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尘姐姐。舒悫鹉琻”小东兰慌乱地挣扎着,仰起小脸看渔嫣。
“好好养病。”渔嫣捏捏他的小脸,“我让大马给你送好吃的来。”
夜明月在一边冷眼看着,直到渔嫣转身,才小声说:“王妃尊贵,请出去侯着,莫要沾上晦气。”
“我比你来得多。”渔嫣淡淡几句,慢步走向御璃骁,秋玄灵正在御璃骁的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见她过来了,便轻轻一吐舌头,转身跑开了。
“走吧。”御璃骁手臂一揽,勾住渔嫣的腰。
渔嫣抬头,他下巴上密密一层青色,忍不住伸手模去,满掌风霜粗砺铄。
“累了。”御璃骁手指在她的腰上捏了一把,低声说:“回去好好伺侯为夫沐浴更衣,再饮一杯液光美酒,安睡一晚才行。”
“不。”渔嫣想想,摇头。
“不?”御璃骁脸色一灰。
“我也累,别洗了,直接睡吧。”渔嫣歪歪头,大步往外走。
身后,他低低地笑。
渔嫣确实没洗,一头栽在窗前的花梨木贵妃榻上,睡了个昏天暗地。御璃骁睡在他的龙榻之上,二人隔着十数米的距离,呼吸声一呼一合,渐渐融合。
醒来时,阳光正好。
渔嫣隐隐听到人声,睁开一看,御璃骁就在院中,锦衣半敞,长发披散,面前站着数位大臣,安鸿与阿朗也在其中。她悄然坐起,支起耳朵去听。
“即墨陵说,思聪是死在后青国,安溪人也在后青,若不能给一个信服的交待,三个月之内就要打进我们后青皇宫。”
“御天祁已进了寒水宫,正在与玄泠的两位皇子频繁接触,几位番王蠢蠢欲动。”
“南方水灾,大河决堤,得尽快发赈灾粮下去,不然百姓又往京中涌来……”
件件都是朝中要紧的事,渔嫣看着御璃骁高大的背影,心中微微发痛。别人当皇帝,威武自在,美人成群,他当皇帝,却处处艰难,处处险峰。
若没有她,或许要轻松得多。譬如可以联姻,与玄泠或者天漠结下秦晋之好,天漠也不会以安溪之事,向他发难,有三年五载休养生息,后青国便又强大起来了。
“还有一件事,奉孝皇叔又病倒了,想从三个儿子里指一个汰州之主,依着后青国的法令,进行比试,赢者得传承。”安鸿又道。
众人就此事议了起来。
“清晨还小,如何比得过,老大锒铛入狱,只是老二老三之间的比试了。清安尚文,清宏尚武,说起来,都比不上奉孝王当年文武双全。”
“汰州已毁,还得看王上给他们哪片封地筑城。”
众人都看御璃骁,那场大战,烧得汰州寸草不生,冤魂遍野,白日间都能听到有人尖厉哭泣,过往船只都不肯稍缓速度,已成众人惧怕的鬼城。
“现在谈什么封地,第一要事就是赈灾粮。”阿朗不悦地截大伙的话。
“大概有几座城受灾。”御璃骁在一边的椅上坐下,接过傅总管递上的茶,眉头轻锁。
“有四城,灾民有数万人,听臣的同乡说,树皮草根都吃光了,很苦。”阿朗满目的忧愁,大步走到御璃骁的面前,大声说。
“那几位番王不肯打开粮仓,都算计着要保存实力。”
“可恶极了,明明粮仓都得都满出来,发霉生虫,也不肯给灾民分上一些。”
“我有办法。”渔嫣听到这里,忍不住走了出来。
“王妃。”众人见她出来,赶紧行礼。
御璃骁拍了拍她皱了的裙摆,抬眸看她,“吵着你了?”
