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啊,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江兮浅哭得让人心碎,吼得撕心裂肺。
江文清垂下眼睑,掩去眼底浓郁的苦涩,轻轻地揽着,拥着。这件自己一直以来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浅浅,听话,不哭了。”
“呜,呜呜……嗝……呜,呜……”江兮浅哭得喘不过气来,面色通红,两只眼睛肿得好似核桃般;那原本粉粉女敕女敕的薄唇此刻苍白得宛若白纸般,开开合合,不断地呢喃着,“爹不要我了,呜,呜呜……他赶我走,呜,嗝……呜呜……”
“娘也不要我了,呜呜……你也不要我,呜呜……嗝……你们都抛弃我,呜呜……”
哎——
江文清在心中轻叹口气,安抚地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润带着安抚,“大哥没有不要你,只是……”
那些事情他原本不打算这么快告诉她的,至少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可是,当时她在离开凤都前来西蜀的时候让若薇传来的那个命令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她竟然知道了。
竟然知道江府中的那个“季巧萱”是冒牌货,那是不是意味着那些事情她也知道了?
不周山的千年血莲出世,他得到消息后就派人紧锣密鼓地筹集着,不断地朝不周山集结;江兮浅已经十四了,转眼便是及笄,她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可她却……
“呜,呜呜,只是、什么?”江兮浅两只眼睛肿得已经睁不开了,那咬着下,委委屈屈的模样更是将江文清的心不由得揪紧。
心中轻声低喃着,是啊,只是……只是什么呢?
原本的最初,只是不想那个被他们捧在手心软软女敕女敕好像糯米团子般的妹妹去担负那些不该她肩负的重担。所以他才会在被那个人发现之后,独自离开……
去寻找那种名为“如花”之毒的解药,去寻找母亲的真正去向。
只是却没有想到,他江文清,曾经凤都的第一才子,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所谓的文成武就却是那么的不堪一击,最后竟然不得不用这种隐姓埋名,甚至连自己的真实容颜都不得不掩盖在那冰冷的面具之下,这种方式来守护她。
可是这些,应该都不是她要的解释吧。
江兮浅死死地咬着下唇,抬起头双眸盯着他,迸射着浓烈到想要将他湮灭的悲恸和伤心,她撕心裂肺地大声吼着,好似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和苦涩都吼出来般,“你说啊,你说啊,你说啊——”
“大哥,你这些年到底去哪儿了?”虽然听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般脆弱无助的江兮浅,看着她失控的模样,胸口某处竟然生生地撕扯着疼痛,江文武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江兮浅仍旧小声抽噎着,死死地瞪着江文清,撅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刚嘶吼过的嗓子,生疼生疼的。
“听话。”江文清抬手轻轻滴抚模着她的头顶,就好似小时候般;江兮浅轻轻地趴在他的腿上,侧着头,看着那虽然苍白可却是她日思夜想了数年的容颜,“所以,其实师父他们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是不是?”
此刻的江文清,接下面具,浑身气势虽然仍旧习惯性地带着冰冷,可江兮浅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润如玉的气息。他抬手轻轻揉着她的发丝,“其实大哥这些年一直陪着你,不是吗?”
