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常自遥远以前的那件事后,就被鬼界的鬼将们称为断情黑,因着他的性子淡漠,言语冰冷,不善与鬼界其他的兵将们交际,最后提醒跟他对骂只是找话刺。
所以只听说天君派飞胡神将来接管鬼界,担当鬼君一职的那日,守职的正好是那断情黑,然后天界派来的飞胡神将率着几个心月复昂然阔步走来,看见正在一脸认真整理正殿文献资料的断情黑,一个心月复大声斥责:“放肆,新任鬼君到来,你竟不礼拜。”
断情黑那叫一个冷酷,头也不抬,就很霸气冷酷地这样答道:“鬼界里,若要拜一个东西,那东西必然是死的。只有死物,我们才会下跪。”
“然后,你没见那个什么飞胡的神将脸绿的,就像刷了大青蒜一样,又绿又丑!”彼岸绘声绘色跟屋内端倚靠在床边的方囚描述,“然后那狗腿子又叫嚣着,叫你的主人出来,怎么管教的!”
“你知道断情黑怎么说,”她凑过去,拿掉方囚手上的书,“断情黑
一本正经得抬起那根指头,指向了那飞胡,冷酷地说了一个字:他。”
“哈哈,笑死我了,新来的主子不就是那狗腿子的主子吗,太聪明了。我看着飞胡的脸从青蒜变为了红辣椒,又红又火大!”
说得多了,笑够了,她忽地又重重叹口气,“鬼君什么时候才能洗冤回来。”
方囚听此话,算了算日子,“不会多久了,幻境中一年相当于这里的十天,最多不过十天。十天之后,我们弱势能找到对鬼君有利的证据,便能替鬼君洗刷冤屈。”
“那时候,离女就能跟着一起回鬼界了吧。”彼岸高兴地扑到方囚身上,方囚一个重心不稳,歪倒在了床上,彼岸也随着趴在了方囚身上。
两具身体贴得如此切合,鼻尖都快碰到了鼻尖,彼岸眨眨眼,看着自己眼前放大的方囚君的俊脸,因第一次靠得这么近看,竟有些许害羞了。
感觉到脸微微发烫,她正要从方囚身上爬开,却见方囚贼笑,眼里波光粼粼。
“彼岸,你可还记得当时你让我教你人间的双修。”这语气,明明是无限的挑逗,又偏偏显得光明磊落。
奈何彼岸又是单纯无知,于是就成了鱼儿,上了方囚的鱼钩,点头,“记得。”
方囚笑道,美目琉璃,“那现在我教你可好?”
彼岸兴奋的点头,“好啊!”
未见进到非清阁,门口小鬼童点头,“未见君。”
未见来是为了找方囚商议一些事情,刚走上方囚房前的台阶,便听见里面传来的娇声。
“呀,疼,方囚君,我不玩了,这双修不好玩。”
“乖,我会温柔一点。”
啧啧,现在的少年少女,真真是。未见捋着老胡子,调头走下阶梯,想不到,这两个终于在一起了。
看着身下那娇小的人额上那柳眉挤作了一处,方囚于心不忍,竟心生放弃的念头,转念一想,若不早早把她占为己有,怕彼岸这小妮子又得给他招惹太多麻烦。
他在彼岸眉间出蜻蜓点水般落吻,一只手已经握上彼岸的小手,“还疼吗?”
彼岸见方囚不若平时那般放纵的模样,眼神难得的止不住的温柔,她着了魔般,乱了心神摇摇头。
其实,她疼,但是似乎并不排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个自己第一眼看见的男子,站在万人瞩目的鬼君身边的男子,她独独一眼就喜欢上的男子,此刻竟与自己贴得这么近,真像是做梦。
当痛苦被方囚一点点减缓之后,她终于忘记了疼痛,只是紧紧抱着身上的方囚,就此不想放手。
“方囚君,你尿了!”
