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气愤难平,程盈茜杀到好友开的蛋糕店宣泄心中不满,她用力戳着岩浆巧克力蛋糕,当巧克力从软绵的蛋糕体中流出时,她飞快地舀起一匙送入口中,浓郁的巧克力香在口中飞跃转圈,拉炮庆祝。
“啊……”程盈茜享受地眯起眼,叉子汤匙双管齐下,不停进攻,直到巧克力山变成了平原,最后消失无踪,程盈茜才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大气。“真好吃,再来一份。”
“你想吃垮我喔?!”夏明俐瞪她一眼。
“什么吃垮,我有付钱的。”程盈茜一副我是大爷的表情。“小琪,再给我一份。”
“别给她。”夏明俐阻止店员。
“这是限量的好不好,我一天才做几份,你一来就嗑掉两个,饿死鬼投胎啊?!好歹留给其他客人,我还要做生意。”
她这间店只有二十坪,勉强塞了五张桌子,虽然店面小,但她的蛋糕实在,光面粉就是义大利进口的,材料货真价实,所以生意很好。
程盈茜心有不甘,眨眼撒娇道:“再吃一个就好。”
“少抛媚眼,对我无效。”夏明俐不吃她这一套。“你要是气不过,就去揍曲言熹,吃东西发泄算什么,只会变胖。”
“你以为我不想揍他?!”程盈茜捧起热茶喝一口。“万一把他打伤了,还要进医院、警察局,多麻烦,我可是文明人。”
“去。”夏明俐赏她一个白眼。“废话那么多,知道你没胆。”
“你少激我。”程盈茜警告。“小心我翻脸不认人,把你家蛋糕都吃了。”
“我怕你……”
“就等你这句话,小琪,岩浆蛋糕再来两份,剩下的都打包,今天场子我包了。”程盈茜眯起眼。
店内几个客人往这儿看来,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夏明俐瞪她。“真的是……”她伸出手要掐她,最后咬牙放弃。“算我怕你了。”
在柜台内洗杯子的小琪朝店里的客人说道:“没事,她们开玩笑的。”她在店里做了两年,老板朋友的为人脾气她都知道,所以完全没当真。
“你说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改口说没当我是妹妹?”程盈茜都要想破头了。
夏明俐叹气。“刚刚不是说了吗?我不是爱情顾问,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别来问我,照我说的不要理他就好了。”
她无聊地翻着杂志,突然目光一闪,犀利道:“你不会是心动了吧?”
“我什么人,怎么会……”
“你以前可是很喜欢他的。”她还记得程盈茜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在电话里哭诉她被人甩了。
“那是以前。”她恼怒道。“我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三年前为什么要骗我,明明就喜欢我不是吗?”她拧着眉心。
“你想知道答案,直接问他,我可不是福尔摩斯,能猜到他的心思。”夏明俐拒绝动脑。
“唉呀,你猜嘛,给我一点意见——”她撒娇地摇着她的手。
“不要用女圭女圭音,恶心死了。”夏明俐受不了地拍开她的手。
“你说嘛。”程盈茜不屈不挠,继续卖萌兼撒娇。
夏明俐受不了道:“好好好,不要再装可爱了!”
她抓抓头,灵光一闪。“啊,他可能生了重病,我是说三年前,他不想耽误你,所以对你说了狠心的话,把你逼走,然后一个人远渡重洋,去美国治病,小说跟电视不是常常这样演吗?”
程盈茜微张嘴,显然吓了一跳。“重病……会吗?”她莫名不安起来。“他看起来还不错……”
“应该是治好了,所以又回来找你了。”夏明俐瞄她一眼。“干么,心软了?”
“不是……如果他真的是因为生病……”
“拜托,我胡扯的你也信。”
“戏如人生你没听过?”要是他真的生了重病……那……程盈茜心里直打鼓,升起一丝内疚,方才会不会对他太凶了?
“Stop!”夏明俐朝她比了个x。“不要脑补,忘了你以前就是脑补过多,自作多情,才会觉得人家对你有意思。”
“谁自作多情!”程盈茜反驳。“我没这么花痴,跟你说了他真的喜欢过我,你就不信,今天证实了,他亲口说的。”
“说不定他又在耍你。”当年程盈茜就是觉得自己被耍了,才会这么火大。
这话让程盈茜沉默了,夏明俐叹口气,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说,她跟盈茜也是老朋友了,自然晓得她不是自作多情的人,三年前程盈茜被拒绝,伤心难过,为了安慰好友,她除了大骂曲言熹外,也得打击一下好友的信心,说她脑补太过,让她不要纠结为何曲言熹如此对她。
一个男人明明不断释出好感,却在女方告白时说对方会错意,要嘛就是女方脑补太过,要嘛就是这男的太烂,明明做了,却没勇气承担,但没勇气承担的理由可以编出千百种,可能之一是他有女朋友,或他人格有缺陷,或者他在耍你……理由太多了,但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答案。
夏明俐最讨厌回答这种不可能知道答案的问题,尤其痛恨男女之间的问题,像是——我男朋友今天做了某某事说了某某话,明俐,你觉得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为什么说那句话?他是不是在暗示我巴拉巴拉……
夏明俐本来还很有耐心,说到最后通常都是大喊一句——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朋友们收到她的怒火后,识相地收敛一阵,没多久又来,话题再次陷入鬼打墙,简直是无间地狱。
“你说得没错,他可能又在耍我。”程盈茜决定先抛开这话题,凭什么他一回来就把她的情绪弄得一团糟。
夏明俐只差没比十字,喊出阿门,赶紧起身道:“就是这样,别庸人自扰了,我蛋糕差不多要烤好了,我去看看。”她咻地往厨房飞奔。
程盈茜笑了笑,也没拦她,托着腮,望着外头寂静的巷子,藤蔓在墙上攀附,一条条低垂的野蔷薇偷偷探了出来,白色的花朵像一团一团的棉花糖,在风中摇曳……
程盈茜举起手机,拍下探出墙头的野蔷薇,一阵强风吹来,白花落下些许,她拍去肩上的花瓣,困惑地望着四周,从口袋拿出单据看了看。
“这到底是哪里?蛋糕店呢?不是说在附近?”程盈茜在巷子里走来走去,被自己给绕晕了。
今天是社员生日,社长让她出来领订制的蛋糕,前两天明明走得很顺,怎么今天就迷路了?
