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宾利,一路急速行驶。
季深行拨通电话。
苏云接的。
“情况怎么样?娲”
“摔倒在地上就起不来,120紧急送到了医院,检查过了,万幸没什么大碍。吵着要见你。”
“叫家庭医生了吗?“
“叫了。现在躺在床上。”
“女乃女乃怎么样?”
“哭个不停。”
摁断通话,墨眉深深拧起。
车窗开了半截,热浪随着夜风灌进,烟递到唇边,烟雾后轮廓深邃的脸,讳莫如深。
……
季家别墅。
窗户印出灯火通明。
季深行停好车,走进去,,将西装外套月兑了随意搁置在衣帽架上。
苏云已经等在客厅,见他进屋,迎过来,诸多疑问,却是句句忍在了喉咙。
季深行睨她一眼,径自上楼。
还没进屋就听见老人家痛苦的哼哼。
推开门。
女乃女乃泪眼朦胧转过头:“孩子,你可来了。”
床边,家庭医生正给季老爷子量血压看瞳孔。
老人闻言侧目,看到季深行,恍惚的神思一下子清明,盯着季深行:“我看到顾绵了!”
季深行坐在一旁的椅子里,长腿交叠,神情不明:“您年纪大了眼睛花了,看错了难免。”
“胡说!”老人一激动翻身而起:“如果那丫头不是顾绵,我叫她,她干嘛吓得立刻就跑?她怀里抱了个小女女圭女圭!”
季深行眼神微动,一闪即逝,随即蹙着眉头不吭声。
“深行,你爷爷说她跑得太急,有个袋子掉在地上都没拿,你看,”
季女乃女乃从旁边的沙发上拿过一个纸袋,掏出里面的衣服:“女女圭女圭穿的小裙子,新的!”
“你跟我说实话,”
季老爷子精深的目光攫住孙子:“你是不是私底下一直和她联系着?只是瞒着我们?”
季深行嘴角轻扯:“您觉得在我,在我们季家那么对待过她之后,她还能愿意看见我这号人?”
老人哑口无言,喃喃道:“她怀里的小女娃,我没看清,挺小的,会不会是四年前……”
季深行抿着唇,不发一言。
老爷子想起四年前心脏手术苏醒后,问过当时给顾绵手术的医生,医生的确说,孩子没保住。
但今晚上看到顾绵,尤其看到她抱着孩子就跑,心里泯灭的希望不禁燃了起来。
“唉,造孽,老头子,你老眼昏花,看错了。”季女乃女乃声音哽咽。
季老爷子一下子倒在床上:“难道我真的看错了吗?”
季深行起身,双手放进西裤口袋,神色淡淡:“好好休息。”
说罢,出门。
女乃女乃小步追出去:“深行。”
颀长挺拔的男人停了停脚步。
“就不能留下来多陪陪你爷爷?”老人叹气。
“他这些年过得不比你好,当时病得那么重,想临死前看一眼曾孙了却遗愿,这没错,错就错在他太心急太偏执。可他怎么说也是你爷爷,割舍不下的亲情,自从两年前你醒来恢复记忆后,对他态度一直这么冷淡,他心里不是滋味。”
男人高俊清瘦的背影,背着光,犹如一座凝满冰霜的雕塑。
“你再恨他,他也是你爷爷……”
“我不恨任何人,只恨我自己,恨我欠了林家一条命,懦弱到不得不拿我的妻儿来还。”
“深行,你怎么能这么想。”
男人下楼:“我回去了,子陵一个人在家。
季女乃女乃沉沉叹息一声,回屋。
“走了?”
“嗯,他说子陵
tang一个人在家,不放心,你别多想。”
“多想什么?他摆明了还是在怨我。”
过了一会儿,老爷子再度开腔:“老觉得这小子在隐瞒什么。我提到顾绵,他反应太平静,还那么笃定地说是我看错了,难道他不希望顾绵那丫头回来?”
“你别整天疑神疑鬼了。”季女乃女乃随手拿起那个纸袋,想了想,慎重地放进柜子里。
……
季深行出了别墅,苏云把他送到院子外头。
看他上车。
斟酌几下,到底走到车窗口:“深行。”
男人淡淡扭头。
苏云继续说:“其实我也看见了,那个背影,是绵绵没错,她当时怀里的确抱着个孩子……”
男人冷了五官:“把你看见的,抹掉。”
“你爷爷女乃女乃那边,我不会说什么。”苏云笑笑。
她了解,爷爷的性子,要是知道了曾孙尚在人世,怕是会让她认祖归宗。
季深行启动车子离开。
车窗里流进来苏云柔柔的声音:“你好好对人家吧。”
季深行拿烟的手一顿,干脆把打火机扔回仪表盘。
从她带着孩子回a市他就知道会有让爷爷碰见的那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
车在夜里安静行驶。
凌枫几度扭头。
副驾驶座上,顾绵怀里抱着熟睡的皱皱。
她的神情,焦躁不安,脸色在昏黄的车灯光线下,犹自显得苍白。
她刚才抱着皱皱大惊失色地从商场大门里出来,逃命似的钻进他车里,催促他,快走。
“绵绵,商场里你碰见谁了?”
