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若芸喘着粗气,手脚有些哆嗦着,手中的水壶直晃荡着,她甚至能听到其中的水声。
“你没事吧?”,江兮浅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若芸嘴角有些勉强地扯了扯,面色却惨白如织,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她吞了吞口水,“没,没事。”
“啊——”,怀中的姚瑶溪突然惊呼一声,“不,不要;别过来……走,走开啊……鬼啊!”
江兮浅紧紧地拥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没事,瑶溪别怕;我们在,都在的。”
“呜,呜呜——”
一时间,江兮浅有些不知所措,后来竟是连骑马的姚铭书等人都被惊动了。
“咚——咚咚——”
窗棂被有节奏地敲击了几声,江兮浅手上不停,轻轻地拍打着姚瑶溪的后背,安抚着她;下巴却朝着被敲响的窗棂处扬了扬,示意若薇撩开窗帘,入目是姚铭书担忧的面庞。
“瑶溪如何了?”,姚铭书眉头微皱,眉宇间尽是担忧,他紧紧抿着唇,透过窗棂看到被江兮浅用在怀中的姚瑶溪,“她……”
江兮浅摇摇头,用手背试了试,心里暗道一声糟糕,抬头望着窗外之人,“合该是被吓到了,有些发热,唔,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必需尽快回凤都城内。”
“好,我们加快教程”,姚铭书的心也有些沉,看着江兮浅,“我带瑶溪骑马可行?”
“只怕不行”,江兮浅沉声,黛眉微蹙,“她有些发热了,本来就是心绪不宁,好不容易才安抚了下来,若是再过多的颠簸,只怕情况会更加的……”
后面的话不用说,大家都意会了,姚铭书微微颔首,看着姚瑶溪那惨白的面色,咬着牙,红唇紧抿,双手死死地捏着缰绳,拳头上青筋直冒,指节发白,心有些疼,这个妹妹太命运多舛,如今又……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没保护好她。
“谁都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姚大哥也不必太过介怀”,看着这样的姚铭书,江兮浅有些感动轻声道。
“瑶溪就麻烦你了”,姚铭书此刻哪里听得进去这些。
“姚大哥这说的是什么话?”,江兮浅有些无奈,示意若薇从马车的暗格内取出纸币,怀中抱着姚瑶溪,有些不太好动作,索性就这马车的木壁,下笔宛若行云流水,只是片刻后,又唤了姚铭书,“姚大哥,你派人尽快赶回城内,准备好这些药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就算她有这惊人的医术,却也无法,更何况她这是心病。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姚铭书点头,握着那雪白却明显墨迹未干的宣纸,却没有多问,“浅浅,我公主府欠你一个人情。”
“……”
江兮浅示意若薇放下帘子却不在说话,只是看着怀中身体温度升高,却仍旧迷糊不安的姚瑶溪,她伸手点了她的睡穴,至少能让她在这一路上安稳些。
“小姐”,若薇蠕了蠕唇。
“让清扬稍微快些走,尽快赶回凤都”,江兮浅沉着脸,姚瑶溪的身子本就不甚好,所以只是小小的惊吓竟然让她承受不住。这让江兮浅不禁觉得有些奇怪,照例说,如果是她,第一次见到人的头骨,或许会害怕,会受到惊吓,但绝对不会如姚瑶溪这般,除非……
不,不可能。
姚瑶溪身为云梦公主唯一的儿子铭王的嫡女,又颇受皇帝喜爱,怎么会有那样的经历。
但愿,是她想差了。
跟在马车后不远处的楚靖寒,看到姚铭书和江兮浅动作的那一幕,眸色暗了暗。
看来那丫头身上果然有鬼。
视线投向江文武,眼中赫然带着询问之色。
江文武却只是苦笑,心头划过一抹苦涩,对着楚靖寒为不可查地摇摇头,他能查到的东西,都流于表面,也不知道是为何,他总觉得,在暗处有不止一股势力在阻止他的动作,甚至,他都不知道那几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飞速成长,然后学会了懂事,知礼;学会了冷漠,傲然;也学会了**,自主;却是再也不需要其他了。
鹰。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这种动物。
幼鹰顽劣,总是依赖着父母,懒惰而不自知;直到有一日,被亲人抛弃,折断翅膀,扔下悬崖,然后它学会了奋力,学会了展翅,学会了如何搏击长空,学会了如何在天际翱翔;只是它们却再不需要父母。
孤鹰,孤鹰;孤独的鹰。
她不正是如此么?
