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此事只怕更难了结,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元明”,岳君怜拥着宋元明,靠在他怀中。
“嗯?”,宋元明心中牵挂着其他,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
岳君怜抿了抿唇,心头的话却始终没有说出来,想起自己对宋珏雨再三交代过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思绪突转,陡然想到什么,“听雨儿说云儿中毒,不知月复中的胎儿可还安好,黄院首那边……”
宋元明在心中叹口气,看着怀中的娇妻,竟不知该怎么回答,“放心,此事太子会处理的,云儿暂时应该没什么大碍。”
岳君怜微微蹙眉,暂时……那就是代表着没有月兑离危险了?
“那怎么办?”,她面带担忧,倒不是对宋珏云有什么牵挂,只是不管怎么讲宋珏云身为太子妃,她身为宋珏云的母亲,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若非如此,凭宋老爷子对她的态度,就算不给宋元明房里塞人,抬几房姨娘也是可以的。
“……”,宋元明沉默了,他还真不知当如何。
宋珏云虽然中毒,但那毒药下得刁钻,黄院首试了各种方法,甚至若非若芸的那番话,他可能都看不出来;只是有些事情黄院首不会说,其他人自然也不会知晓。
岳君怜抿着唇,想到若是宋珏云真的有个什么,尤其是她月复中的那块肉,没了孩子做依仗,皇后必然会往太子府中塞人,到时候这争宠得宠的是谁就不好说了,她想着什么,“不行,明日我就递牌子进宫,云儿那里我很不放心。”
“怜儿辛苦了,云儿若是看到你定会很开心的”,宋元明轻轻揉了揉岳君怜的头发,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中的愧疚一闪而逝。
——弃女重生——
云剑山庄,书房。
宽大却带着厚重气息的房间中,入目却是带着暗色的朱红。高约两米的博古架,占满了正面墙,上面整整齐齐地放满了各色订线书籍,在博古架的左侧,是约莫成人腰身高矮的柜子,上面被人随意却并不凌乱地摆放了几卷竹简;右面临窗处,是张简单的木榻,两边的架子上,各隔着一盆小叶榕,被塑成雍容华贵的姿态,枝桠层层叠叠,宛若祥云般。博古架前,约莫两米处,是张诺大的书案,上面摆放着不可或缺的文房四宝,笔架上,大大细细的狼毫,角落上还摆放着一些待处理的账目和消息。
接到消息的萧睿正坐在桌案后,被气得面色通红,大掌高高扬起而后重重地落到厚重的大红楠木书案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屋内,萧恩缩了缩脖子,华谷一却是神色淡定。
“大哥,你又在发什么疯”,萧恩眉头微微皱起,带着些许心虚,眼神飘忽,难道自己干的事情被大哥知道了?不,不可能的,他可是偷偷去的,甚至连贴身小厮良生都不知晓,大哥怎么会知道的。
萧睿剑眉斜入,双眸泛起冷厉,只是微微往他身上一扫,“哼!”
“大,大哥”,萧恩磕磕巴巴,“你,你到底在气什么”,想着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难道是大哥派去的人又被楼外楼的银楼主拒之门外了?别说,还真有这可能。
“啪!”
萧睿看着他那副不正经的模样,顺手取了桌边的一封信笺,运起内力,信笺稳稳地落在萧恩面前,发出一声脆响。
“气什么?你会不知道”,萧睿此刻当真恨不能掐死这个弟弟。
萧恩心里惊了一下,心里却扔在不断安慰自己,不会的,肯定不会是那件事情;将信笺打开,越往下浏览,身子越是不由自主地颤动着,他左手紧抓着座椅扶手,右手死死地捏着信笺,额头上不断冒出细密的汗珠,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内心却是早已经波涛汹涌;怎么会,怎么会被大哥知道?
这,这信笺到底是谁传来的。
暗狱还是冥煞?
不,不可能!
