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九娘子答话,姬澈应道,“带进来瞧瞧也好。”等练嬷嬷退了出去,姬澈对九娘子说道,“你身边不能只有一个银丹,水生帮你跑腿,做外边的事,金生火生要么也留给你,平常也好保护你,省得我不放心。”
九娘子推辞道,“我能有什么事啊,有水生跟着就行了,帮忙打理一些外头跑腿的事,金生火生还是跟着你吧,你出门的时候多,再者你说的朝廷最近动荡,你更需要他们在身边,我不用了。”
姬澈想了想,“要么,我再给你找两个像银丹这样有身手的婢女放在你身边,这样我才能放心。”
九娘子无所谓地说道,“那也好,你看着办就是了。”
练嬷嬷带了几个收拾干净都是十三四岁的丫头进来了,倒都是按照九娘子的要求来找的,看上去相貌都不怎么出众,人也很老实的样子,九娘子挑了四个,交给练嬷嬷和银丹银芽银针各带一个教着,另外又挑了两个粗使的,放到院子里,挑好了人,练嬷嬷让银丹将丫头都带了出去,这才上来问道,“女乃女乃,还有个事,您别忘了。”
九娘子看了姬澈一眼,起身进了净房,练嬷嬷跟了进去,“可是昭仪娘娘的事?”
练嬷嬷点头,“奴婢也猜着几分,也帮您留心了,那两个粗使的,咱们就先给她留着吧,至于宅子……”
九娘子沉吟了一会儿,“我陪嫁的庄子在哪?”
练嬷嬷说道,“在京郊台子河附近,还算是上好的田庄,一起的还有一个果园,现如今,是银钏的爹娘在那边看着。”
提到银钏,九娘子皱了眉,练嬷嬷安慰道,“女乃女乃放心,这里头的事奴婢都打点好了,他们知道银钏是生了重病去了的,银钱上,奴婢也打点好了,他们一家子咱们终生都养着的,无妨。”练嬷嬷倒是很有把握的。
九娘子叹了口气,“可惜了的……”
练嬷嬷不以为意,“女乃女乃,要不就在您陪嫁的庄子附近置办一处?这样还不显眼,又容易打理。”
九娘子点点头,“就这样,你亲自去做这事,银票在银丹那里,外头不用太好,不要惹人注意最好。”
练嬷嬷应了,九娘子出了净房,姬澈问了一下,“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事吗?”
九娘子犹豫了一下,“这件事我答应了别人要保密,我想着还是不能告诉你,但你可以知道,我们不会做什么坏事的。”
姬澈点点头,“嗯,我能理解。但是如果你遇到了难处,或者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我可以帮你的!”
九娘子放了心,“好的,如果我需要你的帮助,会求助于你的!”
想起老祖宗说的那事,九娘子张嘴想说,又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说出来,但这付神情却叫姬澈看在眼里,“怎么,有什么为难的事,不好开口?”
九娘子笑了笑,“没什么,你迟早会知道的,到时候再说吧。”
姬澈疑惑地看着九娘子,还想再问什么,九娘子却不愿意再说了,起身出去了,留下姬澈一个人沉思着。
晚上,刚用完膳,慧娘就摇摇摆摆地来了。
九娘子讶然地看着慧娘,“慧娘,你怎么来了?”
慧娘笑道,“怎么,二表嫂不欢迎我?”
九娘子笑道,“我说不欢迎的话,你就会不来了吗?”不等慧娘回答,自己又接着说道,“既然你不会不来,我当然也没必要说实话,不欢迎你了。来就来呗,我没什么可怕的。”
慧娘愣了一下,转而笑道,“二表嫂可真爱说笑,说话也着实有趣,怪不得老祖宗也这么喜欢你呢。”
九娘子淡淡地说道,“我说话本就是如此,可不是为了讨谁的好才这样的,你不觉得我说话不好听吗?”
慧娘笑道,“怎么会呢,二表嫂是性情中人,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二人正说话呢,姬澈从里间出来,慧娘起身行礼,“二表哥!”
姬澈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对九娘子说道,“我去外书房,你一会儿要是困了就先睡,我还有些事情。”
九娘子应了,“一会儿我让银丹送汤过去,你要不要多穿件衣裳,夜里风凉!”九娘子关切地问道。
姬澈摇头,“不用了,没事。”然后才对慧娘说道,“慧娘,你且坐坐,我先走了!”