“……”江兮浅撅着嘴,“那不算的。”
只有他知道她的身份,可是她却从来不知道他的身份,这算什么陪着。
江文清哑然,“是,咱们浅浅说不算就不算。”
“……大哥。”被华丽丽无视的江文武再次开口,企图加重自己的存在感。
江文清身上那温润的气势却陡然变化,好似又恢复成楼外楼那个精明干练却冰冷异常,除了对江兮浅,对谁都是冷漠疏离的银面,他抬起头,眸中两道暗色一闪而逝,而后充斥着浓浓的怒意。
“浅浅,乖,去一旁呆着;大哥有话要跟你二哥说,你站远些,免得伤了你。”
感受到江文清陡然恢复成银面模式,再顺着他的视线瞧着江文武,眉梢朝上轻轻挑了挑,以她这么多年来对银面的了解,自然明白他此刻心中的想法。与此同时,心中也多了更多的了然。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她救下他时,他眼中神色那般的诧异;
怪不得,怪不得他在知道她被江嘉鼎赶出凤都时会那般的义愤填膺;
怪不得,怪不得他在知道江文武竟然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添加到她的头上时会那般的愤怒。
如果她没有记错,在她初回凤都派人监视江府所有人的一举一动时,楼外楼中银面的房间内,貌似换了不下十次家私。
现在了然了,只怕是只掉江文武被季巧巧耍得团团转却碍着身份不能提醒她的气愤吧。
江兮浅乖顺地点点头,踮着脚尖飞快地朝后越过屏风退到内室的角落处,保证自己不受波及却又能清晰地看到他们;江文清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起身朝着江文武走去。
看着江文武愣怔的模样,江兮浅不由得在心中为他默哀三分钟,毕竟现在的大哥江文清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一枚了。过惯了刀口舌忝血,拼命厮杀的日子,江文武注定是被虐的下场,更何况谁让她当初那般欺负她的。
有人找场子的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妙了。
“大,大哥……”感受到江文清身上那凌人的气势,江文武只觉得头皮发麻。
江文清那原本清澈的瞳眸顿时变得晦暗,还带着愤怒和火气,三步并作两步,左手一把揪住江文武的前襟,右手紧握成拳,顺势朝着他的下巴挥过去。
“大哥,你……”
江文武先是愤怒,运起内劲就要反抗,不过在看到躲在角落处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那如幼时般清澈如水,带着委屈,透着无辜,宛若迷路的小鹿儿般的江兮浅,他顿时明白了江文清的用意;散了内劲,也不反抗,任由江文清拎着他,拳拳到肉。
“砰——”
“你他么竟然胆敢伤害浅浅,谁给你的狗胆!”
“咚,咚咚——”
“当初爹是这么教你的,娘是这么教你的,还是当初我这个大哥是这么对你的?”
“哐当——”
“季巧巧那个贱人到底哪儿好了,你竟然这么偏着她;那你还叫浅浅做什么,滚回你的江家做你的大少爷去!”
“哗啦啦——”
“……”
江兮浅眼睁睁地看着江文清将江文武揍得嘴角已经流出了血丝,鼻青脸肿不说,光是他的小月复处只怕也早已经青紫了。银面的功夫那可是她亲自让无梦教的,他下手更是没有半分留情。
“大哥,够了。”江兮浅深吸口气。
“哼。”江文清一声轻哼,拎起江文武的后襟,朝椅子上狠狠地一扔。
只听到“哐”的一声脆响,诺大的屋子,最后一把椅子成功就义。
环视四周,瞧着那满是木屑瓷片的地面,江兮浅踮着脚尖,扯了扯江文清的衣角,“大哥,我们去内室说话吧。”
没办法,这外室本来也是布置得极为清雅,可被江文清这么一折腾,整个都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楚天晴离开的时候清过场,反正他们折腾了这么久也没有人来敲门,看起来在这里说话还是挺安全的。至少,对于楚天晴,她还是相信的,虽然这种相信是相对的。
“嗯,不是让你站远一点。”江文清转头看向江兮浅,眸色顿时柔和了下来,带着浓郁的宠溺色,像是要将这些年来所错失的爱都弥补给他般,“浅浅心里可好受了些?”
江兮浅仰起脸看着那虽然苍白,可是却能看出记忆中的轮廓,瘪瘪嘴,“大哥还是这般好看,不要带面具了。”
“……”江文清揉了揉她的文头并未答话;转头瞪向江文武,眸中带着狠戾,“还不走,等着谁来请你不是?”
江文武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地上爬起来,刚动了两下,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大哥下手还真是半点儿不留情面。伸出舌头舌忝去唇角的血丝,心中更是浓郁的苦涩;不过如果这样能让浅浅心里好受些,那也值得了。
与满地狼藉屏风之隔的内室。
江兮浅和江文清隔着小香几并坐在软榻上,江文武则坐在对面的贵妃椅上。
“浅浅,那些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吧?”
江文清率先开口打破室内诡异的气氛和僵局,他张了张口,嘴角勾起一抹苦涩。
“大哥指的是什么?”
