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大男人原本一前一后走在渔嫣身边,但无奈又出来了一群女子,硬生生把渔嫣给挤开了,拥着那二人往前走去。
御璃骁扭头看了一眼,渔嫣向他挥挥手,让他先往前走。
采襄很健谈,渔嫣索性放慢脚步,向采襄仔细问清了莫问离这位老表叔家里的情况。莫问离神神叨叨,她现在对这一家人是兴趣满满。
表叔姓许,家里排行老九,今年已是七十高龄,乡里人尊称九叔公,与莫问离是拐着弯的亲戚。但莫问离娘家人丁稀薄,又与九叔是同族,儿时多得他照顾,所以他母亲在世时,与九叔家来往也算频繁蓉。
许九叔家里做茶叶生意,人丁兴旺,有三个儿子,六个女儿。两个嫁在本地,四个嫁去外地。都是嫁的大户人家,或是大财主,或是大商人,也算是门当户对。
九叔本想培养儿子念书,家里也能出个当官的,怎奈三个儿子都不是那块料,大儿子考上秀才之后,便再也没能往上走一步,又早早。另两个更不消说,很爱玩,吃喝piao赌样样来。每个人都娶了好几房小妾,这才造成了这府里女人众多的盛景。
前面那群女人的名字,采襄也全告诉了渔嫣。
大表嫂叫叶如娇,年轻时是这里十里八乡最俏的一枝花,家里也是本地的大户,陪嫁给她两间铺子,几十亩茶园,是三个媳妇中嫁妆最丰厚的。所以在许家,如娇的地位很高,现在许家的家业由她执掌。她与莫问离的大表哥许喜升有一个儿子、三个女儿。儿子许童耀,极其听他母亲的话。三个女儿,分别叫许雅珍,许雅珠,许雅心。都和她母亲一样,是精明的角色,现在还在找婆家馒。
“我是不是话太多了?”采襄见她一直不出声,有些尴尬。
“没有。”渔嫣拍拍她的手背,微笑道。
彩襄这才一笑,轻抬起一枝桃花,指着前面的小屋说:“到了。”
白墙青瓦,鹅卵石小道,路两边桃花争艳。正厅大门大敞,青石门槛格外精致,屋檐下的花池里种着蝴蝶兰,郁郁葱葱的叶片刚被细雨洗涤过,翠如碧玉。
“真是个好地方。”渔嫣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满鼻幽香,令人心旷神怡。
“快来。”御璃骁停下来,向她伸手。
渔嫣抿唇一笑,小声说:“怎么,这么多娇滴滴的美人手,你不去牵一牵,还记得要牵我这黄脸婆的手呢?”
“快进来了。”莫问离也停下来,扭头看向二人。
渔嫣轻拎裙摆,迈进门槛。
大厅很宽敞,门窗都采用喜鹊的雕花图案,是这里的特色。数把太师椅摆于两侧,墙上挂着八幅山水画。
“公子,夫人,请上座。”如娇夫人笑吟吟地请三人入座,扭头看着身边的三个女儿说:“你们去给公子沏茶,记得用雀舌。”
“是,娘。”三位姑娘盈盈福身,脆声应了,转身下去。从莫问离和御璃骁身边过去时,又放慢脚步,掩唇羞笑。
“新采的雀舌茶。”如娇看着三人出去,转过头,笑着对莫问离说:“我听老太爷说,你母亲以前每次回娘家,都在春天,就是因为喜欢喝雀舌茶,每回我们都要留上最好的,让她带回去给你父亲……”
莫问离笑笑,那些往事他刻骨铭心,爹和娘亲的容颜也清晰地留在心里,从未淡过。
“嗨,我说这个干什么。”如娇看看他的脸色,及时地收住了话,指着丫头们端上来的糕点说:“先尝尝这个,都是你妹妹们亲手做的,你九叔和表哥都去祠堂里议事了,过一会儿就能回来。”
“尝尝。”莫问离拿了一块,递到渔嫣的手中。
她咬了一口,酥脆甜香,是得一双巧手才能做出来的美味。
看她眉眼弯弯,莫问离的眸子里满是温柔,抬指给她擦了擦嘴角的糕点碎屑,又挑了一块给她,“这块好,桃花汁做的。”
渔嫣一开心,便又说了句莫问离教她的耳苍话“谢谢”。
屋子里的女人们又露出一脸古怪神情,看看她二人,又看御璃骁。渔嫣察觉到了,暗忖,莫不是见她与莫问离亲密,这些女子们认为是不守妇道?