父母兄弟,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也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心紧紧地抽痛这,江文武此刻真的好想对自己的主子开口,他不想再查了,不管自家妹妹身上有多少的秘密,有多少的不妥,他只想好好的守着她,用余下的时间补偿她。
可楚靖寒又怎会给他这样的几乎,他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人,哼。
待一行人回到凤都城内,已然酉时。
姚铭书从江兮浅怀中结果已经睡着的姚瑶溪,面带惊讶之色。
“我让若薇封了她的睡穴”,江兮浅淡淡地解释道。
“恩”,姚铭书颔首,“多谢了。”
江兮浅看着姚铭书,几度欲张口却始终没有问出口,有些话他不说自然有他不说的道理,而姚瑶溪这样的症状也未必就是有那样的经历。这样想着,她的心里倒是好受了很多,转头看着面色同样苍白的若芸,心中想着,等回去之后再好好问问吧。
“告辞”,姚铭书抱着姚瑶溪。
“银楼主,就此别过”,江兮浅对银面微微颔首,而后传音入密,“让暗狱派一个小队去查查,那木香花处的古墓,另外千万别往山中去,让他们务必小心,若有什么,以自身安全为重。”
银面颔首,“江小姐慢走。”
等所有的人都离开之后,江文武这才悠然地上前,“浅浅,我们也回罢。”
“早上我是带着若薇若芸溜出来的,所以还是分开走吧”,江兮浅摇摇头,不等江文武答话径自对着赶车的清扬道,“我们走吧。”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江文武心头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回到汐院。
江兮浅本有些疲累,尤其是在连续经历巨蟒围追和那古墓的惊吓之后,她揉了揉太阳穴。
“小姐可是身子不适?”,若薇有些担忧地问道。
“无妨”,江兮浅摇摇头,看着那明显心不在焉的若芸,她嘴唇动了动,垂下眼皮,眉头微蹙,几经斟酌还是决定,“若芸。”
“啊?”,若芸好似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条件反射地看向江兮浅,“小姐?”
江兮浅心中摇头,“你没事吧?”
“啊——没”,若芸眼神闪烁着,面色却是越发的苍白了。
“若芸!”,若薇沉声,她们当初既然决定要跟着小姐,封她为主,自然是不能有半丝半毫的欺骗,她现在这般又该怎么说,连她都能看出她的不对劲来,小姐是那般七窍玲珑心之人又怎会看不出来。
若芸自然也明白的,只是有些话,她真的不……不能说,“小姐,姐,别……别逼我,我……”
“若芸”,若薇恼了,连语气都带着怒火。
“……”,江兮浅久久凝视着若芸,见她眼神虽然闪烁可其中的真诚却不减,而且眼见她都快哭出来了,只是长叹一声,“若芸,有些话你不愿说,我也不问,只是你要知道既然你们跟着我,有些事就不需要你一个人承担,你明白吗?”
若芸紧紧地咬着下唇,双手紧紧捏着拳头,掌心全是水珠,这些她何尝不明白,只是,“小姐,我……你们别再问了,我不能说的,真的不能说”,她懊恼地蹲子双手抱着脑袋,豆大的泪珠吧唧吧唧的掉在地上,溅起些许尘土。
“罢了,若薇带她回房休息吧,小厨房之事暂时交给翠柏她们,你们都好好休息两日”,江兮浅垂下眼皮,“若芸她……你也别恼了,好好照顾她。”
“是”,她恭敬地福身离开,眼中带着感激。
江兮浅却是慵懒地半倚在床榻上,静静地回想着。
若芸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的?
木香花,古墓!
对古墓,难道那古墓有什么古怪?
突然,她脑袋中灵光一闪,那古墓的墓碑被木香花和木香花藤蔓交缠遮挡,若非仔细去看,根本看不出来,就连姚瑶溪距离那么近都未发现,她站在她身后又如何看得到,但在他们一行当中却真正是她第一个发现的,而且就是从那时候……不,不对,是在看到那绵延成片的木香花时,若芸的脸色就已经变了。
木香花?