江兮浅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她早就怀疑过大哥当年离开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选择离开;现在看来,她应该猜对了。
“……”江文清低下头,“浅浅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两人之间你来我往地打着太极,可就苦了江文武,被暴揍了一顿不说,现在对两人之间的谈话更是丁点都不明白,满头雾水,“大哥,浅浅,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呵呵。”江兮浅低下头,垂下眼睑,掩过嘴角的苦涩,“这些年来,大哥有娘亲的消息吗?”
江文武愣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什么,可随即又皱着眉头,“浅浅,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是大哥没用。”江文清身手轻轻滴揉了揉她的眉头,好似要将她的皱眉抚平,“浅浅应该是我们江家的掌上明珠,应该无忧无虑地活着,只需要幸福。是大哥不好……”
“不,不是。”江兮浅顿时觉得鼻头酸酸的,眼眶一热,雾水在眸中氤氲着。
“……”江文武咬着牙,心中却早已经是乱极。
“大,大哥……”他的声音都在颤抖着,努力地压下心头的异样和猜测,“不是,你们不是那个意思对不对?”
看着这样的江文武,突然江兮浅心中有种报复的异样快感。
“是。”江文清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让江文武饱受打击,他原本挺直的腰板也顿时瘫软了下去,声音嘶哑着,“这,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他努力地吞咽着口水,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江兮浅看着他,嘴角带着浓郁的嘲讽之色,“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如今江府里面的那位根本就不是娘亲……”
轰——
江文武顿时觉得脑中有千万吨火药齐齐炸开般,整个人顿时愣在当场,思绪、时间好似都在那一刻就此定格。世间在没有其他,唯余那一句话,不是娘亲,不是……不是……娘亲……
他的身子颤抖着,看着坐在软榻上的两人;心中陡然明白了,他们都知道,合着就瞒着他是吗?
“江嘉鼎也不是我们的爹。”江文清薄唇轻启,再次冷冷地吐出一句。
“当真不是?”虽然早有这样的猜测,可当真知道时,江兮浅却很是愣怔着,然后兀自呢喃着,“不是吗?呵呵,不是,真的不是,所以爹爹他……他没有抛弃我,没有不要我,对不对?”
看着瞬间变得脆弱,好似孩童般的江兮浅,江文清的心顿时柔了下来,将她揽到自己怀中,任由她趴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安抚着,“浅浅是我们江家的宝贝,就算不要谁都不会不要浅浅的。”
“呵呵,呵呵,呵呵……”
江兮浅又哭又笑,前世今生的错待,那所有的怨恨好似就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般,既然江府中那个江嘉鼎不是她的爹爹,那……他没有理由的偏心季巧巧就有解释了。毕竟季巧巧才是他的亲生骨肉,不是吗?
江文武面色严肃,刚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又再次接到一个炸弹。
“嗡——”
他只觉得脑子里有千千万万的蜜蜂不断地扇着翅膀,那嗡嗡的声音一直在脑子里回想着,眼前顿时一黑。
“所以爹和娘都不是真的?”
江文清微微颔首,轻轻地拢着江兮浅的发丝,“在浅浅七岁那年,娘身边的贴身侍婢香昕你们可还记得?”
“嗯。”江兮浅自然是记得的,江文武也点点头,“娘不是,江府中的那个人……不是说她嫁人了吗?”
“嫁人?呵呵,是嫁了。”想到她享受了近十年丞相夫人的殊荣,他们也唤了她近十年的娘,难道还不是嫁人了吗?
江文武感受到江兮浅语气中的嘲讽,却还是不懂,“大哥,浅浅这是什么意思?”
“如今府中的江夫人,可不就是香昕那个贱人。”江兮浅眉宇间飞快地划过一抹戾色。
前世,她就是因为季巧巧的陷害让那个贱人流产才被赶出凤都,如今想来,却未必不是他们的阴谋。不然为何当初不见她站出来为自己求情,甚至当初她离开凤都的时候,走得那么孤零零的。
一个没出生的孩子当真比她还要重要吗?
他们当年明明说过,她才是江家的公主,如果是爹爹和娘亲又怎么会真的这么对她?