“……”
纵使是一向以风流自诩的方囚,怕也不知该如何向眼下这个无辜的小眼神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
所幸,由于太过疲倦,彼岸咕哝了几句就盖上了眼皮睡着了。
房内终于恢复了平静,方囚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已经累得睡着了的彼岸,轻笑,彼岸,你终于完完全全属于我了。
“咳咳。”听得外面有咳嗽声,知道是未见老头。方囚穿好衣裳,在彼岸额上轻吻一口,一边扣上衣纽,拂开垂在锁骨前的头发,打开门走了出去。
“你小子,终于舍得离开美人怀了。”
“怎地,老头你羡慕还是年轻好吧。”
“臭小子!”
未见的肩上,一只彩蝶扇着缺漏的翅膀,方囚眯眼看去,这彩蝶已受伤。
未见看着那只彩蝶道,“言归正传,未白这小子已经将信息用这信蝶传来,只是途中出了些意外,耽误了。如今纤袭天妃的棺身所在的地方,这信蝶会带你去。记住,千万要小心谨慎,别给那些暗地里的眼线跟踪了。另外,那里守着两大神兽,一只水麒麟,一只雪狐,未白已将它们驯服,报上你的姓名它们便会让路。”
“我即刻出发前去。”方囚道。
“也无需那么着急。”
“我可不想看着央回那么嚣张。”
未见苦笑,方囚这小子,就没几次称呼央回为天君。
“那彼岸这里……”
“只有把这事解决了,她也才能安心于我成亲,她跟我一样,也一直在为离女与鬼君之事烦忧,如今又牵扯上了鬼君弑母一事,祸不单行呢。”
未白身边,能有方囚这么一位军师,倒真是无憾矣。
未见也算是开天辟地以来老一辈的仙神了,只是那时候自己的资质确然比之于那三位神君与月凛天君,那是望尘莫及。
也因此,几十万年过去了,那些神君依旧不见半点色衰,也是与自身修为有关的。修为越高,活的岁数越久远,也就比寻常的仙神老得迟,他活到这把岁数,也算是人类里面的六旬老头,再过个十万八万的,或许他也快仙去了,那时,三界又会是个什么状貌。
月凛天君即位的这些年头,他侍奉左右,竟觉得难以逢源,年纪已老,新一辈的神将们都不是肯吃苦耐劳的人,鬼界形成不过几万年载,他作为鬼界开荒者,对此感情深厚到已不是只字片语能表达的。
彼时,鬼界真是荒凉不毛之地,除了纯天然的忘川河,还有盛开在河两岸的彼岸花,便一无所有。
孟婆原本不叫孟婆,叫孟姝,因着深爱的丈夫惨死于他人之手,失去理智后将灵魂与生命出卖给游荡在人间的厉鬼,一夜衰老,又丧心病狂地杀了那仇人的整个家族,此罪泯灭人性,罪该万死。然而,从另一方面看,她又是因为太过有情,才终酿成这些大错。
这第一个待他处置的鬼灵孟姝,便由着他安排当了奈何桥上轮回道前的掌管者,从此称作孟婆。那孟婆汤便也是未见炼制出来的一种药,将秘方交给她,“这一生一世,你都只能呆在这暗无天日的鬼界,看着那些死去的人消除了记忆后再投胎转世。”
“我心已死,又有何不可。”孟婆道。事实说明,她的确做得很好,这个工作。
黑无常是个秀才,命里注定是不能转世为人,而要在这当鬼差的鬼灵,在那一次与一个唤作牵音的女子交错后,便自断了**,真正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鬼差。
还有白无常,这厮却是离女在路边捡来的游魂,一个处于人生迷茫期的妄死男子,生得是白面书生模样,加上性子比较暖,就给了黑无常对立的白无常一职。
这些鬼差,虽然都是鬼灵而来,但由于入仙藉,加上潜心修炼,倒一个个也算有些本事,只是比起天界上那些资历高的仙神,修为尚浅。
之后,未见又从天界中招来了众多因面貌天生丑陋而不受待见的能兵异将,一一在鬼界任了职,还花了整整一百年的时间才将鬼界所有秩序,条例,刑罚等整理好。至此,鬼界才真正有了它的模样,正常运作。
可以这么说,鬼界在形成之初,简直就是天界的流放处,凡是那些长相奇陋无比的兵将都被打发来这,未见也一一提供了一职半位,这才有了鬼界森然之派的景象。他强大了鬼界,却没有美化鬼界。