“我在翡翠谷的时候,他们也缺粮,种什么都不生,唯有一样,七天就能结果,半月就能成熟。只要灾民们挺过这半个月就行。”渔嫣摇摇头,环视了一下众人。
“是什么长这么快,王妃快说。”众人大喜。
“他们叫野番薯,与我们的番薯不一样,只半个拳头大,皮很苦
,但果实煮熟之后,味道不错。还有一个,我们可以与玄泠还有各个番王做生意,换来银钱,购买粮食,帮着灾民助过难关。”
渔嫣缓声道来,众人凝神听着,到最后又纷纷摇头。
“翡翠谷与我们这里毕竟不一样,种得活吗?至于买粮,那玄泠巴不得我们缺粮少食,狠狠砍我们一笔。”
“他不和我们做,和别人做啊。”渔嫣轻轻一笑,“而且野番薯已经种出来了,小院里就有,他们常吃。那东西极好养活,只要有土壤,便可以生根发芽。”
“这太好了,那我立刻带人种下去。”安鸿兴奋得双拳一击。
“还有买粮之事……”渔嫣弯下腰,在御璃骁耳畔耳语,不时捂唇轻笑。
御璃骁的眉头慢慢展开,最后猛地扭过头,一脸惊愕地看着她,手掌在她嘴上用力拧了一下,“不行,你这小女子太过狡滑,我得打条铁链,把你锁起来才行。”
“王上龙威,小女不敢惹。”渔嫣微微拧眉,轻掩被他拧疼的红唇。
众人都热切地看着二人,实在猜不出渔嫣说了什么,让御璃骁有这等反应。
“好了,安鸿,种粮之事你不用管,阿朗带着营中的士卒去办,就在城外开垦田地,翡翠谷的人会过去教你们。”御璃骁站起来,拂拂双袖,令众人下去办事。
“现在该去洗洗了。”
渔嫣伸了个懒腰,身上还是昨日穿回来的那件衣裳呢。
“去吧。”御璃骁点头,指头顶高台的那方清泉池。
渔嫣抬眼看,轻啐道:“光天化日,你居然让我……念安,给我抬浴桶来。”
“那里是全城最高之处,你怕什么,有这太阳,清风,难道不舒服?”御璃骁看着她的背影问。
“怕人眼睛不老实。”渔嫣不客气。
“怪哉,有人若眼睛不老实,你用浴桶,他也不会不老实。”御璃骁扬眉,表情极其认真。
渔嫣停下脚步,还真是这么回事!她退回来,仰头看那那高高的清泉台,小声说:“有人若眼睛不老实,我就戳他的眼睛。”
一阵低笑,他慢步过来,从她背后拥住她,下巴在她的发上轻轻蹭动,“嫣儿,我怎么越发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可你们男人不是就爱貌美温柔、驯服听话的吗?为何你胃口如此不同?”渔嫣转过头,故意刺他。
“错,男人是爱貌美温柔,胸怀有度的女子。”他双手绕上,轻轻摁住。
渔嫣缓缓低头,一阵心跳急速,然后猛地往后一仰头,撞得这独爱“胸怀有度”的男子在笑间咬了舌头,痛得皱眉咧嘴,怒意暗生。
“渔嫣,你故意的!”
