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未息,暴雨又起,豆大的雨点打落在水库边拖着黑衣人的村民身上,鲜血混着雨水,似小溪汇集到水库中,一如他们的希望,他们的寄托传给了水库中的人一般!
水库水翻滚,急速朝山洞的泄水口冲去,似万马奔腾,尧夕紧紧抱着伊祁清殇,跟着奔腾的水冲向山洞口,跌跌撞撞,一同流入了山洞之中,入眼的是一片黑,触到的是冰冷,山洞中有无数的山石,顺着水流落下的两人在山石间磕磕碰碰,头昏脑涨!
模糊间,尧夕感觉到一个温柔的怀抱将她抱在怀里,为她挡去了那些碰撞,尧夕觉得,那个清清冷冷的男子,怀抱不仅暖和,还很温柔…
少了伊祁清殇这个主角,黑衣人们也没在浪费力气对付村民们,又生怕山洞中有什么埋伏没敢下去,在头领的带领下,翻过阿西山,顺着水流追了过去!
漫长的夜,终是逝去,一夜的暴雨,似乎将天上的黑云下少了些,初晓的时候,雨已然渐小,淅淅沥沥的洒着,雨水滴在尧夕眼帘,冰冷刺骨,眼皮动了动,睁开眼,望着迷迷蒙蒙的细雨,只觉昨夜的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却又那么的惊心动魄!
转头看向身边的男子,此刻的他,难得的有些狼狈,衣服破烂不堪,伤口被水泡得发白!
尧夕艰难的挪到他的身边,不知是因为在水中泡了很长时间还是因为毒发,触手的冰寒让尧夕打了个冷颤!
担忧的看了看男子,尧夕打量着陌生的环境,她不知道他们到底漂了多久,但是明显顺着水流汇集到一条很宽的江流之中,她们所在地没有丝毫人迹,四周都是陡峭的山壁,转了一圈,终是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洞穴,
尧夕费力的半背半拽将伊祁清殇背进了洞穴,洞穴中有着干草,有动物毛皮拼接成的简陋毯子,有着木柴和简单的锅碗,又在不远处的缸中发现了些米粮,看得出来偶尔会有人过来,
尧夕燃了火,看着地上全身湿透的男子扯着袖子纠结,看了他苍白的近乎透明的容颜,尧夕终是伸手,除了亵裤,伊祁清殇的衣物全被她扒下,支在火边烤,
男子仅仅盖着那床简陋褥子,体温似乎微微升了些,尧夕终是松了口气,外面雨还在下,空气湿冷,可山洞中许是因为火光的缘故,温暖起来,尧夕刷了锅,淘了米就着几根冒雨采来的野菜熬着,看着男子紧闭的眸子,尧夕也月兑了自己湿透的衣物慢慢烤着!
时间如同洞外的雨水,滴答中悄悄消逝,昏暗的洞中因为有着火堆的原因,虽然昏暗,却渐渐温暖,锅里的粥正扑哧扑哧的冒着泡,煮的正好。舒悫鹉琻
尧夕刷了两个碗,正欲将锅里的粥舀出来。
“尧夕…”低缓的声音突兀的在山洞中响起,好听的声音在这空荡的洞中显得太过空灵,在昏暗的洞中让人不觉毛骨悚然。尧夕一惊,手中的碗差点被她扔了出去,平息之后才慢慢的转过头,脸上表情木木,幽幽道:“人吓人,吓死人,你就不会事先打个招呼。”
有看到男子虚弱的撑着身子,尧夕嘴中如此说着,却放下碗走过去伸手轻柔的扶住他!
忽觉触感不对,尧夕一愣,终于想起此时的她只穿着肚兜和亵裤,而伊祁清殇只穿了条亵裤,那温润的触感让尧夕脸腾的红了,反射性的缩回了手,刚起身的伊祁清殇再次倒在干草之上!
听到响声,尧夕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尴尬着不知该如何,又看到毯子滑下,露出男子光滑密实的身体,更是不安的扯着袖子解释:“我月兑你衣服没有其他想法,是你衣服湿了,我怕你伤寒,才扒的!”
说完,尧夕又觉得自己的解释似乎有些不妥,总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伊祁清殇无力躺着,面容有了明显的哭笑不得的神色,又看了眼尴尬的某夕,叹口气道:“衣服可干了?”