顾绵身子一僵,没有立刻说话。
凌枫看她一眼。
其实答案已经差不多知道。
能让她惶恐成这样的,无非是季家的人。
她不是怕他们,而是怕他们看见皱皱。
凌枫腾出手,握住她紧抠着膝盖的小手:“别担心,a市这么大,偶遇没那么容易。”
“可是爷爷,他看见我了。”顾绵细眉拧着:
“不知道他看没看见皱皱,我很快把她抱到身前挡着了。”
“四年前,季家人肯定问过那个给你主刀的医生,你当时的情况被判定,两个孩子都没保住。就算季老爷子看见皱皱,应该也不会认为,那是你和季深行的孩子。”
“凌枫,要不我带着皱皱离开吧?”
凌枫握紧她的手:“a市是你从小生活的地方。再去陌生的环境,你和皱皱都需要时间适应,你是大人,可皱皱那么小,频繁换学校对她的成长不好。”
凌枫这么说,其实私底下还有个原因。
这些天他一直坚持与母亲谈判,母亲最终让步,表示愿意给他和顾绵一次机会,等时机成熟,他就可以带顾绵回家见父母。
不管母亲是真的接受顾绵还是假意拖延时间,她至少让步了,也承诺了,他这么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和顾绵若要走到一起,坎坷的路还很长,尤其她带着皱皱,他纵然是视皱皱喂亲生,可母亲绝不会接受一个非亲生的孙女。
要让母亲点头同意,怕是很难很难。
因此,更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
凌枫把车开到小区大门口。
顾绵一动,皱皱就醒了。
她把她抱下车。
皱皱迷迷糊糊地犯困,小短腿都站不稳,靠在妈妈腿上腻着不肯走路。
凌枫微笑着,一把抱起她驾到脖子上:“小东西,上楼回家!”
皱皱骑了大马,舒坦地咯咯笑。
顾绵在一旁无奈:“凌枫,你
太宠她了。”
皱皱小手儿玩着男人刚硬的短发:“枫枫,别听绵绵那个老女人的,她在吃我的醋。”
“顾未来!”
三个人唧唧歪歪地走进小区。
……
丝毫没察觉到,街对面的树下,停着一辆奢华的玛莎拉蒂跑车。
副驾驶座上的女人,脑袋凑出车窗外,一双美丽的眼眸透过望眼镜紧紧锁着小区里一大一小的身影。
“我的乖乖,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有什么奇特的地方让你一直盯着她俩看?”
驾驶座上,男人低沉邪魅的声音。
女人举着望远镜:“那孩子看起来顶多两岁,到底是不是季深行的种?”
男人沉了几分的声音:“你眼睛里就只有那个男人吗?”
说着,修长指节抚上女人的背脊,玩弄着她的长发。
“靳南,别闹。”女人心思不在这上面,敷衍着娇-嗔。
“哼。”
男人冷哼一声,伸手去夺望远镜,目光仔细掠过小区门口一大一小的脸,薄唇勾起一抹笑:“这女人和这小孩,我认得。”
女人立刻回头。
“前一阵,那女人带着她孩子来医院体检,我给做的检查。那小孩先天身体差,营养吸收不好,再加上贫血,我看到她时也以为她两岁,结果病历本上写着三岁半。”
“三岁半?!”女人美眸一瞬狠戾起来:“四年前我明明问过给她主刀的医生,医生说她两个孩子都没保住,真没想到这贱人命这么好,居然留下了一个!”
男人把-玩着望远镜,玩味:“所以,这小孩是那女人和季深行生下的?季深行知道吗?”
女人攥紧拳头:“不,不能让深行知道,决不能。这个小孩,不能让她活在世上!”
男人手指抚上女人的脸,充满女人味却也十分狠毒的脸:“妙儿,你狠辣起来的样子,真迷人。”
女人美眸转了转,倏地倾身趴到男人怀里,手指勾住他的领带,美目盼兮:“靳南,你是儿童医院的医生,我居然忘了这一点。”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女人笑而不语,纤手灵活地解他的衬衫扣子。
男人渐渐气息不稳。
“靳南,如果我要你帮忙,你会答应吗?”
男人邪笑:“那要看我能得到什么。”
“讨厌。”
一阵窸窣过后。
狭窄的车厢,慢慢,在寂静的夜里如火如荼地摇晃起来。
……
完事后。
女人香-汗-淋-漓,娇-红的脸蛋,眼神迷离。
男人餍足:“刚才我表现不错吧?”
