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雅图心理疾病治疗中心附近,单栋别墅内。
望着来电显示‘老婆’二字,握着手机的皙白纤手狠狠紧了紧,扶柳般婉约的面容上,漂亮的杏仁眸子里,厉色闪现。
他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他没有告诉她,采采也没有透露半分。
女子定了定,接起,电话那头是虚弱的恸哭:“季深行,救救我……罴”
眸色一闪,女子转头看了看浴室紧闭的门,里头传出朦胧水声。
她眼尾缓缓上-翘:“不好意思,他在洗澡,需要我进去给你转达吗?”
然后,那头手机重重摔落在地,接着是忙音。
再也听不见,名为‘老婆’的那个女子的声音,女子浅笑嫣然,笑意不及眼底。
听到浴室里水声停止,删除通话,把手机原封不动放回沙发上。
轻轻踱步过去,浴室门正好打开,热烈的雾气氤氲着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壁灯下,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浴袍腰间系带勾勒出紧-窄笔挺的腰身,微敞的领口下清瘦结实的胸膛,精致的锁骨凹凸着男人味,再往上,黑黑的短发垂着,是那张朝思暮想的英俊面庞。
她三步并作两步,在男人还没看见她之前,小跑着冲上去,柔软双臂挂住他脖颈,拥抱,呼吸他沐浴后的清冽气息。
“深行!”
细柔的声音里,难掩雀跃:“前两日早晨跟你打电话说想你,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好开心。”
拥抱持续到第三秒,她主动松开他,自矜,在这个男人面前尤为重要。
季深行有一瞬间的错愕,黑色发梢低落的水珠流入眼眸。
他低头看着面前那张脸,目色恍惚,接着变得深幽呆滞,眼前年轻柔美的脸与十五年前她的一颦一笑重合,令他攥紧掌心。
不过须臾,眼里的雾气退散,眼前女子的脸也变得清晰。
不是她。
季深行神智渐渐清明,与她错开两步,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女子将他眼底眼眸底淡淡的失落看得分明,却仍旧竭力模仿着记忆中那个人的微笑:“你忘了,你回国前给我留了这房子的钥匙。”
季深行手拿着浴巾擦头发,径自绕开女子走到落地窗前,遥望窗外陌生的夜色,神情不太安定。
刚才在浴室洗澡时,不知道为什么,心口蓦地痉-挛抽-疼了好一阵,莫名其妙的慌乱不安,不知道是病发固有的情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忐忑难安。
听到身后有靠过来的脚步声,他回头,神色冷淡:“我要休息了。”
女子闻言一顿,脸上是尴尬和失落,但转瞬又恢复到了波澜不惊的微笑状态:“好,你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拿了包走到门口,想了想回头:“深行,我爸妈说,凑巧你来了,要你挑个日子,我们一起去看姐姐。”
说完,也不走,顺利看到窗前男子蓦然僵直的背影,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到他身体微微的不可控制的颤抖。
女子莞尔,果然,只要提起姐姐,他就还是他,结婚了又怎样?
……
翌日。
季深行踏进心理疾病治疗中心。
迈克尔医生看到他脸上掩盖不住的病态和疲惫,笑笑:“昨晚睡眠状态不好?”
季深行在病床上躺下,眉目清冷,瞳孔有些扩散。
迈克尔医生在他对面坐下,轻声叹气:“行,作为朋友,几年不见很想念你,但作为医生,我希望我们永远不再见。”
季深行修长手指泛白,按着紧皱的眉心:“开始吧。”
迈克尔医生深深看一眼这个五官深邃的东方男子一眼,朝助手点了点头,助手推着机器过来,一根一根通了电的线网季深行头皮上贴。
此种叫做刺激疗法,物理与心理治疗结合,这是季深行要求的,他想尽快摆月兑这种状态,回国。
心里揣着一份思念和隐隐的不安,这几天一直忍着没打电话问问她和孩子好不好,怕自己随时发病陷入魔怔状态,吓到她。
……
a市,市立医院。
手术室赤红的灯亮着,刺眼。
暗沉的光线下,廊道上坐立不安的两个人。
凌风稍微显得沉着一些,但打了结的眉间和冷峻的面目显示,情绪极为糟糕。
蓝双是难以自控的主儿,一脚踹在手术室的门上:“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绵绵,绵绵……”
凌枫看到墙上的禁烟标示,攥紧手里的烟,狠狠碾碎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沉敛的眉目阴郁,看了看暴躁的蓝双,皱着眉头低声说:“我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血流了一地,肇事车辆逃逸,我抱她上车赶到医院时,医生看了一眼,冲我摇摇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问也没人告诉我,后来,她被推进了手术室……”
蓝双听得一颗心像被钉在了墙上,血肉淋漓的痛。
医生摇头能是什么意思?
