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熟悉的声音,虞挽歌身形一顿,随后走入玲珑殿,背靠在房门上,心头苦涩。
有时候,她会想,即便是她同他没有这一层血缘关系,也未必就会在一起,这世间,总有太多回不去的曾经,她同他的相识起源于最黑暗的地方,在阴谋迭起之中,两颗满是算计的心不得不靠近,这一路泥泞之中,注定伤人伤己,回首种种,都早已各自遍体鳞伤绪。
小盛子看着脸色难看的虞挽歌,走上前来开口道:“主子,你还是早些歇歇吧。”
在小盛子的搀扶下,虞挽歌坐在了桌边,想起最后那一刻,他那卑微的近乎乞求的问话,眼眶莫名的酸涩。
心头的痛清楚的蔓延开,就像是一株植物,它生根发芽,深入在每一寸患。
北棠妖啊,骄傲如你,为何在我面前却一次次如此卑微着,难道,你真当我的心是铁石做的么?
小盛子在一旁轻叹着气,对于北棠妖他始终是畏惧的,从最初在残破的房间里第一次见他,他就是畏惧的。
到此前他将他吊在城墙之上,他依然如此深深的畏惧着。
回想这一年多来他的所作所为,小盛子轻声劝说道:“主子,其实陛下他始终都记挂着你,当初有宫婢不小心弄断了你送他的玉簪,他直接就将那宫婢的脖子拧了下来。”
虞挽歌没有说话,小盛子看了看她的脸色,继续道:“虽然陛下册立了鱼妃和肖妃,可是根据宫中的线人回报,陛下他从未碰过两人,一心念的都是主子。”
虞挽歌垂下眸子:“我累了,先休息了。”
小盛子点点头,没再劝说,梳洗整齐后,躺在宽敞的大床上,她却怎么也睡不着,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胡思乱想着。
撇开混乱的思绪,收敛了心思,指尖轻轻拈起一抹蓝色的火焰形状。
看着指尖跃动的蓝色光焰,她不得不慨叹这些上古宗族的神秘,只是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这掌控着这般神秘宗族的虞府,竟然会真的被郝连城诛杀。
虞挽歌有些辗转反侧,在她看来,拥有这样神秘力量的父亲,即便不能拯救全府,至少他自己也足以月兑身,起先,她以为父亲不想做背叛南昭帝王的事情,有违祖训,可是如今想来,却始终觉得父亲不是那样死板的人,即便是为表忠心,也不至于赔上那么多无辜的性命。
因着怎样也想不通,她索性也不再去想,转而将思绪放在这秘法之上,她不知在修炼父亲留下的秘法时是否可以动情,只是她想,情爱一事注定使人心绪不稳,左右动摇,如此定是于修炼无益。
身体的疲惫终究战胜了那不肯安宁的思绪,渐渐陷入沉睡。
看着虞挽歌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眼前,北棠妖的眼中闪过一抹挫败,心灰意冷的样子让北棠海都忍不住有些心痛。
可是转念想起挽挽为了他毅然离开,他却将她逼的跳下山崖,重伤于她,他微软的心思就再次坚硬了起来。
“北棠妖,别再来找她。”北棠海冷峻着神色,眸子深沉如海。
北棠妖终于将目光落在这好久不见的所谓的四哥身上,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在肆意流淌:“这似乎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她不想见到你。”北棠海不为所动,态度强硬。
“呵~北棠海,你一次次坏我的好事,若是没有你,我同挽挽也不至于分隔一年,根本不会是今天这样!”北棠妖的声音中带着藏不住的愠怒。
当日他精心设计陪葬一事,不过是为了让天下众人亲眼瞧见云婉歌已死,再以虞挽歌的身份将她接入宫中,名正言顺的封她为后,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可这一切,却因为突然冒出来的北棠海给打乱。
没有他,即便是挽挽得知了梅妃是她母亲一事,也逃不掉,他也不至于同他分开如此之久。
可如今,他却要娶她为妃,他怎能不恨!
“我不过是想护她安稳罢了,别忘了,将她逼下悬崖,亲手射伤她的人可是你。”北棠海冷眼看着北棠妖,眉宇间也满是怒气。
闻言,北棠妖反倒是勾起嘴角冷笑起来:“我倒是输给了你这个虚伪卑鄙的小人,你自诩不求任何,只为护她安稳,可如今东陵帝赐婚,你为何不拒绝?”
