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一只手握着茶杯,一只手在其边缘摩挲着,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总觉得夏侯雪所说并无纰漏,又觉得夏侯嫣的神**擒故纵,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捕捉什么。
江氏看了看夏侯博,只见自己儿子的表情也十分复杂,她倒是可以揣测的到夏侯博的心思,无非是怕得到神兵谱的事有变,今日之宴,本来是想借着这个日子,将那丫头推到众矢之的的份上,本就没有依靠的夏侯嫣为了生存,势必依附夏侯博这一方,若寻了好时机,得到神兵谱指日可待,然而夏侯雪的咄咄逼人,显然已经让事情无法扭转,今日若不出个结果,怕是难以服众。
夏侯雪许是看出了江氏眼底的犹豫,再次道:“祖母!父亲!若是五妹平日里将其中一味悄悄放入柳园,再找个契机将另一味让姨母服下,造成姨母小产,从而嫁祸母亲,不是不可能,而当日布菜便是最好的契机!”
“动机呢?”夏侯博冷冷看着夏侯雪,他心里总是不痛快,却又说不出为什么。
“父亲。”夏侯雪真的不明白夏侯博为何如此袒护夏侯嫣,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明明不用自己分析的如此透彻,那丫头本就是个该死的,为何父亲会变?然而这个时候容不得她多想,她立刻道:“姨娘和母亲都曾经为难过她们母女,替母报仇,人之常情。”
报仇……
人之常情……
夏侯博不禁眉眼一眯,是啊,这些年他从不曾正眼看过这个孩子,更对赫连氏薄情寡义,他不信这孩子没恨过她,那日这孩子为了母亲可以在雨中足足两个时辰,可见心性坚持,若真是她做的,那么他日,她又会不会对付自己?
果真是个留不得的家伙,可是……一想到神兵谱,夏侯博又是一阵心痛,那是他多年梦寐以求的东西,代表着他的荣辱,甚至是未来的成败。
“五丫头,你……”
“老夫人,国公爷!奴婢有话要说!”
突然出声的正是白嬷嬷,她几步上前,不卑不亢的行礼,回头望向夏侯嫣的眼中却说不出的忠贞与热烈。
“原来是白嬷嬷。”江氏面色一暖,极兴味的看着出头的白凤,在她心里,白凤断然不应该为谁出头才对,即便赫连氏遭到非人的虐待,她也只是尽到奴婢本分而已,可是此刻她竟然为了这个丫头出头,这代表了什么呢?江氏浅浅而笑,眼里却是一闪而逝的杀意。
“老夫人,请听奴婢一言。”
“你我算是旧识,有什么不妨直说。”江氏笑的和润,却始终隐隐透着寒意。
“老夫人,国公爷,二小姐分析的头头是道,可在奴婢看来,这些都是她的误导,将嫌疑的矛头指向五小姐,并算不得证据,就算我家小姐知道那花又如何?难道知道就一定是下毒之人?再者说,当日五小姐布菜是大夫人突然让其为之,若是真选在那个时候,也要五小姐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啊。”
果然,在白嬷嬷的提点下,大家才从夏侯雪的分析中回过神来,细想一下的确诸多破绽,很多事都解释不通,有看好戏的不禁看向面色微变的夏侯雪,不动声色的冷笑着。
“许是你们主仆商量的也未可知啊,当日我命人通知了要准备菜肴,可是五丫头却什么都不曾准备,莫不是早有了打算?”华氏口无遮拦的怒声道,她显然底气不足,语气虽硬,却始终让人听出了一丝言不由衷。
白嬷嬷面不改色的看着华氏,冷声道:“大夫人如此说也未免太过牵强,五小姐若论起心智,可是不及二小姐的。”
“你!”华氏气结的挑了挑眉,却不知道说什么,她求助性的看向江氏,却见江氏忽然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凤妮子,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脾气,护主是好,但是切记树大招风呢。”
江氏话外有话,其他人自没有多想,白嬷嬷却心里明白,这是在告诫她注意分寸,毕竟从前她的主子是过世的老太爷,她这样公然参与到维护夏侯嫣的境地里,无疑是说,自己真的背叛了。
“老夫人教训的是,只是奴婢一向实话实说。”
见白嬷嬷态度强硬,江氏强压住笑脸,一脸镇静的看了看夏侯博,夏侯博面露阴郁,沉的静的像没有波澜的海面,只是那背后的暗涌却是别人看不出来的。
“我儿你如何看?”江氏的态度很明显,这是要让夏侯博自己拿主意。
夏侯博顿了顿,这才道:“嬷嬷说的不无道理,二小姐的话都是猜测,且没有证据,这件事不如……”
“父亲!”夏侯雪急忙打断夏侯博上前一步,夏侯博十分不满的看着她,今日已经连续被人打断了两次,他威信何在!这丫头是看不出他的心思吗?他并不想追究了,孩子已经没了,他都不想深探了,难道她看不出来?