经他提醒,尧夕才想起衣服来,赶紧起身抓起自己的衣服穿上,随后才拿着男子的衣物递给他!
伊祁清殇艰难的伸了伸手,似是没了力气,终是垂下,闭着眼叹息:“罢了!”
尧夕什么也没说,却是默默的走到他的身边,将他扶起,为他穿衣,待看到他背后被撞击的青紫的痕迹时,尧夕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怔怔的看着那些青紫的伤,这是在山洞中他护着她是撞到的么?
一时,尧夕心底突兀的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感,觉得在这个男子身边好温
暖…
再次继续为他穿衣的时候,尧夕的动作似乎愈加轻柔。
伊祁清殇也很安静,垂着眸,看不清他的情绪。
这样的时间很短,却又似乎很长,直到尧夕端着粥走到他的身前,他才再次抬起头,看向尧夕。
“这里也没什么东西,你将就着喝些吧。”边说着,尧夕用勺子舀了粥,细细的吹了吹,喂到伊祁清殇的嘴边。
伊祁清殇看着面前的粥,怔楞了半响,最终垂下眼,明明是煮得已经很烂的粥,可不知为何,他依然细细的嚼着,慢慢的咽着,吃的很认真很认真,似乎这一刻,这碗粥比美味佳肴还要好吃。
“允之。”待得一碗粥喝完,尧夕放下碗,坐到伊祁清殇身边。
“嗯?”伊祁清殇抬头,静静的望着他,两人坐在一起,很宁静,很平和,有一种淡淡的温馨弥漫在两人周围。
“你为何会愿意信任我?”顿了顿,尧夕抓起一根干草,一节一节的掰断,回想着发生过的那些事:“第一次见你我还威胁过你,你说到做到救了我,郑府,或许你帮的是爹爹,可明明不喜欢别人靠近的你为何允许我靠近你,明明别人都很难进允府,你却允许我随意出入,
明明按照外面所说,你我还是敌对,可你从来没有戒备过我,就算…就算舟上我扑到你身上,你也没推开我,你不怕我那是刺杀你么?
特别是在蜘蛛巷,传递树叶的时候,我能明显的感觉到其他人的对我的怀疑,唯有你,依然信任我!就连这次在水库,当我说我来的时候,明显的,他们根本不信任我,可以你却说好!允之,为何当别人都认为我会出卖天枢的时候,你却愿意信任我?为何你戒备着别人的时候,却不戒备我?”
尧夕抬头,认真的看着伊祁清殇,透彻的眼中尽是坚持。想要知道的执着。
似乎想要得到他的答案,却又似乎在寻找一只困扰她问题,亦或者是那晚他抱着她让她心动的原因…
伊祁清殇静静的看着她,半响,靠在墙壁上,微仰起头,看着不远处的洞顶滴答的水珠顺着长年累月形成的似倒挂竹笋一般的岩石,低沉的声音在这洞中显得有些空旷,却很柔和:“尧夕,我为何信任你,你还不懂么?是因为你也信任我啊。”
尧夕一愣,脑海中浮现的是他们一起相处的片段,第一次相遇,他说可以帮她,她是信了,毫不顾忌的穿了他的衣服,睡了他的床,也正是因为觉得这样的男子又岂会对她有所企图,
郑府遇到困难,第一个想到的是找他,相信他会帮她,万寿山,虽知道有好几条通道,可她依旧毫不犹豫的任他拉着进了那条黑暗狭窄的通道,
就连踏青那次,他自信的说那就拿第一,他所说的方位,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坚信他那样对待自己的兄弟是有苦衷,就算和他同榻共眠,她也那般安心…
尧夕看着男子完美的侧脸,是啊,她一直都信任他,或许一开始是因为她觉得这个淡薄而无所谓的男子根本不屑为了活命而耍她,
之后呢?并不完全是这个原因,许是因为他对她同样的信任,亦或者,是因为之后的他在她的心底,似乎已经不一样了…
“尧夕。”轻柔的声音好低好低。
尧夕回神,伊祁清殇艰难的伸出手轻柔的抚上尧夕美丽的脸庞,看着她的眼是那般的认真,好似这一刻,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一般,深眸中波光粼粼,浮现着从未表露过的情意:“尧夕,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尧夕了。”
顿了顿,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张了张,终是没有开口,一时之间,那摇曳的火光,沿着他的轮廓投下暗暗的阴影,在昏暗中幻出了一圈光晕,让的伊祁清殇那如同神魔一般魅惑出尘,可是,那阴影之中,却是带着谁也不曾明了的痛楚和压抑……
该如何说出口!
