丹和奴婢都是爷身边的人,您为什么这么看重银丹,却对我一直不冷不热呢?”
九娘子淡淡地说道,“你和银丹虽然都是爷身边的人,但志向却是不同。银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且对医药有着极大的热情,这样的人,不会将自己的感情放在一个不切实际虚妄的人身上。而你,一开始,你对爷的定位就错了,你是将爷看做是自己的,所以,为了爷,你可以做任何事,但这反而就失去了你的本心。”
看着寅黄疑惑的样子,九娘子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听懂,但我希望的是,你和银丹,或者任何一个丫头,都能把伺候人作为一个工作,而不是一个升为主子的手段,你应该是有自己**人格的人,而不是依附于主子的藤蔓。”
九娘子的话不仅让寅黄陷入了沉思,就连银丹,也双眼直冒星星,感动地看着九娘子。
一会儿,寅黄才苦笑道,“或许现在起还不迟,这就是今日您要对奴婢说的话吗?”
九娘子点头,说道,“既然你把事都做下了,我想着你也不能白白这么被人利用一回。既然利用了这个丫头的便利爬了一回床,那怎么也要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找回本来。”
寅黄有些没反应过来,迟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不能亏了你自己,让别人看你的笑话,被人白白这么利用一回,用完了就扔掉吗?世上还有这样便宜的事?”九娘子引导她道。
寅黄冷着脸,沉思了许久,九娘子也不催她,就这么瞪着,好半天,寅黄才
冷笑道,“他们两口子都把奴婢踩到泥底去了,奴婢虽然卑微,本就是个如泥的人,但是,他们谁也甭想把奴婢当块泥土,用完就扔。更别说,还利用了奴婢这卑微的情意……”说到这儿,寅黄的眼眶已经红了,“奴婢虽然低贱,但也知道护主。主子爷身边,奴婢是没脸呆下去了,奴婢腆着脸,求女乃女乃,帮奴婢这一回,奴婢偏要保住这孩子,奴婢偏要站到他们夫妻身边去,膈应死他们!”
“你想通了?”九娘子怀疑地问道。
“大女乃女乃想弄死奴婢,还请女乃女乃保住奴婢几天,待老祖宗回来,奴婢自会到老祖宗跟前把这事说清楚,求老祖宗给个活路的。”寅黄说道。
九娘子点头,“我也正想和你说呢,你这孩子我也是打算替你保住的!大哥大嫂子嗣上本就艰难,你这一胎,可是解了他们的愁呢,这么好的事,为何要瞒着骗着呢。我可不想有心人拿这事来说事,世子爷受的委屈本来就很多了,我不希望世人因为这事,更加误会他了。”
寅黄低下头来,“奴婢这才知道,奴婢以前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了,和女乃女乃比,奴婢的这点小心思差得太远了。爷身边有女乃女乃在,将来一切都会好的!爷太苦了……女乃女乃,您要好好对爷……”
“不用你说,我自然知道。那可是我的夫君!我的夫君我还不心疼,不维护,难道要把他让给别人?我是不能忍受他身边有别的女人的!”
寅黄先是惊讶地看着九娘子,然后才苦笑道,“早知道女乃女乃是这个心思,奴婢当初就不该存了那样的心思……”
九娘子对寅黄却并不同情,“世上本就没有后悔药卖的,难道换了另一个世子夫人,你就不会后悔吗?问题并不在于谁是世子夫人,而是你自己的想法本身就有问题。”
九娘子起身说道,“我答应帮你保住你的孩子,我的要求就是,在老祖宗跟前,你得实话实说,还爷一个清白。若是你反悔,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弄死你和弄死那只兔子没什么两样,你应该心里清楚的。再说了,如果让爷知道这事,你应该知道你会死得更难看的。”
寅黄默默地点头,“奴婢省得!”
九娘子不再说话,寅黄自觉地退了出去,九娘子又叫了银钏进来,“银钏,你去大女乃女乃那,告诉她,就说明儿老祖宗要回来,寅黄又病了,起不得身,让她借我几个粗使的丫头婆子。”
银钏欢快地应了,却没瞧见九娘子越来越发青的脸色……一会儿银丹进来回道,“女乃女乃,银钏换了一身桃红的衣裳出去了,金生已经跟上去了,难不成银钏真的……?”
