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希辰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
“那不就行了。”江兮浅那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带着委屈,透着无辜,澄澈得让人觉得在她面前所有的黑暗和想法都是一种罪恶。
“哎。”陆希辰深深地叹了口气。
江兮浅在心中自动脑补着一只毛茸茸的狐狸单手撑着下巴,深深叹气的模样,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噗嗤——”
陆希辰和苏云禛两人面面相觑,“丫头,你没事吧?”
“噗……没,没事。”江兮浅连连摆手,捂着唇笑得正欢可是瞧着陆希辰两人着急的模样,好像自己做得挺不厚道的;强压住心头的笑意,险些没憋出内伤来,她抬头眉梢微微挑了挑,“三哥哥,还是说正事吧。”
苏云禛抿了抿唇,不敢用睁眼瞧江兮浅,眼神略有些飘忽。
只是瞬间,江兮浅便猜想到此事必然与皇族有关,而且瞧着陆希辰和苏云禛的模样,这秘密很是烫手啊!
无忧谷中人对皇族向来没什么好感,不针对哪一个国,是所有的皇族。当初在晁凤之时,她以君无忧的身份应下萧太后的邀约是因为紫笺。
紫笺向来稀少,瞧着此事必然与禛皇子有关,可不管是以他在西蜀的地位或者财力背景来说,都不可能拿出紫笺的。当然也不排除人家气运到了;可眼下瞧着这境况是不能了,只是她很好奇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让他们非要如此大动干戈,明明白白告诉自己不行?
还是怕……自己知晓真相后拒绝?
瞧着两人犹犹豫豫的模样,江兮浅自动将情况归为了后者。
陆希辰双眼半眯,眉眼弯弯,脸上略微有些焦急却又带着从容,果然不愧是老狐狸,江兮浅在心中月复诽着,瞧着两人沉默的模样很是无语,“你们要是不说,我可要走咯?”
“江小姐。”眼瞧着江兮浅真的欲起身离开,苏云禛赶紧开口道,“这,实在是……”
“有话直说就是,眼看着下午就要进入蜀都,到时候可有得你们忙了。”江兮浅略微思忖着,在心中斟酌着用词,“更何况我们西蜀送嫁使队应该不日就要启程回返了。”
陆希辰眉宇微微颦蹙,“兮儿向来聪慧,只是此事却涉及皇室辛密。”
“嗯?”江兮浅抿着唇,“禛皇子?”
“……哎。”苏云禛长长地叹口气,“不瞒江小姐,此行以这种迂回的方式请江小姐前来的确是有事相求,只是……此事实在事关重大,还望江小姐能为云禛保密。”
不知为何,江兮浅心中陡然浮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臻首微微抬起,朝着陆希辰的方向望了望,眼神中带着询问。
“浅妹妹,看在陆家哥哥们的份儿上应下可好?”陆希辰语气稍软。
“嗯?”江兮浅不懂,陆家虽然每代皆有在朝为官之人,只是却少有如陆希辰这般身居高位;其他的大都挂着闲职,但三公五卿中,陆家的声望却是极高,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陆希辰瞧着江兮浅那模样,“浅妹妹可知,禛皇子的生母是谁?”
“我知晓这个做什么。”江兮浅没好气的。
“严格算起来,禛皇子应是凝儿的表哥,这么说起来你可能懂?”陆希辰在心中摇头,瞧着苏云禛那模样,他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其他的事情,他也不好再插嘴了。
江兮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平生最擅长粉饰太平,却也最厌恶麻烦。凡是麻烦,她都一律敬而远之,如今这个秘密,尤其是涉及到皇家血脉的秘密,那更是麻烦中的麻烦,若非陆希辰在,瞧着对面那人灼灼热烈的眼神,她真的很想逃。
俗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皇家的秘密同样也是一样,知道得越多,死得也就越快。
可很明显这样的想法也只能在心中想想,她硬着头皮应对着陆希辰和苏云禛的眼光,眉宇微微颦蹙着,“难不成是她生病了,疑难杂症?”
“不,她死了。”陆希辰俊脸霎时沉了下去。
“……”江兮浅很是疑惑,“死了?”
“应该是死了。”苏云禛抿了抿唇,“我们只是不确定,宫内的那位如妃跟我母妃虽然长相如出一辙,平日里的性情也大致相同,但从一些细微之处却还是能瞧见不同,最大的破绽却是……”
陆希辰瞧着苏云禛那越来越沉痛的表情,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浅妹妹不是一直很好奇,为何爷爷位列三公,我爹他们那一辈却无在朝为官之人吗?”
