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棠妖的目光落在虞挽歌身上,看着那少见的紫色衣裙,眼中闪过一抹惊艳:“怎么过来了。悫鹉琻晓”
虞挽歌开口道:“迟迟得不到消息,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北棠妖眼中闪过一抹温柔:“就快结束了。”
虞挽歌轻轻颔首,知道他怜惜她,不愿她见这般血腥的场面,轻声道:“那我先回去了。”
“好,我让人送你。”北棠妖的目光扫过西厂统领睃。
西厂统领当即躬身在前面引路,回头也只敢盯着虞挽歌脚边的裙摆。
走出乾元殿,空气变得清新了不少。
走在漫长的宫路上,虞挽歌心中一片怅然,是三年还是四年她快要记不得了鹆.
如今,她终于如愿以偿取得了这北燕的皇权,只是为何却并没有感到轻松,反而只剩下一片怅然。
血雨腥风,皇权倾轧,一条条人命消逝,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归于尘土,一个个或善或恶的人将长眠于世,那些曾经有过交集的,没有交集的人,都将淹没在记忆里,灰飞烟灭。
一条黑影从宫路上飞驰而过,只留下一片残影。
西厂统领和小盛子同时戒备,却没有发现什么踪迹。
又走了几步,那黑影仿佛感受到什么一般,又折了回来,一跃而上虞挽歌的肩头。
小盛子还好,西厂统领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虞挽歌看着肩头那只甩着尾巴的黑猫,轻笑道:“幸好,你还在。”
黑猫好似听懂了一般,扭动着越来越肥硕的身子,轻轻蹭着虞挽歌的脸颊。
虞挽歌的嘴角轻勾起一抹笑意,目光变得澄澈而坚定,一步一步走向那巍巍而立的挽月宫。
乾元殿里,只剩下一地尸体。
迅速崛起的赵氏一族,最终以这种惨烈的结局在历史的洪潮上退场,而这位失而复得的北燕皇子,也在短短十几日内,再次归于尘土,最终将被淹没在时代的浪潮之中。
乾元殿收拾妥当后,北棠妖起身离去,众臣也纷纷散去,心中一片慨叹,这北燕终究是变了天,从此再也没人能撼动九殿下的地位了。
北棠妖没走出多远,云国公就追了上来。
“九殿下留步。”
北棠妖微微眯起眸子,看着面前挽挽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对他并没有太多好感。
感受到北棠妖审视的目光,云国公脸色有些尴尬,却还是开口道:“先帝离世,挽妃娘娘孤苦无依,老臣恳求陛下能准许挽妃娘娘回家静养,安度余生。”
北棠妖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危险,轻笑道:“云国公操心的事情真是不少,难怪能做到国公的位置,一门昌盛。”
云国公心头紧了紧,却还是硬着头皮再次开口道:“微臣微臣实不相瞒微臣知晓九殿下同挽妃娘娘交情不浅,只是只是挽妃娘娘乃是先帝的妃子同九殿下走的太近实在是容易惹人非议”
“如今云国公以为自己是北燕的皇帝了么?连本宫的事也妄图指手画脚一番?”北棠妖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云国公懊恼不已,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样开口:“微臣不敢,微臣所说也都是肺腑之言,挽妃娘娘虽然未有龙嗣,可是是先帝的妃子却是不争的事实,此前外面就一直谣传九殿下同挽妃娘娘关系匪浅,所以微臣也只是为九殿下考虑罢了。”
北棠妖审视着云国公,一时间有些模不清云国公的意图,按照常理来说,虞挽歌是他的女儿,先帝死后,挽挽也就成了太妃,于国公府的地位并无好处,恰恰相反,若是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韪继续宠爱挽挽,云国公府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
可眼下的情形恰恰相反,面对太子妃一脉的肖家,云家并没有表现出一争之态,甚至也没有一丝喜悦之情,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
“云国公还真是深明大义?替本宫考量的如此周全,本宫实在不知该以何为报?”北棠妖漫不经心的开口,却没有对云国公所提之事给出一个答复。