这两个江湖组织可是自己千挑万选的,更何况自己前去时伪装得那么严实,他们不可能知道,就算知道;这行有行规,他们也万不可能泄露雇主的秘密的。
“怎么?无话可说了?”,萧睿看着萧恩那张脸,恨得牙痒痒,“还是翅膀长硬了,长进了,呵,倒是能干了?知道雇凶杀人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当朝相丞正妻嫡出的长女,先帝赐婚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你知不知道你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我,正妻嫡出的又如何,不过是个心狠手辣的贱人罢了”,萧睿抿着唇,张口反驳道,可感受到萧睿射过来那冷厉的眸光,不由得噤了声,身子微微颤抖着。
萧睿此刻心头当真是千回百转,他原本还想着,等自己空闲下来,把那江兮浅约出来;以她与逍遥公子的关系,就算云剑山庄与楼外楼的关系不能恢复如常,可好歹能知道为什么楼外楼的态度会陡然冷冽,到时候对症下药,也有个方向不是。
可现在,看看,他那伟大的弟弟做了什么。
“你当真是觉得我们云剑山庄不会败落不敢心思还不是?”,萧睿神色激动,双手陡然往桌上一放,整个人顺势而起,两只手左右开咧,刚好撑起整个身子的重量;他上身前倾,面色黑沉;从那严肃的神色,激动的语气,不难看出他此刻的心情。
萧恩脖子微缩,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后仰了仰,明明待客的桌椅距离书桌那么远,可他却清晰地感觉到了萧睿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势,整个书房的气氛骤然压抑了下来。
唯有华谷一,端着茶杯,低首垂眸,看着那橙黄明亮的汤色,红绿相间的叶片,带着独特馥郁的兰香,放在鼻尖,深吸口气,那感觉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不得不说神清气爽;抿一小口,含在嘴间,那浅淡的甘醇在舌尖弥漫开来,果真别有一番韵味;当真不愧是宜山特供的大红袍,只可惜,每年产量却仅有一斤,大都上贡皇宫了,真正能品尝到的人确实少之又少;没想到这云剑山庄的少主竟然舍得拿出来;或许有些事情,他可以稍微提醒下萧睿了。
“……我,我……”,萧恩身子紧绷,说话都磕磕巴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驳。
“我什么?”,萧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双目如炬死死地瞪着萧睿,“怎么说不出来了?十八万两白银,你当真以为那是十八两银子么?我到时不知,你何时竟然有这么多的私藏了,还是说……”
不等他说完,萧恩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着,“我没有,我”,他死死地咬着下唇,十八万两白银的确是他能拿出来的所有,为了这次之事,他已经倾尽所有,只是他却不能说。
“不说?”萧睿却是没那么好的耐性,“你当真以为这件事情就算完了?你知不知道这信笺怎么来的?人家既然能查出是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信笺送进云剑山庄你当真以为人家没点儿本事,怎么不用你的猪脑子想想,若是他将事情告诉江大小姐,或者是捅到楼外楼,你当真以为有云剑山庄做后盾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江兮浅就算再怎样也轮不到你萧恩去评价,你怎么不想想,能让逍遥公子青眼相待的女子又岂是简单的?”
“听说那江兮浅身边的丫鬟可是出自无忧谷的医女,你知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你这个猪脑子,当真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
甚至不用深想,萧睿就知道他这般做是为了什么;答案唯有三个字——季巧巧。
萧恩嚅了嚅唇,“大哥,我……”
“别叫我大哥”,萧睿当真恼了,他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云剑山庄,可他这个弟弟不帮忙也就算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拖他的后腿,若非因为他,当初在云湖山庄时,他本就是有机会与银面好好相谈的。他抬起上身,上下打量着对面的萧睿,竟像是从未认识过他般,“我就不明白了,那季巧巧到底有什么好,将你迷得晕头转向不说,竟然还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若是以往,好歹还有个凤都第一才女的名誉,他心里也好受些;可现在,不过是一介声名狼藉,毁容断誉,还身带残疾的蛇蝎女子罢了。
“不!不许你这么说巧巧”,萧恩难得地说出一句硬气话。
萧睿被气乐了,“哟呵,还能干了,不许说?”
“大哥,我……我”,萧恩嘴唇紧紧地抿着,半晌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其实他心里很明白,只是不想承认。双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之前的确有欠考虑,可现在,订单已下,冥煞暗狱都是不死不休之徒,已经被逼上悬崖,唯有这一条路可走,“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萧睿冷哼,“你问我,我问谁去?”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只是,不管怎么说,这萧恩终究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他也不能说不管就不管,所以才将华先生请了来。
整间书房骤然鸦雀无声,就连气氛都变得沉重起来。
压抑,凝重。
华谷一始终低首垂眸,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般,耳边的声音骤然消失,他反射性地抬起头,却看到萧睿投过来带着希翼的眸光,“华先生,这件事情,您看?”