那花虽然带着清香,却只是好看而已,微微有着些许药性却不强烈,可为何若芸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良久,江兮浅无奈地喟叹一声,想不通啊。
“水阳!”
“在!”,水阳从暗处飞身而出。
“今日竹园与和园的那几位可有什么动作?”,江兮浅淡淡地开头,想不通的索性不想了,指不定哪日若芸就想通了呢?
水阳抿了抿唇,摇摇头,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今日和园中的那位已经前往浣洗房,听说是是带着丫鬟去的,跟浣洗房的黄妈妈大吵了一架;竹园中的那位辰时时分过来了一趟,我让门房以您在休息为由打发了;倒是没有发现她们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嗯”,江兮浅略微沉吟,那明柳当真以为这里还是沪南,可以任由她作威作福么?
不过区区通房丫鬟,去浣洗房居然还带着丫鬟,当真是笑话。
“行了,先下去吧,继续监视着”,江兮浅摆摆手。
今日大好的天气,原本是打算好好出去散散心的,结果却闹成了这幅模样。
哎!
难道她就是那传说中的麻烦体质?走到哪儿都有麻烦,不是她麻烦就是身边的人麻烦,当真是各种麻烦啊。
江兮浅躺在床上,扯了扯床头的小铃铛,让人备了浴汤。
好好放松之后,躺在床上,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天。
天气仍旧尚好,许是因为头天太累,江兮浅一觉醒来,竟然已经时近辰时。
“小姐醒了?”,若薇熟悉的声音传来。
“嗯”,江兮浅习惯性地接过她递来的衣衫,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着忙里忙外的若薇,微微蹙眉,“若芸呢?不是让你休息两天好好照顾着她的吗?”
若薇抿唇,淡笑着,“芸儿就是那般,只是受了惊吓,昨天给她熬了碗压惊的汤药,睡了一晚已经无事了;更何况小姐还是我们自己照顾着放心些。”
“你呀”,江兮浅哪能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摇摇头,更多的却是感动。
迅速穿好中衣,看着若薇递过来的枣红色抹胸长裙外套开口对襟小褂,微微蹙眉,“把我那件金丝软烟罗滚边的百褶如意广袖流仙裙取来。”
“可是小姐,这天气到底有些凉,那金丝软烟罗的广袖流仙裙,到底有些薄了”,虽然心头明白以自家小姐的内力修为,就算在最冷的大雪天身着春衫也是无妨,但到底还是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尤其是她现在还是沉珂未愈的病人呐。
江兮浅撅着嘴,“那也不要这件枣红色的,换件其他颜色的来。”
“好吧”,若薇摇摇头,也不知道自家小姐这是什么毛病;每次出任务或者回那里,必定是一袭大红月袍,在风中翻飞好似血浪,可平日却绝对不沾半分红色,哪怕是颜色相近的枣红、血青都不行;连粉色都是极少的,还是那种极浅淡极浅淡的。
“那就这件曳地望仙裙吧”,好一会儿,若薇才从衣柜中取出一套水蓝色云锦绣花金丝沟边的。
“嗯”,江兮浅点点头。
等她洗漱完毕,所有的事情弄好之后,已经巳时。
“小姐,您这是打算?”,见江兮浅取了件厚实的白色兔毛滚边的披风,若薇有些疑惑。
“呵呵”,江兮浅嘴角微勾,“咱们只是一日不在府中,有些人就要翻天了,走,咱们去主院请安去。”
“啊?”
若薇皱着眉头,不知自家小姐又是何意,不过她也不需要知道就是了。
来到主院。
不知道该说江兮浅是运气好呢,还是不好。江嘉鼎不知为何竟然没去上朝。
“女儿给娘请安,娘今日可好些了?”,江兮浅看着季巧萱立刻迎上去,微微福身,“见过江丞相。”
“哼!”,江嘉鼎冷哼一声。
“浅浅”,季巧萱眼中有着什么一闪而逝,只是很快又恢复过来,看着江兮浅不赞同地摇摇头,“不是说身子不好就不用过来请安了吗?娘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今日怎地过来了?”