云国公的眼中闪过一抹焦急,最终却是重重的叹了口气道:“陛下,您同挽妃娘娘真的不合适,一旦您登基为帝,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苦执着于先帝的女人,届时史官胡乱写上一笔,实在是一个不可抹去的污点。”
北棠妖挑了挑眉梢:“国公大人待自己的女儿不可谓是不好,同样是自己的骨血,一个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一个却被丢进监牢,受尽欺凌,可真是人人争先效仿的好父亲。”
云国公老脸一红,眼中闪过一抹难言之色,叹了口气,最终道:“今日九殿下操劳甚多,微臣就不再叨扰了,先行告退。”
云国公有些狼狈的离开,北棠妖站在原地看着他仓促的背影,蹙起眉头。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云国公如此对待挽挽。
相处的这些时日下来,云国公倒是不失为一个正派之人,虽然是一名武将,可却也是有勇有谋,宽和仁善,对待自己的子嗣更是不薄。
可是,这样一个男人,当初为何会那般对待挽挽。
“苍镰,查查云婉歌的身世。”北棠妖吩咐道。
北燕皇宫在北棠妖的一连串指令之下,一切开始变得井井有条,巡逻的侍卫并未撤离,纪律森严的守护着北燕皇宫。
挽月宫
虞挽歌靠在一张躺椅上,玉手拖着杏腮,从腰间向下盖着一张薄毯,一旁的圆案上摆着不少荔枝和龙眼。
金镯站在一旁小心的剥着,听说这是南朝的小国今日刚送来的,珍贵的很,本是进贡给新帝的,如今北棠亮已死,都被北棠妖送到了挽月宫来。
小盛子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柄拂尘,正笑着给虞挽歌讲着什么趣事,打发无聊的时间。
虞挽歌的心思却有些飘远,有些想不通国丈府一脉怎么会帮助北棠妖完成这一场精心的谋划。
当初北棠妖借助柔妃之口,向北燕帝提出了一个铲除他的办法,便是同国丈府达成协议,调派十万大军回来除掉他。
可按照如今的情形来看,也就意味着,当初慕礼调派十万大军驻扎在京郊开始,一切就都在北棠妖的掌握之中,也正是因为早就同国丈府达成了密谋,所以他才敢只身闯入十万大军的营帐。
就在这时,一名粉色宫装的丫鬟,手中端着一盘糕点出现在众人面前。
“奴婢奉九殿下之命,前来给挽妃娘娘送糕点。”丫鬟的头埋的很低,声音也有些低沉,倒是也没有太引人注意。
小盛子的目光落在那只精致的玉瓷盘上,一时间倒真是被那糕点吸引了目光。
一块块糕点,被做成了玫瑰花的模样,而每一朵花的花蕊处还乘着晶莹剔透的液体,随着丫鬟的走动,轻轻晃动着,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小盛子的眼中冒出一抹绿光,真是精致啊,只看着都让人不忍下嘴,九殿下可真是有心,这么好看的花朵竟然是糕点
丫鬟缓缓将瓷盘放在圆案上,袖子轻轻掩过,金光乍现!
一把匕首自丫鬟袖口中显现,直刺向躺椅上的虞挽歌,狠辣之气尽显,带着浓浓的恨意和杀气。
金镯一脚踢在丫鬟腿上,小盛子反应极快,柳叶刀瞬间飞出,直奔向丫鬟的手腕。
‘啪!’一声。
丫鬟手腕处皮肉翻飞,青色的血管似乎都已经断裂,手中的匕首也掉落在地上。
一直低垂着头的丫鬟终于抬起头来,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甘。
虞挽歌扫过地上的丫鬟,看着那熟悉的面庞,开口轻问道:“认为是我害死你了你主子?想要报仇?”
地上跪着的丫鬟不是旁人,正是鸳鸯。
她一路追随柔妃,衷心耿耿,在柔妃成为太后之后,更是成为这宫中首屈一指的姑姑。
只可惜,柔妃的美梦在短短的十日左右就破灭了。
她不怕没有这滔天的权势,只是心疼主子十多年来的隐忍,最终却一无所有。
而最让她愤恨的是,主子死的竟是如此悲惨。
她看到主子的身体,被万箭穿透,看着少爷被铁链拉扯的四分五裂,看见北棠亮不敢绝望的死去。
所以,她要为主子报仇,她要杀了这个毁了主子一切的女人,她要让那个深爱着她的男人痛彻心扉!
鸳鸯跪在地上,小盛子一脚踩在鸳鸯的腿上,一手擎制着鸳鸯的双手。
“若不是因为你,主子还会是至高无上的太后娘娘!何至于落得这般下场!”鸳鸯愤恨的开口道。
虞挽歌也不恼怒,沙哑着嗓子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如此焦急怎么会成功。”
鸳鸯红着眼,柔妃死的场景不断的在她脑海里浮现,她实在是忍不住,一刻都忍不住,又怎么会忍得了十年!