“……少庄主是想问什么?”,华谷一装聋作哑,竟然敢雇佣杀手刺杀那一位,冥煞也就罢了,竟然还找上了暗狱,真不知道是他运气不好还是运气太好,暗狱之人没反找他云剑山庄的麻烦已经是倍给面子了,当然也或许是他们现在还未查处下单之人。
正所谓行有行规。
杀手这一行,不管是冥煞还是暗狱,对雇主都是相当保护的,为了达到绝对的保密,他们甚至都是单线联系,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面目,只是拿钱办事而已。
或许,他该行动了。
华谷一心中想着,面上却不显,只是静静地平视前方看着神色紧绷,面色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地往下掉的萧恩,心中冷冷一笑。
“先生”,萧睿皱了皱眉,“那江大小姐之事,舍弟也只是一时糊涂,您是大智大慧之人,如今云剑山庄早已经水深火热,只是那不争气的竟然在这个时候闹幺蛾子,到底让先生为难了,只希望先生能看在睿的面子上,提点一二。”
对华谷一,萧睿有这非同一般的崇敬。
与其说华谷一是萧睿的军事、幕僚;不如说他是他的师父,背后的谋士,而且是那种非常倚重的。
华谷一自然知晓萧睿这番话虽然恭维居多,但却也是实情,微微笑着,“少庄主客气了,二公子雇凶杀人固然有错,可也罪不至死;只是这江小姐的身份却是有些麻烦,但也并不真是毫无办法。”
“哦?”,萧睿双眼发亮,腰板挺直,整个人瞬间精神了不少,“愿闻其详。”
华谷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低着头抿了口茶,“冥煞暗狱所接的单子,一经发出便不死不休,当然也不是没有意外情况;若是雇主主动撤回,并上交三倍的违约金,即可撤单。”
想来某人应该非常欢迎他们撤单的,就算他们不撤,想要刺杀那位,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跟冥煞明争暗斗许久,呵呵,这龙虎相斗,倒真是非常期待呢。
“……”萧睿沉默了。
十八万两白银,若当真要撤单,就需要五十四万两;就算云剑山庄家大业大,也经不起如此这般的几回折腾;更何况云剑山庄的财富均属于固定性资产,若是一下子抽取五十四万两现银,不说伤筋动骨,但也会引起一阵动荡的。
毕竟,这商会,最重要就是流动的现银。
萧恩也被华谷一的话给愣住了,他的身子已经摇摇欲坠,若非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只怕早已经瘫软在地,“大,大哥,我,我……”
“……”,萧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若非他那般不长脑子地做出这等事来,他又怎么会这般头疼,当真是恼火,他皱着眉头,“先生,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华谷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少庄子该明白华某的个性!”
只冷冷地吐出一句话而后闭上眼。
虽然萧睿并不是他所效忠的主子,但他自到这云剑山庄开始,却不曾说过一句妄言,每次遇事也都尽心竭力地帮助他渡过难关,如今萧睿的话,却是让他觉得有些寒心。
“先生,我”,萧睿紧紧地咬着牙齿。
“若当真舍不得银两,只需静等消息便是,兴许江小姐吉人天相,冥煞暗狱奈她不和,不过三指之数,说是不死不休,却也不过三次机会罢了”,这话,对萧睿来说,说了跟没说两样。
运气好,吉人天相。
那冥煞暗狱是什么地方,江湖上排名第一第二的杀手组织,那江兮浅想要平安躲过,除非她有能力压两个组织第一杀手的绝对实力,否则……
杀手,力争一击必杀。
所有江湖之人都明白,他们或许武功不是最强的,但若论起隐匿暗杀,却是无人能及。
华谷一心中冷笑着,他可是将实话都说尽了,至于他们信或者不信,就不是他所能左右的。
整个房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当日,傍晚。
