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给父皇请安。悫鹉琻晓”
上官墨走进,正停在沈意的旁边。出声,打破沉寂。
而两个人,谁也没有动静。不论是武帝,还是沈意,仿佛不知道他到了。
气氛很沉,很紧,仿佛绷成了一丝线。
沈意低低垂着头,武帝负手而立,只露了深沉的背影给两人眭。
上官墨微微斟酌,道:“敢问父皇有何吩咐?”
“朕还敢吩咐谁?”
武帝终于有了动静,却是一声冷笑,冷极。随即,转身,瞥了眼地上跪着的女子,又一眼看向上官墨占。
脸色深沉莫测,有一点是肯定的,怒,显然。莫测的不过是那怒到底怒到了什么程度。
上官墨恭声道:“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罢了!”武帝朝上官墨挥了挥手,略显疲惫。
“方才发生了一件奇事,沈相家的外孙女沈意一大早死而复生,前来求见朕,说是对你芳心暗许,求朕下旨赐婚你二人。”
武帝刻意加重了“死而复生”四个字,又问上官墨,“墨儿,你可认识她?”
上官墨目光淡淡掠过沉静的女子,不疾不徐道:“不认识。”
毫不犹豫的三个字,理直气壮的三个字。
不认识。
不认识吗?
沈意心中凉凉的想,睡过也算不认识?
上官墨,你怎么说得出口?
却是武帝轻叹一声,“也是,墨儿你离京多年,自是不认得她的。可她却认得你,还倾慕你……”
“难怪……”上官墨沉吟。
“难怪什么?”
“难怪方才顾将军对儿臣欲言又止,说他的女儿任性胡为,若是有非分的要求,请儿臣必定不要放在心上,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话落,大殿内一阵沉默。
沈意默默垂着眸子。
又一个不同意的吗?难得这一回她的父母齐心了,过去那两人可一直都是水火不容的。
爹、娘、爱人……全都不同意,而她此刻跪在这里,却旨意去逼一个君王,不是不可笑,不是不屈辱。
半晌,武帝轻哼:“任性胡为是真,可顾将军显然不了解他的女儿有多厉害!”
说罢,袖袍一甩,只听得“啪”的一声,一块明黄金牌正摔落到上官墨和沈意之间。
“想来你也还记得,当年朕体恤沈相为国鞠躬尽瘁,赐他金牌,言明只要拿着这金牌,只要不有损江山社稷,便可要求朕为他做任何一件事。他一生也未用这项权力,如今他的外孙女儿求赐婚都求到朕跟前来了,朕不能言而无信。”
“父皇……”上官墨连忙道,声线竟是显而易见的急。
你急什么?你越急,我越要嫁给你!沈意心中狠狠的想。
就不要你娶骆子君,你越想娶她,我越不要你娶!
“墨儿你放心,这虽是朕的承诺,朕虽为一国之君,虽为你的父亲,却也没有权力逼你做你万万不想做的事。若是你执意不愿,朕宁愿自己背负这不义的罪名,也不相逼于你。”
“皇上……”沈意急了,轻呼一声。
武帝看了她一眼,话锋一转道:“只是,朕方才也一再问过了沈小姐的意思,沈小姐态度坚定,是一心要嫁给你的,连朕想要找顾将军和顾夫人再行相商,也被她拒绝,一口咬定她自己可以做主,看来分明是对你情根深种,不可自拔。”
武帝轻叹,“撇开朕的生杀大权不说,朕也只是有血有肉的凡人,此刻眼见沈小姐如此痴心于你,朕也不忍伤害她。不如这样,墨儿,今日早朝你就不用参加了,朕现在上朝去,你和沈小姐谈一谈,若是你能为她感动,自然最好;若是你仍旧不愿,朕也只能对不起死去的沈相了。”
武帝说起“沈相”时,眸中深深的愧疚。
拍了拍上官墨的肩,大步离去,同时带走了所有伺候的宫人,殿门亦是体贴的关上。
所有人离开,只剩两人,大殿明明更加空旷,气氛却偏偏更加紧滞。
男人轻哼一声,拂袖转过身躯,只留个背影给她。
沈意自嘲的笑笑,自己站起来。
看着他冷情不悦的背影,沈意唇角自嘲弯了弯。一字未言,亦是转身,离去。
“这样就走了?”