“嗯,王上实在英明。”渔嫣慢吞吞说完,轻拎裙摆,往高梯上爬。
她惊世骇俗惯了,也不怕在朗朗乾坤下,以清水洗去污浊,享受这和暖阳光。
御璃骁仰头看着她,裙角翻飞时,露出一堆雪色小腿,明媚张扬。低头发现他正凝望时,她脚一踢,一只绣鞋往他面前飞来……
“不许看,羞死人了。”她匆匆说了句,飞快爬到了顶上。
渔嫣以往的“怯”,都没有了。她如此鲜活,大胆,像一抹最明亮的光芒,又像一团最热烈的火焰,把御璃骁整个人都点燃。
“喂,嫣儿。”他突然大唤。
渔嫣把脑袋探出来,一缕乌发从池沿落出来,在风里轻舞。
“待定下江山,我带你去顺水遨游可好?”他高仰着脖子,双瞳乌亮。
“定了在说。”渔嫣眯眯眼睛,趴在池沿看他。
他总是这样,不管多难的境遇,都站得如此笔直,带着一种,仿佛勾一勾手指,便能将日月星辰都拘进掌心里送她的豪气……
这样的男人,是屹立不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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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府小院里挤满了人,得知莫问离回来,翡翠谷的人都赶来了,围在他身边,听他说笑。
渔嫣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他一身雪色白袍,乌发用碧玉簪挽着,躺在摇椅上,享受几个貌美姑娘的服侍,一个在捏肩,一个在锤背,还有一个在替他剥栗子吃。其余人都在一边盘着腿,安静地坐着,听他说话。
大树的枝叶遮出一片酽酽荫凉,摇椅轻轻晃动,他笑声醇朗,仿若从来没有受过伤,身上好好的,哪里都不疼。
越这样,渔嫣心越疼。
“问离大人,若羌呢?”有人小声问。
渔嫣一听,赶紧上前去,笑吟吟地说:“我来了。”
莫问离唇角的笑意却浅了浅,渔嫣装成没看到,把手里带的一包花生往他手中一放,笑着说:“念安给你煮的。”
“为何不是你煮了来孝顺我?”他撇撇唇角,双手利落地扯开了油纸包上的绳结。
渔嫣结着极简单的结,便于他表现潇洒。
一颗颗饱满的花生,已然剥好,红润润惹人爱。
他长指一拈,心下了然,于是轻轻一笑,丢了颗花生到嘴里,那花生高高抛起,再准准落进嘴里。
孩子们欢呼起来,伸手找他讨要花生。
“找你们问离姐姐,这是我的。”莫问离长眉一挑,把花生往膝上收了收,状如孩童。
渔嫣亲手剥的花生,他居然很是不舍,这样的待遇,不知道还能享受多久?
有人给渔嫣搬了张椅子来,渔嫣在莫问离身边坐下,装成无意一般,慢吞吞地说:“这些天,要劳烦大家去帮着种野番薯。问离,你反正没事,不如去帮白城安一点忙,他对翡翠谷的花花草草,很感兴趣。”
莫问离转头看她,耳朵轻轻动了动。
渔嫣说这话时,是有点鼻音的,他听出来了!
“问离,让他们去做事吧,我们去白城安那里。”渔嫣努力挤着笑,让众人起身,跟着前来接他们的侍卫离开。
“懒得慌,不想去。”莫问离伸了个懒腰,微微拧眉。
“做做事,活动筋骨就不懒了呀,我也去呢。”渔嫣小声哄他,双手环着他胳膊,想拉他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别靠这么近。”莫问离打开她的手,又靠回去,脚一蹬一蹬,摇椅一声一声。
渔嫣没辙了,陪他坐了会儿,他突然探手过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小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以为他心口疼,渔嫣立刻紧张起来。
莫问离的眉头越拧越紧,好半天才呲牙咧嘴地说:“骨头痒,我们也去种地。”
“啊。”渔嫣不知真假,眨眨眼睛,呆怔地看他。
“走了。”他起身,优雅地轻拂雪袖,缓缓道:“花花草草哪有野番薯有趣,你若不去,我一人过去。”
他性子执拗,若坚持不肯让白城安诊脉用药,渔嫣也没办法,正无奈时,他反手抓来,扯着她的袖角往前拽。
“快些,实在烦人得很,谁爱和老头儿呆在一起。”
渔嫣随他出来,他又执意要独自骑马,只得随他。又想,他是练过武的人,眼睛虽不行,耳朵却好,应该不会摔下马吧?
二人各自骑了一匹马出城。
阿朗是乡间出生,挺会选地方,挑的都是土壤肥沃的好地,将士们不抡刀剑,抡锄头,惹得好多百姓来看。
莫问离如谪仙一般下凡,往草地里一站,众人的线就情不自禁地往他身上粘去。
渔嫣提前带了斗笠面纱,又穿得素净,大家还以为她是莫问离带的丫头,有胆大的姑娘便悄悄向他打听莫问离的身份。
“他啊?”渔嫣看他,笑道:“国舅爷。”
“哦,皇亲国戚,难怪看上去如此尊贵。”有人小声感叹。
莫问离扭头时,唇角漫起一丝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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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尊贵,才能当上国舅爷。”渔嫣掩唇笑,这人极要面子,怎肯沾御璃骁的光?