夏侯博冷哼一声,正了正声沉闷道:“二丫头又要如何?”
“父亲,其实要找到证据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得委屈五妹。”
“哦?”夏侯博和江氏互看一眼,不回也不应。
夏侯雪见状继续道:“父亲,朗正医说过,那药量是每日控制的,也就是说五妹不可能一次性将药全部用光,而事发之后,女儿已经命人盯住了潇湘馆,并没有发现异常,也就是说五妹还没来得及处理掉那些脏东西,若父亲派人去搜一搜必然有所收获。”
“你命人盯住了潇湘馆?”夏侯博阴阳怪气的喃喃自语着,这丫头竟然都敢不跟他知会一声办事了吗?当真以为太子青睐就无法无天吗?要知道这个家还轮不到她做主的!
夏侯雪只想致夏侯嫣一死,并未注意夏侯博的不爽,此时,白嬷嬷也不甘示弱的再次上前道:“老夫人,国公爷,当日四夫人是在小宴上出的事,而且五小姐所布之菜是出自各位小姐,奴婢大胆猜测,若说有人陷害我家小姐也未可知啊?若说嫌疑,恐怕二小姐也月兑不了干系。”
“你这个老刁奴!我堂堂夏侯家嫡出二小姐,还不至于下作到去谋害自己的弟弟,况且我为何要那样做!”夏侯雪实在不知道原来夏侯嫣身边一向憨厚的白氏竟如此厉害,句句说话锥心,叫人无迹可寻。
“二小姐,想谋害一个人难道和身份有什么关系吗?若说二小姐行的正坐的端又何必如此生气,奴婢也是就事论事罢了。”白嬷嬷恭敬的回礼道,并未半分逾越,眼里却是不可商量的固执。
江氏随即又假笑起来,像开玩笑般的将问题直接丢给了白嬷嬷:“那么依凤妮子的意思这件事应该如何呢?”
夏侯嫣在一旁看着江氏,心道果然不是个善茬,这样的问题丢给一个下人,回答与不回答都不对,回答了反而僭越了本分,不回答刚才的顶撞又算什么?
这只该死的老狐狸,倒是个棘手的人呢,夏侯嫣冷冷的笑着,不动声色的掩去了脸上的森寒。
白嬷嬷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也立刻明白了江氏的陷阱,她福身微微行了礼,这才道:“老夫人,奴婢只是觉得,二小姐刚才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奴婢想既然四夫人是在当日小宴出的差错,那么所有的人都有嫌疑,不应该只搜查五小姐的地方。”
“你是说……”江氏微微侧头看了看儿子夏侯博,看到他眼里的默许,江氏才继续道:“好吧,既然如此,就所有人的地方都搜上一搜吧。”
“母亲你……”夏侯博脸色微变的看了看母亲江氏,却见江氏颇为大家风范的摆手道:“无妨,我自认行的正,自是不怕别人搜的,倒是今日之事,总不能委屈了五丫头,倒叫外人说咱们夏侯府办事不公,既然要彻查,干脆就彻底些。”
转而,江氏也看了看夏侯雪,故意扬着声调道:“雪儿,你说呢?”
“祖母……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