她不敢往下想。
焦灼的等待中,有急促的脚步声冲这边过来——
蓝双回头一看,眼睛亮了又暗。
卫川气喘吁吁跑过来:“情况怎么样?”
蓝双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季深行呢?死哪儿去了!”
卫川心知她的脾气,任她拖拽,低了头,良久才说:“他有事。”
深行情况很不好,可他不能说明,本来深行的事儿够烦的了,顾绵这边又突然出了事……
“现在是什么时候?让他先把那些破事儿放下,赶紧过来,绵绵醒来很需要他,孩子恐怕是……”
说到最后,只剩下呜咽声。
卫川紧锁着眉头,最坏的情况,来的路上已经猜到了。
十分钟后——
手术室的灯灭了。
三个人神色一凛。
车被推出来,床上安静躺着的人,面色与周身的墙壁颜色融为一体,是无法直视的惨白。
蓝双再也忍不住,哭了。
医生在后面出来,公式化的语气:“已经做了清宫术,调理好的话不会影响第二次受-孕,有轻微脑震荡,左胳膊月兑臼,另有数处擦伤,如无意外,病人九十分钟后会醒过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调养身体,调整心情,不能受刺激。”
一席话下来,三个人听得面无表情,只有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
顾绵做了个不长不短的梦,极其恶劣的,痛苦的噩梦。
梦里,有冰冷的器具不断掏空她的身体,孩子惨烈的哭声,白-白-女敕-女敕的还冒着淡青色血管的小手朝她招手,哭着喊她,妈妈妈妈,不要抛弃我……
她紧紧追过去,可是身体越来越疲惫,越来越无力,最后,倒在了血泊中,宝宝离她远去,消失在了一束白光中,她伸手,再也触不到。
最终,只剩下脸上的泪,那么真实,冷冰冰的——
……
掀开沉重的眼皮,入目刺眼的白,鼻端的消毒水味,刺醒她脆弱的神经。
顾绵屏住呼吸,这股味道,一如季深行身上的味道,此刻,她最不想闻见。
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
她醒了过来,身旁仪器嘀嗒的声音,四周安静,苍白光线使她看清楚了,自己身处医院。
手在第一时间模向月复部,麻木的,疼痛的月复部。
宝宝,她的宝宝!
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侧目,是凌枫沉默的脸,他那双漂亮的长眸,血丝密布。
凌枫看着病床上惨白无血色的人,她小而瘦的身躯在白色的光线下缩成一团,眼里空洞呆滞,紧-咬着下唇,手放在月复部,手指蜷曲着,十根指头,都在颤抖。
他沉默许久,要说的话像针刺在喉咙:“绵绵,孩子……”
“孩子没了,是不是?”