江兮浅盈盈浅笑,“听大厨房的人说,娘胃口不是甚好,女儿特地寻了上好的梅子酒,味道清甜,娘尝尝,若是喜欢,女儿让若芸学去,自己酿的总是放心些。”
她说着,若薇已经从拎来的食盒中取出一个纤细修长的酒壶,倒出一杯,清香扑鼻。
季巧萱本不喜酒的味道,可看在江兮浅的面上,心里想着就算难喝她也要忍着,毕竟是女儿的孝心,可在闻到那味道时,却是心里一惊,抿一口,果真清甜爽口,不仅没有那些白酒的辣味烧胃,反而温温热热的,带着一股梅子的清甜微酸,又有一股酒的醇香浓厚,让人觉得舒适不已。
“娘觉得如何?”,江兮浅眼中一闪一闪,这梅子酿可是用了数十种奇珍药材,这些暂且不谈,那梅子可是无忧谷特产的烟花梅,不仅有市无价,便是一年也没多少的,这些年都尽数被她用来酿酒了,照无梦的话说,是好好的花给猪拱了。
虽然有些不贴切,但却是实话。
为了尝试酿酒,她的确毁了不少烟花梅,甚至库中存货都消耗殆尽,可这一刻,江兮浅却觉得值了。
看着季巧萱一杯接一杯的。
若薇只觉得心都在滴血,要知道这梅子酿,不仅通络活血,对身子有莫大的好处,甚至还蕴含着丰富的药力,用来养身再好不过;就算是谷主想要一杯都得磨自家小姐好久,可现在夫人却这般牛饮。
果然这就是传说中的亲疏有别?
“味道当真不错,而且喝了胃里暖暖的,恶心感也消了很多”,季巧萱颔首微笑着,自开始妊娠反应一来,她已经很久不曾觉得如此轻松过了。
“娘喜欢就好”,江兮浅颔首微笑着,“其实女儿今日来还有一事。”
季巧萱放下酒杯,眉毛微微动了动,眼神中带着疑惑,“跟娘还这般客气,直说就是了?想要什么,娘都给你!”
“女儿就知道,娘最好了”,江兮浅拉着季巧萱的手臂左右摇晃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前两日,女儿与江杨两位管家细谈过,如今娘有孕在身,这弟弟又是个不省心的,这般情况娘是不宜在操心了,可府中中馈,大小事情却是必须有人操持的;原本想着有张妈妈,可女儿私以为,女儿都已经十三了,也该学学了,不若娘让女儿接管中馈如何?”
季巧萱还未发话,江嘉鼎却是一声冷哼,“接管中馈?就凭你!”
“我女儿怎么了?怎么就不能接管中馈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江相爷!”,原本还开心自家女儿知道上进的季巧萱听到江嘉鼎的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我早就说过,我季巧萱不是那等扒着不放的人,你要是想停妻再娶直说就是,可只要我在这府中一日,那女人就别想碰中馈半分?我相府难道还能让区区一介通房丫头操持中馈么?便是整个凤都,也找不到这样的先例,我相府可不是没有正正经经的主子!”
嫡母有孕,嫡出之女掌管内院,操持中馈是常有的事。
甚至能否持家有道,操持中馈,也成为了评价待字闺中女儿的一个标准。
就算江兮浅不提,季巧萱也打算等江兮浅身子好些就将她带在身边,免得等她身子重了,这府中无人打理,现在江兮浅自己提出来,她真正是非常开心的。
几家欢喜几家愁。
江嘉鼎被呛声后,张口想要反驳,可看到季巧萱那略嫌苍白的脸色,只能将话又咽了回去,他是有将府中中馈交给明柳的打算,这一来,季巧萱怀孕,相府不能无人打理;这二来,到底是他亏欠了他们娘三的;让她操持中馈也是从另一方面提高她在府中的地位。
可是现在……
“萱儿,别恼,我……我没这样的意思,浅浅既是想学,便让她学就是”,江嘉鼎想着,以江兮浅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只怕也坚持不了几日,掌管诺大的府邸,大到衣食住行,小到一针一线都需要安排调整,他就不信她能管得下来,想着他开口,“只是她终究还小,经验上欠缺了些,恐怕容易被人糊弄啊。”
江兮浅心中冷笑,她岂能不明白江嘉鼎心头打着什么样的注意,对着若薇使了个颜色,她立刻会意,悄然退出堂屋,她这才笑着说道,“相爷说的是,娘,女儿从未掌管过一府中馈,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学习,”
“不如……”让明柳帮她!