“因为我母妃。”苏云禛闭上眼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和哀痛。
“陆家乃西蜀开国元勋之家,当然祖辈功成身退时曾应下祖帝,陆家世代唯一人在朝。”陆希辰说话很是简洁,江兮浅也大致能想到苏氏王朝的祖辈让陆家应下这个承诺的目的。
开国元勋之家最是容易势大,尤其是皇室又不能轻易开罪贬谪,不然容易让朝臣、黎民寒心;可为了防止他们一家独大,压褶其他朝臣权贵,从而生出反叛之心;一人在朝,这样至少从某种程度上讲,极大地遏制了陆家的发展。
不过陆家没有那心思,世代也都是小富即安,既然已经惹了皇室忌惮,索性大家都只挂个闲职;这样的历史在上辈却结束了。皇帝瞧上了陆家最小的女儿,硬纳为皇妃。
陆家虽然不舍将女儿送入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但陆家小姑姑也是个烈性的。
苏氏皇族对陆家早已经是虎视眈眈,她这才舍身成仁。
江兮浅微微颔首,“然后呢?”
“小姑姑被封为如妃的隔年,产下一子。”陆希辰闭上眼,心中沉痛,身上散发着浓浓的哀伤之意;江兮浅顺口接过话头,“是禛皇子?”
“是。”陆希辰点头。
“那你们该高兴啊,等等,既然如妃仍在西蜀皇宫之内,你们为什么说她死了?”江兮浅骤然眼前一亮,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她就说嘛,就算是苏云禛的母妃生病了,既然是陆家小姑姑,大师兄没道理会袖手旁观的啊,干什么非要她走这一遭。
接近两个月的行程,虽然谈不上披星戴月,但连日赶路却也疲累异常。
话音刚落,原本沉默的苏云禛却骤然发狂,双眼赤红,单手握拳狠狠地落到桌案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而后咬牙切齿着,“那个贱人,根本就不是我母妃。”
陆希辰摇摇头,拍着他的被无声地安抚着他,而后抬起头“素来知晓浅妹妹聪慧,果真是一点既透。只是浅妹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原本此事我们从未怀疑过。”苏云禛深吸口气,脸上的表情依旧带着沉痛甚至还散发着浓浓的哀伤,“我母妃对父皇的情极其淡漠寡然,可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她一心扑在父皇身上时,我也从未觉得有何不妥,可,可是……她,她竟然怀孕了。”
江兮浅不懂,这男女情到浓时,鱼水交融,自然会有孕,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抬起头,双眸斜睨着瞧像陆希辰,眼神中明明白白地写着自己的疑惑和不解。
“当年小姑姑孕育禛皇子之时被人陷害,被太后娘娘关入冷宫中数月,伤了身子。生产时极是艰难,又……被人买通负责接生的嬷嬷,可以说小姑姑九死一生才保住了禛皇子;只是却伤了身子。”陆希辰瞧着江兮浅,“当时若非你们的师父瞧上了大哥的资质,缠着要收他做徒弟,或许现在就不会有如妃和禛皇子这两个人了。”
江兮浅眉宇微微蹙起,薄唇也紧紧地抿着,“给如妃诊脉的是我师父?”
“是。”陆希辰瞧着江兮浅的模样,心中微微颔首,想来她已经明白了。
“所以你们才觉得宫内那个如妃并非你们陆家的小姑姑?”江兮浅垂下眼皮,声音带着些许凉意。
“慕老前辈的医术如何,浅妹妹你们应该比谁都更了解,你觉得被他断言无法再育的如妃当真能够再次怀孕?”陆希辰眉梢微挑,眉宇间尽是自信。
“自然不会。”
江兮浅深吸口气,无梦那个人别看平日里不着四六,但在医术上,就算人们夸赞她青出于蓝,可是她自己却知晓,她的水平跟无梦比起来还差得很远。
不是说医术,而是经验。
他如今一百二十余岁,所吃过的盐比她走过的路还多,那些经验根本是无法用书卷上的理论来弥补的。
既然他断言如妃无法再育,那她断就没有再怀孕的可能。
“所以你们觉得宫内的如妃另有其人?”江兮浅薄唇开合,虽然是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当年的事情还有何人知晓?”