莫问离一声冷哼,在一边的椅上坐下,手中折扇一摇,遮到了额上,就这样晒太阳。
渔嫣很想与他好好谈谈,见他总是逃开,索性开门见山地问他:“你准备就这样瞒下去,然后寻个无人的地方自埋了之?”
才问完,眼前一花,他那折扇已经重重敲到她的脑门上,“没大没小,既然尊我为兄,自然要为我养老送终。”
渔嫣匆匆站起,轻声说:“我绝不会送,你若非要如此,我便从此刻起不再与你说话,你想好。”
她说完,转身就走,挽了袖子,系上围裙,直接跳下了士兵们正在挖的地中。
“王妃,小心弄脏鞋。”阿朗一见,赶紧过来拦她。
渔嫣笑笑,推开他的手,“我没事。种野番薯没多少讲究,落地生根,只要有水就行,大马、小马,你们先做给他们看。”
大马和小马背着锄头过来,把衣裳从肩上一褪,直接捆在腰上,粗壮的胳膊抡了几下,锄头快速下去,没一会儿便是两条小沟。
士兵们跟着他往后挖,热火朝天地干活,一上午过去,开了一大片地出来。渔嫣和姑娘们一起往抛好的小坑里埋种子。
路上传来马车轮子的声音,扭头一瞧,念安和傅总管来了。
“娘娘,我给你煮了甜汤。”念安跳下马车,乐呵呵地冲她招手。
渔嫣扯着围裙抹汗,往树下瞧,莫问离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她心中隐隐失望,他坚持不治病如何是好?
“阿朗将军,这是你的。”念安端着汤水过去,满脸羞红地看阿朗。
士兵们开始起哄,大叫着“阿朗将军,汤水是不是比蜜甜啊?”
“别起哄,我煮了好大几锅呢。”念安脸愈加地红了,把碗往有些不知所措的阿朗将军手中一放,一扭腰,叉着双手对那些人嚷。
渔嫣捧着汤抿了几口,趁念安走开去分汤水,走到了阿朗身边,“阿朗,你觉得念安如何?”
阿朗尴尬了一会,小声说:“王妃,其实我已经把念恩接回来了。”
“什么?”渔嫣一怔。
“问离大人原本送她回乡去,我……就让人把她接回来了,我想与她成亲,未禀明王妃,请王妃恕罪,还请王妃主婚。”阿朗把甜水汤放下,抱拳给她作揖。
“念恩回来了呀。”念安拖着哭腔的声音传过来。
渔嫣扭头一看,这丫头眼眶都红了。
“那我们得去看看她,这个坏丫头,什么都不和我们说,一点都不讲义气。”念安揉揉鼻子,挤了满脸比哭还难看的笑。
“啊,是,我们应该去看看她。”渔嫣点头,拉着念安走开。
小马正朝这边张望着,见念安眼睛红了,立刻就怒瞪向了阿朗,手里的锄头挥得更快,更有力。
“小马,力气够大啊,和我们头儿比划比划?”有侍卫看着大马那身黑团团的肌肉,大声嚷嚷。
“怎么比划?”小马抹了把脸上的汗,憨憨地问。
“不比力气,比力气,比武功。”侍卫们围过来。
“干活呢,比什么比。”阿朗不悦地瞪了众人几眼。
“让他们比比吧,大家歇一会儿。”渔嫣笑笑,拉着念安的手紧了紧,无声地安慰她。
念安抹了抹眼睛,小声说:“我没事,念恩那个坏丫头不要我们两个了,我以后就陪着娘娘。”
“傻话,嫁了人也能陪我,不要紧,我们念安丫头也漂亮着呢,看我给你挑个年轻英武的将军。”渔嫣揉揉她的脸,笑着说。
“那我要问离大人。”念安随口说。
“这个不成,换一个。”渔嫣也笑。
念安的目光落在阿朗身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娘娘,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呢。”
“什么感觉?”渔
嫣偏着脑袋看她。
念安嘴角撇撇,吸了吸鼻子,“心里酸酸的,痛痛的,痒痒的,很不甘心,可看着他能快活,又很高兴,转念想想,又恨不能扑过去,逼着他来喜欢我,感觉像得失心疯了。娘娘你应该知道啊,你都失心疯好几回了。”
“谁失心疯好几回啊~!”渔嫣瞪她。
“就是几回,云秦将军娶公主,你伤心了,非要喝酒,撒酒疯还要去看戏……”念安说着,长长地叹气,“云秦将军不知在何处,过得好不好,也是一个可怜人呢。”
渔嫣一脸茫然地看着念安,念安说的人,是她吗?