一只翅膀带着灰色点点的幼雕飞入相府汐院,径自越过窗户,进入江兮浅所在的房间,发出“嗂嗂”的欢快低鸣。
江兮浅顿觉眼前一亮抬起手,幼雕双眸泛着亮光,稳稳地落在江兮浅在手臂上,朱红色的爪子紧紧地抓着江兮浅的手臂,雪白的翅膀不断的扇呼着,“嗂嗂,嗂嗂——”
“行了,知道了”,江兮浅轻轻揉了揉幼雕的头部,羽毛光滑蹭亮,而后从她的翅膀腋下取出一封被叠成约莫成人四分之一个巴掌大小的信笺,而后又嘱咐若芸给幼雕喂食了些许生肉之后,幼雕这才欢快地低鸣几声,而后飞出房间,很快便消失在天际。
江兮浅打开信笺,那龙飞凤舞,张狂刚健却无比熟悉的字迹出现眼前,随着视线不断往下,眼中原本的光亮渐渐被暗色所取代,带着些许深幽的眸色和思索,当真没想到那三路杀手中竟然会有他!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
以萧恩对季巧巧的紧张程度,曾经会做出那等想让混混毁她清白之事,现在只是雇凶杀人,貌似也没恶劣到哪儿去,当然是相比而言。其实,若她当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若当初真的被那些混混毁了名节,只怕她会生不如死吧。
只是她想来奉行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灭他满门。
云剑山庄,她暂时是没打算灭掉;可这萧恩当真是欠收拾了。
这样想着,江兮浅陡然觉得或许,她是该好好的查一查某些人了。
“若薇,将信笺传回暗狱”,江兮浅将信笺再次阖上,三方人马去其一方,还有两方。
真不知道当时制定这个规矩是对是错,身为暗狱尊主,她竟然都不知晓那雇主是谁,想着她眸色沉了沉,下定决心,“水冰可在?”
“在,主上有何吩咐”,只见一道黑影闪过,面前身着黑色武士劲装的少女单膝跪地,略带稚女敕的容颜却是紧绷着,带着犀利和凌冽,或许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她的内心有多么激动。
水阳与她同为隐卫,可不知为何主子总是吩咐水阳多些,她甚至有些黯然,难道是主子嫌弃她了;可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主子竟然召唤她了,这让她如何能不激动。
只是常年的训练,她早已经习惯将所有的心思都压在心底。
江兮浅沉着脸,“传信暗狱,让暗狱四部之主今夜子时,楼外楼!”
“是”,水冰应声,而后化作一道黑光,与黄昏那暗沉的光线合二为一。
若芸轻轻敲了敲门,在门边压低嗓音,低唤一声,“小姐。”
“嗯”,江兮浅应声,“进来。”
只听见木门开合的咯吱声之后,是轻浅的脚步声,“小姐,浣洗房的黄妈妈求见。”
“哦?让她进来说话”,江兮浅稍微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让若芸将屋内的八盏烛灯都点上,而后,黄妈妈很快在若芸的带领下进来,“老奴黄氏见过大小姐,大小姐万福。”
江兮浅宛若无骨般,懒懒地斜靠在软榻上,低首垂眸,面无表情地翘着兰花指,磨着自己的指甲,就连嗓音都带着一股子懒懒的味道,“黄妈妈不必多礼,只是不知有何急事,竟劳黄妈妈深夜过来?”
“大小姐息怒,只事关大小姐,老奴才不得已前来叨扰”,黄氏心肝颤了几颤,这位大小姐的心思太难捉模,她也有些拿不准。
江兮浅只觉得有些好笑,“嗯,说吧。”
黄氏低着头,恭敬立在一侧,“是,上次大小姐让若薇姑娘送来的衣衫,至今不过四日却已经被明柳撕破数件,都怪老奴管教不严,特来请罪。”
“……哦?还有这事”,江兮浅倒是觉得有些惊讶。
且不说这相府掌家之事如今落到她的肩上,单说那和园三人的依靠,江嘉鼎江丞相已经赶赴蓉城,便是稍微识时务些的人都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更好,那明柳居然还敢……
怪不得居然能在三皇子府做出那样的事来,当真是脑袋被门夹过?还是脑袋里其实装的都是浆糊。
“老奴惶恐”,见江兮浅仍面无表情,黄氏只觉得惧上心头,只听见清思雅静的屋内传来“砰”的一声闷响,黄妈妈双膝跪地,“大小姐息怒,老奴有罪!”