陆希辰深吸口气,“浅浅这是应下帮忙了?”
江兮浅瘪瘪嘴,如果这事中的如妃不是陆家小姑姑而是别人,她肯定立刻翻脸就走;可偏偏是陆家之人,她是万万没有袖手旁观之礼的,这三哥哥也忒不厚道了些,明知道她的意思竟然还如此调侃,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三哥哥怕失望忘了,妹妹可没有三头六臂,这皇宫大内的事情,妹妹能做什么。”
“江小姐。”苏云禛立刻紧张兮兮地瞧着江兮浅,也有些不懂她刚才的意思不是答应了吗,怎么突然又反悔了?
“哼。”江兮浅没好气地轻哼一声很是傲娇了一把。
陆希辰没好气地在心中摇摇头,伸出手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头,“以浅妹妹的身份想要入宫那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江兮浅瘪嘴,“三哥哥莫不是忘了还没回答妹妹的问题?当年如妃生产艰难时,后宫知晓的人怕是不少吧?”
“不少?”苏云禛身上的哀伤顿时浓郁得让屋子的气氛都压抑了些许,他低下头,笑得哀怨,笑得欺凌,声音低低沉沉,“是不少了,只可惜,呵呵……”
江兮浅抬起头不解地瞅了瞅陆希辰,难道她又说错话了?
“禛皇子,别这样。”陆希辰深吸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瞧着江兮浅,“当年太后娘娘明知小姑姑是被冤枉却见不惯她独宠后宫而将她打入冷宫,原本是想着让她到冷宫之后,能让皇帝分心,呵呵,只可惜……当时皇帝领兵出征在即,小姑姑难产得差点死掉的事情,她们自然是不敢汇报给陛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后宫中的女子因为生产艰难而丧命的何其之多……”
江兮浅摇摇头,“只可惜她命不该绝吧。”
遇上了无梦,又是大师兄的家人,他怎么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呵呵,浅妹妹说得是。”陆希辰点点头,“只可惜当时知晓真相的人全都被处斩,慕老前辈也曾被大内高手追杀,呵呵,只可惜,太后娘娘和皇后派来的所有人全都有来无回,你可知晓当年慕老前辈做了什么?”
“什么?”以无梦抽风的个性,被人追杀之后最有可能的就是杀回去,不过既然现在那太后和皇后还活得好好的,自然就不是了。
陆希辰声音低低沉沉,带着些许哀痛之色,又带着些许报复之后的快感,“无梦将太后娘娘和皇后派来的所有人杀了之后,将他们的首级送了回去。”
“呃……”
江兮浅微微愣怔,这的确是无梦的个性,只是那两个女人突然之间瞧见那么多人的首级,只怕是会被吓得夜夜噩梦的吧。
“所以当年之事,因为没有证据,小姑姑一直忍气吞声,只为了将禛皇子抚养长大。”说到这里,陆希辰才终于语气轻松了些,“可如今,宫内的如妃分明已经不是小姑姑了。”
“太后娘娘和皇后难道就没有怀疑?”江兮浅不解,她们明明知晓如妃是不孕之身,现在怀孕不正是有理由光明正大地打击如妃吗?为何她们就没有动作呢。
“浅妹妹虽然聪慧,却到底还是太过年轻。”陆希辰嘴角斜勾,那笑容带着些许阴鸷和邪魅,是江兮浅从未见过的冷,“当年之事,既然所有知情人都消失,太后和皇后又怎么可能告诉皇帝,如妃生产艰难,伤了身子。更何况慕老前辈为小姑姑诊断时,她们并未在场。”
江兮浅恍然大悟,视线在对面两人身上不断扫视着,“所以其实她们并不知晓如妃伤了身子,再不能怀孕之事?”
“嗯。”应声的是苏云禛。
“那你们又是如何知晓的?”江兮浅很是不解,难道是陆家伯父告诉他们的?
“你可知道为何凝儿会在陆家受尽宠爱?”陆希辰话题陡转。
江兮浅却是一头雾水,这个话题跳跃性也太大了好不好。
“因为凝儿与小姑姑是最像的,如果不是我们兄弟五人和爹爹一起等在产房外,我们或许都会怀疑凝儿不是爹的女儿,而是小姑姑的。”陆希辰笑得低低沉沉,“她们简直如出一辙。”
“……”江兮浅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最近对易容术很是敏感,条件反射的是难道是易容的。后来想了想,凝儿那丫头应该不是,当年的陆宛如就更不用了,不过血亲嘛,长得像也不足为奇啊。
“所以在数月之前传出如妃有孕之时,父亲才将当年的事情告诉我们。”陆希辰深吸口气,“若说这个世上还有谁能有这个能力,我想浅妹妹应该能帮我们找出小姑姑的下落的。”
江兮浅蹙着眉头,“你们怎么知晓如妃,没了?”
