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灵蔓沉思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脸上现出一抹笑容来,她淡淡的扫过裴锦城已经变色的脸,而后转头看着吴嫂,说道:“欧阳三少爷真是有心了,替我谢谢他今早的照顾和这碗红枣姜汤。舒悫鹉琻”
吴嫂答应了一声后,萧灵蔓便淡淡的努了努下巴,示意她退下。
待吴嫂退下后,她转眸看了看裴锦城。这一看,心里便瞬间似是雨过天晴一般舒畅。就见裴锦城脸色铁青,一抹愤怒映在他的眸中,虽然很淡,但以萧灵蔓做杀手的经验,还是一眼便看了出来。他的眼眸依然落在那碗汤上面,只是眉眼间多了一抹嫌恶,好似那是一碗毒药,让他想伸手打翻出去。
萧灵蔓在他带着怒意的眸孔下,嘴角轻轻的扯出一抹弧度,然后伸手端起了桌上的那碗汤,再慢慢的端到自己的唇边。她的红唇微抿,饱满的色泽透着一股凉意和一抹揶揄。就着上等骨瓷的碗边一口将那碗汤喝个底朝天,最后又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裴锦城抬眸看了她一眼,开口问道:“你感冒了?”
“算是吧,不过多亏了欧阳三少爷的照顾,如今已经好了。可现在看到你,却头疼的很。”她是真的头疼,此刻却将缘由赖在裴锦城的身上。并且放慢了“欧阳三少爷”这五个字的速度,故意制造着一种让人误会的感觉。如果可以让他打消对自己的打算,那么搬出欧阳逸又何乐而不为。更何况,欧阳逸巴不得让别人误会自己和他有什么纠缠。
裴锦城盯着她的脸色,眸中一紧,出现了一抹担忧,再次开口,“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他只是单纯的担忧着她的身体状况,而对于萧灵蔓所说的欧阳三少爷,完全采取无视的态度。
萧灵蔓低笑了一声,继续说道:“这就不必劳烦裴少爷了,想必欧阳三少爷更愿意代劳。”她继续搬出欧阳逸。
听了这话,裴锦城眉心跳动了一下,随后敛下眸子,口气逆转,讥讽的说道:“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欧阳逸这么要好了。”这几个字似是从他的牙缝里蹦出的,带着一种恼意。
萧灵蔓轻声笑了起来,语气里带了一抹欢快的情绪。半晌,她止了笑,眉眼里慢慢升起一股蔑视,冷冷的看着裴锦城阴沉的脸色,口气僵硬的说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再说,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轮不到我来管?”裴锦城挑眉看着她绝美的小脸,清凉的气息似乎扎进了他的心里。那股混合着疼痛和怒气的感觉充斥着他所有的感官。“轮不到我管,是不是就轮到欧阳逸来管?”他眼眸在说道欧阳逸三个字的时候有些绯红,仿佛那三个字说了便会脏了他的口。
“锦城!”裴夫人在旁边急忙开口,看着裴锦城的目光有些许的责备在里面。“你跟灵蔓好好说,不要发脾气。”她的儿子她还是了解的,为了萧灵蔓竟然如此愤怒,看来锦城真是爱惨了她。裴夫人和裴锦城很像,都有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此刻她幽幽的目光转向了萧灵蔓,看着萧灵蔓清冷的眸光和凛冽的脸色。她心里顿时一沉,眉心紧皱。
如今的萧灵蔓,怕是不会轻易就跟了锦城。可锦城这孩子,从小到大性子都执拗的很。当初他说要来萧家退婚的时候,她虽然极力反对,可是却依然没能阻止他。如今他退婚之后又想来结亲。她心里自私的想着,如果锦城和萧灵蔓能结合的话,这样便再好不过。她和灵蔓的母亲是闺中密友,好友的女儿做自己的儿媳,更何况还是两家人定的女圭女圭亲。合情合理,最重要的是,她从小便喜欢灵蔓这个孩子,如今真的成为一家人便是再好不过。虽然芳菲她也见过,可是那孩子总是给她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处处温柔到了极点,像是一具瓷女圭女圭,碰不得。虽然如今见到的萧灵蔓与小时候大相径庭,可是却真实,毫不做作。
只是如今她这态度,摆明了不喜欢锦城。而锦城又是个死性子的人。这事,倒是真让她感觉头痛。
萧灵蔓嘴角一扬,似是对裴夫人的话有些不以为意,转眸说道:“发脾气?他有什么资格发脾气?我萧灵蔓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对我发脾气。”她口气甚是狂妄,眼里出现了一种鄙视。
“裴锦城,你我二人早在你第一次来萧家的时候便已经是陌路人。我要的补偿你前些日子也已经转到我的名下,所以我们二人之间的帐已经两清。至于你所说的东海酒店经营权,在你来萧家之前我的确心动过。可如今,我不会要。我希望你不要再纠缠我,好好和你的女人去过自己的日子。如果你觉得好日子过腻了,想来招惹我,我会让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她双腿交叠在一起,冷眸不含一丝的温度,冷冷的睨着裴锦城。
裴锦城低垂着的眸子一怔,眼睫盖住了他琉璃般的眸孔,低沉的嗓音传出道:“如果我说我后悔了呢?”