“北棠妖,你所谓的爱不过是占有和嫉妒罢
tang了,你根本从未站在她的角度去想过,你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伤害!”北棠海也怒了,一把揪住北棠妖的衣襟。
北棠妖攥住北棠海的手,幽幽道:“不过是爱的方式不同罢了,别以为你有多高尚!”
北棠海松开他的手,似乎不想再同他理论。
苍镰在一旁看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始终警惕着,毕竟如今主子的功力未必会是北棠海的对手。
北棠妖轻轻整理好衣襟,盯着北棠海那一双黝黑的眸子,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北棠海,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不争不妒的你,到底能为她做什么?”
北棠海攥紧拳头没有说话,北棠妖深深的看了一眼灯火已经熄灭的玲珑殿,毅然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北棠海一拳打在身旁的梨树下,树木颤抖,掉落一片的女敕白色。
“再调动三队人马过来,加强戒备,不要让这个疯子再进来,若有差池,格杀勿论!”北棠海怒声道。
“是!”
北棠海甩袖离去,心情郁结,他只是想一直守着她,无论近还是远,只想着她安好,难道这也错了么?他承认,当外公为他赐婚时,他激动不已,不想拒绝,可是他却也从未想过伤害她,若是她不愿,他绝不会勉强半点!
想到被北棠妖痛骂成卑鄙小人,北棠海就气的不轻。
离去的北棠妖同样面色难看,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在月下折射着冷冷清辉,他想要得到她难道也错了?不过是爱的方式不同罢了,北棠海,你又比我高尚在哪里?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到你对她的爱一文不值!
后世有人评价,北棠妖之所以能在群雄逐鹿的乱世之中胜出,也许要归结于他天生所有的掠夺性。
此后两日,虞挽歌一直没有出宫,因为心力的耗费,总是格外疲惫,大多时候便在寝宫休息。
北棠妖没有再来,她的心莫名的有一抹失落,随即却又会嘲笑自己。
三日后,东陵帝的寿宴正式召开。
百花竞放,簇拥成一片花海,鹅黄色宫装的宫婢头上纷纷带着娇艳欲滴的花朵,穿梭在宫殿庙宇之间,留下一片片脂粉的香气。
下午时分,北棠海来接她一同前往大殿。
虞挽歌的眸子里倒映着无边的春色,四处都是环佩叮咚,清脆作响,倒是让人心情愉悦。
来到大殿的时候,不少人都像她同北棠海投来目光,似乎对于自己这个能够嫁给武郡王的北燕太妃颇感兴趣。
一身湖蓝色的宫装,带来阵阵清凉,胸口的白荷娇艳盛放,裙摆极地,宛若湖光粼粼,上面点缀的细碎的珠玉,远远看去,好似太阳在湖面上撒下的碎金,为这微冷的色泽带来几分暖意。
北棠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湖蓝色的孔雀步摇,几只白玉莲花簪,清新雅致,发髻后一抹白色流苏,随着她沉稳的步子轻轻的晃动着,说不出的好看。
虞挽歌也打量起四周,再皇帝的龙椅两旁,分别有两口金池,不知从哪里引入的活泉,向外喷洒着水花,池中盛开着朵朵金莲,几尾红鲤偶尔跳跃而出,潺潺流水,为奢华的大殿平添几分生机。
玉阶之上,摆放着大朵大朵的杜鹃,牡丹,芍药,波斯菊,拼凑出一个大大的寿字,生机无限。
玉阶之下,两只白鹤香炉,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自玉阶之下,两排红木桌案依次罗列而下,太子站在左手边第一张桌案旁,阳山王迎面而坐。
此后是几名封王的皇子,再之后便是各国使臣。
虞挽歌的目光落在那一抹雪白之上,一身纯白华袍的男子青丝微拢,腰间只坠一枚白玉,举止高雅,宛若出尘不染的白兰,清雅温润。男人的手臂上挽着一只女子的手,一身水粉色的衣裙,灵动可爱,眸子里是不谙世事的清明。
北棠雪的目光也落在虞挽歌身上,对着她微微颔首,一旁的女子有些好奇的看了过来,瞧见虞挽歌的时候,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好美”
虞挽歌对她同样微微颔首,嘴角挂着一抹浅笑。
转过头,瞧见的便是北棠妖,他火热的目光一直牢牢盯着自己身上,熟悉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属于帝王的阴鸷。
虞挽歌贪婪的看着他的样子,却在转瞬间,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一旁的江鱼儿就像是臭虫一般碍眼,让她从心底便开始厌恶。
一身橘色宫装的江鱼儿也瞧见了虞挽歌,双手不由得更加用力的挽住了一旁的北棠妖,眼中带着浓浓的示威之意。
虞挽歌没去看她,除去她如今站在他身边以外,她于她而言,不过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待到虞挽歌移开目光,北棠妖转头看向身边的鱼儿:“你在不安什么?”