她出奇冷静,空瞪
这一双空洞的大眼睛。
凌枫竟然点不下头。
但他的沉默给了答案。
顾绵覆在月复部上的手,蓦地抓紧,抓起了一块冷冰冰的皮肤,绞在手心,指甲抠出-血痕。
凌风皱眉:“绵绵……”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从头到尾平静,或者说是一潭死水一般无波无澜,但就是这样不哭不闹不歇斯底里的状态,更让凌风担心。
他看着她,很久,还是点点头,知道自己就算站在这也无济于事,他转身。
门口蓝双刚要进来,凌枫冲她使了个眼色,蓝双看了眼病床,眼圈又红了,那么难过,却还是止住了脚步。
病房门轻轻关上。
顾绵僵直地坐在床上,手一遍一遍不停抚模过毫无知觉的月复部,动作越来越重,力气越来越大,针头扎破了血管,输进的液体胀得手背皮肤肿了一个大包,疼痛却毫无知觉。
不敢相信,不能相信,前一刻还好好呆在肚子里的宝宝,这一刻没有了,没有了……
下唇咬出-血,混着汹涌而出的泪,一起,重重地打在手背上。
“宝宝,宝宝……为什么不要妈妈……为什么……妈妈爱你,每天撕一页日历,数着,算你生下来的那一天,妈妈笨,数学不好,算了好多次,可是你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了,为什么……”
她揪着心口,死死攥紧,痛到这个程度,再也忍不住,眼泪,轰然砸下。
病房外。
三个人静静听着里头渐渐失去控制撕心裂肺的痛哭。
心中都揪了一根弦,绷紧,扯着心口,跟着她一起疼。
凌风稍微松了口气,她能哭,证明是在宣-泄,是好事,若是不哭不闹憋着,那才叫人担心。
蓝双捂着嘴,掩住哭声,卫川把她拥入怀中:“别难过了,你这幅样子待会儿怎么去安慰她?”
蓝双抹掉眼泪:“季深行最好有天大的事!现在是绵绵最需要他的时候,孩子是他们两个人的,他怎么可以不出现?!”
卫川神色复杂,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凌枫突然说:“我感觉,这不是一起单纯的交通事故。”
“什么?!”
“什么意思?”
“肇事地点很偏僻,绵绵怀着孕,自然会加倍小心,她没有理由形单影只出现在那里,不管怎样,我都会查清楚,任何想伤害她的人,绝不放过!”
蓝双紧皱眉头:“绵绵为人和善,谁那么歹毒想要害她?!”
……
晚上,北方医院有手术,卫川走了。
蓝双和凌枫留下守夜。
顾绵哭声一直没停过,短暂发懵之后是彻底的崩溃,蓝双在一旁看的焦急,劝,显得无力她也根本听不进去。
凌枫制止了蓝双进一步的行动,在他看来,顾绵肯哭,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好事,哭,通常是疗伤的表现。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是她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导致全身发热发红,到九点医生来查房量体温才发现不对劲。
她发烧了,烧的很厉害。
医生担心会是感染的前兆,又是做检查又是开了一大堆药物。
输液加上服药,本就瘦弱的人更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一直处在蒙蒙怔怔的神志不清醒状态,两只眼睛肿的和灯泡似的,薄透苍白的小脸被太多泪水浸泡,泛红起疹子,蓝双好不容易把药喂下去她又吐了,后来没办法,医生只能把药物掺进输液里。
整个晚上,浑浑噩噩得都不知道痛是什么,脑袋里像灌了又稠又烈的岩浆,哭,呕吐,迷迷糊糊,就是醒不过来。
蓝双和凌枫在一旁看着纠结,顾绵在他们眼里一直是纤弱的存在,他们只恨不得代替她承受这痛苦。
大约十点的时候,顾绵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为季家别墅的座机号码。
凌枫把手机递给蓝双,示意她接比较合
适。
蓝双只得硬着头皮接起。
和季女乃女乃通完电话,蓝双看到通话记录里,下午四点半有一通拨出去的电话,是给季深行打的,那个时间,和她出事的时间恰好吻合!
她把这是跟凌枫说了,凌枫蹙起眉头。
从顾绵醒来到现在,对季深行只字不提,按理,孩子没了第一反应是迫切需要丈夫,可她却问都不问季深行在哪,也不找他。
难道,她出事和季深行的这段通话有关系?
“你明天试探地在她面前提一提季深行,看看她什么反应。”
蓝双点头,的确要问清楚,如果和季深行有关系,她饶不了他!