“后悔?”萧灵蔓微眯起眼睛,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那目光似是一把出鞘的宝剑,寒光点点。让人看了一眼便会觉得如同是身处地狱。看着裴锦城抬起的眸孔,她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后悔,关我什么事。这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你又何其忍心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的身上。”裴锦城突然悲恸的反问起她,看着她清丽绝情的小脸,心一下一下揪着。似乎也明白今日是他最后的机会,如果放弃了,那么她们二人之间便再也无可能。“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受害者?”
萧灵蔓挑眉看着他,眸子里的残冷丝毫没有降低温度。
“我们本就是未婚夫妻,如果你没有失踪这十年,如果我早就认识你,你以为我会错过你而选择别人吗?”他曾经也怪老天的不公,如果让萧灵蔓消失,为何还要让她出现。让他失去就失去的彻底,没有见过便不会如此刻骨铭心的爱上。既然她回来,为何她的心不能同样属于他。这种痛苦的感觉,几乎每日每日的折磨着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快要疯掉了,只知道自己的心太痛太痛。
“见异思迁的男人我见多了,可是像你这样把责任推给老天的,我还真是大开眼界。”萧灵蔓看着裴锦城的目光透露出一抹鄙夷。裴锦城来萧家退婚的理由便是有了心爱之人,这心爱之人竟然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便已经如同陌路之人。她不得不怀疑这是男人的劣性根,见一个爱一个。
裴锦城听了她的话,突然义愤填膺的脸便了颜色,一抹苍白几乎夺去他的呼吸。心口处似是有什么在慢慢的滴落下来。他在萧灵蔓的心里竟然是这样一个男人,见异思迁,始乱终弃。这种被他所挚爱的女人误会的感觉竟然这么糟糕。半晌,他苦涩的开口道:“对于芳菲,我曾经以为那便是爱,所以想负责她的一生。可是见了你,我便知道。我对她并不是我所谓的爱情,而是一种怀念。她曾经救过我的命,而我,只是为了报恩才会和她在一起。我对她感到很抱歉,可是我又不得不离开她。我明明知道那并不是爱情,如果还强行和她在一起,那我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混蛋。”
“我不想知道你和她之间的恩怨,我只想让你离我远一点。不管你们的纠缠如何,不管你嘴里说着多么爱我。我并不爱你,更没有勉强自己成全别人的嗜好。所以请你离开这里,以后都不要在踏进萧家。”萧灵蔓依旧说的狠绝,并不留一点情面。十年杀手生涯,让她明白成全别人只会伤害自己。她已经受够了,从她离开组织的那天开始,她便已经下定决心,从今以后只为萧灵蔓而活。她要在这十年后活的惬意,活的潇洒,活的任意妄为。只要她高兴,就算是毁了整个T市,也在所不惜。
“我并不是要你马上爱上我,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我愿用我裴家所有来换取你。”他心中一急,想都没想话便月兑口而出。等到这些话说出口,他才惊觉萧灵蔓在自己的内心里竟然有这么重要的位置。他裴家万贯家财,栖身上流豪门数十年。他从小到大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无论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到手。这些优越的条件,这些*人的价码,这让人羡慕的身份,这所有的所有,在她的面前,什么都不是。曾几何时,她竟然重要到这地步,让他自己想来都觉得心惊胆颤。
萧灵蔓一怔,眸中出现了一抹疑虑,而后淡淡的拂开,脸色沉了沉说道:“你裴家就算是有金山银山,我萧灵蔓也看不上。”以前钱能将她收服,那他的想法便是太可笑了。