入乡随俗!她赶紧坐正。
“表哥,请用茶。”
许家三姐妹端着茶出来了,往三人手边的小桌上放。
三个人都争着给两个大男人上茶,被挤到后面的一个只得把茶放到渔嫣手边,勉强一笑,话也不说就走开了。
还真是……做得明显啊!
“不得放肆,小心老太爷和你们爹爹知道了,又要教训你们。”如娇夫人小声斥责。
“是。”三个丫头赶紧又行礼。
渔嫣冷眼看,这厅里除了二表哥三表哥的正房坐在对面的椅上之外,还有十数女子站着,但都没有开口说话的资格,只有如娇母女能自由谈笑,由此可见这长房一家人在许家的地位极高。从这规矩上来看,不亚于宫里啊!
咳
tang,好吧,现在宫里只有她,没别人给她请安,没地方耍威风。她正是想着御璃骁每日只能面对她一人,挺可怜的,这才拖着御璃骁出来见见外面的美人。
“三位表哥都去祠堂了?”莫问离放下茶碗,抬眸看向如娇夫人。
如娇夫人的脸色变了变,扫了一眼厅中众女子,迟疑了一下才说:“不瞒公子说,你大表哥中邪了……”
“中邪?”莫问离微微拧眉。
“我爹他……”许雅珍眼眶一红,擦着眼泪说:“好可怜哪,半个月前去收租子回来,淋了一场雨,撞到了邪气的东西,到现在还神智不清。”
“人现在在何处?”莫问离沉声问。
“就在后院,只能捆着他,不然他就发狂伤人。眼看着老太爷就是七十大寿了,哪成想出这样的事。”如娇夫人眼眶也红了,“而且,镇上好多男人都中邪了。听说镇上有狐狸精。今日他们去祠堂,就是商量着要请高僧来捉妖的事。”
三人互看一眼,面上微微露出惊诧之色。
“这事多久了?”渔嫣小声问。
“三个多月了,请的道士都被吓了回去,又赶着建了座塔,想镇妖,但也没效果。”如娇夫人抬起捏着帕子的手,指向门外。
那是高塔的方向,渔嫣走到门口看,此处地势较高,所以那塔还能看到塔尖,是正对着许家的。从风水上来说,这是大煞。那塔就像利剑一样直劈向许家,许家是经商人家,怎么会同意建这样的塔?
“怎么会这样……”她低喃着,狐疑地扭头看向如娇夫人。
“这是一个得道高僧的法子,说……妖就出自我们许家啊,是许家前世造的孽,才会……我们许家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生意是连做连亏,三位爷也是磕磕碰碰,不得安宁。几个媳妇,怀上了,快临盆了,孩子又丢了,一个也没能生下来。”如娇夫人也站了起来,缓步走到渔嫣身边,满面愁容。
渔嫣转头看莫问离,他长睫轻垂,正在品茶,神情平静极了。
这厮,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一路不出声,拐着她和御璃骁来这里!不过,渔嫣开始感觉到了热血沸腾——嗨,这是安宁日子过久了,骨头痒了吗?