……
清晨。
顾绵艰难掀开红肿的眼皮。
凌枫刚好从门外进来,发梢挑着水珠,看来是用水匆匆抹了一把脸。
这幅略凌乱不修边幅的样子,昨晚肯定守了她一夜。
“凌枫,谢谢你,昨天救了我,送我来医院,晚上还照顾我。”顾绵昨晚哭哑了嗓子,此时说话像动物细细声嘶叫一般。
能说出这话,表明她已经清醒,凌枫疲倦的眼眸里漾了点笑意。
长腿迈步床边,清冷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
温度还是偏高,但比起昨晚,已经好太多。
他在床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
顾绵伸手要接,才发现手背扎着针,苍白的手背上,已堆积好几个青紫的针孔。
“你昨天晚上状态不好,会乱动,护-士给你扎一下你一动弹,针头就把血管破了,肿起一个大包,不得的另外再扎。”
凌枫把水递到她嘴边,顾绵顺着咕咚咕咚小口喝着,吞咽时,嗓子疼得厉害。
“估计哭得扁桃体发炎了,等会叫医生过来看看。”
顾绵模了模肿起来的颈子,点点头,看他红血丝严重的双眼和难掩疲惫的神情,很不好意思:“我没事了,你一晚上没睡,回去休息吧。”
凌枫没动,干燥的冒了桔皮儿的薄唇,微微抿着,像是对她这般的礼貌疏离,不高兴了。
顾绵窘迫,见他不走,只好没话找话:“对了,昨天你怎么在那?”
“我办点事,凑巧经过,看见你的时候,你已经倒在地上了。”
昨天的事,一场噩梦,她不愿再想起。
“撞了你的车,车牌号看清了吗?”
顾绵惨白着脸摇头:“那辆车,没有挂车牌。”
“黑车?”凌枫当即皱眉,看来,他的猜测方向是对的,黑车用来肇事,再方便不过,果然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加害她。
凌枫起身,决定回局里叫人,立即开展调查。
临走前按了床头的铃,拜托护-士迟些时候叫醒蓝双,绵绵腿也有擦伤,行走暂时不会方便,没个人在旁边帮衬不行。
他又去办公室请了主治医生仔细查看过顾绵的身体状况,确定没有大碍后才离开。
医生和护-士连连冲顾绵夸赞:“姑娘,别伤心丧气,你有这么好的丈夫照顾着,很幸福,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一句‘丈夫’,脑海里浮现那个深邃冷清的身影,顾绵再无力伪装笑容。
一直陪在身边的,不是丈夫。
她的丈夫,忙着在别的女人浴室里洗澡,不知道洗澡前干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洗澡后会接着干些什么。
顾绵只知道,在失去他们的孩子的时候,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洗澡,女人的浴室里。
那个女人,是他那天早晨怒斥她接的电话里的那个糯软的女声,于他,很重要。
既然他从一开始就有心头挚爱,当初娶她又是为哪般?难道真的如白冬冬所言,她只是个给他生孩子的工具?
这一刻,顾绵体会到,心死的滋味。
同一时间,她失去孩子,失去丈夫。
……
十二点,蓝双睡醒过来,看到顾绵安静仰躺在病床,看着窗外发呆。
“绵绵!你清醒过来了?”
顾绵回头,冰凉的手被紧紧握住。
她回握,望着蓝双疲倦的脸,笑笑:“小双,我没事了。”
失去孩子,怎么可能没事?
蓝双抬头定定看着她,半晌,红着眼眶:“绵绵,没事的,孩子还会有。”
临到安慰时,才发现说什么都显得无力而苍白。
“对了,昨晚季家别墅来了电话,因为你没回家他们很担心,让你现在回个电话过去。”
顾绵呆滞的目光一顿,手指头攥紧,下意识就往月复部贴过去。
沉默了很久,拨通电话,一颗心都在嗓子眼,眼睛不敢眨。
通了。
“绵绵?”是苏云接的电话。
“苏阿姨……”
顾绵还没说上话,电话立刻让季老爷子抢了过去:“丫头你昨晚没回家啊,我和你女乃女乃担心。”
蓝双使劲冲她使眼色,顾绵会意:“爷爷,我昨天和小双聚一聚,顺道就在她家里歇下了。”
“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肚子里有孩子呢,出行或者吃东西,都要格外注意知道吗?”
顾绵咬着下唇,唇面上齿痕深深,眼眶一瞬盈满泪水,伸手捂住嘴,把手机拿开了些,再也控制不住,眼泪轰然砸下。
该怎么向每天都在期待曾孙的爷爷女乃女乃说明,孩子已经没有了?