“我知道你看不上这些。”他眼神一下便黯淡了下来,带着一股浓浓的沉闷。“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为了你,我愿意付出我的所有。”在她的面前,从一开始他便是低微的。如今这低微随着他的感情越深而更家浓烈,似是一颗尘埃,只能循着她这股强劲的风势而飞舞。如今他这颗尘埃在她的面前,像是卑微到陷入了泥土里一般。
有时候他常想,如果他从来没有见过萧灵蔓,那该有多好。如果不曾见过,他便不会知道自己也有这般模样的时候。
“你愿意为我付出所有,可是我却不愿意为你放弃任何一件小东西。”她如今耐着性子跟他说话,只是觉得他很可怜。这种可怜到卑微的男人,她当真看不起。她只不过感念他在拍卖会上的帮忙,不然,她早就拂袖而去。虽然耐着性子坐在这里,可是她的口气却一直没有好过。
“裴锦城,你又何苦非要守着我不可。世界上女人何其多,就算你爱芳菲,大可以去找别人。我是一个心已经死了的人,不会爱上任何人。”她开口劝了他一句,听不听却完全在于他。她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不再欠他什么。
可是当她说道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人的时候,她的心上突然一阵异样划过,这种感觉很熟悉,好似她早晨才刚刚说过这句话。那人听了这话竟然高兴的抱着她转了一个圈。
“那欧阳逸呢?”裴锦城挑眉问道:“你也不会爱上他吗?你敢承认吗?”他伸手指向桌子上的空碗,眼眸并没有离开过她。
萧灵蔓神色不变,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空碗,而后坚定的说道:“我有何不敢承认。只不过我承认不承认都与你无关,不需要你替我.操心。”
“你不敢是吗?”裴锦城心中一凉,面上一抹痛苦闪过,反问着她。
“裴锦城,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对你客气说话,你便蹬鼻子上脸。给我滚,马上滚出萧家。”萧灵蔓不顾裴夫人在场,直接下了逐客令。她本想好好说话,即使口气生硬却也耐着性子。可是他却得寸进尺,质问起她来。她萧灵蔓向来都是你敬我一尺,我留你一点面子。如今看来,这点面子也没必要留了。
“你恼羞成怒了?是不是?”裴锦城完全不管她的怒火,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快要气炸了,她竟然没有冷冰冰的否定。欧阳逸在她的心里,果然不一样。这个认知让他的情绪瞬间激动了起来。这个女人本是属于他的,如今他反悔了,所以她必须还得是他的。
萧灵蔓听了他的话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她眉眼间怒气腾腾,即使头痛的厉害依然挡不住她的潋滟风华。她眸子冰寒,嘴角紧紧抿着,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找死。”
随即便出手,直指他的咽喉。裴锦城没有闪躲,只是盯着萧灵蔓愤怒的脸,一动不动。
裴夫人大惊失色,她迅速出手,伸出两根手指做剪刀状。快速夹住萧灵蔓凌厉的攻势。虽然夹住了萧灵蔓的手指,可是她指缝间却火辣辣的疼着。她心中一惊,如果刚刚那一指中的是裴锦城的咽喉,恐怕这伤势不轻啊。
萧灵蔓的攻势被裴夫人半路拦截后,她清雅绝美的的小脸上出现了一抹讶异。她从来没有想过看起来柔柔弱弱又带着一点伤感的裴夫人竟然懂功夫。看那一招剪刀手端的是快又准,且力道也强劲有力。只是从这一招便能看出,她的功底最起码有十几年了。
裴夫人放开萧灵蔓的手,脸上出现了一抹柔和,说道:“灵蔓,你有什么话和锦城好好说。他这几日对你日思夜想的,请你体谅他。”
“你竟然会功夫?”萧灵蔓转移了话题到她的身上,不想在裴锦城身上再浪费口舌。
裴夫人一惊,说道:“自然会,你母亲欧阳兰也会的。你不记得了吗?”
