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像渐渐清晰,北凌羽赤-果着上身,正趴在我身旁,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紧抿着的双唇也是惨淡无色,声音虚弱,望着我的眸子却平和安详。(凤舞文学网)
“萱儿,别怕,都过去了。”
我迷惘地望着他,努力回忆着之前的片段,一把苍老的声音突然在我们上方响起,“陛下,请运气养息,别再强撑了,她已经醒了。”
这声音很熟悉,是夏桑菊的声音。我抬眼四处打量了一下,我与北凌羽,均是赤-果着上身趴在床上,秦怒坐在床边,一手按在他背心上,正紧闭双目往他体内输入内力,头上冒出丝丝白烟。而我的背上,此时也被一只手按着,一股热流正源源不断地注入我体内。
手臂处有些痛感传来,我垂目望去,一根细细的透明羊皮管,正连接在我和北凌羽手臂的血管上,鲜红的血液正透过那根管子,流入我体内。
输血?我霎时间明白过来,难怪北凌羽的脸色这么苍白,我流了那么多血,他要输多少血给我才够?我动了动,想制止这一切,背心上那只手稍微用力按住了我,夏茉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宁丫头,别动,就快大功告成了,现在可不能分神。”
我不敢再妄动,望向北凌羽,自上次在荆西草原一别,已数月没见,他比之前消瘦了不少。此刻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却仍强撑着,朝我投来淡淡的一笑。我的心紧紧一揪,忙将脸转向另一边,那殷切的目光,让我承受不了。
再次醒来时,已是穿上了衣服。白色的纱帽自帐顶上垂下,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药香,房间的布置有点眼熟,一名穿着鹅黄色碎花裙的俏丽人儿,正趴在我床边睡着了。
我动了动,那俏人儿马上醒了,惊喜地望着我,“师妹,你醒了?”
“师姐。”我轻声应了句。
宋莘莘仍是那么漂亮,水汪汪的杏目。如柳的眉毛,如云的秀发,长长的睫毛正微微颤动着。紧张地望着我。
“师妹,你感觉如何?有没有不舒服?肚子饿了吗?不对,夏茉子师叔说你还不能吃东西,你口渴吗,要喝点水吗?”
我不由失笑。“师姐,你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叫我怎么答?”
宋莘莘吐了吐舌头,笑道:“你看我,糊涂了。”
我望了望四周,问道:“这里是……?”
“清心苑。师妹你安心在这里休养,别的什么也不要想,将身体养好要紧。”
“嗯。”我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问道,“凌羽呢?他……他怎么样了?”
宋莘莘笑了笑,说道:“放心,有夏茉子师叔和帮主照料。他没事,不过现在身体还没复元。所以要闭关修养一段日子。”
我的心稍安,又道:“他要闭关,那朝中的事……?”
“有太皇太后呢,还有凌珩和凌烁,他们现在也能帮上忙了。”
我正要再问,房间的门已被打开,三把熟悉的声音先后响起。
“乖女儿,你总算醒了,都是老爹没用,找不到灵丹妙药给你治病,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师妹,你可回来了,今后别再一声不吭就跑了,又扔下我不管……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找师傅,将他带回来。”
“主子,你醒了,药煎好了,夏茉子前辈说,你一醒来就要马上喝的。她还说你现在体虚,不能吃东西,所以我没拿蜜饯给你,这药有点苦,你且忍忍。”
望着眼前这三人,我的眼眶一热,泪水汹涌而出。
“老爹,别担心,灵儿已经好了,再也不用那些灵丹妙药了。悯儿,吉祥,我……我可想你们了。”
“哎哟哟,乖女儿,别哭别哭,一哭就不漂亮了。”夏枯子急道。
吉祥和陆悯也是眼睛湿润,宋莘莘将我扶起,让我将吉祥送来的汤药喝完。一种回到家的感觉霎时涌上心头,之前经历的种种,此刻已成过眼云烟,或许,人总要在经历过生死,失去了一切之后,才会懂得珍惜。
自那之后,我便安心留在清心苑,每日夏茉子都会为我诊脉配药,数日后,我已能吃进流食,虽然身体还是虚弱,但已可以下床走几步了。
宋莘莘每日都在清心苑陪伴着我,让我了解了这一年以来发生的事。如今她已被北凌羽收做义妹,封为昭云郡主了。我想这是北凌羽有意断了她的念头,也避免了他和北凌烁兄弟之间的隔阂,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北凌烁对宋莘莘痴情依旧,但宋莘莘仍是不为所动,已明言此生不嫁。
狄靖自从在大悲寺走了之后,一直杳无音信,大悲寺和飞羽帮都有派人找他,但他却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任何消息。
元妃自北凌飞死后,一直心存愧疚,不理会北凌羽的请求,没有重返宫廷做太后,而是在琉璃湖畔的觅兰居住了下来,每日为北凌飞诵经念佛。
圣焰教如今已不成气候,只余些许残党,可恨的是北凌雁仍是不知所踪,继续逃窜在外。北凌羽早已下令,但凡发现圣焰教余党,格杀勿论。
半个月之后,我已感觉好了许多,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也不用人扶着走路了。这日傍晚,待吉祥将我喝过的药收走后,我独自来到琉璃湖旁。
一年已过去,琉璃湖仍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刚开始入秋,湖边的枫叶已开始变黄,黄色的落叶不断漂浮在湖面,清澈的水底里却漂着绿色的水草,红彤彤的晚霞映照在湖面上,让琉璃湖真的成了一块五彩斑斓的琉璃。
觅兰居传来一阵阵木鱼的“笃笃”声和喃喃诵经声,我站在湖边,轻声呼唤:“凌飞……我回来了。”
我将手中捧着的一束野花,轻轻散落湖中,坐在湖边静静看着正在西沉的夕阳,一年前的夏天,我与北凌飞正是坐在这个位置。相拥着,看着远处山巅的夕阳沉落。
蛋黄似的夕阳终于隐在山后,我站起身,四下轻呼:“小黑……你在哪?”