“……”苏云禛面色微微略有些尴尬,他模了模鼻头。
“这个,禛皇子只是有些愤怒,所以……”陆希辰开口替他解释。
“好吧。”江兮浅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这段辛密,“只是你们又是怎么盯上我的?三哥哥,我只是个大夫。”
“可是江小姐在云琪被杀一案中的表现让我们觉得,你应该可以。”苏云禛小声地解释着。
江兮浅微微挑眉,“三哥哥把我的身份告诉禛皇子了?”
“……这个可不用我告诉。”陆希辰微微笑着。
“江小姐放心,你是无忧谷少主之事,云禛定会守口如瓶,不会泄露半句。”苏云禛开口,算是承认他已经知道了。
江兮浅嚅了嚅唇,心中月复诽着,难怪当初在给苏云琪验尸的时候,他只是象征性地反驳两句就同意了,原来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呸,居然还瞒了她这么久。
“大师兄拜在慕老前辈名下,你既然是他的小师妹,有些事情,是不用说得太明白的。”陆希辰对江兮浅这个妹妹也很是疼爱的,他轻轻揉了揉江兮浅的头发,“此次,我们会让如妃以省亲之名回陆家庄居住,然后禛皇子会带你入宫。”
江兮浅眉宇微微蹙起,“你们觉得那个假如妃会将小姑姑藏在宫内?”
“……这个。”两人面面相觑。
“如果你们连这个都不确定,万一小姑姑真的如禛皇子所言已经魂归离恨,再加上一把大火,神不知鬼不觉,谁能指出来她是假冒的?”江兮浅只是站在很客观的立场上分析这个问题。
苏云禛虽然对江兮浅的假设很气愤,不过却只是嚅了嚅唇,到底没有说出话来。
“所以,三哥哥不是妹妹不帮,有些事情你们做起来比妹妹更方便。”江兮浅敛起眼底的那一抹疑虑,不知为何她的心总是七上八下的,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般。
陆希辰点头,他虽然擅长政事,可查案方面却没什么天赋,所以他将决定权交给江兮浅,“浅妹妹觉得如今小姑姑可还活着?”
“不一定。”江兮浅摆摆手,“嗯,我想你们可以先确定那假如妃如果是易容好说,再精湛的易容术都会有破绽,可如果是……算了,你们还是先确定这个吧。”
苏云禛略微思索,“好,我会想办法。”
“慢着。”江兮浅略微思忖,“将这个药汁混入她洗脸的水中,如果是易容虽然不保证一定会月兑落,但定然会漏出裂缝来。”
“……多谢。”苏云禛犹豫了下接过那约莫拇指大小的白瓷小瓶。
“待此事了解,再来说谢吧。”江兮浅面色微微沉着。
“咚——咚咚——”
她本来还想再说点儿什么,门外的敲门声随即响起。
“小姐,三皇子来了。”素衣的声音略微显得有些局促。
江兮浅在心中摇摇头,这素衣果然还是历练不够,这反应楚靖寒只需稍微思索就能想到房中有异了好吧。若是若薇定不会发生这种情况,不过她跟在自己身边时日尚短,又岂能与若薇、若芸那受过暗部隐卫教的人比。
“嗯,让他进来吧。”索**情都已经谈完了。
“那我们先告辞了。”苏云禛起身,情绪仍旧很是低落。
陆希辰却很快地恢复了脸色,瞧着江兮浅那双拉长的狐狸眼半眯着,很是不怀好意地笑着,“浅妹妹,你如今到底年幼,虽是未婚夫妻,可也得……咳咳……三皇子来了,浅妹妹,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告辞了。”
“……”江兮浅瞧着楚靖寒那略嫌阴沉的面色,想到陆希辰之前的话,更是又羞又窘,“阿,阿寒,你怎么过来了?”
