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这就是我一眼看中的孙媳妇!”
季深行和顾绵齐齐回头看过去,屋外,爷爷坐在轮椅上,气得全身发抖,本是病态的苍白脸色发青,手捂着胸口,气息大喘不均!
季深行拧眉睨了顾绵一眼,示意她不要说话,走过去,蹲到爷爷面前,拍着他的背顺气患。
纵然他也生气,但还是下意识在爷爷面前护住妻子绪:
“爷爷,我只是怀疑,也可能不是避-孕-药,说不定出了什么差错,您先别生气……”
“行了!你刚才还言辞凿凿说是避-孕-药!要不是我在门外听见你是不是要帮她瞒着我这个老不死的?!”
季老爷子还在恶狠狠地瞪着顾绵,手里扬着拐杖指着她,给她定罪般从未有过的冰冷语气:
“小小年纪坏心眼这么多!我真是瞎了眼!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种歹毒的人!想给深行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你不想生赶紧收拾包袱滚蛋,耗在这里耽误老子时间!”
顾绵木木的,惊慌失措,眼眶一瞬发红。
室内暖气很足,她却手脚冰凉得厉害,爷爷看着她的眼神,冰寒彻骨,即使之前对她颇有微词,也不像现在这样,完全的冷淡厌恶。
即使她不愿意这么想,但这一刻,到底印证了白冬冬和许美静的话。
在爷爷眼里,她真的就只是为季家添续香火的工具而已,爷爷之前对她的喜欢和宠爱,全是冲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去的,和她本身,没有半分关系,换成任何一个有季深行孩子的女人,爷爷一样会宠爱。
现如今,失去了孩子的她,就像失去了护身符,在爷爷眼里,再没有半分价值,任何言行之举,他都不再能看顺眼。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走!不想看见你这张脸!”老爷子冷冷瞪她,气愤不已。
季深行皱了眉头:“爷爷,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
“怎么没弄清楚?!她故意偷偷把维生素片换成避-孕-药,表面装得乖巧听话,实际上把我当傻子骗!我越是盼着曾孙,她越是不给我怀上,让我急,她就是想看到我死了也抱不上曾孙!你说,她是不是这个意思?!”
季老爷子完全失去了理智,言辞相当偏颇。
季深行沉默,看向顾绵,想到刚才的事,眉头打结。
她一向听话乖巧,对家中老人尤为孝敬,明知爷爷生病发病都是因为没了曾孙而起,她为什么要偷偷吃药不肯怀孕,既然不想怀孕,那每天晚上为什么又甘愿和他一起努力造人?
季深行发觉事有蹊跷。
顾绵却是镇定了,从最初的惊惶受伤,到现在,镇定。
顶着爷爷冰冷嫌恶的神情走过去,在他老人家跟前蹲下,好言好语:
“爷爷,我从小到大一个人过来的,没有受过长辈的关怀,爷爷女乃女乃,对我来说是很陌生的词汇,嫁过来后,您和女乃女乃,苏阿姨,一直对我很好,这些,我都记在心里。我是真心实意想当好季家的媳妇,上一个孩子的失去,我受打击很大,跟您一样痛苦,我怎么会不想给深行生孩子呢?怀不上,我心里也着急,我根本没有理由吃避-孕-药啊!这两瓶维生素片是女乃女乃找的专家给我开的,开药单据还在,不信我找给您看,我不知道为什么,它就变成了避-孕-药,我真的不知道……”
“药是你在吃,你不知道?!”老爷子冷冷嗤笑,明显不信。
顾绵直视爷爷锐利的目光,没有心虚:“我真的不知道维生素片怎么就变成了避-孕-药……”
季深行端看顾绵脸上的表情,深知她性子单纯,她这样说了,那必定是真不知道了。
他拧眉沉思一番:“也许有人不想让她怀上孩子,偷偷给换掉了也说不定。”
“你不用护着她!全家上下都知道我盼曾孙,你说偷偷换药?谁?不是她难道还是你女乃女乃,苏云?”
“爷爷,我不是那个意思。”季深行觉得爷爷在气头上,多说无益,他听不进去。
这件事,是他冲动了,还没弄清楚就嚎她,而且也选错了地点,不该在在这里质问她,结果叫爷爷听了去。
“季家没有歹毒人!要说歹毒,就是她!”