快要入黑,四周开始有不少虫鸣,却没有小黑的叫声,我四下寻找,不停呼唤它的名字,正失望间,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声。
“它在这儿。”
我诧异地转身。北凌羽正站在我身后,一身月白色的绢质长袍,胸前是金色丝线绣成的五爪金龙。腰间挂着驯龙宝剑,头束紫金白玉冠,手中拿着一只墨绿色的小竹筒,正朝我递来。
我定定地望着他,他朝我淡淡一笑。轻声道:“每次我到这儿来,它便跳出来,上次还跳到我肩上不肯下来,我便将它带走了。如今你回来了,该物归原主了。”
我接过小竹筒,将盖子打开。一只黑色的小蟋蟀倏地跳了出来,落到我手臂上,朝我唧唧地叫了几声。
“小黑。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了。”我伸出手指,小黑一下跳到我指尖上,两条小触须不停抖动,兴奋地叫着。
北凌羽站在一旁。双手负在背后,微笑着看向我。他的脸色仍然苍白。身形比以往消瘦了,精神看上去还不错,如星般的眸子如琉璃湖的水,清澈见底。
“你……已经好了?”我问道。
北凌羽没有答我,反问道:“累吗?刚复元,应该多休息,不应该在这儿吹风的,小心着凉了。”
我点了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将小黑赶回竹筒盖上盖子。北凌羽低头看着我的手,忽然伸过来手,将我的手腕反转,望着上面那道刺眼的疤痕,原本柔和的目光,瞬间闪过凌厉的杀气,狠声道:“晨煞……他竟敢这样对你!”
我急忙将手抽回,低头不语,气氛有点尴尬。须臾,北凌羽轻叹一声,又柔声道:“萱儿,已经过去了,别再想了。宝藏已经开启了吧,如此也好,从此再也没人打你的主意了,我也安心了。”
“你们一早知道我和宝藏的关系,为何一直要瞒着我?”
“因为我们都不愿你活在担惊受怕之中,飞羽帮也一直在找这个宝藏,一来墨渊也需要这笔财富,二来,原本以为只要我们比其它人先找到,便可保你周全,若日后墨渊需要用到这笔宝藏,也可合你我两人之力,用我们的血一起将它开启。没想到,原来晨煞一早知道这个宝藏所在。”
原来北凌羽和我的血型一样,若得到宝藏的是我们,则可用两人的血将宝藏开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几乎流光了我的血才将宝藏开启。上官逸知道北凌羽身上有和我一样的莲印,也猜到他和我一样是异血人,所以知道北凌羽能救我,将我送回墨渊。
“我……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一时意气用事,将宝藏开启了,还让你为我失了这么多血。”
北凌羽笑了笑,“傻瓜,所谓的宝藏,也不过是身外之物,墨渊并不是穷到要指望它,重要的是你没事就好。”
“凌羽,谢谢你。”
北凌羽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失望的神色,黯然道:“你我之间,不需言谢。夜寒露重,快回去吧。”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我望着他腰间的驯龙,若只在谷里,他不需要将剑佩在身上。
他点了点头,“回宫。”
我诧异地道:“可你还没完全复元,这么快就回宫?”
他没有望我,只道:“嗯,赤霞一直虎视眈眈,随时有所动作,不得不操劳。你快回去吧,保重。”
他说罢不再回头,迈开步子大步离去,一条黑色的身影迅速从一旁的林子里掠出,紧随其后,那是他最忠实的守护者,秦怒。
望着北凌羽远去的身影,我心里有点难过,刚才那句谢谢,将俩人之间的距离拉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