“算了,娘娘现在脑子里全是野番薯。”念安腮帮子鼓了鼓,有些忿忿然地一挥胳膊,大喊,“小马,用力!”
渔嫣笑着往前看,小马和阿朗正在比力气,较手劲。
小马能力拔山兮,阿朗憋红了脸,也只勉强支撑一小会儿,被阿朗的大掌死死压在木桌上。
“再来几个。”小马得意地抖抖肩,向他们挑战。
年轻的汉子上来了四个,一起推着小马的手腕往下压,小马铜铃般的大眼睛一瞪,一声低吼,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把那四人的手一起压了下去。
“当衙役实在屈才,应当到军中来效力才对。”阿朗满脸惊叹,并没有丝毫不高兴。
“可我们只会种地。”小马抹了把额上的汗,拿眼角瞟念安,满脸得意。
“学学就会了,我去向王上说,让你们兄弟到我军中来。”阿朗拍着他的肩,乐呵呵地说。
“呸,小马不许去。”念安轻啐,转身跑开。
“念安姑娘不让去,我就不去。”小马立刻就说。
阿朗愕然。
四周人又开始起哄,“小马,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念安姑娘可是王妃近侍,你这个粗汉子想得倒美。”
“我就想,我喜欢念安姑娘。”小马梗着脖子大声嚷嚷。
渔嫣在一边看着笑,后青话觉得还真快,已经说得很溜了。
四周清风习习,阳光明亮,明明大好河山,若能免去战乱之苦,多好啊!
“阿姿。”傅总管慢步过来,递给她一只小盒子,“我清理你东西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你记得是哪里来的吗?”
渔嫣打开看,是一只小银锁,她想了半天,摇头。
“王上那里也有一只,是一对儿。当时你们跑出来的时候,每人身上都有一只银锁,难道还有个孩子活下来了?”傅总管轻抚着银锁,满脸期待。
“我们出来的时候,都是多少岁啊?”渔嫣好奇的问
“你最小了,是女乃女圭女圭。族长的女儿,比你大几个月,还有三四岁、五六岁的,有二十多个啊,若真的还有孩子活下来,那就太好了。”傅总管眯了眯眼睛,把银锁用锦布包好,放回小盒中,揣回怀里。
“王上那只哪里来的,难道他也是啊?”渔嫣越加好奇。
“王上是从宫里得来的,也不知来历,但这锁既然在宫里,说不定人就在宫中,或者和宫里有联系。但如今宫中大变,想找也难了。”傅总管摇摇头,有些失落。
“叔叔,往事已矣,我们不要想了,我们在后青国生活这么多年,已经是后青国的人了,不要再想着复仇。”渔嫣轻声劝他。
“我只想找到你,如今你安好,我就了了心愿。”傅总管眯着眼睛笑,看她的眼神温暖慈祥。
一只蜜蜂嗡嗡地飞过来,在枝上花间流连片刻,往林中飞去。
傅总管微怔一下,拔腿就追。
“叔叔去哪儿?”渔嫣赶紧问。
“你别过来,我去看看。”傅总管冲她摆手,步子愈快。
也不知他的武功高到什么程度,这么多年不显山不露水,一撕下假面,就让人震惊。
“王妃,王上请您回去。”
聂双城快马过来,大声总她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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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渔嫣点头,刚要招呼念安时,只听林子的方向突然传来了傅总管的惊呼。她脸色一变,拔腿就往那边冲去。
聂双城和阿朗的动作最快,冲进林子后,聂双城又突然折返回来,用力捂住了渔嫣的眼睛。
“怎么了?让我看!让我看!”