女人拍开他爪子,娇-羞,脸更红。
男人黑眸熠熠盯着她:“妙儿,季深行有什么好,他能给你这样的快乐吗?别傻了,来我身边。”
女人脸色一凝,继而半真半假的笑:“莫靳南,你爱上我了?”
男人似笑非笑:“可不是,四年前在酒吧看见你的那一刻,就爱上了。”
“既然爱我,那就帮我把那贱人的孩子给弄死吧。”
男人嬉笑:“我可是医生。”
“就因为你是医生,我才找你帮忙啊。”
“那个小孩虽然是季深行的种,可是蛮可爱的……”
“就因为他是深行的种,所以非死不可!我没有深行的孩子,那个贱人,她也别想有!”
莫靳南玩世不恭地摇头轻叹:“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林妙可往他唇上一蹭:“可你不就喜欢这样阴毒狠辣的我嘛。”
说着,笑靥如花下了车。
……
林家大宅。
院子里响起车声。
林母从沙发里站起来。
门开了,林妙可进屋,踢掉高跟鞋,手里的包,随意往沙发里扔。
“妈,怎么还没睡?”
“你还知道有个家?!”
林母目光往沙发上一扫,扫到女士小包里散落出来的一个斯开口的塑料包装,走过去拿起来,扭头看到女儿脸上未退干净的红潮,脸色一变。
“林妙可,你去哪里鬼混了?!”
林妙可看到母亲手里拿着刚才和莫靳南用过的安全tao包装袋,眼神一变就要上楼。
林母拦住她:“你这副鬼样子,难怪季深行不肯要你!”
一提到季深行,林妙可炸了:“是,我是dang妇行了吧!我为他守身如玉那么多年,他正眼瞧过我吗?以前他眼里只有姐姐,后来他眼里只看得见那个贱人,有我的位置?我为他守着干净身子,到头来还不是被逼不得已要耍手段怀季深明的孩子?!季子陵,他是野种,早知道他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我就不该生下那东西!”
啪——
一巴掌落下。
林母气得捂住心口:“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东西!你和妙妙是双胞胎,为什么她那么听话那么乖,而你却……”
“她乖所以她能得到季深行的爱?我烂嘛!我忍了这么多年,一晃三十多了,再不找个男人好好滋润,这辈子算白过了!”
“妙可!不要再缠着季深行了,好好找个人家嫁了过安生日子。”
“妈,你看着吧,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所有阻碍我的一切,摧毁!季子陵,我不喜欢他也会让他成为季家唯一的后代!”
“你……”
林母听得糊里糊涂,气得说不出话来。
……
案子正在紧张的调查中,根据季深行的尸检结果,取得了一定进展,但疑问重重,嫌疑犯还没锁定。
顾绵在局里用完午餐。
中午简短的一个小时休息时间,她在办公桌上趴了一会儿。
两点半。
队长吩咐她去尸体检验中心拿受害者的病理检测结果。
顾绵来到冷清的大楼。
四层。
问过前台,季深行在办公室。
顾绵绕过拐角,就看见,透明玻璃的办公室内,宽大的办公桌后,陷在椅子里,头往后仰闭目休息的男人。
睡觉,百叶窗都没拉,他也不避嫌。
不过,睡相倒是严肃好看。
五官轮廓在明亮的白日光线下,尤其深邃,眼圈下淡淡的青黑。
怎么总是一副疲累的样子?而且脸色很白,不是皮肤好的那种白-皙,而是带着病态的苍白。
顾绵到底收回要敲门的手,转身,高尚走过来。
“顾警官,来要受害者的病理检测结果?”
“是啊,队长急着要,高尚,你能帮忙进去拿一下吗?”
高尚看了看玻璃门里,笑着摇头:“季先生睡觉时脾气很大的,不敢打搅。顾警官,等一等吧。”
顾绵只好坐在廊道的椅子上,等着。
半小时后,办公桌后的男人缓缓睁开眼,清冷眸底,有初醒的惺忪。
坐正身子,目光自然而然地就正对着门坐着的顾绵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泛红的眼眸里,眼神冷淡。
顾绵比他还冷淡。
站起身,敲玻璃门。
男人站起身,颀长挺拔的身形走过来,开门。
“受害者病理检测结果。”
顾绵朝他伸手。
男人修长食指点着太阳穴,揉了揉,初醒时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家里。”
顾绵抬头,瞪他:“季先生,我们着急破案,这么重要的东西您往家里带干什么?!”
男人淡淡扫她一眼:“喜欢。”
“……”
他回桌前拿了车钥匙,走出来,放到她还伸着的手心。
“干嘛?”
他走在前面,背影清瘦高大:“不是急着要?”
顾绵绷着脸跟在他身后,下楼。
他自顾自走到宾利前,上了后座。
顾绵瞥一眼他的右手,也知道,他估计开不了车,没说什么,上了驾驶座。
路上。
顾绵手机响了。
同时,季深行手机也响了。
————————————————————————————————————
今天周末,家里事情多,更晚了。
下一章,虐林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