“怎么,没事我难道不能过来?”楚靖寒大喇喇地在凉榻上坐下,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江兮浅。
她自然也知道自己这种青天白日跟两名未婚男子呆在一个房间里不合理法,但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之间明明说的是正事好吧。
好吧,其实她原本真的是以为西蜀皇帝得了什么疑难杂症连大师兄都束手无策,所以他们才不得不用这样的方法把她这个无忧谷未来的继承人骗过来,却不想还有这么一茬。
而且,真正让他们动心的,居然是因为苏云琪那个案子,果然自己是风头出大了吗?
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情牵扯到她,她才懒得搭理好不好。
结果……
不过饶是江兮浅在心中怎么月复诽,这件事情她算是已经掺和进去了。
就算不看在陆家的份上,也要给大师兄一个面子。而且瞧大师兄的模样,只怕也早就知晓这么回事,全都瞒着她,哼!
当真是过分至极。
江兮浅心中思绪千回百转,可面上却丁点儿未表现出来,而是脸上堆着笑,“哪儿能啊,只是下午就要入蜀都了,阿寒不需要好好安排一番吗?天荷公主的嫁妆不是也要重新清点?”
“那些琐事自有寒风负责。”楚靖寒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地瞧着江兮浅,而后语气懒洋洋的,“过来。”
江兮浅略微犹豫了下,对楚靖寒到底还是有些发憷,尤其是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让她心头发毛,想要逃跑,可楚靖寒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
他只是慵懒地往软枕上一靠,而后拉长了声音,语气一波三折,“嗯?”
“好嘛好嘛。”江兮浅鼓着腮帮,脚步极是淑女地朝着凉榻挪动着,不过短短两三步路的距离,她硬生生地走了半刻钟,而且从头到尾连脚尖都没有出过裙摆,当真是莲步福身。
“兮儿……”
楚靖寒拉长了声音,瞧着那腮帮鼓鼓,心不甘情不愿的丫头,嘴角扬起极浅极轻的弧度,那原本清冷的眸子宛若一汪春水般,充满了宠溺。
“人家是有正事嘛。”江兮浅挽着他的手臂撒娇着。
楚靖寒顺势将她拉倒自己的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不得不说,楚靖寒虽然身中寒毒但却并不是没有优势,至少在这个时候,是正常人都忍受不了这般搂搂抱抱的,实在是蜀都的天气,又湿又热还很闷。不过楚靖寒那向来低于常温的体温让江兮浅觉得非常舒服,她不在乎自己多了个抱枕就是了。
“嗯?正事……”
“嗯嗯。”江兮浅顿时点头如捣蒜。
“哼,这次就原谅了。”楚靖寒侧首在她脸颊偷香一记,而后双手揽着她的腰,“刚才瞧着苏云禛面色不太好,可是事情很为难?”如果为难的话……
“也不是很为难,只是比较麻烦。”江兮浅摆摆手,她歪着头在心头盘算着,银面传来的消息不周山她必须在十月之前到达,算算时间,就算是路上快马加鞭也需要半月,现在七月底,时间倒还算充裕。只是事关皇家辛密,那假如妃既然胆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李代桃僵,那必然有她的依仗。
江兮浅思索着,而且以如今的关系,想要摆月兑楚靖寒,只怕是个不小的麻烦,索性与他直说罢了。不过却不是现在,到时候再说吧,她承认自己很鸵鸟。
她体内的奇毒,若能解也就罢了,如果当真命中注定过不了及笄之日,她会在生前好好的陪他,而后自己离开吧;她不想让他再次经受那种生离死别的苦痛折磨,还有他体内的寒毒……
“兮儿,兮儿?”
楚靖寒轻轻拍了拍她的腰侧,瞧着她走神的模样,原本清冷透彻的眸子顿时变得幽暗深邃,尤其是她侧身坐在他的腿间,他只需要抬头就看到她那光洁的脖颈之上,那小巧精致透着粉色莹润的耳垂。
“咕咚——”他努力地吞咽着口水。
依旧魂游天外的江兮浅却并未发觉自己被饿狼紧紧地盯着,反而很悠然地想着,极阳药材的种类和名字。
“啊——”
猛然耳垂被什么湿湿滑滑还带着温热的东西舌忝了一下,她终于回过神来,惊呼一声。见她终于回神,楚靖寒很是不客气地张口将自己觊觎已久的耳垂含入唇中,用舌尖不断地轻轻挑逗着。
温热的气息在耳畔蔓延开来,江兮浅只觉得那种感觉酥酥麻麻,她想要挣扎可腰身被楚靖寒的双臂死死地钳制着,她只能努力地歪着脑袋殊不知这样的动作却是更方便楚靖寒的动作。
“啊,你,你放开我啊。”江兮浅压低了嗓音,素衣还在门外,虽然没有自己的吩咐她应该不会进来,但万一进来看到了怎么办,这个家伙。
楚靖寒肆意地挑逗着那块精致的软肉,良久才将头搁在她的脖颈间,满足地喟叹着,“兮儿,真想你快点儿长大。”
“……”江兮浅原本白皙的面色顿时浮起两抹酡红。
楚靖寒只觉得以往尚未交心时不知,她在害羞时竟然如此的可爱,侧脸在她唇间轻啄一口,“快到未时了,兮儿可要休息一会儿?”