朱三双手垂着,快步从外面进来,大声说:“老太爷和二老爷,三老爷回来了。”
如娇立刻起身,引着妯娌和媳妇、小妾们起身,去门口迎接。
苍老佝偻的身影先映入眼中,后面跟着两个四五十岁的锦袍男子,一人穿蓝色,一人穿绿色,都戴着青玉簪,腰上系着褐色的腰带,坠着巴掌大小的玉环佩。
“国舅爷来了。”一见这边站的三人,那三人一眼就认出了莫问离,过来和他见礼。
“叫名字就好,九叔,多年不见,你老了。”莫问离笑着扶住九叔。
“是啊,老了。”九叔抬起浑浊的双眼,满面惊喜地看着莫问离,“正担心你没空过来呢,哪想着,这么快就到了。”
“您老人家七十大寿,我一定要到。”莫问离笑吟吟地扶他坐到了首座上。
“这位是……”九叔看向御璃骁。
“这是我结拜兄弟,肖御。”莫问离向他引荐。
御璃骁抱抱拳,算是见礼。
“这位……”莫问离眼中那狐狸一般的狡猾的光又闪了闪。
渔嫣上前来,给九叔福了福身,打招呼。
九叔的愣了一下,转头看莫问离,分明犹豫,想问什么,但看渔嫣笑眯眯的样子,便把话吞了回去。
“老太爷,酒席已经摆好了。”如娇带着二嫂过来,扶着老太爷起身。
“走,让你两位哥哥好好陪你喝几杯。”九叔笑得满脸皱纹。
“夫人,肖公子,请。”两位表哥过来,请御璃骁和渔嫣起身。
采襄走在渔嫣身后,轻轻扯了扯渔嫣的袖子,小声说:“夫人,你们那里都是这样的吗?”
“什么?”渔嫣没听懂。
“为什么你总对大家说,你很爱问离公子。”采襄附耳过来。
“啊?”渔嫣一愣,想着大家那古怪的表情,猛地明白过来。
莫问离教她的那句,不是打招呼,而是——我很爱问离!她脸上顿时烧了起来,怎么能这样,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那样的话,这也太——太尴尬了吧!
“莫问离!”她脆声叫他。
莫问离转过头来,一张俊颜,被初初钻出云层的阳光抹上淡淡的光辉,眸子里也落进了这灿灿阳光,唇角微微一扬,手指竖到唇边,冲她眨了眨眼睛。
渔嫣把话吞回去,瞪了他一眼,走去了御璃骁身边。
“怎么了?”御璃骁看着她问。
“没什么。”渔嫣气鼓鼓地瞪莫问离的背影,反正这一路上被莫问离不知耍了多少回了,不差这一回。
“肖御,你快点。”莫问离缓了两步,一把抓住了御璃骁的手臂,朗声说:“
在这里,男女是分桌吃的。我们去正厅,二表哥请了唱曲的助兴,耳苍镇的歌姬天下闻名。”
渔嫣冷笑。吃饭还男女分桌,男人们还听曲!
“夫人,肖公子与你是什么关系?为何我见肖公子对夫人也是体贴倍至的?”采襄好奇地问。
渔嫣拍拍额头,现在要怎么解释呢?莫问离一定是抢先一步拉她当挡箭牌,来挡许家这些女子们的进攻。
往前看,他二人并肩走着,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双双扭头看来。一个满目温柔,一个唇角带笑。
这两个男人,原本都是惜命的人,但这些年来一直不惜用命来护着她。这样的情份,没办法解释清楚,外人也没办法理解。
他们不会懂,为什么会有一个男人,身为帝王,却散尽六宫,只愿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更不会懂,为什么一个武林之主,一生不娶,也不求回报,静静守护在一个女人身边。这个女人,甚至不够完美,也不够倾城。她也只能给一个人爱,给另一个人温暖。
渔嫣突然就不生气了,向二人挥挥手,轻声说:“你们去吧。”
“我们走这边。”采襄扶了一下她。
渔嫣点点头,才走到分岔路上,却惊讶地发现如娇夫人的三个女儿并未跟着她们过来,而是去了莫问离那边。
那么,请莫问离回来,只怕不仅仅是为了解决许家的麻烦,还想倚仗国舅的光,给三个女儿找个归宿吧?
渔嫣满脸黑线,如娇夫人也真敢这样打算啊!这不是乱套了吗?