“我怕让你再多活十年,你不知又要祸害多少人!”鸳鸯恨恨的开口。
虞挽歌轻勾起唇角,也不恼怒:“成王败寇,这是历史的定律,既然柔妃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承担失败的代价,怨不得谁。更何况,这些年来,死在柔妃手上的性命又有多少,她们的仇,谁来报?”
鸳鸯咬着唇不理,主子待她极好,她才不想理会主子手上到底有多少条人命,她就是要为主子报仇。
“今日落在你手里,也算是命!我就知道,你身边防备森严,我怕是难以成功,不过就算是死,我也要拿性命诅咒你此生颠沛流离,不得所爱!”鸳鸯恶狠狠的说道,脑海中时刻能想起主子看着北棠亮在她怀里一点点死去时的绝望。
虞挽歌微微蹙眉,心下莞尔,还真是一个恶毒的诅咒。
鸳鸯继续道:“既然如今落在了你手里,就不要废话!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我还怕拖的久了,主子身边没人伺候,走不安稳。”
虞挽歌静静的打量着鸳鸯的神色,心头慨叹。
也许这世上终究没有绝对的十恶不赦之人,纵然柔妃心思百转,手腕高超,杀人无数,可是却是一个成功的母亲,因为她得到了孩子的爱,更是一个合格的主子,因为有奴才不惜为她舍命相随。
“放她走吧,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入京。”虞挽歌淡淡道。
鸳鸯有些诧异,虞挽歌却没有再看她,有些疲惫的合上了双眸。
也许是经历的生死太多,让她对生命不由得多了一份悲悯,尤其面对着鸳鸯这般忠肝义胆的奴才,着实有几分让人动容。
小盛子闻声将鸳鸯押了下去,走出房门时,正巧碰见北棠妖走进,当即侧开身子躬身问安。
北棠妖扫过一眼鸳鸯,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了进去。
刚一走进,就瞧见躺椅上那道曼妙的身影,接过金镯手中的活,坐在一旁,剥起荔枝的皮来。
“打算什么时候登基?”虞挽歌开口问。
“就这几日了,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就可以登基了。”北棠妖将一枚晶莹剔透的果肉送到了虞挽歌嘴边。
而另一侧,两名太监押着鸳鸯走向冷宫的方向,小盛子走在前头。
鸳鸯看着越发冷清的道路,蹙眉道:“你要带我去哪?”
小盛子扫过她一眼:“黄泉路上你走好,若是想报仇,来找我。”
鸳鸯停在一口井前,井里的水冰凉森寒,看着井中自己的倒影,鸳鸯大笑起来。
她还真当自己如此好运,却原来还是逃不掉一死。
“动手。”
两名小太监,将鸳鸯掀了起来,整个人大头朝下,扔进了井里。
鸳鸯挣扎了一番,渐渐就没了气息。
小盛子看着井中的尸体,眸中闪过一抹冷意。
主子仁慈,他却不能如此,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留着这样一个祸患,难免会在什么时候蹦出来插上一刀,所以这些主子不愿意做的事,就由他代劳好了。
秋风吹过,小盛子脸颊旁的一缕发丝被轻轻吹起,手中的拂尘也随风而动,断了一截的手指更显得几分森寒。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在虞挽歌身边讨好打趣的小盛子,而是手段狠戾,横行皇城内外的盛公公。
“回吧,鸳鸯已经出发上路了,几日后就能到达边关了。”
两名小太监垂首应下,不敢多言。
而此刻,自从水患起边一直消失不见的太子,现身在了丰城。
不同于此前的衣着华贵,此刻的太子狼狈不已,一身衣衫破烂不堪,一手拄着一只木杖,一手拿着一只破碗,看样子似乎在沿街乞讨。
这一路走来,时常上前讨要些什么,可大多数人都是挥挥手,嫌恶的捂着鼻子躲开。
北棠叶看着偌大的丰城两个字,找了个墙根底下坐着。
仔细看去,那张精致的面庞,此刻已经满是尘泥,根本看不清本来的模样,再加上蓬头垢面,实在难以让人认出这就是当初那个衣着华贵,气韵非常的太子。
凌河水患一战,他实在败的彻底,可更为可恨的是,他被卷入大浪之后,抱着一块浮木漂浮数日,以至于后来体力耗尽,奄奄一息。
后来,他实在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所幸,上天眷顾,醒来的时候,他在永城郊外的河岸上。
只是,本想寻求救兵回宫,可这一路却发现到处都是在追杀自己的人马,没过几日,宫中更是放出消息,扬言太子已死,这让他敏锐的察觉到自己此刻的危险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