只是江嘉鼎话未说完,季巧萱却拉着江兮浅的手微微笑着,“娘相信我的女儿是聪慧的,这女红中馈,娘对你最是担忧;你如今既是愿意学了,娘自然是高兴的,趁着娘身子不重,你若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请教娘的”,说着斜睨了江嘉鼎一眼,拍了拍江兮浅的手,“原想着将张妈妈给了你,可如今却是不能了。”
“娘,张妈妈跟你了多年,对怀孕生子方面颇有经验,怎么能给了女儿,这话日后可不许再说了”,江兮浅故作愠怒的模样,而后撅着嘴,“娘若是真的心疼女儿,多教教女儿就是”,说着低下头,脸上泛起微微酡红之色,故作娇羞之色,“便是日后,也早晚需要学的。”
江嘉鼎冷哼,“当真不知羞耻。”
“哼”,季巧萱死死地瞪了江嘉鼎一眼,从张妈妈手中接过一串钥匙当着江嘉鼎的面,交给江兮浅,“这是咱们府中中公库房的钥匙,你可是要收好了。还有府中上下的卖身契,庄子铺子什么的,其实也无须时时盯着,那些管事都还是挺可靠的,江管家也是个不错的。”
若薇带着江城刚走进主院就听到这句话,他立刻俯身下去,“奴才见过老爷,夫人,老奴愚昧,耽不得夫人如此夸赞。”
“本小姐也觉得江管家是个不错的,做事沉稳踏实,为人兢兢业业”,江兮浅微微笑着。
“你这是?”,江嘉鼎看着江兮浅,倒是有些好奇她将江城招来作甚,可下一刻他就明白了。
江兮浅晃了晃手中新拿到的钥匙,“江管家,今日让你前来,便是正式通知一声,从今日到我娘十月怀胎,生下弟弟这段时间府中中馈都由我操持,兮浅年少,没有经验,日后还望江管家多多提点才是。”
“不敢不敢”,江城躬身。
江嘉鼎却是瞬间明白,原来是做给他看的。
“江管家向来是个实诚的,浅浅若是有疑问,可以向他虚心请教”,季巧萱微微颔首,“只是要打理诺大相府,尊卑大小还是须分清楚的,没得乱了尊卑,让他人笑话了去,浅浅可明白?”
江兮浅心中狂笑不止,这话明面上市提点江城,可实际上却是说给江嘉鼎听得,想要让明柳一个通房丫头掌管中馈,简直就是个笑话!笑话他身为丞相,居然尊卑不分!
“……”
“老奴惶恐”,江城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明白自己这是什么地方招惹到了夫人,仔细回想,貌似他真的没做什么啊。
“行了,浅浅年幼,我又是这般,你便说是提点她,也是她的福气”,季巧萱微笑着,“江管家,你是相府的老人儿了,也是看着浅浅长大的,她如今掌管着中馈,你可千万担待些。”
一个巴掌一颗甜枣。
江城心头简直是诚惶诚恐,飞快地抬头看了江兮浅一眼。
这位大小姐,年幼!是真的……可那日一番夹枪带棒,甚至威逼利诱的话人,却是让他再不敢小看与她,在御人之术上,这位大小姐,姑女乃女乃哪里还需要他的提点,她少提点他两次,他就阿弥陀佛了。
“江管家,日后请多多关照了”,江兮浅猛的计上心来,对着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江城忽然一口气没上来,猛的咳嗽两声。
“行了,江管家可得好好保重身子才是,先退下吧”,江兮浅看了季巧萱一眼,见她点头,她这才接着道,“记得召集府中下人,集体到汐院,本小姐要训话。”
江嘉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刚想训斥两句可看到季巧萱含笑点头的模样,到了喉咙的话又被咽了回去,只得恨恨地瞪了江兮浅一眼,而后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浅浅既是这般好学,为父也是支持的;只是你尚且年幼,凡是多想府里的老人请教请教,遇事三思而后行,务必打理好府中上下,团结姐妹,兄友弟恭。”
“……”
江兮浅瘪瘪嘴,说了这么多最后两句才是主题吧。团结姐妹?姐,季巧巧,就凭她也配当她江兮浅的姐姐?哼,妹,江明珠?不对,在未正式认祖归宗,计入族谱前是不能冠江姓的,不过区区通房丫头生的女儿,也配与她正方嫡妻之女互称姐妹?