季老爷子指着顾绵
tang,咬牙切齿。
顾绵呆在那里,刻意忽略爷爷话里的尖锐,忍着心里那份痛,依旧坚持:
“爷爷,不管您信不信,我真的没有换药,我知道您想抱曾孙,一直很努力。”
季老爷子听得一阵冷笑,他认定的事实,她的任何解释都是狡辩!
拐杖一挥,一把将她推到在地:“你不想生孩子,行,马上和深行离婚!我自然能找到一个品行善良的好女人给我生曾孙!”
“爷爷!”季深行扶起顾绵,稳稳搂她入怀,五官冷峻:“顾绵是我妻子,她说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不就是避-孕-药?停了不吃就行了!”
“你说得轻巧!我这三个月是当傻子白等白盼了?!我还有多少个三个月?你们这群不肖子孙……咳咳……”
季老爷子气急,忽然一下气没喘上来,剧烈的咳嗽,整个人都痉-挛起来!
“爷爷!”
“爷爷!”
……
“年前出院千叮万嘱,说了病人不能再受一丁点刺激,老人家的心脏就等于一颗千疮百孔的气球,一直在漏气,现在,又让他受这么大刺激……你们啊……”
心外科主任摇摇头,看到办完入院手术的季深行,很客气地招招手:“深行,你过来,我这里有一套治疗方案,和你商讨一下,看是不是最终适合季首长。”
季深行拍了拍一直啜泣的女乃女乃的背,把一堆单据塞到顾绵怀里,临走前低沉的一句安抚:“别多想,女乃女乃要是问什么,不知道回答不用回答,一切,等我过来,我和女乃女乃说明。”
顾绵点头,爷爷经过抢救陷入昏迷,听心外主任说,这次发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重。
她没做错事,爷爷发病却的确因她而起。
沉沉叹气间,季深行已大步走远。
苏云给女乃女乃端了杯热水,顾绵扶着女乃女乃到沙发前坐下,老人家泪眼婆娑的望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老伴。
苏云拿了条毯子递给顾绵,眼神示意,让她给女乃女乃披上。
顾绵感激苏云在这时候站在她这边,选择相信她。
季女乃女乃感觉到肩上一重,把目光从病床上收回来,哀叹一声,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小孙媳。
顾绵安静等着她发问。
季女乃女乃却是沉默,好一阵,冰冷苍老的手握住顾绵一双同样冰凉的手。
“好孩子,你告诉女乃女乃,你心底怎么想的?”
季女乃女乃没有一开口就质问她避-孕-药的事儿,算是顾及她的心情了。
顾绵心里感动,只说事实:“女乃女乃,我想给深行生孩子,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努力想怀上孩子让爷爷开心起来,医生给我开的明明白白是维生素片儿,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避-孕-药。”
季女乃女乃端详她脸上每一寸表情,不像是说谎。
那肯定是中间除了什么差错,有人故意使坏?
“丫头,你仔细想想,你那两瓶维生素片,都经过谁的手?”
两三个月前开的药,去药房拿了就直接往家里放了,一直在抽屉里放着,能经过谁的手?
顾绵脑袋里乱糟糟的,这事儿太诡异,她百思不得其解。
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所幸女乃女乃一颗心都在昏迷不醒的爷爷身上,避-孕-药的事儿,也没多问。
……
爷爷这次昏迷了很多天。
昏迷时顾绵还能守在病床前。
醒来后,顾绵知道,她得消失了。
顾绵是那种别人对一分好她永远感恩戴德记在心里的人,从小到大的遭遇,内心太过渴望亲情,爷爷当初对她的好,她一直铭记在心,即便现在因为孩子的原因对她态度冷了甚至说是恨了,基于对长辈的尊敬,顾绵不会改变对爷爷的看法。
季深行看着因为爷爷睁开眼睛而自动走出病房的顾绵,心疼。
走廊上。
顾绵踮起脚透过病房门的小块玻璃窗往里头看,看到爷爷睁开了眼睛,手指能动一
动,偶尔,女乃女乃取了呼吸罩他还能慢慢地说一两句话。
顾绵挽起嘴角,高兴,爷爷醒过来,好转了一些。
季深行看她令人心疼的傻模样,上前,高大的身形从后面拥住她,峻挺的鼻尖点在她颈侧,呼出温热的男性气息,干燥的吻,一个一个,轻轻落在她肩头,温柔摩挲。
他的声音低沉,些许霸道:
“你听着,不论爷爷女乃女乃怎么想,我相信你,相信你愿意给我生孩子。”