慧娘应了,看向姬澈的眼神里却没有前几天的那么明显的温柔和挑逗了,反倒叫九娘子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姬澈出去了,九娘子和慧娘坐回去,慧娘说道,“二表嫂,我听下人们说,你的针线活特别出巧,我想来学学看,回去也给老祖宗做几件衣裳,你也知道,咱们老祖宗别的不说,这个却是极讲究的,一般的针线她看不上眼的。”
九娘子谦虚地说道,“那你可是被人误导了,我哪里会什么针线活,不过就是平日里做个荷包,打个络子什么的还行,那也是做姑娘时被逼出来的,至于衣裳嘛,我还真是不太擅长,我的衣裳都是丫头做的,我只是给个大致的样式罢了,这个我可帮不了你了。”
慧娘苦恼地说道,“怎么会呢,二表嫂你太过自谦了,我瞧着你平日穿的衣裳,真真是既优雅又合身,跟别人的就是不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难道这些都是你给的样式吗?怪不得别人做不出来呢,你就帮帮我吧。”
“慧娘,你才是太过自谦了,我瞧你的衣裳也都是很特别的,我的都是些家常的,没什么特别的,要说样式,我现在一时半会的也说不出什么样式,怎么帮你呢?”九娘子还真不是推辞,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帮。
慧娘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吧,你把你不怎么常穿的旧衣裳借我几件,我拿回去细细地看,照着把样式画下来,再自己琢磨着就好了,你说呢?”
九娘子倒没深想,点头道,“也是个办法。”然后就吩咐了银芽过来,“把衣箱里头我的衣裳找几件出来,给慧娘拿着。”
银芽应了,“女乃女乃,找什么样的?”
九娘子看着慧娘,慧娘说道,“每样各拿一件好了,什么褙子、裙子披风什么的。”
九娘子点点头,银芽这才应了下去找了。
慧娘感激地说道,“多谢二表嫂了,这下,我也有事情可做了,可以慢慢地画,慢慢地做,等我手艺练好了,我给你也做一件好的。”
九娘子淡淡地说道,“那敢情好,我还能穿上你做的衣裳。”
银芽收拾了一个包袱过来,慧娘拿了,起身告辞,“多谢二表嫂了,那慧娘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你早些歇着吧。”
九娘子点头,起身,将慧娘送到了正房门口,看着她扶着丫头的肩膀,慢慢地走远了,这才回身到了自己屋子里。
回到慧云阁的慧娘,将手里的包袱拆了开来,一件件地看着,都是些家常衣裳,也都是极新的,一件月白色的织锦披风甚至都还是新的,没怎么穿过一般,慧娘将披风展了开来,往自己身上披了披,对着妆台上的铜镜照了一照,嘴角泛出一丝笑意来。
夜渐渐地深了,外书房里的灯火却依旧通明,在通往外书房的竹径旁,一个女子的身影伫立了许久……
很晚了,姬澈才从书房里出来,对外边侍立着的木生说道,“你先回去瞧瞧,问问银丹,若是你们女乃女乃睡下了,咱们就别回去扰了她清静,若是还没睡下,你再回来报。”
木生犹豫了一下,“主子您自己……”
“无妨,我去那边长廊上等着,赏赏月色。”姬澈说道。
木生应了,起身先回去澈院了,姬澈自己摇了轮椅慢慢地往外书房对面的长廊上去了。
长廊上灯火幽暗,且在高处,姬澈上了长廊,看着府里四处或明或暗的灯光,慢慢地深深吸了口气,正待要提气起身,听到什么动静,突然转头看向长廊的尽头黑暗处,“谁在哪里?”
没人应答,姬澈缓缓地握紧了拳头,“谁?快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姬澈的拳头里握住了一枚流星镖。
一个身影慢慢从阴影处走了出来,越来越近,便越能瞧出一个女子窈窕的身影,“二表哥,是我!”
姬澈微微楞了一下,“慧娘?”
慧娘慢慢地走到亮处,胳膊上搭了一件男式的披风,“是我!二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姬澈没有回答慧娘的话,反而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慧娘微微苦笑,“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想起老祖宗曾经说过的,这里的地势最高,我便想着来走走,又想起这里离你的外书房近,才刚你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带衣裳,夜里风凉,我便想着给你拿件披风……没想到,正好在这遇见了。”说罢,慧娘走了过来,将披风抖开,披在姬澈身上。
姬澈想躲开,慧娘伸过去的手尴尬地伸在半空,“二表哥,难道我连给你披件衣裳都不能?我没有别的意思……”
姬澈犹豫了一下,自己伸手接了披风过来,自己披上,转身看着下边的院景,“慧娘……今时不同往日了……”
慧娘立马就红了眼圈,哽咽了起来,“二表哥,难道你还记恨我吗……我……我也是被逼的……”
姬澈摇摇头,“当初年少,许多事情就无需重提了,如今,我已成亲,咱们该避讳的还是应该要避讳……”
慧娘更加伤心起来,“二表哥,难道你也嫌弃我是个寡妇,名声不好听,会拖累你吗?”