江兮浅无语,嘴角狠狠地抽了抽,“行了黄妈妈起身吧,若芸给黄妈妈端个绣墩过来”,说着转头,“黄妈妈这把年纪,还替相府掌管着浣洗房,可得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本小姐的要求虽略嫌严格但平心而论却并不苛刻,只要大家守好本分便是,那明柳既然胆敢撕裂本小姐的衣衫,这与黄妈妈何干,便是要罚也是罚那明柳,黄妈妈安心就是。”
“可是大小姐,我……”
黄妈妈抬起头,倒是非常诧异,今日的大小姐居然这么好说话?
江兮浅错愕,“行了,黄妈妈,既然明柳撕裂了衣衫,只需按着浣洗房以往的规矩做便是,只是本小姐听说,今日那明柳又未上工?”
“呃,是;明柳派了丫鬟秋儿前来顶替,老奴曾力争过,只是最后却……”,黄妈妈嘴角有些苦涩,“她毕竟是相爷的通房丫鬟,又育有子女,有明珍少爷护着,老奴无能。”
“行了,此事本小姐已经知晓,不会怪罪于你”,江兮浅摆摆手,“若无其他事情,你先退下吧,那明柳之事本小姐自会处置。”
“是,谢谢大小姐”,黄妈妈长长地松了口气。
江兮浅心中摇头,对着刚进屋不久的若薇使了个颜色,若薇立刻会意从袖袋中掏出一锭银锞子,握着黄妈妈的手放到她的手上,两人并排着显得有些亲密,“这是小姐的一点心意,黄妈妈辛苦了。”
“这,老奴惶恐”,黄妈妈推拒着。
两人就站在江兮浅卧房的门口处。
若薇朝着屋内望了一眼,眉毛微微一挑,“这是小姐的意思,黄妈妈只需安心收着便是,更何况黄妈妈的确辛苦了。”
“那,那好吧,谢大小姐赏”,黄妈妈握着银锞子,心中却是有些欢喜,有了这银锞子,她就可以给家里那位冤家买只鸡来补补身子了,哎。
“翠柏,送送黄妈妈”,若薇随手招来一名小丫头。
“是!”
回到房间。
江兮浅仍旧靠在软榻上,神色晦暗不明。
“小姐,那明柳当真过分”,若芸嘟着嘴,走到墙边处将那约莫小指粗细的绳子小心翼翼地放下,往下一拉,屋顶上那呈菊花盛放状的大灯被放下来,每一条花瓣上都瓒越着三个烛台,林林总总约莫四五十根,她小心翼翼地点上,而后又拉着绳子,将灯吊上去之后再固定住。
原本因为天色而显得昏暗的屋子顿时放亮,宛若白昼般。
“创意不错”,江兮浅难得的夸赞。
“就知道小姐会喜欢”,若薇嘴角微勾着,“小姐,今日林太医可来请过平安脉了?”
“嗯”,江兮浅轻轻应声。
约莫从几日前开始,江兮浅服用了解药,将原本故意用药物打乱的脉象调理正常之后,林靖亚对她的身子越是放心,每日只细细嘱咐了药儿将熬好的药汁端来,而后就只剩下例行的平安脉了。
不过对此,江兮浅倒是乐见其成,只是有些好奇,“若薇今日怎会问起这个?”
“……”,若薇抿了抿唇,黛眉微微蹙着,有些为难,“小姐,许是奴婢看错了,总觉得林太医有些,有些不对劲”,可若是具体哪儿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只是感觉,非常的微妙。
江兮浅皱着眉头,“嗯?”
近来的烦心事也忒多,她已经许久未仔细关注过这些了,若薇的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
难道那林靖亚被人掉包了?
几乎是第一时间,江兮浅脑中就浮现出这个念头,要知道江湖上的易容术并不唯一,正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虽然无梦总以第一自居,可到底第几,谁知道呢?
更何况,如今的相府正是多事之秋。
虽然江嘉鼎被弹劾之事是她一手促成,但锦蓉双城剿匪之事却是意料之外;原本想着将江嘉鼎扔到其他地方巡游也就罢了;再加上和园那突如其来的三人,季巧萱的孕事……
到底还是有些大意了。
“可能是奴婢感觉错了”,若薇也不太确定,毕竟她曾私底下询问过若芸,她是与林太医相处得最多的,可她竟然没有丝毫察觉,这样若薇不禁有些怀疑。
江兮浅微微颔首,“无妨,让清扬小心看着就是”,她心中虽然戒备,可面上却未有什么表现,仍旧只是淡淡的,主院那边明处暗处都安插了不少人,对暗狱之人,她还是非常放心的。
“那倒是,奴婢会提醒清扬的”,若薇点了点头,“嗯,对了小姐,还有和园的那位您打算如何处置?”