西蜀的日头比起晁凤更烈上几分。
不管是礼部尚书还是苏云禛自然都不会顶着炎炎烈日进城,不说其他,光是那些身着甲胄的护卫官兵,顶着这样的烈日,还要保持着队伍的安全,在长期紧绷的精神下,极是容易中暑的。
使队回朝,再加上友邦送嫁的使队,如果当真发现队伍中大面积的中暑,那可就太好笑了。
江兮浅薄唇微微张着,打了个呵欠,双手环着楚靖寒的脖颈,靠在他的胸前。
这天儿实在热得不行,她才不像放过楚靖寒这个冰冰凉凉的抱枕,索性倚着他闭上眼,小寐片刻。
楚靖寒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可瞧着她的动作,只觉得心中某处突然柔软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凉席上,自己也顺势和衣而卧,将她搂在怀中。
——
申时,烈烈骄阳已经渐渐敛去了原本的热度,准备还大地些许清凉。
距离蜀都城内约莫三十余里的驿站中。
“兮儿,兮儿。”楚靖寒睁开眼,瞧着窗外,看着趴在自己怀中睡得正想的小女人,眉宇间尽是愉悦;他恨不能时间就此停驻,只是时辰到了,他们若再不起身,待会儿可就真的要被人瞧见了。
“嗯……”江兮浅无意识地嘤咛一声,扒拉着楚靖寒胸前的衣衫,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
“兮儿,醒醒,醒醒。”楚靖寒有些懊恼,不过想想她若是再睡下去,晚上又该失眠了,索性将她打横抱起,而后就这素衣刚送来的热水给她擦了擦脸。
江兮浅这才清醒过来,撅着嘴,很没有精神,“真是的,都怪你。”
“……”楚靖寒尚未回过神来,可瞧着江兮浅那原本清凉透彻的眸中氤氲着雾气,小嘴微微瘪着,要哭不哭的模样,更是让他心痛到了骨子里,只抱着她轻声哄着,“好,好,怪我,怪我。”
“哼。”江兮浅在他怀中蹭了蹭,而后任由他给自己整理发髻衣衫。
“待会儿要入城了。”楚靖寒搂着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声道。
“知道了。”江兮浅撅着嘴嘟哝着。
“姐姐——姐姐——”陆希凝清脆娇俏的声音由远及近。
“凝儿小姐,小姐正睡着,您小声些。”素衣明显压低了嗓音。
“哎呀,你让开啦。快到时辰了,姐姐怎么还没起床。”陆希凝向来大大咧咧的。
“……”
江兮浅回过神来,瞧着楚靖寒,对着打开的窗户努了努嘴。
“兮儿。”楚靖寒很是不满,为什么他要从窗子走。他们明明是光明正大的未婚夫妻,好吧,虽然男未婚,女未嫁,但就因为这样他才想宣誓自己的主权好吧。
那个陆希凝,别以为他不知道,总是拐着他家兮儿,怂恿她改嫁,呸,他才不会让她有改嫁的机会呢。
江兮浅昂着下巴,眼神微微眯着,泛着精光,你去不去?
去!