直至未白那小子接任鬼君之位,也不知是这小子天生自带明媚,还是鬼界发展的必经之路,总之鬼界就是有生机活力了。尤其是镜光殿,给他不知弄了什么法子,有了昼夜,有了光影,鬼将们的心里,潜移默化中就开明了许多。
这就是未白的魅力,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是什么情绪,可你还是会一如既往信任他,宁可把性命也交付与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或许这些,连未白自己都不知晓。
“这真相的尽头,也不知会牵扯到什么,你只身前去,万事皆要小心,线索没了可以再找,但性命一定得好好把握!”未见语重心长点醒着这个有时意气用事的方囚。
“我这小命是鬼君给的,自然也只有鬼君才可拿走。”方囚跟着信蝶翩然消失于非清阁中。
还在香甜梦中的彼岸嘴角带着笑,呢喃着梦语。
“方囚君,我们何时成亲。”
……
“你的伤还未好,别乱动。”山洞外走进来一名男子,一块蜈蚣般的伤疤布满了他的整个左脸。这名男子放下手中的药水,坐到了山洞内的另一名长发披散的男子旁,将他背上的宽大衣裳褪到腰间,才拿起那瓶药水,用棉布小心替他敷上。
“过多久了?”那个浑身是伤的男子开口,声音如烟轻缈。
那伤疤男知晓他问什么,答道:“近两万年了。”
伤疤男替他涂着药水,昏暗的光线下映射出来的那些斑斓的伤痕,在时间的沉淀中已经修复得不错,看来,以他体内的自我修复能力的速度来看,不出几日很就会痊愈,伤疤男放下手中沾满血和浓浆的棉布,“天君已易主,如今由着央回即位。”
“哦。”那名男子淡淡回应,提起腰间的衣裳,看着昏暗的山洞,“如今是晌午还是深夜?”
伤疤男往一旁的油灯芯出一点,灯芯点上了火,洞内即刻明亮。
他穿好衣裳,侧头望了眼角落里的灯,“你应该早点把这灯点上。”
伤疤男狰狞的脸上露出笑容,“我不想在那么明亮的视野下,让你那完美的身材在我面前一览无余。”
他抬眼,看着那脸上似乎有惆怅,“你有龙阳之好?”
“没错,我这脸便是因为这个癖好而毁掉的,因此你得小心我会对你日久生情。”伤疤男看着那张脸,没错,他长得很俊美,不过也是,那些稍有名气的仙神,都是长得比一般的仙神俊美得多。
比如,未白。
“你跟他的气质真像。”伤疤男如是说。
伤疤男口中的他是谁,他已大抵猜出来,那孩子,却比他更有能耐,只是隐藏得太深。将近两万年,他都快要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身份,“如今,他在鬼界如何?”
伤疤男润了润,“刚从天诛台逃出,已不知去向。”
“是么,”他沉吟了好久,“月凛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肯放过么。你之前于我提起的入魔一事,我如今伤已快好,那便如了你的意。”
伤疤男眼神焕发光彩,“你一定是会成为魔界之王的男子。”
“无谓,只需给我一席之地能让为我所为便可。”他只是想要毁了这个已经扭曲的天界,在这个他的昔日的好友都死了的天界。
伤疤男知道面前这名男子有这个能力,只要他想,“我去跟魔界那里的头领联系,过几日我会再来看你。”说罢欲走出山洞外。
“一直忘了问你的姓名。”
那伤疤男停下,名字啊,他的名字是尘封了多久,“与昔日的你不同,我只是无名小卒,惜竹,珍惜之惜,竹子的竹。”
洞外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花格外艳丽,伤疤男补充,“知道你生平喜爱研究花卉,特意将未知山上的一些奇特的花卉移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