渔嫣的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送王妃回去。”
聂双城大吼着,让人过来拉渔嫣。
渔嫣挣扎中,从他的手指缝隙里看到了,傅总管胖胖的身躯正燃起了熊熊的火,他已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快救他……”渔嫣脑子里嗡地一炸,再抬眼,只见戴着铁面的男人就站在不远处,直直地盯着她。
大马大步奔来,把渔嫣扛到肩上就走。
渔嫣使劲扭头,火还在烧,那铁面的男人已经往远处奔去。
几只蜜蜂一直追着渔嫣,直到她被大马强行摁上了马车,才败兴折返。
“为什么一定要伤害我身边的人?”
渔嫣大叫着,不停地锤打额头,痛苦得想用额头去撞墙。
“阿姿,别哭了,我没事。”
傅总管急促的喘声传进耳中。
渔嫣猛地瞪大泪眼,只见傅总管一脸乌漆抹黑地往马车上爬,双手不停地在脸上抹。
“好险,差一点就完蛋了。”
“那个……那个烧着的是谁?”渔嫣赶紧趴到马车窗口去看。
“想杀我的杀手,突然有个怪人跑出来,出手就是一团火,把他给点着了。我还以为他们是一伙的,火放偏了,可他一挥手就把我给推沟里去了,我的牙……磕掉了……”
傅总管手捂着嘴,轻轻一吐,两颗牙落了出来,再抹脸上的血,露出一大块灼伤的地方。
“吓死我了,回去镶两个金牙去,脸上破相倒好说,反正不要说媳妇。”渔嫣破啼而笑,连连摇他的袖子。
“只怕是天漠的狗贼们不死心,想弄死我,没那么容易,这么多年我都混过来了。”傅总管咧嘴笑,拍着她的手安慰她。
“你还笑!”渔嫣丢了自己的帕子给他,用手给他连连扇风。
傅总管只是笑,盯着她看了半天,才小声说:“你和我妹子真像,太像了……若都活着,看到你这样,一定高兴。”
“现在也高兴,都投胎去当大财主去了不用打仗,不用”
傅总管又笑了会儿,胖脸一板,慢吞吞地说:“这蜜蜂真怪,和我养的挺像,但又不是我养的,我方才还以为是我养的那些蜂,可明明都在火里烧没了,怎么会在外面飞?”
“你是说,还有人养蜂杀人?”渔嫣心中一凛。
“只怕是这样。”傅总管点头。
“难道我真冤枉了晨瑶?”
渔嫣秀眉拧紧,那日小太监们撒腿往前跑,她与念安曾经转头看过御医局,并没看清那药包是否真从小太监们的背篓里掉出来,若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借她之手除去晨瑶……
是谁?杀晨瑶有什么好处?
“可是问离……”
渔嫣突然心一沉,他不会是发现了铁面人,一个人去追了吧?他的眼睛看不到,若吃亏上当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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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局的人全都被叫了过来,渔嫣一个一个地问话。
赦海端坐一边,脸色黯淡,眼皮子低垂着,不过数日不见,就像老了十多数。晨瑶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心痛至此,渔嫣能够理解。
问完了这些人,渔嫣对那日之事愈加起疑。她独自走到院中,在一排一排的药架中慢步,最后停在摆满了姜黄的木架边。浓郁的药味儿,肆意往她鼻中钻来。她探指沾了些姜黄粉,在指尖碾了碾,决定去见见晨瑶。
晨瑶不蠢,就算真要
谋害她,不会用这样的方式。
“问完了?我的大状师。”御璃骁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抬眼看他,轻声问:“若你不是御璃骁,她便不会如此痴心吧?”