“欧阳兰?”萧灵蔓同样惊住,她突然眉心一跳,似是有什么她不知道事情,又似是那些事情早就发生了,而她并不知道而已。
裴夫人转念一想,接着说道:“我忘记了,她后来改了名字,叫欧兰兰。”
萧灵蔓听后如同是个晴天霹雳在她的脑袋里炸开,原来欧兰兰这个扎进她心里,怎么也拔不出来的名字,竟然是个假名字。她的真名叫欧阳兰。她竟然复姓欧阳,欧阳。萧灵蔓在心里默默的念着这两个字,内心里却在纠结着一件事情,复姓欧阳,在T市姓欧阳的就只有欧阳家族一家,难道她和欧阳家有什么关系吗?
“欧阳兰?”裴锦城同样念着这个名字,怒气冲冲的脸早就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缓和了下来,他转头反问母亲:“妈,那你知不知道灵蔓的妈妈和欧阳家是什么关系?”他提出萧灵蔓心中的疑问。
看年龄,欧阳兰已经是欧阳逸的上一辈,如果是欧阳逸的亲姑姑,那么欧阳逸和萧灵蔓便是表兄妹。如此一来,他们二人之间便再也无可能。而他裴锦城却不一样,他和她之间无半点血缘关系,且从小订婚。就算她的心如今不属于她,少了欧阳逸这个对手,他还是有希望的。
萧灵蔓听了裴锦城的问题,脸色一僵,身形站立在那一动不动,眼眸低垂,眉心紧皱。虽然心事重重,可是表面上却依然看不出她到底是什么心情。
“和欧阳家的关系我也不知道。”裴夫人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曾经我也以为她是欧阳家的人,问过她很多次。每次她都岔开话题,久而久之便也无疾而终。只是每次说道欧阳家的时候,她都是一脸的避之唯恐不及。想必和欧阳家也是渊源甚深的。”
裴夫人说完,转眸看了看二人,最后定在萧灵蔓的脸上,说道:“灵蔓,你母亲曾经不止一次向我提起过,她并不希望你和欧阳家有什么牵扯。只想你平平安安,普普通通的过顺遂日子。你嫁给锦城之后,我不会让你管理公司的事情。你只是锦城的老婆,我的儿媳。在家相夫教子,不理外面的商场纷争。这样不好吗?”她每次看到欧阳兰脸上的那抹哀伤便也觉得清晰的痛着,在欧阳兰的经历中,一定有那么一段让她刻骨铭心的感受。所以她不希望她的女儿和她一样经过那么刻骨的事情,只想让她平平静静的过完自己的下半辈子。
“她,曾经希望我平安顺遂?”萧灵蔓的声音有些暗哑,心中一阵惊鸾。她三岁的时候那女人便消失不见。很多年后,大妈进萧家后告诉她,她的母亲跟别的男人跑了,不要她和爸爸了。从那之后,她在心里便认定了那女人是为了别人而抛弃自己的。渐渐的忘记了三岁之前,那女人是如何疼爱自己的。如今想起来,那影子也是及其模糊不堪。她印象里最深刻的,是那女人抛弃自己的那些日子。她在房间里默默地等了她很多天,却一天比一天失望。最后萧冷扬开始躲避她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妈妈不见了。
她在脑子里慢慢的寻找着关于那个女人的一切,包括她的样貌。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就连一星半点都没有。
“当然。”裴夫人说道:“哪有母亲不希望子女平安顺遂的。你刚出生的时候,你母亲不知道多疼你。你生病了,哭个不停,她日日将你抱在手里摇着,几天都没有合过眼。”
“她既然疼我,为何又要抛弃我?”她眸中出现了一抹波动,如果那女人是一个好母亲,她会任由自己失去母亲而自己走掉吗?