“还是问人好了。”她左看右看,连个鬼影也没有,程盈茜挠挠头,想起另一条路好像有家便利商店,干脆去问店员算了。
拐了两个弯,便利商店就在眼前,一个面熟的学长正好从商店出来,她开心地打招呼。“学长好。”
曲言熹转头,过了几秒才想起眼前的人是谁,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程盈茜将单据递前,问:“学长知不知道这家店在哪?我迷路了。”
曲言熹瞄了一眼。“隔两条巷子就到了。”他抬手要指方向,最后又放下手说道:“我刚好也要过去拿蛋糕,一起走。”
她笑逐颜开。“好。”
曲言熹扭开刚买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往前带路。
“学长也是帮社员庆生吗?”她闲聊地问道。
他们两人是因为采访而认识,后来又在校园见过几次面,也说过几次话,所以刚刚才能一眼认出。
曲言熹虽然不怎么多话,甚至有些疏离,但她觉得那只是表象,当他愿意跟你说话时,其实还挺有趣的,采访时大部分时间他都很严肃认真地回答问题,但偶尔也会迸出一些好笑又幽默的话语,尤其在贬损学生会长郭孟藩时简直不遗余力、不留情面。
她曾问:“学长,这些话注销来不要紧吗?会不会有人觉得你妒忌,所以才故意损他。”
“有脑袋的自然会做出判断,那些没脑袋的就不用浪费精神在意。”
她笑道:“这样太狂妄了,不怕造成负面影响?”
他不在意地说道:“真理站在我这边。”
那篇采访稿注销来后,果然引起两极反应,在学校论坛上掀起各种讨论与评判,连郭孟藩也上去加油添醋,爆料自己在曲言熹的语言暴力之下,如何苟延残喘,于是讨论热度再次攀升。
社长倒是很高兴,呵呵地笑着。“能引起话题的就是好新闻。”
当时她很担心,深怕曲言熹被郭孟藩的粉丝泼粪或是当街捅刀,还忧心忡忡地跑去找曲言熹,没想到却看到郭孟藩开心地与曲言熹说笑,两人之间一片祥和,完全不见火药味。
后来她才从熟悉两人交情的另一位学长口中得知,两人是十几年的朋友,成天损来损去的,郭孟藩早就习惯曲言熹的毒舌,根本没放在心上,而且这样吵吵闹闹的,反而让郭孟藩知名度大增,他得意得要死。果然事情不能光看表面,程盈茜恍然大悟。
在曲言熹的带领下,程盈茜顺利拿到蛋糕,回学校时,两人走过行道树,程盈茜忍不住又拿出手机拍了几张,手机的照相功能太方便了,所以看到漂亮的景致,她就会忍不住拍上几张,反正也不花时间。
“学长,要不要我帮你拍几张?”程盈茜随口问道。
曲言熹摇首,正好一阵风吹来,花瓣与枯叶纷纷落下,“啪”一声,曲言熹被落花砸中,他反射性地模了下头,接着便听见程盈茜大笑的声音,可惜没拍到他被花砸到的愕然表情。
曲言熹很快地恢复神情,被花砸了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下一秒却听见她惊叫——
“毛毛虫!”她还指了下他左肩的方向。
他反射性地往左看去,一条又肥又大的绿色毛毛虫,月复部上的黑点如同一颗颗的眼睛,在它蠕动爬行时,黑眼睛也妖媚地前进——
“啊——”曲言熹失控地大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挥开肩上的可怕妖怪。
程盈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宛如酒醉的乩童,跳上跳下、甩头摆尾、浑身扭动,犹如鬼上身,在他癫狂的跳动下,手上的蛋糕被甩落,重炮落地,程盈茜简直不忍卒睹,虽然有保丽龙保护,但现在蛋糕大概变烂泥了。
“学长,你冷静一下,毛毛虫没了!”程盈茜赶紧喊道。
曲言熹在一阵癫狂后,终于冷静下来,可惜命运没有饶过他,在他冷静的那一秒,他的脚踩上保丽龙,一阵“啪嚓”巨响,保丽龙裂开,蛋糕被踩了个粉碎。
曲言熹错愕万分,难得呈现呆滞状态,程盈茜笑到差点在地上翻滚。
人家说爱情总在瞬间发生,程盈茜事后回想,她心动的刹那,或许就是曲言熹失控的瞬间,他从高高在上的云端摔下,一路滚到她的脚边,她低头大笑,觉得他真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