那两位表哥,老三看着老实,老二看着要精明些,也不时回头朝渔嫣看看,和她视一对上,便笑笑,也不知是不是笑渔嫣的“自我介绍”。
“二公子和三公子没有儿子吗?”渔嫣小声问采襄。
“有,正房生的都是女儿,妾室生的儿子,才十几岁,都在学里上学呢。”采襄赶紧说。
难怪,如娇夫人稳坐管家之位,只有她的儿子许童耀已二十多岁,成家立业。
“那怎么不见许童耀?”渔嫣又问。
话音才落,只见从林里钻出一个身材祈长,相貌清秀儒雅的男子,二十四五岁,剑眉星目,相貌堂堂。
“大少爷。”采襄眼睛一亮,立刻给他行礼。
这就是许童耀?渔嫣多打量了一眼。
许童耀整了整衣衫,快步过来向渔嫣见礼,“见过夫人。”
“免礼。”渔嫣微笑着点头。
“我去向叔叔请安。”许童耀抬眼看看,瞳中快速闪过一抹惊艳,随即低头,又是深深一揖。
“去吧。”渔嫣点头。
看他去远了,采襄才满嘴羡慕地说:“大少爷真是好人,大少女乃女乃小产,大少爷天天衣不解带地伺候着。”
小产——渔嫣想着如娇夫人的话,媳妇们怀上了,又莫名其妙地没了。这许家是真得罪了鬼怪,还是得罪了小人?
空气里的幽香越来越浓,不似桃花,倒像是什么熏香。
渔嫣不露声色地停下脚步,折了一枝桃花在手中把玩,似无意一般地问:“这花真香啊,与我在别处闻的桃花香不一样。”
“这不是桃花香,二夫人会制香,都是二夫人制出来的呢。”采襄笑着说。
如娇夫人不是傻子,若二夫人的香有问题,她不会允许在院中四处用这种香。但无缘无故小产,一定有猫腻。大户人家生乱,一般是为家产,再者是为情字。从这二者下手,八|九不离十。
渔嫣将府中各人的情况在心里梳理了一遍,已走到了女眷们用膳的地方。
进了门,三张大桌已经摆好,如娇夫人过来,拉着渔嫣坐到了首座,渔嫣略一推辞,便坐了下去。
“尝尝桃花酒。”如娇夫人笑吟吟地端起酒壶,给她斟了一杯,又柔声问:“夫人是哪里人氏?”
“京城。”渔嫣笑道。
“哦,看夫人气度不凡,想必也是大家千金。”如娇夫人在她身边坐下,双眸亮闪闪地看着她。
“我父亲生前是御史。”渔嫣点头。
座上各人立刻露出崇拜和羡慕的神色,都紧盯着她看着。
“难怪。”如娇夫人的态度更加热络了,不停地给她夹菜,倒酒,问些京中之事。那些女眷也忍不住了,问了好些京中女子们的事,穿什么,用什么,吃什么,玩什么,不时惊呼,连连赞叹。
“人就是这样,羡慕比自己强的,看不起比自己差的。吃好吃坏,京里京外,不就是那样过?”一把冷冷的嗓音突兀地响起来,“反正逃不开一死,谁死了都会烂成一把灰。”
席上一阵尴尬。
如娇夫人拧拧眉,不悦地说:“二嫂,你这是怎么了?有贵客在呢。”
渔嫣看向二夫人,容长脸,皮肤白皙,眼睛隐隐有乌青,脂粉都遮不住。采襄说过,她是二表哥的续弦,今年才刚刚三十。长相倒是艳丽,若不是憔悴了些,实在一个我见犹怜的大美人。
“我吃不下,乏了。”二夫人丢开筷子,起身就走。
“你这臭脾气,若让老太爷知道,又要教训你。”如娇夫人责备了一句,转头向渔嫣道歉,“她娘家才出事,心情不好,夫人莫见怪。”
“出什么事了?”渔嫣心中一动,轻声问。
“哦,她哥哥赌钱,把宅子给输出去了。”如娇夫人轻描淡写地说。
渔嫣看着二夫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二夫人的神情,是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的。