御璃骁略一尴尬,随即拉住了她的手,“若我不是御璃骁,我也得不到大状你的倾心。”
“谁对你倾心。”渔嫣脸红,轻啐他一声。
“天下何人能及我?”御璃骁声音朗朗。
“去……王上的脸皮,世人难及。”渔嫣忍不住讥笑。
“好了,带你去看看奉孝王叔,他病倒多日,我还没去看。”御璃骁也笑,这等玩笑话,也只会在渔嫣这里放肆一说。
“你忙完了?聂双城把林子里的事都给你说清了吧?莫问离可能去追那人了,你有没有派人去跟着啊?”渔嫣偏着脑袋看他,“你这么忙,怎么总有闲时来找我厮混?”
“谁与你厮混,你与我同去探望病中皇叔,这乃第一大事,显孝道,尽君心。你母仪天下,应当要考虑这些才是,国舅大人身怀绝技,勿需你字字句句念着他。”他转过头来,认真且严肃地看她。
渔嫣瞪他一眼,伸手在他额上狠戳,“母仪天下我不会,炖母鸡我很想吃。”
“相比之下,我更想吃炖鱼汤,炖得越热呼越好。”御璃骁嘴角轻抽,手掌一紧,拉着她大步出去。
渔嫣被他拉得一溜小跑,出了御医局,扭头看时,只见赦海带着众人站在药局门口,拱着手长揖到底,齐声低呼:恭送王上,王妃。
渔嫣想,这人拼力救回了御璃骁,想重振神医谷威风,现如今天赔掉了女儿,会不会后悔当日伸手助他呢?
奉孝王住的是他在京中的王府别院。这些番王虽有封地,但当年初封王的时候,京中都各自赐下了宅子。
当然比不了天高皇帝远的汰州王府,这里小得多,也寒酸得多,足见奉孝王封番之前,多么不受宠爱。
三个儿子都跟着他住,几进大院走进去,就是重重园林。奉孝王与小夫人,清晨三人一起,住在园中小院。此时另两个儿子都在朝中忙碌,只清晨在院子里骑着木马学打杖玩耍。较之以前,清晨显得活泼开朗多了。
这小院很清雅,几篷竹子正长得生机盎然,几丛凤仙花从墙角探出娇艳的花瓣。
“王上,王妃。”小夫人袅袅婷婷地从门里出来,给二人盈盈下拜。
“夫人请起。”御璃骁扶起她,温和地笑笑。
清晨从木马上滑下来,跑过来给二人磕头,腰上的双鱼玉佩发出清脆的乐响。
“这是王妃上回送的,他一直当宝贝,很喜欢。”小夫人怯怯地拉过清晨,垂着头,请二人进去。
奉孝王躺着,花白的眉毛轻轻颤动一下,露出满脸惊喜。
“王上来了。”
“老王叔躺着吧,不用起来。”御璃骁轻轻摁住他的肩。
奉孝王躺回去,紧拉住了御璃骁的手,“臣正盼着你来呢,臣这身子越来越不行了,汰州只怕回不去了,可臣的家业还是得传下去。王上,臣请你与王妃过来,就是商议此事,这题由王上和王妃来出,从这三个儿子里挑一个,还为汰州王,以后等天下太平,再把汰州重建起来。”
“老王叔放心,我先想听听老王叔的意思,自己心属何人?”御璃骁沉吟一会,直接了当地问他。
奉孝王看向偎在小夫人身边的清晨,长长叹气,“若是清晨大些,我也不必忧心,就怕我去了,这两个不善待小怜与清晨。”
“不会的,我盯着他们。”御璃骁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
“那,我的意思是清安。”奉孝王压低了声音。
“清安不错。”御璃骁点头。
渔嫣在一边听着,若是想清安为汰州王,这出的题就得是文题。
“王上,王妃请用茶。”小夫人亲手端着茶盘过来,秀秀气气地给二人奉茶。
渔嫣微笑着接过茶碗,目光落到了小夫人的中指上,红宝石戒指
下,隐隐有一点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