九娘子面色十分不好看,“看这样子,十有**是的,递过去寅黄病倒的信,接下来就看她怎么做了,那边应该会有所反应的。”
银丹知道九娘子心里不痛快,也就没再继续就这事说下去,默默地给九娘子添了茶水就下去了。
话说银钏,得了九娘子的吩咐,高高兴兴地就往涟院去了,照旧,也根本先不去陈氏那,而是到了姬涟的书房里,一路畅通无阻,进了书房,姬涟正坐在书案后头看书。
银钏满脸兴奋地上前,一把搂住姬涟的脖子,“爷……我来了……”
姬涟温和地笑着,一把将银钏拉到自己的腿上坐着,将脸靠近了银钏的脖子,细细地嗅着银钏身上,弄得银钏浑身酥软,“好丫头,想爷了是不是?”
银钏娇笑不已,“爷……”虽然酥麻,却并不排斥,反而将自己的身子更加地贴合了姬涟几分,“爷,奴婢真的想您了……”
姬涟暧昧地笑着,“这个时候来,是得了什么吩咐吧?”
“嗯,是我们女乃女乃差奴婢来向大女乃女乃借几个人使使的,奴婢忍不住,就先来找您了!”银钏欢欣地说道。
“哦?你们女乃女乃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管大女乃女乃借人?你们人手不够了?”姬涟接着问道。
“唉,还不是那个寅黄嘛,装什么大小姐,她以为她是谁,跟我一样,不过就是个奴婢罢了,还在女乃女乃跟前拿起大来了,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的了,就病的下不来床了,偏生女乃女乃还好心地替她请大夫,练嬷嬷还看着给她熬药,嗬,都赶上主子的待遇了,我就不服气,我哪点比她差了,论情分,我跟女乃女乃的日子可比她跟爷的日子还长呢!”银钏一提起寅黄来,就一肚子火,趁这个机会都发泄了出来。
“哦?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呢?她可是你们爷跟前的红人,她病了,谁照顾你们爷去?”姬涟好奇地问道。
“哼!就凭她,我呸!”银钏满脸鄙夷地说道,“大爷,您不知道,我们女乃女乃和我们世子爷的关系可好了,我们爷什么事都得女乃女乃亲自动手伺候才行,现在就连穿的衣裳都得是我们女乃女乃动手做的才肯穿,净房里的一切事情也都得我们女乃女乃亲自打点才行呢,寅黄啊,早就只能干干地看着,什么也插不上手了。我估模着,她就是因为这个被气病的呢!”银钏幸灾乐祸地说道。
姬涟听了这话,脸色却是极不易被察觉地暗了一暗,“哦,想不到呢,你们女乃女乃才多大啊,竟然有这个本事!”
“我们女乃女乃本事可大呢,还有好多您不知道的呢!”银钏提起九娘子,倒是满满的骄傲和自豪。
可是姬涟却没兴趣和耐心听了,问道,“寅黄那丫头平日里看是十分壮实的,能有什么病,莫不是跟你们女乃女乃赌气,装病吧?”
银钏紧紧搂住姬涟的脖子,“我也这么觉得,可是看着又不大像,她这几日脸色是真的不好煞白煞白的,好像真的连床都起不来,一直躺着,有一日我到她那屋子瞧了一瞧,还似乎有股子血腥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听到这儿,姬涟的心定了下来,刮了刮银钏的鼻子,“好丫头,你想不想跟着爷过好日子,也做个主子女乃女乃,让一大堆下人伺候着?”
银钏娇嗔道,“爷,哪有您这样问的,我自然是想的啊,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没什么不可能的!”姬涟忽然神情严肃起来,“你进府晚,可能还不太清楚我们府里的事情,你们世子爷,他的身子你应该见过,这一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世子之位,迟早是要让出来的,银钏,你说说看,这个世子之位,谁来做更加好?”
银钏想了想,“按理说,应该是三爷吧?毕竟,他才是嫡子呢……”话说到这儿,银钏突然想起姬涟是个庶出的,连忙捂了嘴巴,生怕说错了这话,惹姬涟不高兴了。
姬涟脸上并没有什么受伤害的表情,而是很淡然地说道,“你说的对!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是三弟当了世子,我就更不可能有权力把你弄到我身边了!况且和三弟比,除了出身,我哪点比他差呢?”
银钏连忙应和,“是极,大爷您比三爷可出色多了,就是世子爷,您也比他瞧起来温和多了,人缘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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