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没答话,只是优雅地弄着手中的活儿,她望着顾白的侧影感慨:世界上怎么存在拥有如此妖颜的男子,同时又是不染风尘烟火的仙人,那头长发用一跟红绳绑在腰间处,细碎的发尾松散地贴在背后,额前的碎发,轻柔的撇在脸颊旁,身前还围着一件小碎花围裙,好一副家庭主男的风范。
家庭主男,那她就好像他的妻子,想到这,她脸竟自觉地刷的一下红了,天啊,她自己瞎红个啥劲。
顾白关上火,将姜汤舀出来,解上的围裙搁在一旁,才端过那碗热汤,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然后瞅了她一眼,笑道:“你用这些用得如何个不溜法?”
该死,这是她最不愿意提起的愧疚,作为女生的她,竟然连做菜都一塌糊涂。
顾白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笑道:“我真纳闷,你是如何一个人生活下来……”话未说完,看了眼她瘦小的身子,一脸了然的表情。
“我瘦的原因真不是我厨艺问题!”她看懂了顾白的表情辩解。
“我也没说你厨艺有问题,你无需太紧张。”
这人怪可恶的!老是钻她空子。她不再与他争辩,乖乖将桌子上那晚姜汤端起,一口一口舀起,放进嘴里咽下。
顾白看着她将红糖水喝下,这才靠在沙发上娓娓道来:“我的未婚妻,一年前死了。”
她愕然,放下手中的碗,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明明这句话就十个字,从顾白口中说出口却感觉跨越了千年的情伤。未婚妻,这个词,她还是能理解是什么意思。它已经和妻子差不多一个程度,只不过差一个仪式,一个满足社会道德的仪式。
她想象不出顾白的未婚妻是什么样子的女子,那女子该是貌若天仙,集才气与贤惠于一体的如画女子,那样才是配得上顾白的。
不知怎么地,听见他有未婚妻,心口有点堵。恩,她是吃醋了?真的吃醋了?可她有什么理由吃醋?
“曾经消沉了一段时日,忽然得一位高人点拨,”他顿了顿,看了眼席见离,“她如今已经转世为人,若我真想再见她,高人可以送我抵达,于是给了我一面能看到这的镜子,我在镜前,观察了这个时代一年的时日,也算了熟于心。”
她默默走开,翻着柜子。顾白疑惑:“你在找何物?”
“体温计,给你量量然后对症下药,还能有救。”她一本正经说道。
“……”
感觉到身后不详的气息,她赶紧收手回头,坐下赔笑:“那你的意思是,我,就是你当年的……未婚妻?”
她手指着自己试探性问,还难以启齿将未婚妻指明。
“恩。”他淡淡答道,“那位高人的确是如此阐述,柳昭茗的来世便是你。”
柳昭茗,真是好听的名字,可她又找到了破绽,“可是柳昭茗转世投胎,要长成我这年纪,也应该要二十一年,按理说,你应该是个中年老人了。”
顾白的眉不安地挑动,随即解释:“这个时差,在两个时代的跨越过于渺小,不足为奇,因此并没有明显的体现。”
她觉得也有道理,“那条件是什么?那位高人不可能平白无故送你这么件好事。”
“我的职业乃巫覡,高人称有鬼灵利用他的时光宝器,偷偷来此,扰乱了平民的生活,命我收拾了那些鬼灵,这便是我们的交换条件。”
她又一次认真瞧了眼顾白的额头,真的很想把手覆盖上去探测体温,苦于顾白的神情神圣不可侵犯,她忍了,把最后一口汤喝完,抹掉嘴角边的汤汁,有些好笑,“你这样跟我说,我有点苦笑不得。我跟你初次相识,你就跟我说,我是你那边的未婚妻转世。”
她顿了顿,才又重新开口,“那岂不是,我,也要嫁给你。”她先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着旁边坐着的他,完全没经过大脑考虑。
说完她自己就后悔了,怎么无缘无故就往这个方向思考了,弄得自己多想嫁出去似的。
顾白眼噙着笑,觉得这句话甚可爱,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此话可行,甚妙,点头,“恩。我也正有此意。”
她差点呛了一口,幸好之前那碗汤刚好早一步喝完,要不然,绝对会把顾白喷个狗血淋头。她原本以为只有自己错得离谱,没想到顾白还真当真。
不过,更让她吐血的是,她竟然没有马上拒绝,只是掩着嘴咳了咳,还一本正经地开口,“我得考虑考虑。”
考虑你妹啊!