说不出口,心脏,钢锯锯过一般,四分五裂的疼着。
蓝双看得不忍,移开目光。
“好,我会注意,一切以宝宝为重……对了,爷爷,深行这几天不在家,我回去一个人怪冷清的,想在小双家里住几天,可以吗?”
“这傻丫头,当然可以,你那个小朋友陪你解闷也好。”
季老爷子没多疑,季女乃女乃凑过来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哭泣,再也止不住。
蓝双沉沉叹口气,紧紧抱住她。
一个女人做好了当母亲的准备,满心欢喜等待孩子的降生,突然却失去孩子,还要隐瞒家里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绵绵从小到大受过的苦难,已经太多,原以为嫁给季深行,他比她大上许多,会懂得呵护她,他家里人也难得的好相处,绵绵会幸福。
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这是第二天,依然不见季深行的踪影。
……
蓝双忍到下午,实在忍不住了。
打电话咆哮了一通卫川,那头支支吾吾,对季深行的行踪闪烁其词,说什么出差去了。
听得蓝双更是火大暴躁,出差比老婆重要?孩子都没了出个屁的差!不可原谅!
在外面平息了很久的火气,蓝双回到病房,顾绵昏昏沉沉刚睡醒。
想了想,试探地问:“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季深行到现在人影都不见,绵绵,你心里就没一丁点想法?”
顾绵垂头,眼眸敛下。
蓝双见她不对劲,想起昨晚凌枫的叮嘱:“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显示,你出事前给他打过电话!”
顾绵不否认。
小脸明显白了不止一个度,但神色却很冷淡:“我出事和他没关系,他在美国出差。”
脑海里蓦地闪过,晕过去的最后一刻,临街咖啡馆玻璃橱窗上映出来的许美静微笑看她的情景。
难怪,许美静一进咖啡馆就问了她一个十分不搭边的问题:深行出国了?
季深行不在,所以肆无忌惮好对她下手?
那辆车,司机明知道路中间有个人还横冲直撞过来,太不寻常。
整件事,如果是许美静的阴谋,她真的无话可说,厌恶她就算了,连她和季深行的
孩子一起憎恨,这点,顾绵绝不原谅!
……
迈克尔医生接到卫川的电话不意外,以前季深行每次治疗时,他的这位好友隔三擦五都会打电话关心询问季深行的治疗情况。
卫川刚礼貌打过招呼,迈克尔医生已经说开:“行这次病发比前几次都要严重,治疗进行到今天是第五天,他的脑电波显示,情况比较棘手,不过,痉-挛的状况有所缓解,情绪稳定了很多……”
“迈克尔医生,他家里发生了事,急需他回国。”
迈克尔思索片刻:“非常重要?我明白了,但这样突然中断治疗,很不好。”
卫川暗暗低咒一声,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深行再不出现,顾绵那里说不过去,而且,依着深行的脾气,要是再拖着不告诉他顾绵孩子没了的事,他会责怪自己一辈子。
……
季深行正在密闭的室内做电击疗法,电击是痛苦的,但长久以来,他已经麻木,受了身体的痛苦,心里的痛苦就会减少一些。
金发碧眼的护-士见他放在一旁的手机不停震动,只能暂时关闭仪器,把手机递过去。
季深行一看来电显示,卫川,接起。
“深行,顾绵出事了,车祸。”
说完,卫川气儿都不敢大出。
长久,听不见电话彼端任何一点声音。
“深行?”
然后是那头手机摔在地上的声音,窸窸窣窣一阵,才有沉重的呼吸传来,失了惯有的沉稳节奏,很凌乱急促。
季深行苍白的手指死死压着眉心,大脑很空,嗓子又干又涩,勉强才能发出一点声音。
“……她人没事吧?”