“不是这样的,她没有抛弃你,她一定是有苦衷才回不来的。你相信裴阿姨,裴阿姨了解你母亲。她是一个很重感情的女人,怎么可能抛弃你。她常常说如果不是因为有你,她不会活在这个世界上。既然你是她的一切,她为何会舍你而去。所以她一定是有苦衷的。”裴夫人眸中出现了氤氲,每次想起好友的时候,她都觉得心痛。为了好友这短短几十年的不公平,为了那么美好的女子却经历过多坎坷,为了上天待她的不公平。
看着萧灵蔓清冷的小脸,那神似欧阳兰的轮廓,那清冷的气息,那极像的眉宇。裴夫人的心突然揪得生疼,就好似看着好友又重新站在自己的面前一样。
“苦衷?”萧灵蔓眸中少见的伤感隐藏起来,她低低的笑了一声,说道:“你怎么知道那是苦衷,什么样的苦衷可以让她十七年不回来看我一眼?除非她死了。”她狠绝的说着,眉眼里充满着气愤。
那个女人十七年没回来,可曾想过这十七年的时间里,她是如何渡过的。七年的孩童时间是在苏碧茹的婬威下长大的,十年的杀手生涯让她痛苦不堪。尤其是刚开始那几年里,她经过的都是非人的训练,每天面对的都是一个又一个相继倒下的孩子,那对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女孩来说是多么的残忍。
“灵蔓,我知道你这十年来肯定吃了很多苦,但是这都不是你母亲造成的,你母亲比谁都想你幸福。”裴夫人颤抖的双手慢慢的伸出去,轻轻的拉了拉萧灵蔓的冰凉的小手。
刚刚碰到萧灵蔓的手,萧灵蔓便一惊,她随手一甩,便将裴夫人的手给甩了出去。清冷的目光看着她说道:“裴夫人,你不用再解释什么。以后也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这个女人。从她走的那天开始,我和她便没有任何关系。”从她懂事开始,她便不记得妈妈。如今她已经长大成人,就更加不需要妈妈。她是她,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关于那个女人的任何事情,她都不想知道。
倔强的转个头,她掩盖掉眸子的一些本不该有的东西,冰寒再次袭上她的眼。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让裴夫人还想开口的唇畔犹豫的抿了起来。
裴夫人看着清冷的萧灵蔓,摇了摇头,低沉的说道:“我只希望你能活的轻松一点。”
萧灵蔓抬头看着裴夫人慈祥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丝丝的动容。这女人竟然一眼便看出她活的很辛苦,即使再肆意妄为,即使再如何尽兴。她经历过的事情,是任何东西也抹杀不掉的。每每午夜梦回十分,她都会被噩梦所惊醒,浑身冰凉无比。那十年对她来说印象太过深刻,就像是长在心里的树根一样。如果强行拔出,那么她的心便也会跟着消失了。回忆,是她最想忘记的东西。
“灵蔓。”裴锦城突然开口,“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女人,在我的眼里都是最美的。”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知道她的心里藏着那么不堪的回忆。所以他的一句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去。
萧灵蔓脸上一寒,怒道:“裴锦城,你以为你是什么?慈善家吗?如今是你来央求我萧灵蔓,而不是我萧灵蔓配不上你裴锦城。”她似是一直刺猬一样,他的话招惹到她的弱点,所以她竖起身上所有的刺来扎伤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此心不改。”她总是误会他的意思,为何种种的意外总是发生在他和她之间。他自认没有优雅的性格,也没有像欧阳逸那样的无赖本质。他只是想尽全力来争取她,难道这有错吗?
“此心不改?”萧灵蔓冷笑着讥讽他:“你是不是也对芳菲说过这样的话?你们耳鬓.厮磨的时候,可有想过你也对她此心不改?”