骨节分明的大手,放在她平坦的小腰,往下,那里,还没有动静。
这是自爷爷发病来,他们首次直面这个话题。
顾绵一顿,感受背脊传来的他的沉稳有力的心跳,闭上干涩发红的眼睛,脑袋贴上他的脸侧,因他这句话,感到安心。
季深行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很残忍,但不得不说。
“绵绵,你知道,爷爷对你的误会很深,他现在的情况一点刺激受不得,你……”
顾绵点头,压抑着鼻尖酸楚:“我知道,我不会出现在爷爷病房……”
听她声音里的颤音,季深行无言,只是更加抱紧了她。
有些无力,有些自责,身为她的丈夫,不能很好的处理她和爷爷之间的关系,终究是他做的不到位。
……
日子很快,到了三月中旬。
爷爷身体时好时坏,严重时要进手术室,好转时,能多说会儿话,偶尔,还能推着轮椅到医院楼底下公园,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当然,这些都是听季深行或者苏云说的。
顾绵去医院的次数不多,去了也只是在爷爷病房门外呆一阵,偷偷往门上的玻璃窗户里面看,还不能看久了,怕爷爷察觉。
不管爷爷对她怎么看,不再喜欢她,或者干脆厌恶她,她和季深行是夫妻,一家人,总要有人让步,维持和睦的家庭关系,这点,顾绵纵然委屈,但想得通,解决和爷爷之间芥蒂的根本,还得怀上一个孩子。
……
三月二十日。
上班。
凌枫从刑侦科过来,找到她。
顾绵知道,他一般没事不找她,一找她,必定是爸爸的案子有了进展。
果然。
凌枫说,王东说的那个监狱官,他经过多方打听,找到了。
顾绵激动地从椅子里立刻站起来:“今天我没有任务,我们现在就走!”
车上。
凌风开车,薄唇淡淡抿着,偶尔转头看她一眼。
看她的次数多了,顾绵觉得尴尬,咳嗽一声:“凌枫……”
“你瘦了很多。”凌枫扭头,皱眉看着她。
顾绵伸手要模自己的脸。
凌枫好笑:“不用模,回去称体重。”
顾绵囧。
他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时不时点一下,终究没忍住,语气有些沉:“在季家受欺负了?”
“……没有!”顾绵下意识就反驳。
凌枫看了她很久,犀利洞穿的目光,久到顾绵觉得他再不看前方就要出车祸时,凌枫转正脑袋。
最终,他轻轻地叹息:“不要让自己受委屈,好吗?”
一句话,顾绵红了眼睛。
凌枫抬手伸向她泪光盈然的脸,但最终,克制,改为抚了抚她乖巧的小脑袋:“心里有事,如果不方便跟我说,要找蓝双,她性子比你豁得出去,不要藏着压着,久郁成疾,知道吗?”
他就像家长不放心小孩子一样地哄着她,关心着她,交代她要学会保护自己。
他太有分寸,清冷的男人不热忱,也从不会像别的急于表现自己情感的男人一样,成天把爱和喜欢挂在嘴边,只是在她艰难时,一两句严明重点的安慰,却总能激起她心底最深处的感动。
这份情意,顾绵,受不起。
感受着脑袋上他宽厚掌心里的
温热,像一分支撑,她可以安心依靠,但她不能依靠,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要清楚,不能给的希望不要给。
顾绵把脑袋从他掌心里移开。
能回应他的,最终,只有一句什么都不是的‘谢谢’。
谢谢他的关心,谢谢他在爸爸的案子上全力以赴,对凌风,她要感谢的太多太多。
……
两个人根据地址,找到了那名监狱看守警察。
王东说,当时爸爸让他带话给看守警察,让看守警察找一个很重要的人。
顾绵希望能从看守警察嘴里知道,关于那个很重要的人的一点信息。
看守警察已经退休,时年五十多岁,顾绵说明来意,提到顾北中三个字后,老警察脸色变了变。
但,拒绝交谈,什么也不肯透露,只说,没有这回事。
顾绵再三询问,老警察根本不合作,到后面还生气地把她赶了出去,关上门,怎么敲也不开了。
凌枫敛目,说根据老警察刚才的神情,直觉他是知道些什么的,不说,应该是那个很重要的人身份敏感,不能说。
顾绵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只是询问,毕竟不是审犯人,老警察有权保持缄默。
郁闷,线索到这里,又断了。
……
窗户口,老警察看到两个年轻人离开后,立刻拨通一个电话:“季部、长,顾北中的女儿好像知道了什么,找过来了……嗯,我什么都没说,您放心,她查不到什么的!”