“没有大事,手臂月兑臼,但是……孩子……”
季深行闭上眼,绷的青白的手指,差点将手机碾碎。
“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天。”
难怪昨晚洗澡时,心口那一抽,疼得厉害,一切都有预兆。
紧接着,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声,电话里传来护-士的呼喊:“季先生!你这是干什么?季先生你正在治疗中,不能离开……”
卫川模着鼻子,哆嗦了一下。
……
第三天。
医生说清宫术内三天不能下床着地,蓝双和凌枫一致奉为真理,两个人轮番照顾,没请护工。
蓝双说护工不靠谱,知冷知热不够。
顾绵是真的无奈,觉得他们小心过头了。
下午。
凌风过来替换蓝双。
顾绵隐有尿-意,但忍着,没好意思告诉凌枫。
他出去抽烟的功夫,顾绵挪动身体到床侧,直起腰身想去拿挂在架子上的输液袋,但怎么够也够不着。
手在空中晃来晃去地烦躁,门口突然流进一束黑影,罩住了她,顾绵扭头的功夫,已有人朝她走过来,皮鞋擦过地板的沉稳声音。
头顶的输液袋被拿了下来,在那只染着病态苍白的修长手指间。
顾绵望着来人,一动也不能动。
他带来了初冬的寒气,黑色呢子大衣包裹下修长挺拔的身形,双腿比一般男人更长,线条笔直,随意敞开的大衣门襟下是些微打皱的白衬衫,领口扣子松散,锁骨的凹凸更深刻了些,似乎瘦了很多。
深邃,暗冷,风尘仆仆的模样。
光束流进,逆光而立,冷峻而病态的五官像蒙了一层薄灰,表情,看不清。
顾绵目光牢牢定在他冒着青涩胡渣的坚毅下颌,再也不肯往上。
时间仿佛凝滞。
感觉到他的目光,清晰地在她的月复部,像针刺,扎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顾绵低垂着脑袋,面上死如水,心里乱如麻。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脚步
声。
凌枫望着长身玉立的男人,短暂一滞,大步过去,手攥了他衬衣领口,在他猝不及防时猛地扯着他整个人就往墙壁上扔!
季深行从得知消息坐上飞机到现在,滴水未进,他不跟凌枫拼力气。
凌枫挥起拳头就要往那张英俊冷漠的五官上砸,距离一厘米时,拳头被结实的臂膀挡住。
季深行没有过多表情:“要打也是她打,凌先生,轮不到你。”
凌枫看着这个年纪比自己大,做的事儿却实在不怎样的男人,冷笑。
“自己的女人,该是被捧在手心里疼的,你让她痛让她哭,揍你一顿,太轻!”
季深行闻言,冷硬的五官微微一拧,看一眼病床上被折磨的瘦了一大圈的小小身子,胳膊放下来。
凌枫一拳头重重挥过去。
季深行嘴角渗了血。
门外围了一大圈眼冒红心的小护-士,两个英俊冷硬且颀长不相上下的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干架,这场景太吸引人。
顾绵是真的憋不住了。
两条腿伸出去,刚要下床去解决燃眉之急,墙边的两个男人同时出声:“别下床!”
顾绵杵在那里,膀-胱要爆炸。
季深行擦掉嘴边血渍:“多谢凌先生对我妻子的搭救以及这两日的照顾,接下来,就不麻烦凌先生了。”
驱赶和宣示主权意味,明显。
……
略憋仄的卫生间里。
顾绵被放下,双腿长时间没挨地面,身体有些摇晃,男人大手稳住她的小腰,隔着衣衫,掌纹和那份力度,清晰传到腰间肌肤。
顾绵反感的动了动。
季深行手僵了僵,不过一瞬,来气似的搂得更紧。
她一手被夹板固定,一手手背扎针,月兑-裤子困难,男人的手伸过来,一把扯下了她的病服裤。
望着挂在膝盖处暴露在光下的小内内,顾绵尴尬。
季深行见她不动,大手按住她细瘦的肩,往下压,小屁-股顺利坐到马桶上。
两个人不言不语,像陌生人的氛围,她呼吸错乱,他气息沉稳,彼此交叠。
见他举着输液袋没有半分离开的意思,顾绵咬牙,使劲忍着不嘘嘘。
季深行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皱眉,厉声吐出一个字:“解。”
顾绵瞪他,小脸红的。
他没耐心了,薄唇做一个动作,接着是嘘嘘的口哨声,悦耳。
顾绵一个没忍住,水声登时哗啦如注!
要死!
男人略带笑意看着她。
解决完站起来,季深行却抽了几张纸,手往她下面而去。
顾绵惊:“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