“我没有,我和芳菲一直清清白白,不曾有过什么过分的举动。”裴锦城腾的一下站起来,高出半个头的距离让他俯视着眼前这个清冷的女人。他可以误解他任何事,但唯独不能误会他的清白。对于芳菲,他一直保持一定距离,就是因为拿不准心里的那抹悸动是来自于小时候,还是现在的芳菲。
“那又如何,即使你和她之间连手都不曾碰过,我依然不喜欢你。你今日来萧家是为了和萧家结亲。如果你愿意的话,就从萧明月和萧明美两个中选一个。如果你不愿意,大门就在那里,马上滚出去。”萧灵蔓眼神淡淡的扫了一眼躲在房间里偷偷往这边看的明月明美两姐妹,然后手指一转指向了大门口。
裴锦城听了这话眉心一皱,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琉璃般的眸孔染上了一抹嗜血般的颜色,眼眸迅速转向明月明美两姐妹的方向。这一眼凌厉而狠绝,似是一张天罗地网,将二人压得透不过气来。
本来听到萧灵蔓说让裴锦城从她二人中选择的时候,她们心中充满了狂喜。如果能够嫁给裴锦城,那么便是四大财团之一的少女乃女乃。那该是何等的荣耀,该是何等的贵气。即使是下辈子,就算是下下辈子都可能会偷偷笑醒吧。
虽然萧氏也是豪门大户,在商界来说也具有一定影响力。可是跟四大财团比起来,那便是无足轻重的角色。裴锦城一句话,便可以让萧氏关门大吉。
如果可以嫁给嫁给裴锦城,就是让她们当牛做马也是愿意。可如今,看着裴锦城凌厉的眼眸,二人吓得笑容立即隐去。明显可以感受到她们身上那股剧烈的颤抖,心中的惊骇到了极点。
裴锦城转回视线,盯着萧灵蔓说道:“你非要这么伤人吗?难道我们之间就不可能坐下来静静的说话吗?为什么一定要刀枪棍棒,伤害我便是你拒绝我的方式吗?”
他放弃自己的自尊并不是为了让她践踏,他如此卑微,只是想换取她的好脸色。可如今,却感觉适得其反。她每一句话都在伤害着自己。这并不是他要的结果,可是除了放弃自己的自尊之外,他实在想不到该如何打动她的心。她的心就像是石头一样硬,靠近她简直比登天还难。
“怎么?你觉得受伤吗?”萧灵蔓挑眉,说道:“如果你认为这是受伤的话,那还是赶紧滚回你的金屋里去吧。那里的人们对你尊敬,对你崇拜。滚回自己的世界里。我的世界里有的只是伤人的话语。你我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所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你我连半句都没有。”
“为何不尝试一下,为何一定要这么快就判了我的死刑。”他依然紧追不舍。
“因为没有必要,浪费时间的事情,我萧灵蔓是不会做的。”她不耐烦的说着,最后脚跟一旋,说道:“不送。”没有再犹豫,脚步往前迈去。她早就应该走掉的,说了这么久,头疼的厉害。这裴锦城就似是榆木脑袋,一点也没听进去。枉费她想还他那个人情,既然他给脸不要,那她便不给脸。
见她迈开步伐要走,裴锦城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萧灵蔓本就头痛的厉害,又说来这么多话,心里狂躁的很。想都没想便出手,她敏捷的手腕翻转,拉起裴锦城的手臂,用力一拧。裴锦城大惊,想放手已经来不及。顺着她的力道旋转了一个身行,虽然卸了她些许的力道,却也生疼了一下,随即便松开了手臂。
裴夫人在旁边大惊,立即拉起裴锦城的手臂看了看,心疼的要命。
“是你自己找死,别怪我。如果你再敢碰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萧灵蔓一字一顿的说着,完全一股惹毛了的表情。
“何必呢。”裴锦城皱眉看着她,心中开始弥散出一股苦涩,脸上是受伤的表情,他轻声叹道:“就因为我和十年没见过面的未婚妻解除婚约,所以便再无翻身的机会吗?”他只是不甘心而已。
“对,你从一开始,便没有机会。”萧灵蔓在他受伤的心上又补上一刀,让他那颗本就伤痕累累的心,滴出了血来。
裴夫人轻叹一声,说道:“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便是再无机会反悔。锦城,你还不明白吗?就算你没有悔婚,灵蔓也不会嫁你。”
以萧灵蔓的个性,如果她爱,那么即使这人是名囚徒,她也会义无反顾的爱上。如果不爱,就算你是世界首富,聪明第一,她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裴锦城转过头,一脸苦涩的看了看母亲,而后无光泽的眸孔低垂下去。聪明如他,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早在他第一见到她的时候,便已经了解了她的性情。今日来萧家,只是因为他不甘心就这么失去她,不撞南墙不死心。所以他来了,做最后一次的努力。这个结果虽然早就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可是心中不免悲恸。一股心疼的几乎要窒息的感觉袭击着他。