上官墨如后背长了眼睛,冷淡出声。
沈意停下脚步,亦是背对着他,一如他冷淡,“不然呢?刚刚皇上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若是还不愿意娶我,那便是让他愧对九泉之下的沈相,你会让天子对不起谁吗?你敢吗?既然大局已定,我当然就可以走了,难道还要留下来看你脸色?”
上官墨闻言,猛然转身,双目危险的眯起,“我以为我昨日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说,骆子君,我娶定了。”
沈意闻言,亦是缓缓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他怒,她笑。
她偏着头,轻轻一笑,笑得妖娆,“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话不要说得太绝对。上官墨,你就等着皇上赐婚吧!骆子君是谁?我告诉你,我沈意,才是你的妻!”
上官墨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狠狠看着眼前巧笑的女子,“你就这么想嫁给我?为了嫁给我,不惜这么不知廉耻,不惜拼尽沈相的老脸,不惜来逼皇上?”
他恶狠狠说着,眼中更有轻视。
沈意只觉心口扎了一扎般。
也是,她是有被轻视的理由。从来不见哪个女子像她一般不知廉耻吧?
自己不知廉耻也就算了,还搭上了已逝外公的老脸。
她如何会落到这步田地的?
命运急转直下,她无话可说。可这里面,难道就没有他的原因了吗?
他若不要对她这么反反复复,她能做得出今日之事?
若是不爱她,一开始便不爱她,那也罢。若是她不曾得到过他的温柔和宠爱,两年前她便已坦然嫁给了上官未。她也有她的骄傲,她也有爱她的男子!何至于为了他,不知廉耻自甘堕落到这份上?
若是爱她,便该一心一意下去。若是爱她,怎能对她做得出如此残忍之事?前一刻欢爱,后一刻告诉她,别的女人,他娶定了?
他的反反复复,又累了她多少?今日之事,谁都可以反对,谁都可以看不起她,唯独他,没有资格!
心凉又心酸,沈意勾唇一笑,“是啊,我就是这么想嫁给你。因为眼前我一无所有,瑞王,瑞王那里我和她撕破了脸;皇上,皇上这里我莫名和他的新宠结了仇;顾将军,顾将军那里对我没有父女之情。可我还要活下去,我不止要自己活下去,我还要让我重病的母亲活下去。你说,你告诉我,这样处境下的我,有这样目的的我,除了宴王,还有谁更合适我?”
“撇开别的不说,单单只宴王这个身份,便足够我今日所有的不顾一切,所有的不知廉耻!”
眼看着男人的脸色变得铁青,额角青筋震动,沈意心中快意。
上官墨,你侮辱我,我便让你尽情侮辱!
可悲吗?怨偶吗?谁也别无选择!
男人一步步逼近,沈意克制住自己不被他强大的气场逼迫得后退,挺直了腰板迎视他。
只见男人的目光又深又重,如漩涡,要将她一下吞噬。他的嗓音丝丝阴沉,字字从齿间落出,“好个攀龙附凤的沈意!若是沈相泉下有知,只怕也要含恨。你这样的女人,你就不怕我宁愿忤逆圣意,也不答应娶你?”
我这样的女人?
以为已经武装成了铜墙铁壁,然而,到底还是受不了他的轻视,沈意脸色霎时一白。
随即,她咬了咬牙,缓缓一笑。踮起脚尖,轻轻靠上他的肩,唇与他的脖子分分寸寸的距离。
如最直白的勾.引,可沈意笑得残忍,嗓音压到最低,低道只够近在分寸的他听到,“你若不娶我,我便将你不为人知的身份告诉皇上,让你的筹谋夭折在当下。”
男人高大的身躯顿时一僵。
沈意察觉到他的动静,快意一笑,“宫主,娶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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