“慧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姬澈话还没说完,慧娘便扑到了姬澈的跟前,趴在姬澈的膝上,“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嫁到南方,夫君身子不好,没两年就没了,夫家的人欺侮我,瞧不起我,吃不好穿不好,这些我都不怕,我可以忍,但是一想到自己已经是个寡妇,已经不复当年的慧娘了,我就难受,好几次我都想到索性去死了算了,这个世上,生无可恋,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慧娘抽泣起来。
“慧娘……”姬澈有几分不忍心起来,想要推开她,又觉得太过残忍,到底还是没有动手。
“二表哥,你知道吗?若不是想着心里还有一丝不服气,一丝奢望,慧娘早就活不下去了,还好,还好……还好让我等到了这一天,让我能够重新回到这里,重新站在你面前,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慧娘抬起头来,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在月光的照映下更加的苍白,让人爱怜。
见姬澈没反应,慧娘又往前膝行了一步,将手搭上姬澈的膝盖,“二表哥,慧娘没有什么奢求,也不敢有什么奢求,能看见你,能时时看见你,能知道你过得好,慧娘就很满足了……求你,求你别赶慧娘走,慧娘已经是没有家的人了,除了老祖宗,这个世上再没有值得慧娘信任的人了,二表哥,求你了……”
慧娘的纤纤素手搭在姬澈的膝上,苍白若泣的小脸迎着姬澈的目光,雪白的脖颈在月光下更加显露了几分诱惑,那曲线幽深地领口处微微松动……这一切,暗香浮动,诱人至极。
忽然,长廊的另一头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哟,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深夜幽会啊?唉,看来,我挺煞风景的呢!”
姬澈和慧娘都惊了一下,回头看去,却是九娘子慢慢地从长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胳膊上还搭着一件男子的披风。瞧见二人的样子,厌恶地撇开了脸,然后说道,“哟,这是怎么了?慧娘哭了?为何趴在我夫君的膝盖上哭呢?莫不是我夫君欺负你了?”
说着,九娘子上前动手,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慧娘是不是愿意,是不是高兴,一把就将慧娘从姬澈身上扯了起来,手上稍稍一用力,就把她推到了一边,“慧娘,你这就不好了,叫人误会我家夫君欺负你多不好!”然后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快擦擦脸吧,难看死了,可不像你平常的模样。”
说罢,也不管慧娘脸上下不下得来台,扭头对姬澈说道,“相公,木生回来时,我还没睡,想着月色正好,便过来接你,怎么,是不是扰了你的好事了?”
姬澈被她连嘲带讽地说得有些发愣,九娘子看了一眼披在他身上的披风,“哎哟,这件披风怎么恁的脏了,快拿下来吧,叫人瞧见该说我的不是了,怎么给自己夫君穿这么一件脏衣裳呢!”说着,一把揪住姬澈身上披着的披风,使劲一扯,然后随手一抛,就将那披风丢在了地上。
然后将自己带来的披风展开,温柔地披在姬澈身上,并蹲子,动手给姬澈系上带子,一边用力一边咬牙说道,“风大,我给夫君系紧一点!”说着,手上一用力,狠狠地勒了一下姬澈的脖子。
姬澈面不改色,却是微微含笑,“娘子,你弄疼我了!”
九娘子低声说道,“回去再跟你算账!”然后起身,对愣在一旁的慧娘说道,“慧娘,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出来散步赏月色的?”
慧娘愣了一愣,来不及回答,又被九娘子问道,“哦,果然是的,也难怪,一个人,孤零零的晚上是要难以入睡了。只是,慧娘,这里是外书房,你一个……那什么,我说话直,你别见怪啊。”九娘子还解释了一句,然后才说道,“你毕竟是个寡妇,这么着随便进出男子的书房,是不是有点不大好?当然了,我不是说你有意勾引人什么的,但是难保这里有下人瞧见,你不怕自己的名声受损,我还怕我家夫君的名声受损呢!”
瞧见慧娘的脸色铁青起来,九娘子的心里微微舒畅了一些,“我呢,也是给你提个醒,人言可畏啊,我家夫君倒还好,他是个男子,再怎么的也不吃亏,可你不一样了,你可是个女子,还是个身份特殊的女子,寡妇家家的,寄居在外祖母家里,这要是名声受损,岂不是逼你去死?”
说着,九娘子自己啐道,“唉,呸,呸,我说话不好听,话糙理不糙,慧娘,你肯定理解我的是不是?你好好想想,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见慧娘已经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脸色已经说不上是铁青还是通红了,还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了,九娘子又叹了口气说道,“唉,我也知道啊,要不怎么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呢,相公,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替慧娘想想,是不是得把这慧云阁单立出去,要不,以后慧娘的日子可咋过哦?”
慧娘已经被噎得说不出话了,连哭也忘记了,好半天才低声嚎了一句,“二表嫂,你太过分了……”
九娘子豁地转身,走到慧娘身前,“我过分?如果再让我看到这样的情景,我会更过分的,我可以向你保证,这绝对是真的!”
然后也对姬澈说道,“相公,为了慧娘的名声,以后,你还是和慧娘保持点距离好,你说呢?”
姬澈点点头,“慧娘,你表嫂说得有理,我也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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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审查啊大审查,为什么连一米的书名都改了?那么多要改的,怎么办?从何改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