“灵蔓,我可以有个要求吗?”他转眸看她,绝美的侧脸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她的肌肤极好,今日脸色虽然苍白了有些,却如同一匹上好的绸缎,让人忍不住想抚模。她的睫毛很长,似是一把扇子遮在眸孔上。她的眸光带了一点冷艳,这种光泽是与生俱来,骨子里所散发出来的。她的鼻子坚.挺,完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她的唇粉.女敕诱.人,小而厚,明明似是像有千言万语一般,却坚毅的紧抿着。她的容貌是绝美的,很少有女子有这样美艳的容颜。可是这无双的容貌却配着一副冰冷的性格,外加一颗黑心。这样的女子,如果爱上她,那便是万劫不复,如果被她爱上,那便是九重天堂。
裴锦城看着她的眸子迅速敛下,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下那颗跳动的像是要出来的心脏。他闭了闭眼眸,将眸子中那股浓的已经化不开的情绪盖住。
萧灵蔓转眸看他,见他低着头,冷声说道:“要求你可以提,答不答应在于我。”她的口气有一丝怒气在里面。她本意是想拒绝的,可是见裴锦城那颓然心痛的样子,她竟然动了恻隐之心。这本是杀手最忌讳的东西,十年来她从未失误过,就是因为她的心够狠。可是如今,见着他伤感的身影,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的意气风发,再也没有第一次见他时的风采。她的心突然一阵紧缩,话锋到了嘴边,便成了这样。
她有些气恼,转过头来狠狠的看了一眼裴锦城。
裴锦城一听,似是感到一些讶异,而后脸上的阴霾似乎少了很多,喃喃的道:“从今而后,我便再也不提婚事,只和你做朋友。如何?”
他退而求其次,既然她不能属于他,那便在旁边看着,成为朋友也是好的。这一生,没有她,他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爱上其他人。
萧灵蔓眼眸微眯,脸上出现了一抹烦躁,可是转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半晌,她眸中出现了一抹似是无奈的神色,淡淡的开口道:“随便你。”
短短的三个字,在于裴锦城来说简直像是大旱之后的甘霖。在等待她开口的这一分钟时间里,他似是感觉渡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的煎熬和折磨,在这一分钟里体现的淋漓尽致。他的生与死,就在这三个字里面选择。从来不知道,只是三个字便让他兴奋至此。可以做朋友,对于他来说,已经够了。
裴锦城的脸上现出松了一口气的动作,他摊开紧握的拳头,那上面细细麻麻,竟然都是汗。接手裴氏已经几年了,从来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自己紧张至此。就算是去年因为副总裁的背叛而影响整个财团的时候,他也没有现出一点慌乱的表情。他的心彻底沦陷了进去,所有的感官都在于萧灵蔓的反映。如今,萧灵蔓的话就像是对他的救赎,让他漂流的心有了暂时的归宿。
抚着额头,按下太阳穴的疼痛处,萧灵蔓不再看裴锦城和裴夫人一眼,转身往楼上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开口吩咐道:“吴嫂,送客。”
她的声音清冷,即使走开了一段距离到了楼梯,依然清晰可辨。一直在厨房里忙着的吴嫂赶紧跑了出来。
裴锦城压下心里想喊住她的欲.望,看着她清华的背影,脸色缓和了一下。直到萧灵蔓消失在二楼的转角处,他才将目光收回,转眸看了看在一旁紧盯着自己的母亲。面上一红,而后低笑了一声。
“妈,我们走吧。”他淡淡的开口,率先走出了萧家。裴夫人脸上出现一抹无奈,转头看了看萧灵蔓消失的地方,最后也跟上了儿子的脚步,出了萧家。
此时夜很静,华灯万家。萧灵蔓推开了房门钻进了被子里,那股头疼依然清晰的传递着她每个神经末梢,让她想尽快入睡的想法落空。
突然窗户上传来一声轻微的细细碎碎的声音,萧灵蔓眸光一凛,抬头看向了窗户,手中的倾城紧握。似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般,只等猎物进门。
窗外人影一晃,窗户被打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水蓝色的窗帘晃动了一下,随即被轻声拉开。一抹白色的身影从窗外跳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