江兮浅嘴角微勾,当真以为她不敢对她明柳如何了吗?原本以为那日她当时学乖了,可近日竟然做出这等事情来,让秋儿替她上工,啧啧,倒是不错的方法呢,真当自己是个人了。
“此事容后再说吧”,江兮浅略微思索了下,黄妈妈来耽误些些许时间,看看窗外,天已经全部暗了下来。
若薇虽然不解,自家小姐分明对和园那三人恨得牙痒痒,为何这么大个把柄今日小姐竟然主动放弃了。
“今夜我要外出一趟,你和若芸留在家里,随机应变”,江兮浅冷冷的,从软榻上起身,坐在梳妆台前。
从梳妆台下面的暗格中取出工具,三笔两画,用细细的眉笔和脂粉在脸上轻轻勾勒着,只用了约莫半刻钟的时间,屋内出现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容颜。
还是那样的绝美动人,还是那样精致的五官……
可那巴掌大的小脸上,眼神漆黑深邃,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想法;两腮的婴儿肥被很好地掩饰了去,线条越发的分明却又带着女子所特有的柔和,只是那眸中泛着的光芒人,让她整个人显得有些凌厉。
“小姐,您这是?”暗狱尊主的打扮!
江兮浅颔首,“我回来的时间不定,你们自己注意着”,说着从柜子里取出一件大红色的衫裙换上,真个人的气质陡然变得张扬而又凌冽。
“……”,看着这样熟悉的小姐,那张狂肆意的模样才合该是真正的小姐吧,她家小姐本就该是站在世界的顶峰俯瞰众人,指点江山,什么狗屁相府,若非小姐不许,她早就带着暗狱的姐妹们踏平了它,当然现在也只能在心中想想而已。
饶是江兮浅就想不到,一向沉稳老成的若薇内心竟然会有这这样疯狂的想法。
江兮浅走到床边,掀开床单,轻轻摁了下一个圆圆的机关,原本整齐的床铺突然自己移开,露出一个约莫一平米见方的地道,下面是看不到尽头的阶梯。
“小姐小心”,若薇嘱咐着。
江兮浅点点头,而后掌间运气,对着那房顶处吊着的大灯微微扇动,烛光跳动闪烁着扑腾了几下,而后整个房间瞬间暗了下来;在等若薇回头时,哪里还有江兮浅的踪迹,整个房间又恢复了原样。
地道通往隔壁傅府,从傅府出来。
江兮浅跟驻守的人打了个招呼之后,从怀中掏出红色透明的面纱遮住脸,而后足尖轻点,飞快地朝着楼外楼的方向略去。
“砰——咚——”
“你是谁?”,江兮浅有些郁闷地揉了揉鼻子,半路竟然蹿出个程咬金,偏偏竟然还撞到了人家怀里,鼻子酸痛着,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儿,想要落下。
黑暗中只能看到身着暗色衣衫的是名男子,脸上带着银白色的面具上雕刻着妖娆的彼岸花,只从那白玉般的下巴可猜测那面具下的容颜绝非一般,还有他唇角魅惑人心的邪肆以及那双眸的慵懒。
竟然是他!
江兮浅足尖微点,在树巅借力整个人空翻一圈而后稳稳地落在另一侧的大树上,两人隔着街道遥遥相望。
“正巧,本座也想问问你是谁?”,男子的声音好似大提琴般,音色浑厚丰满,又带着些许深沉,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哼”,纵使有过一面之缘,可她如今的身份不同,再加上性格使然自然不会主动开口,见对面男子似乎也没有开口的趋势,只冷哼一声,时辰不早,她还有约,足尖轻点,就欲离开。
谁知她刚腾空凌跃,男子身形也随之移动,飞快地挡在她身前,拦住去路。
“……”,江兮浅微微蹙眉;对面的男子确实眉眼弯弯,“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上暗狱尊主,当真是幸会幸会!”