鱼儿一愣,僵笑道:“只是有些担心陛下会离我而去。”
“怎么会呢?”北棠妖开口道。
鱼儿眼中一喜,对于他的说辞他总是乐于相信。
上下打量着江鱼儿,北棠妖漫不经心的开口:“今日天气颇为炎热,皇后怎么穿的如此之多。”
鱼儿看着北棠妖落在自己捂到脖颈上的高领裙摆开口询问,眼中闪过一抹慌乱。
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来了东陵,原本稍稍好转的溃烂猛然间爆发,像是来势汹汹的山洪一般,又像是被压抑许久的火山,昨夜一看,她气的将房间里的东西全都摔了个粉碎。
短短几日时间,她的身上几乎再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溃烂已经奔上脖颈,就要爬到脸上。
身后的黄莺和黄鹂纷纷低着头,不敢多言,如今皇后娘娘除了在陛下面前,还有温和的一面,旁的时候比起当初的肖向晚有过之而无不及。
“前几日感了风寒,所以就多穿了些。”江鱼儿不自然的松开北棠妖的手臂,目光闪躲的开口道。
来之前,她因为怕气味扩散,便用白布牢牢的将身上各处包裹了遍,再涂抹上厚重的香粉,这才得以出现在众人面前。
北棠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再开口询问。
北棠妖下首的便是郝连城和碧雪几人,湘羽抱着孩子坐在两人身后的桌案后,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照料着,时而会抬头看向她,似乎依旧沉浸在那日的听闻中。
郝连城的目光也一直未曾离开过虞挽歌,看着那与记忆中一般模样的眉眼,心中复杂。
难道这世间真的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碧雪依旧微扬着高傲的头,媚眼中流动着水波,毫不吝啬的对来往的男人抛着媚眼。
不少人上前同北棠海攀谈,虞挽歌便独自走上了前。
“陛下驾到~”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想起,东陵老皇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纷纷起身,齐齐像老皇帝祝寿。
老皇帝摆摆手道:“你们继续,时辰还未到,朕一个人闲着无聊,便忍不住提前来看看。”
下首不少人纷纷笑了起来,上前同老皇帝攀谈着。
老皇帝的性子不错,为人也并不尖锐,再加上很少端帝王架子,倒是不少人都愿意同他说话。
看着身边同北棠雪交谈的北棠妖,江鱼儿拖着裙摆走到了虞挽歌面前,手中的琉璃杯盏中晃动着紫水晶般的液体。
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江鱼儿,虞挽歌也站定了脚步。
“挽妃娘娘,好久不见。”
虞挽歌没有开口,只是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女子,清楚的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阵阵气味,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北棠妖。
见着她未做回应,鱼儿冷声道:“虞挽歌,不要再回来了,你不过是他的旧爱,如今我才是她的皇后,他爱的是我,你同他注定不可能!”