当真不知这江嘉鼎是在抬举那明柳呢,还是在贬低她江兮浅。
“这府中后宅之事,江相爷还是少插手为妙”,季巧萱沉着脸,这江嘉鼎当真以为她听不出来他的弦外之音吗?居然当着她的面说这些,以往他口中的那些,都只当是放屁了罢!
“……”
且不说这些,达到目的拿到钥匙的江兮浅早就乐开了怀,在临走时,还给了季巧萱一个大大的拥抱,乐得她,直笑。
“小姐,你干嘛要揽着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出了主院,若薇才撅着嘴,疑惑地问出声,在她看来这府中的中馈有什么好的,那些人一个两个都想把着。
江兮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若薇,这中馈里面的弯弯绕可多着呢?不是想不想,而是能不能。”
如今,季巧萱有孕。她若不能及时将这中馈的活计揽上身来,只怕等季巧萱的日子再大些,身子再重些,那江嘉鼎就要提出将中馈交给明柳了,如今相府说起来正正经经的女主子也唯有季巧萱和她。
可江嘉鼎却绝对不会考虑将中馈交给她。
让明柳操持中馈?是在补偿吗?
那明柳为他生儿育女,可偏生他却连个妾室的名分都不能给她,所以用这样的方法变相的补偿。如果真的让那明柳将中馈接过去,她会从中贪墨多少,她江兮浅不敢打包票,但她却知道,自此,就算明柳的名分还是个通房丫头,但在相府所有人心中都会将她当做姨娘,甚至二夫人看待!
凭什么?
如果她还是前世那个江兮浅,单纯得不知世事,说不定还会被那江嘉鼎骗上一骗,这中馈的权利就交出去了,只可惜啊,那个江兮浅已经死了,活着的,是她!
“小姐是打算先发制人?”,若薇思索半晌,皱着眉头却怎么都跟不上江兮浅的思路。
“先发制人?”,江兮浅轻声重复着,“这个词儿用得不错”,她的确是这么打算的,至于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情,却是昨夜水阳的话提醒了她。
那明柳,居然敢光明正大地带着丫鬟去浣洗房上工,不仅不听掌事黄妈妈的安排,甚至还光明正大地与黄妈妈争吵打架,这样的事情若是放在其他丫头身上,早就已经被杖责五十,然后拉出去发卖了。她既然进了相府,认了通房丫头的身份,也就该知道自己的本份在哪儿。此等作为,往小了说是嚣张目中无人;往大了说那可是在像季巧萱挑战?
你季巧萱不是不让相爷给我名分吗?
我明柳就算是通房丫头一样在相府作威作福,你耐我何?
江兮浅心中冷笑,那明柳这般作为,若说不是江嘉鼎给她的胆子,她是打死也不信的;可如今,中馈在她手上,她明柳最好给她江兮浅仔细着点。想当相府有实无名的姨娘,二夫人?那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若薇微微颔首,算是明白了。
夫人是什么人?小姐心中最是在乎的,那明柳如此这般分明是打夫人的脸,以小姐的性子又如何允得?
此刻她也只能在心头为那人默哀,这世上之人千千万万,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上自家小姐。那季巧巧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在她们刚回凤都的时候如何?那般耀武扬威的,什么狗屁的凤都第一才女,贤良淑德,德才兼备,我呸!现在还不是一样被毁容断腿,以前是她逼得小姐不得不自请离开,现在,也该换她尝尝那样的滋味了。
等等……
若薇看着江兮浅那单薄的身子和孤冷的背影,再联想到昨日那瑶溪郡主和若芸发生的事情,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嘴角微微勾起,虽然小姐说了不管这件事情,但那个点子,小姐定是会喜欢的。
呵呵,季巧巧,她若薇可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江兮浅和若薇慢条斯理地回到汐院,江城和杨健竟然都已经等在那里,在院中,整个相府的奴仆都已经等在那里。
看来她积威甚重啊,江兮浅嘴角微勾,在心中自嘲着。
“老奴见过大小姐”,江城立刻上前俯身行礼;杨健也紧跟其后。
站在汐院内的众人也齐齐地跪下去,“见过大小姐。”
“嗯,都免礼吧”,江兮浅微微颔首,视线扫过,竹园与和园的人竟然一个都没见到,看来她的话,还是有些水分呐;她视线状似无意地扫向江城,江城立刻浑身紧绷着,“人都到齐了?”