她说完这句话,就想大骂自己一句,然而下一秒,当她看到顾白笑了,瞬时就怂了,考虑这个词,太有商量的余地了,怎么就中邪地这么答复了呢,跟直接答应有什么区别!
她真想掌自己嘴巴,怎么月兑口而出就是考虑,莫非真的是寂寞久了,还是姨妈繁复紊乱的结果。最主要自己才刚鄙视完一见钟情,难道自己就开始成了自己鄙视的对象。
好吧,她承认,她也是俗人一枚,也会为色所迷惑。如果,真的跟他结婚,她乐意吗?好像,挺喜欢的,她没有觉得这事荒谬无稽,便拒绝顾白,或许是因为他的美貌,他的体贴,而不是爱上了他。
爱上一个人,会经历人生一辈子中的一个劫难,母亲这样说过,所以,席见离一向很慎重。有些东西,并不是慎重就能解决的,偏偏顾白是一个让人很容易便爱上的男人,是一个身上沾染着爱情甘甜的男人,让人甘之如饴,欲罢不能。
半个小时后。
“你为何骗她。”空荡荡的屋里,传来这么一个突兀的男子的声音。
纵观整个房子,除了顾白,再无他人。席见离并不在屋内,因为看着午餐时间差不多到了,便从抽屉找了些零钱,拿着个环保袋出门买菜,出门前还特地征求顾白的意见,“你,喜欢吃些什么菜?”
听到顾白玩味的一句,“你做的任何菜,我均喜欢”,她才不好意思地关上门离开。
顾白闲适地躺在沙发上,乌黑的长发顺着沙发滑下,垂落到地面上,修长的手指间,拿着一本杂志,随意翻看,神情悠然自得,好似那声音,只不过是幻觉。
“我知道你听得见。”那声音再次响起,分贝比之刚才更加高出几分。
顾白挑起眼皮,将杂志翻至下一页,浅然一笑,方缓缓道:“我,并非完全在骗她。”
“借口。”
他觉得体内的元灵来到这,太沉不住气,有点聒噪,便放下手中的书,走到厨房内四处找寻,皱眉,竟没有可以消遣的东西。回头,看见锅内还有一点姜汤,凑近,嗅了嗅,将仅剩地那一点姜汤倒进了碗里,端出来端详了片刻,小心地啜饮一口,似乎觉得还不错,又饮了一口才放下,再次拿起书躺下。
身体内另一个思想,那个沉浮不定的元灵已经难以琢磨他的想法,这样骗她造成的后果,很可能一发不可收拾,“你又何必如此,她并不是昭茗的转世。”
“我骗她一半,为了你一半,何乐而不为。”顾白细长的眼不再是那股悠然,化作一滩平静的湖面深不可测,“她的确并非你的未婚妻,然而,她却是我在浩瀚世间,唯一要娶的女子。”
他顿了顿,“若我以真实身份待她,或许会唤起她的记忆。”
他最不愿的就是让她记得从前,与其活在前世的不堪记忆,还不如给她一个全新的前世。他与体内元灵的交易,本就是如此的意义,况且身为人类的她怎能接受得了他的真实身份。
没错,顾白体内有一个元灵,而那个元灵,才是真正的顾白。何为元灵,那便是一种与鬼魂不同的魂魄,可以寄住在人体内。
大门,咔擦一声,门锁开了。那娇小的身子,一点点窜进屋内,首先窜出个脑袋,冲他一笑:“我回来了。”
那声音戛然而止,没再继续接话。
“你无需操之过急,你的事,我自会替你解决妥善。”顾白淡淡开口,随之站起身,走到席见离面前,替她拿过手中的菜。
她探头,眨着眼,越过他颀长的身子,视线飘到身后,不见其他人,扬起脑袋疑惑地问,“你是在跟谁说话?”
他没想到她的耳朵如此敏锐,略微思考了一会,笑道:“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