虞挽歌微微抬眸,瞳孔的焦距终于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回想自己倒真是险些几次栽倒在她的手上,沙哑着嗓子道:“新欢的下场总还比不过旧爱。”
江鱼儿不以为意,在她心中,命格早已改变,她对此深信不疑,也因此对于北棠妖的宠爱和如今自己的后位都自信满满。
“哼,这就不劳你费心了,话说回来,以北燕太妃的身份,嫁给北燕皇子,东陵王爷,你的手段不可谓不高?不过伺候完老子伺候儿子,想必一定欢心不已。”鱼儿笑的有些狰狞,在这段时间的折磨下,整个人越发扭曲。
虞挽歌上前一步,在江鱼儿耳边轻声道:“伺候的父子两人,也总好过你
空守闺房,春心难耐。”
“虞挽歌,你别得意,你爱的男人如今在我身边,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我告诉你,就连老天爷也不肯帮你,你这辈子,跟北棠妖注定都不可能!你就等着看我们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吧!”江鱼儿气的不轻,冷声道。
虞挽歌神色不变,可脸色却不受控制的苍白了几分,鱼儿涨红着脸,瞧见虞挽歌的神色,眼底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老皇帝的目光落在虞挽歌和江鱼儿身上开口道:“载瑜皇后在同挽歌聊些什么,看起来聊的很是开心?”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虞挽歌和江鱼儿身上,目光中带着探究。
江鱼儿抬头看向慈祥的老皇帝,有些尴尬的开口道:“只是听说武郡王妃多才多艺,便忍不住讨教一番。”
北棠妖的目光落在江鱼儿身上,目光阴森的如同在看死尸一般,江鱼儿,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刚刚她的话,他可谓是一字不差的听了进去,自从挽挽进了这大殿,他的心神就再没从她身上移开。
“哦?朕也早就听闻载瑜皇后能歌善舞,更是绘得一手好画,不若今日便同挽歌切磋一番。”老皇帝兴致颇高。
鱼儿有些尴尬,没有想到老皇帝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转头看向四周投射来的视线,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能为陛下助兴,本宫乐意之至。”
虞挽歌看向东陵老皇帝,不知他为何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只是沉默着,没有开口。
一旁的北棠海走到她身边,开口道:“挽挽,若是不愿可以拒绝,外公不会为难于你的。”
虞挽歌摇摇头,不管怎么说今日是东陵帝的寿辰,她这样拒绝总归不妥。
江鱼儿这时开口道:“陛下寿宴之上,有无数身姿柔软的女子,鱼儿的舞姿实在难以同其相媲美,不若就作画一副,还请陛下不要嫌弃。”
江鱼儿暗藏心思,一来她舞姿确实一般,二来她忧心自己剧烈的跳动起来,身上的味道再也难以遮掩住。
老皇帝似乎兴致颇高:“如此甚好,挽歌,你觉得如何?”
“臣妾没有意见。”
东陵老皇帝抬手一挥,宫婢瞬间搬上了两张书案,随即摆放好笔墨纸砚,颇为细致。
两人的桌案迎面相对,紧紧贴在一起,可以清楚的瞧见对方所画之物。
待到两人站稳的,朝中众人纷纷围了上来。
江鱼儿信心满满,一手抬着袖子,执起画笔,迅速落笔。
虞挽歌站在铺陈开的画纸面前,心头茫然,抬头看去,正瞧见站在鱼儿身边却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的北棠妖。
那目光中是嗔痴爱恨,是喜恶忧怖,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又积蓄着千丝万缕的情愫。
虞挽歌收回目光,缓缓落笔。
只见普通的画笔在鱼儿手中宛若游龙,一片朦胧的山河景象在她笔下慢慢勾勒出轮廓,墨色的山河里却蕴藏着慑人的力量,短短片刻,一副壮阔的山河之景便在她的陛下渐渐浮现出来。
北棠海的目光落在江鱼儿身上,不得不承认江鱼儿画工了得,只看着这副轮廓他仿佛就能够想象到这一片湖光山色的山河之景,群山巍峨,瀚海波澜,山高万丈,海阔无疆,端是一副锦绣河山。
虞挽歌也缓缓提笔,一朵朵墨色的莲花在她笔下盛开。
大殿的乐曲缓缓吟唱,众人纷纷将两人围在中间,老皇帝也忍不住从龙椅上走了下来,近看着两人的情况。
燃烧的香柱一点点变短,鱼儿已经转用彩色的颜料,一副秀丽无边的山河美景渐渐浮现出来,让人不得不慨叹天地间鬼斧神工的造化。
再看虞挽歌,依旧在画着荷花,成片的墨色荷花,竟然无端的有几分伤感和异样的美丽。