七岁之前,她在凤都闯的祸还少么?
江文武瞳孔缩了缩,所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是,是吗?”
“呵呵,浅浅很聪明,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江文清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低着头,语气柔和,跟面对江文武时,完全是两个模样。
“……因着这个,当初我要离开凤都给楚天荷送嫁的时候偷听到她的话。”江兮浅从怀中掏出那块黑色绘七彩鸢尾的木牌,瘪瘪嘴,脸上尽是不屑,“就凭她那个贱人,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当时跟娘亲忏悔来着,可是娘又听不到。”
“浅浅。”江文清摇摇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够说……你,这个……”
他话未说完,在看到江兮浅塞到他手中的东西时,顿时瞳孔缩了缩,面色庄严,语气严肃,“浅浅,这个东西你是怎么得到的?”
江兮浅垂下眼睑,瘪瘪嘴,小声嘟哝着,“从香昕手中拿来的啊。”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个东西在你手里?”江文清很是严肃,他抬起江兮浅的头,迫她与自己对视。
“阿寒。”江兮浅咬着牙,清澈透亮的瞳眸中带着疑问和委屈,“这个东西很重要么?”
“浅浅,这个东西你自己好好拿着,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要拿出来。”江文清眉宇飞快地闪过一抹忧色。
江兮浅哦了一声,“那大哥,你说我七岁那年到底怎么回事?”
“呵呵,就知道你忍不住。”江文清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头,就好像小时候般,“爹和娘的感情很好,你们都是知道的。”
“可是香昕对爹爹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是吗?”江兮浅猛然想着,当初她让“季巧萱”与江嘉鼎和离时,她说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哼。说得光明正大,她费尽心机才逼走了娘亲得到丞相夫人的位置,自然是不想走了。
江文清点点头,“是。那天晚上,就是浅浅生日的隔天,香昕打算给爹下药,只是却没有想到她爬床却爬错了人。”
“嗯?”江兮浅不解地蹙眉。
“你们只怕都不知道,我们的爹爹还有一个双生弟弟。”江文清薄唇轻启,“双生不祥,江嘉顶是被抛弃的那个。正因为这样女乃女乃才对我们的爹很敌视,他叫江嘉顶,顶天立地的顶;而爹爹叫江嘉鼎,三足鼎立的鼎。只是谁都不知道当年被爷爷抛弃的双生弟弟竟然被女乃女乃私底下报给一家佃农养着。而爹爹被江家赶出来之后就改名名唤江苍。”
江兮浅蹙眉,心中却是诧异了下,她也没想到自己心目中那慈爱柔和的爹爹竟然会是数十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文剑武书生江苍;她垂下眼睑,“我七岁那年,爹爹的双生弟弟找上门来了?”
“是啊,浅浅永远都是这么聪明,一点既透。”江文清唇角微扬,带着温润的笑意。
“那香昕想要爬上爹爹的床,可是却很不巧,江嘉顶也在那天找上门来?”江兮浅撅着嘴。
“是啊。”江文清语气不急不缓,“爹不想让娘担忧,所以并没有提及,只是将他安置在了当时尚未完成的竹园内。只是任香昕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当时江嘉顶潜入爹的书房给爹下了药;然后他又害怕露出破绽喝了香昕送去的甜汤,两人在书房颠鸾倒凤整整一夜,这才让娘有机会将爹带走。”
江兮浅咬着下唇,“为什么?”
“呵呵,大哥也是那时才知道,娘的出身不凡,她……为了爹不得不去一个地方。”江文清只简短地说了几句。
“意思是,江嘉顶给爹下的是要命的毒?”江兮浅浑身散发着杀意。
“应该是吧。”江文清轻叹口气,“当时娘也只是匆匆给我交代了几句之后就带着爹离开了。”
“那为什么后来江嘉顶成了丞相,香昕又……”江兮浅不理解。
江文清揉了揉她的头发,“浅浅到底还是太年轻,你当为什么娘要匆匆的离开,江嘉顶又为什么敢对爹下毒,香昕又为什么会顶着娘的面皮,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人怀疑过?”