又如何说得出口!
他还能活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天还是两天?
他怎忍心说出后却再也护不了她。
那也只是为她凭增烦恼罢了…
那双眸子渐渐的黯淡下来,那卡在喉咙里的话语,终究没有说出,他看着她,最终一幕,却是弯着眼,柔柔的笑了…
尧夕怔怔的看着这个温柔的如同四月微风的笑容,这是第一次,在这个男子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
而这一刻,他似乎也用尽了力,抚着尧夕脸庞的手垂了下去,整个人朝地下歪倒,尧夕一惊,眼中残留着那个温柔魅人的笑容,伸手抱住他,让他枕着自己的腿,焦急喊着:“允之,允之,你怎么样了?”
男子静静的闭着眼,面色平静,就似睡着了一般,只是那冰冷的触感,那微弱的呼吸,让尧夕的心沉了下去,不知怎地,尧夕觉得自己的心有些疼,
忽然想起之前帮他月兑衣服时候看到的小瓶子,尧夕焦急的伸进他怀里模了出来,里面的药丸虽与之前尧夕给上官穆惜的不同,可那股特有的有的味道却是一样。
尧夕松了口气,倒出里面的药丸喂进伊祁清殇嘴里。静静的等待着,可惜的是,等了半柱香,原本以为会如在墓地那次渐渐平稳的呼吸,依然的那般微弱,依然的那般若有似无!
尧夕拿着药丸的手,许是握的瓷瓶有些紧,指节发白,又倒了几颗,等了许久,然而,只维持了一会,男子的呼吸渐渐的愈发弱了,到了这时,尧夕才发现,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抱着愈加冰冷的男子,怔怔的坐着…
空气中好安静,安静的有些沉寂,和在那黑暗的墓地一般,可这时候的尧夕忽然觉得,在这个有着光亮的洞穴,却比在那个墓地中心底更加恐惧,原本有着火光的洞穴,此时却忽然的变得阴暗,潮湿,
尧夕就这么抱着他孤独的坐着,陪伴她的只有那偶尔叮咛作响由高出坠下的水滴声以及怀里男子清浅的似有若无的呼吸声。
尧夕忽然觉得好孤寂,她忽然有些怀念男子清冷却温暖的怀抱,怀念他明明不开心却还假装平静的别扭!若说柳陌是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救了她的人,那他便是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也是一直信任着她的人!
伸手轻轻的抚模着男子如魔似仙的容颜,那冰冷的感觉让尧夕的手有些抖,她害怕那种前一刻还在和她说话,后一刻便逝去的感觉!
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前世五岁爸妈死去的时候,还小的她,并不是很懂,但是心却充满了恐惧,充满了痛苦,一如现在一般,
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啊,这样一个外表清冷实则温柔心软的男子啊,这个在在天枢百姓中如神一般,却一直护着她的男人啊,也会如他们一样,消失在她的生命中,一去不回!
背靠着那冰冷的石墙,尧夕觉得好冷,那是发自心底的冷,发自心底的恐惧,她害怕那个初次见她波澜不惊,那个站在紫藤花下有着淡淡哀伤却风华绝代的男子就此消逝!
“允之,你醒醒…”可是任由尧夕喊着,他都没有醒来的痕迹,尧夕抱着他,透彻的眼,湿透了,不知为何,泪水顺着脸庞落下,砸在男子的脸上…
“允之,不要睡可好!”
“这里好冷,允之,你起来好不好…”
喃喃的呢喃着,似乎整个世界的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她一个人…
终是没有回应,尧夕颤抖着手,放到他的鼻尖,已然感觉不到呼吸。
尧夕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腕,连眼中的泪水似乎都忘了流下,半响,尧夕似是决定了什么,缩回手,却是从腰间拿出了一把匕首放到自己动脉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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