又过了片刻,鱼儿缓缓手笔,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神色。
自小她便画工了得,更是对于自己的画工自信满满,这副山河图,虽然不够精细,却也绝非人人都能做出。
鱼儿落笔后,目光落在了虞挽歌的画纸上,成片的墨色荷花,让人不由得安静下来。
东陵老皇帝看着埋头专注的画着荷花的虞挽歌,开口
提醒道:“挽歌,这时间可快到了。”
虞挽歌并未做声,当最后一朵荷花收尾后,笔锋一转,聊聊数笔,一叶扁舟上,一名长发及肩的男子,单手撑着头,微垂的发丝挡住了他的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竞放的荷花挡住了他半个身子。
素手轻捻着一朵荷花,肩头落着一只黑鸦,尽是无端的伤感。
待到虞挽歌手笔之时,众人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副画。
男子姿态慵懒,美艳如妖,为这一池的荷花平添了几分妖冶之气,就好似落入凡尘的妖孽,魅惑着众生,却莫名的伤感着,哀伤落寞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都碎了。
肩头的黑鸦挺立在男人肩头,四处张望着,衬托的天空一片阴霾,伤感弥漫,让人竟忍不住想要落泪。
老皇帝见着两人纷纷落笔,待到墨迹稍干一些,便命一旁的宫婢将两幅画举了起来。
鱼儿原本自信满满,自然没人能比的了自己的画工,可是抬眼看去,眸子里却闪过一抹震惊。
两幅画比肩而立,自己的明艳不已,金光四射,绿树繁茂,湖水清澈,可就是难以吸引人的目光。
反观虞挽歌那一池普通再普通不过的荷花,因为简单的黑白两色,固然单调不已,却因为最后扁舟之上男人的出现,变得伤感不已,素来清纯高洁的荷花都变得妖冶起来,低垂着头,让人的心头疼了。
再看那落寞的男子,就像是落入凡尘,爱而不得的妖精,孤单落寞的躲在一片荷花池里,寻找着点点慰藉,这天地间,仿佛只剩这一池的荷花,和肩头的黑鸦与他相伴。
喜乐的乐曲,却被这副黑白对比强烈的荷花图所冲淡,那弥漫在大殿里的哀伤心痛的让人难以窒息。
虞挽歌抬眸扫过江鱼儿的山河图,神色无波,却并不看好。
山河可以秀美,也可以壮美,大气磅礴波澜壮阔的美大抵只有能够胸有天下的人才能够表现出来,这一点鱼儿难以做到,便只能选择秀美。
可无论是哪一种,山河图所该讲究的是一个稳字,山河山河,山与河的比例若是取舍失衡,便是山河动荡,难有美感。
山河图虽然并不简单那,可重在气势,细看江鱼儿的画工虽然精湛,可山河动荡,气势自然也就不稳,无论是秀美还是壮阔都会让人有一种违和之感,说不出的别扭。
老皇帝看着众人的神色,笑着道:“两副画看来各有千秋,不知重卿意下如何?”
一名老臣上前一步开口道:“老臣素来喜爱荷花,多年来收集了不少关于荷花的画作,只是却从未见过能将荷花竟能有如此妖冶伤感之姿,实在是让人慨叹。
“是啊,明明是黑白两色,单调枯燥不已,却就是让人移不开眼,我还从未见过能用两种色彩就能绘出如此哀美的一幕。”一名夫人开口道,眉宇间尽是赞赏。
江鱼儿的脸色有些难看,转头看向站在自己一旁的虞挽歌,心中恨道,虞挽歌,为什么你处处都要同我作对!
“真难过,看的我都要哭了。”韩若汐红着眼睛哽咽道。
北棠雪的目光落在虞挽歌身上,没有开口。
莲有气节,你却偏生让它妖冶横生,妖无情爱,你却偏让他为情所困,世界纷杂,你却偏用黑白两色,鸦为腐肉而驻足,满目生机它却不肯离去,是因为那颗已经腐烂的心么?
众人纷纷低声讨论着,有的讨论着用色,有的讨论着之后的故事,一时间热闹不已。
江鱼儿的山河图却被冷落了,这于她而言实在是奇耻大辱,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人嘲讽她也没有人说她画的不好,可正是因为如此,对她来说才是最大的耻辱,漠视。
转头看向身旁的北棠妖,却见他的目光穿过层层人群,落在了那名女子身上,目光里是她不愿相信的温柔和痴恋。
鱼儿咬碎银牙,笑着上前开口道:“挽歌果然才艺双绝,本宫甘拜下风。”
虞挽歌淡淡的抬眸扫过江鱼儿,没有开口。
江鱼儿却再次道:“如此动人的画作,怎么可以没有题词,不若请挽歌为这幅画题词一首?”
众人纷纷看向虞挽歌,虞挽歌并未拒绝,江鱼儿手捧着砚台走到虞挽歌身旁,虞挽歌提笔缓缓落字。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
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北棠妖看着那简短的两行字,轻轻重复着,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北棠妖的手指一点点收紧,红着眼转过头看向虞挽歌,挽挽,你不要我了么?