楚靖寒心头吐着泡泡,扇着小翅膀,扑腾扑腾的小恶魔顿时被拍了回去,而后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一步三回头地朝着窗户走去。
“砰——”
江兮浅狠狠地一脚将楚靖寒踢出去,而后快速阖上窗户,而后坐回软榻上,面上波澜不惊,语气淡淡,“素衣,让凝儿进来吧。”
“是。”素衣闻言,立刻放行。
陆希凝很是傲娇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哼,我就说嘛,姐姐肯定起了。”
“……”素衣嚅了嚅唇,简直是有苦难言。
不过她也不会跟陆希凝一般计较就是了。
“姐姐,待会儿使队入城之后,咱们就开溜吧。阿爹和阿娘肯定早就得了大哥和三哥的消息,咱们若是溜得慢了,铁定会被他们捉回去的,人家还没玩儿够呢。”
瞧着陆希凝那长长的睫毛不断地扇呼着,眼神闪闪烁烁的模样,摇摇头,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人家哪有。”陆希凝撅着嘴,“姐姐还不是经常到处游走。”
“我那可是师父同意的。”说是同意都轻了,分明就是被无梦扔出来的,好吧,虽然她也经常游历名山大川,说得不好听就是爬山涉水,可她是有正事好不好。
陆希凝很是不解,“慕老前辈也真是的,干嘛不晚几年再来,不然铁定看不上我大哥。”
“难道还成瞧上你?”江兮浅摇摇头。
“什么嘛,人家这么聪明,慕老前辈肯定会看上我的啦。”陆希凝撅着嘴。
“你确定?”江兮浅眼睛晶亮晶亮的,如果无梦那老头子再收一个小师妹,她是不是就可以把无忧谷少主那个烫手的山芋给扔出去了,嘿嘿,她在心中盘算着,“如果你真的想拜入师父门下……”
“你想都别想。”江兮浅话音未落,入门的陆希瑞沉着脸,“小师妹,别忘了,师父说过,那可是关门弟子。”
江兮浅吐了吐舌头,“哼,都说传长不传幼,你们就是欺负人。”
“谁让你是师父最得意的关门弟子来着。”陆希瑞眉梢浅扬,带着淡淡的笑意。
何为关门弟子?
江湖中人,收弟子的人本就不少,大都条件苛刻。尤其是关门弟子,在那些一代宗师未寻到合心意的继承人之前是不会将关门弟子的名号给出去的。一般关门弟子的意思,大抵就是觉得此弟子根骨绝佳,资质无双,此生唯她,足矣。再不用收其他弟子,遂号称关门弟子。
江兮浅紧紧地抿着唇,“哼,你们这是嫉妒,**luo的嫉妒,嫉妒!”
“所以,那块月佩你还是自己拿着吧,别想着再祸害别人。”陆希瑞笑得得意洋洋,可旁边的陆希凝却是一头雾水,“大哥,姐姐,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
“哼,再说大师兄可是我们无忧谷一枝花,就是不知道花落谁家呢?”江兮浅陡然思绪翻飞,“大师兄如今二十又三了吧,啧……啧……你说伯父、伯母是不是也该给你说门亲事了?咱们师兄妹几个,你可是老大呢。”
陆希瑞瞧着江兮浅那使坏的模样,面色微变,“你,算你狠!”
瞧着自家大哥落荒而逃的模样,陆希凝对着江兮浅竖起了大拇指,“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大哥这副模样,姐姐,你真厉害。”
“那是。”江兮浅很是自得。
“不过姐姐,待会儿我们一起开溜嘛,快到团圆节了,蜀都近来可是热闹得很。”陆希凝拉着江兮浅的手臂撒娇着。
“……我又不是西蜀之人,过什么团圆节。”江兮浅故作愠色,只是心中却有些淡淡的怅然。
团圆节,娘和大哥如今都不知所踪,她居然认贼做娘数年之久,若是娘知晓只怕会伤心的吧。他们,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一家团圆呢。
江兮浅轻轻地摩挲着腰间那块七彩鸢尾的玉佩,叹口气。
“哎呀,姐姐,来了蜀都怎么能不过团圆节呢。”陆希凝撅着嘴,“团圆节可好玩儿了,真的,还有花灯会呢。以姐姐的能力肯定能拿头名的。”
正所谓无利不起早,瞧着陆希凝那殷勤的模样,江兮浅本能地反问,“有什么好处。”
“好处,要什么好处啊?”陆希凝倒是被问到了。
“没什么好处,我还不如在驿站里睡大觉,懒得浪费力气。”江兮浅心中思索着,这都两个月了,怎么彩衣楼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呢,依他们的能力不可能查不到啊。
陆希凝耷拉着脑袋,“姐姐,姐姐……”
“行了,行了,怕了你了。你要是能让伯父、伯母答应就成。”江兮浅深吸口气,有些事情急是急不来。娘她当年既然选择离开,那些事情又安排得天衣无缝,想要查到蛛丝马迹,自然不简单。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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