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怒,你看,萱儿把她的心给了我。(凤舞文学网)”我朝静静坐在一旁的秦怒说道。
“殿下,别光顾着高兴了,准备受责吧,帮里的人已经知道了,想必现在元夫人也知道了。”秦怒平静地道。
“我知道,再让我高兴一会儿吧。”
受责就受责吧,早在我答应带她下山时就料到了回来要受责的。我笑着仰躺在草地上,望着天上飘浮而过的白云,回想着今天与她的一点一滴,我要牢牢记着这一天。
直到天完全黑了,我才慢慢步回小澄谷。远远的,谷口牌坊下,母亲单薄的身影就站在微弱的风灯黄光下。
“母亲……”
“跪下!你真是我的好儿子,你给我说说你今天都做了什么?”
我跪在牌坊下,我知道现在的我在她眼里,是个大逆不道的不肖子,无论她骂我什么,我绝无二话。
“怎么?不敢说了?你今天可是胆子大得很啊,怎么现在一个字也不敢提了?凌羽,我对你太失望了,在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做母亲的吗?还有你的兄弟凌飞吗?你竟然私下带宁姑娘下山,就不怕她出意外,就不怕被帮里其它人非议?”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母亲的声音开始颤抖,“你以为有秦怒在,便万无一失了?如果真的出事了,凭秦怒一人之力怎能保你两人周全?上次袭击的事才过没几天,你这么快就放松警惕了?你不但不顾自身的安危,连她的安危也不顾及,你何时变得这么任性妄为了?这些年来我是如何教导你的,你忘了自己身上背负着这天下苍生的重任了吗?你难道也忘了当初答应过他什么了?如今竟然对她起了觊觎之心?你如何对得起他?若他知道了,你将如何自处?
你身为帮中首领,不念秦怒多年来为你出生入死,只为一已私欲,罔顾帮中教义,令他与你一起身陷囫囵,是为不忠。辜负你父王多年来对你的悉心教导,是为不孝。身负天下苍生重任,却恣意妄为,冲动行事,愧对天下人,是为不仁。违背自己对他的承诺,是为不义。试问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将来如何能继承大业,令天下归心,令朝臣信服?”
我沉默着,母亲望了我半晌,语气终于缓和下来,“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是,你要知道,这天底下,你对谁都可以有意,唯独对她你不可有一丝非分之想。你要记住,将来,你得到的会是整个天下,除了她……”
“是,儿子知道了。”
“你跪在这里好好想想,以后该如何做。”
弯弯的月儿悄悄爬上了树梢,几只乌鸦站在树梢上嘎嘎叫着,似是嘲笑我这个狼狈样。我捡起几粒石子弹过去,擦掉了它们的羽毛,嘎嘎惊叫着飞走了。
母亲说得对,我确实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可是我不后悔,我放纵了自己一天,这就是这一天的代价。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不用回头我也知道那是莘莘。她提着一个食盒,坐到我旁边,将里面的点心拿出来。
“吃点吧?”
我摇了摇头,“我在受罚呢,我不吃点苦,母亲的气不消。”
“受罚?可你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在受罚。”莘莘嘲讽道。
我笑了笑,“还是你了解我。”
“凌羽,你这是何苦,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你们相处得再愉快又如何?师妹不过是将你当成了凌飞殿下罢了。”
“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我也是为了你好,俗话说得好,当局者迷,你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反问她,“那你呢?你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你也明知道没有结果,何苦一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你……”
“莘莘,我说过很多遍了,这一辈子,你永远是我的妹妹,仅此而已。”
莘莘生气地将手里的点心扔了一地,红着眼圈跑了。我知道这样说很绝情,但是我不想她对我再抱任何幻想。
自那日后,我没有再去找过萱儿,有了那一天,我心满意足了。
在她一年之期将满前十天,我奉命到琉璃湖和她一起练集仙诀。虽然驯龙一直没有音讯,但御凤就在琉璃湖底,夏帮主希望我们先将集仙诀练熟。那几日,我每天都和她一起练剑,但也只是练剑而已。虽然我渴望着和她见面,但我必须遵守自己的诺言,不再对她有非分之想。
飞羽帮在各地的据点陆续传回消息,一个名为圣焰教的教派最近在墨渊各地崛起。如今朝中两派为争储君之位已进入白热化阶段,父皇的病也日趋严重,这个圣焰教在此时兴风作浪,不得不防。七月初,我带着秦怒,和夏帮主、玄羽堂李堂主一起前往西部地区,着手调查圣焰教背后势力。