“你究竟是谁?”,江兮浅压低了嗓音。
夜凉如水,像是要将漆黑染尽世间的每个角落。
整个凤都城都处于一片漆黑当中,间或有一两件屋内亮起明明灭灭的烛火,也只很快就暗下去,死寂。
就好似江兮浅此刻的心般,压抑沉闷,带着疑惑却又不得解,她发誓没跟那人有过过节,唯一的一次还是在有间客栈门外时,他替她出头,她也回赠了一颗红磷丹,算起来,是两清了。
“呵呵,呵呵”,男子低低沉沉的笑声传入耳畔,江兮浅只觉得心中一阵恼火,这人也太过分了,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当真太他么的让人抓狂了,“怎么暗狱尊主也有按捺不住的时候?”
江兮浅深吸口气,“不只是江湖上哪路朋友,今日本尊有事就不多奉陪了,若朋友有空,改日暗狱扫榻相迎!”
说着运气内劲,再次一个漂亮的空翻;寻了个刁钻的角度,想要离开,只可惜对面男子却好似看透了她的想法般,总是能在最后一刻将她挡住。
“你到底想做什么?”
几次尝试之后,江兮浅不得不郁闷的承认,面前这人的功力竟然与自己不相上下;可他分明年纪不大,想想自己的种种福缘,在新心中叹口气,人家应该也有什么奇遇吧,只是这人也太无耻了,挡着她的去路作甚。
夜冥再次轻笑一声,趁着江兮浅没注意的时候,直接飞身揽着江兮浅的腰身,轻轻在她耳畔吐出一句,“请暗狱尊主寒舍做客如何?”
“本尊没空!”
江兮浅冷冷地吐出一句,想着刚才,对面那人浅淡的语气,带着无尽的邪魅,耳边的温热让江兮浅瞬间回过神来,手肘往后狠狠地一捅,可男子却好似早有防备般,飞快地闪开,在距离江兮浅三步远处稳住身形,两人内心都同样的波涛汹涌。
她,给他的感觉真的好熟悉!
好似他们已经见过很多次一般,尤其是那身上带着草药的芬芳,让人觉得非常的舒适,那种味道唯有常年浸婬草药的人才会有的,除了小丫头,她是第二个。
江兮浅此刻内心何尝不是波涛汹涌,刚才那人拦上自己的腰身,耳边分明是温热的气息,可要腰上的手臂却寒冷透骨,看来她果真没判断错,这人必定身重寒毒,而且是奇寒之毒。
“没空?”,夜冥尾音微微上扬,“难道暗狱尊主忙着夜会情郎?”
情你个毛线情,江兮浅好像破口大骂,只是想想终究是忍住了,正所谓忍者无敌,形势比人强,对面那人的功力比她不相上下,跑不掉,自然就只能忍着。
“怎么,给本座说对了?”,夜冥神色暗了暗,如果小丫头也如她这般有了情郎,只是想想,他就觉得胸口郁结,心情郁闷难耐,想要杀人。
感受到对面男子身上气息一变再变,江兮浅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手缩入宽袖中,趁着夜冥发呆的瞬间,三枚圆状物体被扔在地上,发出“砰砰砰”三声脆响,而后她所在的地方瞬间弥漫着白色的烟雾,趁着这一刻,她飞快地提气,凌身,足尖轻点,间或踏树借力,很快便消失在夜冥的视线当中。
等夜冥回过神来,只看到那漫天遍野的白眼,他捂着嘴,眸色暗了暗。
那小魔女急急忙忙究竟是为了何事?
“主上,您这是?”,匆忙赶来的两名男子看到那白烟,赶紧双手运气,飞快地驱散之后,恭敬地问道。
“遇到只带刺的小猫儿”,夜冥神色晦暗,心竟然有些不受控制,他可不是第一次见到暗狱尊主了,只是为何今日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到底是哪儿不一样了,他的心非常的迷茫,“行了,走吧!”
看着江兮浅离开的方向,夜冥神色晦暗,想想终究只是轻叹口气。
暗狱冥煞,宿命的仇敌。
此刻她不知晓,自己确实明白的。手上抓着那个尚未完成的鸳鸯荷包,嘴角微微上扬着……
------题外话------
心儿:好吧,男主放出来溜溜,但感情还是比较萌懂,男主或许懂了些,七窍通了六窍;浅浅纯粹是一窍都还没通,这两个人,哎,忧伤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