回去的时候时间还早,凌枫提议,去当年父亲呆过的监狱问问。
结果这一问,还真问出了线索。
监狱一个年长的警察说,当年顾北中的案子犯罪情节严重,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并没公开处理,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好像姓季,但是,这宗案子完了后,姓季的警察就调走了,据说家里很有背景,升职了。
顾绵听到这个姓,想起爷爷说过,公公季伟霆就是从警察一路上去坐到公、安部、长的位置的。
顾绵询问了年长的警察,当年负责案子的季姓警察的年纪,和季伟霆一比对,真是差不多的年纪!
难道,当年负责爸爸案子的人,是公公季伟霆?!
顾绵心里一直怀着这个疑问,但季伟霆只在二月底爷爷病发时回来过一趟,现在人在北京,她也不方便问。
……
四月初。
这天,周末。
顾绵想着爷爷,就去了医院,就算爷爷不肯见她,在外面看上一眼,知道他情况好坏,也是好的。
结果,在外面就碰到了从北京回来探望爷爷的季伟霆。
季伟霆看到顾绵,一如往常一点,淡淡和蔼地冲她点点头。
顾绵想起前些时在监狱打听到的事儿,抓住机会。
“爸,我想问您一件事儿。”
季伟霆站定,似乎猜到她要问什么一般,精深的目光,变了变。
一直低头的顾绵却没察觉。
“爸,我父亲当年的案子……是不是您负责的?”
季伟霆附在身后的双手,握拳。
顿了顿:“不是。”
顾绵抬头:“可是我去监狱问过,有个老警察说,当年负责我父亲案子的警察,姓季。”
季伟霆背后的手,握得更紧,皱了眉头,老梁不是打来电话说什么也没透露吗?怎么回事?她是从谁嘴里打听到的?
“爸……”
顾绵在等一个答案。
季伟霆收敛眼眸里闪过的一丝慌乱:“姓季的人何其多,我不记得,我有办过你父亲的案子。”
说完,进了爷爷病房。
顾绵叹气,如果不是公公,那是谁?看来,又要重新查了。
……
季伟霆这次再病房里呆了很长时间,顾绵在外头隐约听
见公公和爷爷压低的争吵声。
最后,季伟霆一脸沉重地离开了。
顾绵不明所以。
站在病房外朝门上的玻璃往里张望时,里面响起爷爷威严但中气明显不足的声音:“你进来!”
顾绵惊得往后一弹,转身就要跑。
“偷偷在外面算怎么回事儿?”爷爷的声音,似乎有点生气。
顾绵也不敢走了,深呼吸好多次,鼓起勇气,推门进去。
季老爷子没什么表情地扫了她一眼:“站过来。”
顾绵简直受宠若惊,走过去,轻轻地声音压不住颤抖:“爷爷。”
老爷子看她一眼:“坏孩子的事儿……”
顾绵立刻接话:“爷爷,我和深行一直有在努力!上次的事儿,对不起,但我真的是清白的,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怀……”
季老爷子摆摆手:“我是说,孩子,你不用生了。”
顾绵惊诧:“爷爷……”
“有些事儿勉强不来,你怀不上,是和我季家没缘分,这事儿缓一缓吧。”
顾绵瞠目结舌。
“好了,我乏了,你出去,对了,让深行晚上过来一趟。”
顾绵愣愣的,模不清老人家什么意思。
云里雾里回到家,天色已晚,季深行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很疲惫的样子,看来是刚做了手术。
看到她,招手,顾绵走过去,自动窝进他怀里。
“季深行,我刚去了医院,你知道吗,爷爷居然叫我进去,他和我说话了。”
季深行抬起她的脸亲了一口,眉眼有点笑意:“是吗,挺好的。”
“可是,爷爷对我说,我不用生孩子了……”
季深行皱眉:“什么?”
“对了!爷爷让你现在过去一趟!”顾绵立刻他起身:“你先去医院!孩子的事儿回来再说,总之,爷爷肯见我就很高兴啦。”
……
季深行莫名其妙来到医院。
进了病房就质问老爷子:“您下午平白无故跟顾绵说不让她生孩子,什么意思?”
季老爷子靠在床头,眉眼里略带了点笑意,似乎整个人都精神不少,他朝着里间喊了声:“孩子,你出来吧。”
里间的门开了。
走出来的人,眉眼清韵绝美,鹅蛋脸似乎丰腴了一些。
季深行的目光扫到她薄衣下遮不住的微微-隆-起的肚子,一瞬,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