落笔后,虞挽歌亦是站在自己的画前,缓缓失神。
江鱼儿看着北棠妖那专注的神色,忍不住的想要上前撕了虞挽歌。
就在这时,老皇帝身边的太监低声提醒着:“陛下,时辰快到了,寿宴是否准备开始。”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心头莫名的有几分伤感。
“寿宴就要开始了,各位请尽快落座吧。”老皇帝笑着开口。
众人这才动了起来,三五结伴的像自己的坐席走去。
江鱼儿经过虞挽歌面前,红着眼看着她:“虞挽歌别以为你赢了。”
虞挽歌没有理会她,漠然转身,江鱼儿看着那极地的裙摆,一脚踩了过去。
虞挽歌的背后却好似长了眼睛一般,指尖轻捻起一簇蓝色的火光,对着江鱼儿脚边飞射而去。
“啊!”江鱼儿脚下一痛,重心不稳,整个人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众人纷纷回过头来,看向跌倒在地的江鱼儿。
一双微圆的美目含情,委屈不已:“我已经自认比不得姐姐画工精湛了,姐姐为何还要让我这般难堪!”
鱼儿反应极快,看着虞挽歌痛声指责着。
众人一听,将目光落在了虞挽歌身上,在两人之间来回徘徊着,猜测着这一幕是怎么一回事。
老皇帝微微蹙眉开口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本是仰望姐姐才艺,真心祝贺,谁曾想谁曾想姐姐竟然嘲我资质愚钝,丢人现眼,我急着解释,姐姐却一把将我推倒在地!”江鱼儿哽咽着开口,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看起来楚楚可怜。
“这挽歌怎么会是这般心胸?倒是可惜了她那出众的画艺?”
“早就听闻北燕挽妃心肠狠毒,一直不信,没想到竟真是如此。”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挽妃看起来不像是这种人啊”
一时间,大殿里议论声不断,鱼儿坐在地上,委屈不已。
东陵老皇帝看向虞挽歌开口道:“挽歌,这是怎么一回事?”
虞挽歌一步步走向江鱼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是么?既然载瑜皇后诚心像我讨教,那就行个三跪九叩之礼,也许,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你这资质愚钝的徒弟。”
谁也没有想到虞挽歌竟会这般开口,一时间大殿里一片唏嘘。
江鱼儿指着虞挽歌道:“你你不要太过分,众目睽睽之下,你简直是无法无天”
虞挽歌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是么?既然载瑜皇后都说了我羞辱于你,若是我不羞辱一番,岂非对不起你叩给我的罪名?”
江鱼儿满眼震惊的看着虞挽歌,虞挽歌抬手拿过之前江鱼儿所作山河图,沙哑着嗓子开口道:“笔有四势,墨分五色,你却通篇用墨一色,是为死笔墨,线条绵软,无节无骨,是为死线条,山水失衡,山河震荡,是为死山水,整幅画作死气一片,依我看来,载瑜皇后你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死气,再鲜亮的色泽也遮掩不住蠹虫百出的内在!”
虞挽歌将手中画扔在地上,精致的绣鞋轻轻踩在了上面。
江鱼儿双眼瞪的溜圆,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忍住想要抓花她的冲动,侧过头对着老皇帝开口道:“陛下,难道这就是东陵的待客之道么?”
老皇帝正要开口,北棠海却上前一步道:“载瑜皇后还真是让人开了眼界,在指责别人的时候,还是先问问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众人不解的看向北棠海,北棠海一手捏住虞挽歌的手腕,宽大的衣袖微微下垂,露出了女子雪白的皓腕。
纤细的手腕上鲜红的两道抓痕,触目惊心,强烈的色彩对比,让人震惊。
鱼儿瞳孔骤缩,看着虞挽歌的目光里有着不甘,这不是她干的,她根本就没有碰到过她的手!
小盛子站在一旁开口道:“你身为一国皇后怎么能这般恶毒,纵然输了,也不至于这般残害我们可怜的主子。”
“你闭嘴!我没有,没根本就没碰过她,是她自己弄伤嫁祸给我的!”江鱼儿对着小盛子喊道。
小盛子冷笑着:“主子推了你不假,只是你若不用锋利的甲套伤着主子,主子又怎么会将你推开,你所受的羞辱,不过咎由自取罢了。”
面对着周围众人的指指点点,江鱼儿有些慌乱,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北棠妖,眼中闪过一抹希望。
北棠妖看着那手腕上流淌下来的殷红血迹,眼中升起一抹恼怒,不顾众人的目光,大步上前,将那雪白的皓腕从北棠海手中夺了过来。
北棠海没料到他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大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再看去,却见北棠妖已经举起她的皓腕,放在唇边轻轻吮,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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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妖带鱼儿来自然是有理由滴~别捉急,这两天鱼儿就可以死翘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