“……所以大哥的意思是,他们背后有人,而且这个人的权势地位都不是爹娘能抗衡的。”从头至尾没有说话的江文武骤然开口。
江文清点点头,“爹政绩卓越,民望太高。”
“功高盖主吗?”江兮浅低声呢喃着。
“呵……这又有谁知道呢。”江文清轻声叹着,当时的他也不过是十岁出头的孩子罢了,“更何况当时浅浅身中奇毒,大哥不知道娘和香昕达成了什么条件,反正当时等我们都回过神来,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他们这群孩子,再反抗又有什么用,难道能大大咧咧地道衙门说自己的爹娘被人顶包了吗?
晁凤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品丞相,又有谁有那个胆子;更何况江嘉顶和他们爹本就是一胞双生,长相如出一辙,甚至连生活习惯都好不相似,再加上那背后之人的包庇……
“……原来大哥这么早就知道了。”江兮浅嘴角微微勾起,带着浓郁的苦涩。
“浅浅中毒了,什么时候?”江文武愣了下,看着苦涩的两人,心里顿时紧了紧,“难道还……还没解?”
江兮浅摆摆手,“这个不重要,大哥,这么多年你知道爹爹和娘亲的消息吗?”
“没有。”江文清摇头。
原本心中仅有的一点希翼被打破,江兮浅强撑着口气,楚天晴果然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么?
“浅浅到底中了什么毒?”江文武声音低沉,一字一句,甚至隐隐能听到那声音中的颤抖。
“如花。”江文清看着乖顺地趴在自己腿上的妹妹,眼中带着凝重和沉痛,“自胎中而来。”
“……什么?”江兮浅很是诧异,她,她真的不知道这毒竟然是从胎中带来的。那,那前世为什么没有毒发过?她有些懵了,难道前世有什么东西被自己遗忘了?
“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找到解药的。”江文清眼中很快地充斥着坚定。
“那大哥这么多年来,有没有查到对爹娘下手的人到底是谁?”江文武面色凝重。
“……呵呵,能够对一国丞相下手的,人选就那么几个,能够是谁。”江兮浅苦笑一声,除了坐在金銮殿上的那位,她根本不做他想,谁不知道丞相江嘉顶是新帝一手提拔起来的。
更何况,她记得,当初季巧巧和齐浩远大婚之后,楚擎天曾在夜里暗中上江府,与江嘉顶在书房密谈了很久。当时他们貌似提起过八年前,可不就是她七岁那年,还有当时她遭遇到是的神秘刺杀的那些白衣蒙面人,好像楚擎天对他们很是忌惮的模样,难道其中有什么关联不成?
江文武顿时瞳孔放大,磕磕巴巴,“浅浅,你,你,你……你的意思是,那个人?”
“……”江兮浅沉默了,连江文清都没有再说话。
良久之后。
江兮浅才再次开口,“那大哥当时为什么会,离开?”
“……浅浅曾遭遇到那些白衣蒙面人的刺杀是不是?”江文清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开口反问。
江兮浅猛地抬头,眉头紧锁,“大哥,你……”
“我也曾遇到过。”江文清的语气很平静,“浅浅还记得当初救下我的时候吗?”
“是啊。”江兮浅点点头,当时他连真实容颜都看不出来了,还在无忧谷有复颜丹,不然,只怕现在看到的就不是温润如玉的公子,而是满脸伤疤的丑男了罢。不过在她心中,不管大哥什么样子,都是最好看的。
江文清深吸口气,“浅浅可曾发现,我们……当情绪不受控制的时候,眸色会变成紫色?”
“紫色?”江兮浅蹙眉,脑中猛然回想起当初那些白衣蒙面领头人看着她不可思议的喃喃帝皇紫的模样,她顿时反应过来,“帝皇紫?”