江城身子不由得哆嗦了下,“回大小姐话,除竹园、和园两处,其余之人均已到齐。”
“哦?”,江兮浅拉长了音调,尾音微微上扬,可那斜勾的嘴角却分明能看出她此刻的不满。
“这,表小姐说她明日便要离开,可行礼尚未收拾完毕,再说那些人都是要随她离开的,所以就……就不过来了”,江城吞了吞口水,喉结一上一下的滑动着,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捏出来汗珠,趁着众人没看到的时候,飞快地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接着道,“至……至于和园,那,那两位说,说她们都不是相府的下人,所,所以……”
江兮浅只觉得眼前骤然一亮,她眉毛一挑,等的就是她们这句话,“行了,本小姐知道了,江管家辛苦了。”
江城刚松懈下来,可随即立刻躬身,“不敢,不敢,老奴本份。”
“嗯”,对江城这样的态度,江兮浅很是满意。
不管主家态度如何,那时主家宽厚;可身为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样子,本份守纪。
她视线扫过在场众人,前面八位中年妇女,或老实或精干,看起来都是不错的,各处的掌事妈妈们,后面跟着的丫鬟小厮,林林总总加起来,竟然有百来人。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在整个凤都当中,相府虽然门庭不小,但里面的主子却基本算得上是最少的,在其他勋贵的府上,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姨娘成群的;只是这样,竟然下人也都百数了。
“你们可知道今日本小姐为何让你们过来?”,江兮浅声音冷厉,带着三分严肃,夹着三分内劲。
众人只觉得胸口一滞,这大小姐身上的气势竟然比相爷还要骇人,原本还有些心思的此刻全都沉寂了下来。
无人答话,江兮浅也不觉得尴尬,只是坐在椅子上,径自抿了口茶,约莫着半刻中后,见下方众人仍旧恭敬地做俯身状,稍微抬头,或面露精光的几个她都已经记在心里了,然后面色这才温和了些,“行了都起身吧,想来江管家都已经通知过你们,因着我娘身怀有孕,不宜操劳,所以从今个儿起,府中中馈由本小姐接收了,或许大家觉着本小姐年纪小好欺负,或许大家会觉得本小姐好糊弄,没问题,你们当中但凡有心思的本小姐也懒得跟你们弯弯绕,只在这儿撂下一句,到我娘临盆为止,只要本小姐掌管中馈一日,你们都给本小姐仔细着些,若是出了丁点儿子纰漏,到时候可别说本小姐不给你们留情面,哼!”
“奴才/奴婢不敢”,众人齐齐躬身,心里却是骇然。
这大府后院多少弯弯绕绕的,众人心知肚明,却少有像大小姐这般放到台面上的。一时之间,那些原本心思活络的,此刻却有些犹豫了,看大小姐那副模样,若自己真的犯到她手上,想到表小姐……众人只觉得浑身冰凉,狠狠地打了个寒颤,还是观望一阵再说吧。
当然也有那不信邪的,不以为意地看着江兮浅。
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片子,放狠话谁不会?想要拿捏住他们这些老人儿,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对于这些,江兮浅端着茶杯,挡住了她嘴角的冷笑,视线扫过,将下方众人的表现一一记在心头,“行了,都退下吧,该做什么做什么;杨管家,你去安排吧,江管家留下。”
“是”,众人齐齐道。
看着众人鱼贯而出,江城心中盘算着,他心中基本已经知道了江兮浅的用意,只是却没有表现出来,仍旧面色恭谨。
“做吧,若薇上茶”,江兮浅轻声,若芸不在,连茶水都没什么味道,她撇撇嘴。
“多谢大小姐”,江城躬身行礼,然后这才半个坐在椅子上,“不知大小姐有何吩咐?”
江兮浅嘴角微扬,“江管家是聪明人,本小姐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你懂?”
“懂,懂”,江城这才稍微放心下来。
“呵呵”,江兮浅看了看天色,巳时未过,“看这天色,距离午饭尚有些时辰,不如江管家陪本小姐去和园走一趟吧。”
江城眼中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可面上表情却恭谨依旧,“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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