圣焰教的前身是个由小商贩联合起来的商会,举着众生平等、四海皆亲的教义,教众之间无分彼此互相帮助。可如今的圣焰教,虽教义不改,但性质已变,大量吸收教徒,每月都举行集会,大肆宣扬圣焰教的好处。
这一去便是数月,我们走遍了整个墨渊的西部,虽然我们怀疑此教背后势力和朝堂中人有关,可惜一直没能查出到底谁是背后操纵者。
不久后,墨渊传来消息,皇后薨逝,嫡系派最大的靠山倒下了,也许父皇会有所动作了。果然,父皇很快便下旨,派凌飞和大哥去清剿圣焰教。我们数月来的功夫总算没白费,我将这些日子以来查到的圣焰教各个据点列成册子,让李堂主交给他。
在离开墨渊大半年后,我终于回到了墨渊。听母亲说,最近莘莘和凌烁相处得不错,凌飞也有意撮合他们,我从心里为他们感到高兴。突然想起今日是正月十五,心念一动,易了容,让秦怒准备好画舫,往青暮山驶去。
深冬时节的漓水江上游船极少,只我们这艘画舫在江面上徐徐而行,两岸青翠不再,灰蒙蒙的一片萧条景色。我落下帷幔,坐在船里轻轻吹起笛子。
“殿下,宁姑娘在岸边。”秦怒突然朝我说道。
我往岸边望去,一名身形高挑的女子,穿着一条青绿的纱罗裙,腰间挂着一个墨绿色的小竹筒,正在岸边兴奋地挥舞着双手,朝我大声喊道:“宁宇……宁宇兄……”
“要不要将船靠过去?”秦怒问道。
“不,继续向南。”
“可是……殿下,你一直挂念宁姑娘,今日难得遇上……”
我打断他,“她喜欢的人是凌飞,不是我。”
秦怒叹了口气,又撑起杆子,往青暮山驶去。岸上那女子,往船行驶的方向追来,拢起双手大声喊道:“宁宇,我是宁轩……宁静致远的宁,器宇轩昂的轩……”
刺骨的江风掀起了她的绿罗裙,她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着,透过帷幔,我远远地看着她,直到呼啸的江风将她的呼唤声湮没,直到那绿色的身影渐渐变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到。
画舫刚拐入一个山坳,秦怒突然说道:“殿下,那边有情况。”
秦怒的警觉性一向很高,哪怕他在撑船,他也会留意岸上的情况。我朝他说的方向望去,正值午时,太阳直射在树林里,几道白光从林子里反射出来,那是兵器的反光。
“弃船上岸!”我朝秦怒说道。
两人弃了船,一上岸便往林子那边奔去,二十名身穿紧身黑衣的蒙面男子,正手握长剑往官道追去,他们的打扮和上次闯谷劫人的黑衣人一模一样。
不能让他们追上她!我怒喝一声,往跑在最前面的黑衣人一剑刺去,秦怒紧随我身后,挡住欲上前阻挡的人。那些黑衣人均训练有素,一旦受伤了,便马上咬碎嘴里的毒药自尽。不断有黑衣人想尽快往官道追去,我守在官道口,奋力拦住想闯过去的人。秦怒终于抽出一个空档往空中射了支响箭,我只要再支撑一会儿,便会有援兵赶来,可是,一柄利剑已穿过了我的胸膛。
我不知道秦怒是怎样在那么恶劣的情况下将我带走的,我很快便失去了知觉。朦胧中,我又来到了青暮山,一个长着满脸麻子的年轻公子,正穿行在松林的阳光下,微笑着朝我走来……突然场景一转,我坐在画舫上,看着岸上那名绿衣女子,正挥舞着双手朝我大喊,可是我只到呼呼呜咽的江风,听不到她的声音,我朝秦怒叫道:“秦怒,快,快靠岸,萱儿在喊我……”可是那船始终靠不了岸,我焦急地朝岸上望去,那抹绿色的身影突然一晃,往江中跌落……
“不!萱儿……”
我猛地睁开双眼,一个绿色的身影正在床前注视着我,“萱儿!”我伸手想要拉她,方抬起手,才发现那人不萱儿,是莘莘。
莘莘怔怔地望了我半晌,才道:“你终于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元夫人这几日来都没合过眼。”
“萱儿呢?她可安好?”
“她没事。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我释怀地点头,“没事就好。秦怒呢,他有没有受伤?”
“他受了点伤,但没大碍,皮外伤而已。你光顾着别人,就不问问自己。”
“我睡了多久?”
“你昏睡了五天,那一剑就刺中你左肋,李堂主说,要是那剑再往上一寸,你就没命了。”
我笑了笑,又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莘莘一怔,不明所以地道:“我在这里怎么了?以往你生病或是受伤,都是我照顾你的。”
“以往我们少不更事没有顾忌,可现在不一样了,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老是跟着我。凌烁对你很好,你能找到个好归属,我替你高兴着呢……”
“够了凌羽殿下!我对你好是出自真心,从没想过要你回报我,我知道我讨你嫌,可你也不用迫不及待地把我推给别人!”
我知道她生气了,每次她一生气,便叫我做凌羽殿下,不生气的时候叫我凌羽。“莘莘,你也看到了,我心里只有她,即使她根本不知道世上有我这个人。很傻是吗?我也觉得很傻,所以,我不想你重蹈覆辙,不想你和我一样辛苦,你懂吗?”
两行眼泪像珠子一般从她的眼里坠落,她站起身,绝望地望着我,“我懂。”她转身走到门口,没有回头,“可是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