“浅浅知道?”江文清倒是有些诧异。
江兮浅摇摇头,“就是当初在凤都那些前来刺杀的白衣蒙面领头人,看着我不断地呢喃,我还以为他发疯呢。”
“呵呵,那浅浅可知道帝皇紫是什么?”江文清反问。
江兮浅再次摇头。
“当初大哥离开凤都的本意是为浅浅寻找解药,娘留下的药能够压制到你及笄的时候,若是及笄再找不到解药,如花就会彻底爆发。可是却不想,到底是大哥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刚出凤都就遇到江湖上的一场浩劫,被逼迫到绝境时,瞳眸变成了紫色,这才惹来了祸端。”江文清很是平淡地将自己那段经历一带而过,可不管是江兮浅还是江文武都知道,那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轻松。
至少江兮浅感同身受,当时她可是再生死一线时,瞳眸才变色的。
“这些年来,明察暗访,甚至花大力气收集了不少古籍才知晓,原来在三国蛮夷之外还生活着一个古老的种族,而我们的娘应该就是出生那里。”江文清淡淡地开口。
“那有没有可能娘带着爹回族了?”对江文清的话,江兮浅从来不怀疑。
江文清点头,“大哥也这般想过,毕竟梦颜族有这很多不可思议的能力;爹那个情况,娘死马当活马医也是对的,只是不知道娘到底怎么了,这么多年竟然半点消息也无。”
“那大哥知道梦颜族的聚集地吗?”江兮浅瞳眸顿时晶亮。
“……你当大哥是什么,大哥这些年来明察暗访,也不过才得了这么点消息。梦颜族向来神秘,传说他们是这天下的守护者,上天赋予了他们绝佳的资质,可是却不让他们轻易出山。”江文清看着远方,眼中带着感慨。
江兮浅顿时泄气,果然还是必须靠楚天晴么?
不,她就不相信,倾尽楼外楼、彩衣楼之力会查不出梦颜族的聚集地,除非它是在天上。
看着毫无芥蒂地大哥和小妹,听着他们所说的话。
江文武已经不知道自己心里该有什么样的想法,他嘴角微微勾着,可是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眸中带着浓浓的苦涩和嘲讽。
原来,原来他才是最傻的那个。
被冒牌爹爹教导得对季巧巧视若亲妹,甚至为了她……看着对面趴在大哥腿上的妹妹,曾几何时,他们也这般亲密过。
当初大哥离开时,她那么伤心,那么伤心,他也是这么陪着她的。
当时的她,小小的,软软的,粉粉女敕女敕好似糯米团子似的;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感觉就变了。
原来,变的人不是她,呵呵。
被自己最在乎的人欺骗,然后发现自己最在乎的都是西贝货,而自己却为了那些西贝货伤害了自己一直以来捧在手心的珍宝。
更让他无法原谅的是,那些事情,就连小妹都知道了,他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大哥,其实浅浅还有一事不明。”沉默许久,江兮浅缓缓地开口。
“嗯?”江文清轻声。
“这么多年,大哥为什么都没有想过告诉我你的身份呢?”始终她对这件事情很是介怀。
江文清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沉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认回她,将她捧在手心疼宠,让她不再独自承担那些本该属于他的重担,让她不要再在一个人时伤心悲恸,让她不用在别人面前强颜欢笑……
可是他能吗,能吗?
“因为那些白衣蒙面人?”江兮浅开口。
“浅浅,既然知道,又何必……”追根究底,江兮浅心底划过浓浓的苦涩。
江兮浅歪着头,“当时那些白衣蒙面人是因为知道你的紫色瞳眸之后才来刺杀的?所以,大哥知道的很多是从他们口中听来的?”
“……是。”江文清冷冷地起唇。
“那娘在梦颜族是什么身份?”江兮浅扬眉。
“呵呵,浅浅有时候大哥真想你不要这么聪明。”正所谓物极必反,慧极必伤,她太过早慧。当初她将身受重伤唯余下一口气的他救回无忧谷时,看着小小的她,那个被他们捧在手心的公主竟然受着那么严酷的训练和折磨时,他的心有多痛。
不然,也不会被无梦看出破绽,他也不会成为楼外楼的银面。
“所以……”江兮浅扬声。
“其实大哥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从那些前来刺杀的白衣蒙面人口中只言片语猜测出来,娘在梦颜族内身份必然不低。”江文清咽下已经到了喉头的圣女两个字。
江兮浅挑眉,“所以那些人在看到我们的紫眸才会生气?”
“是。”江文清点头。
“帝皇紫是什么?”江兮浅不解。
“什么?帝皇紫?”江文清顿时愣怔了下,他双手抓着江兮浅的肩膀,“浅浅,你的瞳眸是帝皇紫?”
“是啊。当初那个前来刺杀的白衣蒙面领头人是这么说的,而且他好像很不可置信的样子。”江兮浅撅着嘴,嘟哝着。
江文清深吸口气,良久才回过神来,“浅浅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你知不知道?”
“为什么?”江兮浅不解。
“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你的瞳眸颜色绝对不能暴露。”江文清虽然不明白帝皇紫是什么,不过看当初那些人来刺杀自己招招致命的模样,更何况他的紫瞳也不是帝皇紫。
凡是只要沾上帝皇两个字,就绝对不凡。
江兮浅点点头。
“还有今天我们说过的话,记得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江文清的声音陡然变得冷厉,他看着江兮浅还有江文武,“不管是谁。”
“阿寒也不可以吗?”江兮浅颦眉蹙頞,楚天晴提那样的条件,她……
“不可以。”江文清俏脸微沉,面色凝重,“此事事关重大,若他对你有意,有些事情未必要说得那么清楚。”
“可是……”江兮浅始终觉得,两人相处贵在坦诚。
“浅浅!”江文清的声线陡然拔高,“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未必就是好事,你告诉他,或许只会害了他。”
江兮浅嚅了嚅唇,“知道了。”
其实她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楚靖寒,依照大哥的说法还有她的推断,导致她前世今生悲剧的罪魁祸首与其说是季巧巧,还不如说是楚擎天。
如果不是他闹出那李代桃僵的一幕,爹不会中毒,娘不会为了救爹而离开;那香昕没有空子可钻,季巧巧也就不会出现,那她也不会……
“仇人”两个字骤然浮现在脑海中。
他们之间,真的只能是仇人吗?
现在爹爹和娘亲生死未卜,或许她真的不该如此儿女情长的。
楚天晴的条件,她……
嫁入皇家,为什么?为什么都要逼她,认贼作父。
江文武嚅了嚅唇,他如今可是楚靖寒的属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你是冥煞左使还是右使?”江文清安抚地轻拍着江兮浅的背,然后抬头看着江文武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右使。”江文武低着头。
江兮浅猛地偏头,看着江文武,“冥煞右使竟然是你?那左使是谁?”
江文武稍微犹豫了下,想到楚靖寒不久前下的命令,想来他已经告诉浅浅冥煞是他的了吧,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凤邪。”
“那个……自恋狂?”其实江兮浅很想说骚包两个字,不过想想了还是换了个比较文雅的说法。
“……”江文武额头上浮起三条黑线,“他是爷的师弟。”
“咳,咳咳。听说天池山老人生性淡泊,喜静。”江兮浅歪着头,以他的性子竟然能受得了凤邪那三八的性子?
“……”这个事关自家主子爷师父的名誉,他实在不好开口评说,只能保持沉默。
江文清摇摇头,“好了浅浅,别乱说。”
“人家说得是实话好不好。”江兮浅撅着嘴,小声嘀咕着。
“浅浅!”江文清有些恼了,不管怎么说天池山老人于他们一家有莫大的恩情,今天已经说了很多,也够他们缓冲一阵,有些事情,或许等找到了爹娘之后,让他们开口比较好。
只是……
江兮浅嘟着嘴,顶着两个宛若核桃般的眼睛。
“这次不周山,我不会放弃的。”江文清深吸口气,“你应该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天材地宝,有缘居之。大哥,你怎么知道此次不周山就一定有足千年的血莲出世;你又怎么能知道我就一定是那千年血莲的有缘人?”江兮浅压低嗓音,原本清丽好听的嗓子此刻带着微微沙哑色,低低沉沉,“我不想用那可怜的万分之一来换能够知晓爹娘安危的消息。”
原本想着只是娘的消息,可如今知道爹爹和娘亲竟然是一起的,那岂不是意味着一个条件能够找到两个人,那她赚了。
只是楚天晴提的条件却是实在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