许家的这潭水,真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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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那两个男人吃饭喝酒听曲,居然还没回来。
渔嫣摒退在屋里侍奉的丫头,借口要歇着了,关上门,匆匆换上了一身便利的衣裤,从后窗翻出去。
有些日子没做过这事了,她直接从后窗跌了出去,摔得直呲牙。
“想当年,我也能爬树的呀!”她自嘲几句,贴着墙根往前走。
莫问离是贵客,住的当然是好地方。渔嫣白天就模清楚了,隔壁院子就是如娇夫人。不过,她今晚的目标不是如娇,而是会制香的二夫人林诗慧。
听听这些大家闺秀的名字吧,多温柔。渔嫣想着二夫人憔悴冷漠、尖刻疏离的神情,实在和这温柔的名字、会制香的贤惠联系不起来。
林诗慧的院子在南边,她家本来也家大业大,可惜哥哥不争气,好赌,家产快输光了,不停地来找林诗慧要,弄得林诗慧很没面子。
许家的规矩,老太爷睡前,几个媳妇都得在前面去伺候,直到他躺下了才能回来。渔嫣正是抓住这个机会过来,去她屋子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顶开后窗,她往屋里观察了会儿,没有外人,于是她钻了进去,当然,动作笨拙。这些年的好日子,让她翻墙爬窗的本领退化了。
借着月光,她在屋里四处看着。
墙上挂着画儿,桌上摆着镶宝珠的银质酒具,还有一个拳头大小、镶着宝石的香炉,里面残香仍在,与外面的幽香一样。
这二夫人不仅喜欢制香,还喜欢酒呢!
渔嫣掀开帐帘,打量一圈。帐内铺着大红的鸳鸯锦被,她一愣。二夫人与二表哥成亲也有二十余载,纳妾五人,采襄说,二表哥很少在这里过夜,二夫人怎么还会用这样艳丽的被褥?
正惊讶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屋子挺大,窗子离榻有些远,渔嫣要去爬窗已经不可能了,只好匆匆钻进了榻下。门轻轻推开,脚步轻轻地进来。
二夫人回来,干吗像作贼?渔嫣撩起床幔往上看,月光下,一角蓝色锦袍袍摆,还有眼熟的暗蓝色靴底,这不是她的手艺吗?
御璃骁来做什么?
正奇怪时,后窗一响,又有脚步声轻盈地落到了榻边。渔嫣往那边看,是莫问离!
两个人互相看到,分明一愣,随即同时出声,“你怎么在这里?渔嫣呢?”
渔嫣汗颜,缓缓伸手,想拉拉二人的袍子,吓死他们时,外面传来了丫头们的声音,“二夫人回来了,快掌灯。”
渔嫣赶紧缩回手,两袭袍子迅速一闪,二人已经往房梁上跃去了。渔嫣刚往角落里钻了钻,突然间床幔掀开,御璃骁和莫问离高大的身影,一前一后地、灵活地滚了进来。
“喂……”渔嫣被二人吓了一跳。
那二人也吓得不轻,猛地抬头,只听到两声脑袋撞到床榻的声音……砰……
“什么声音?”有丫头端着烛台进来,狐疑地四下看。
“别管了,赶紧把香点着,把烛点起来。”又有丫头拿着熏香块进来,往铜香炉里加。
再捧着香炉往帐中舞了几下,顿时满帐盈香。
这香和白天闻的有些许不同!
两个丫头忙完,掩上门出去了。
“你们两个舍得回来了?”渔嫣被挤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用脚踢他们,“快出去,挤死我了。”
“别出声,二夫人回来了。”御璃骁的手捂过来,摁住了她的嘴,滚烫的唇贴近她的耳朵。
渔嫣抿紧嘴角,侧耳听了听,他们两个人听力极好,脚步声稍远,也能分辨出来。
“怎么不蹲顶上,也要钻进来?”渔嫣又小声问。
莫问离侧过头来,小声说:“房梁上有二夫人的银箱子,只怕一定会察看。”
渔嫣轻轻点头,小声问:“你们到底来干吗?”
“我看到你进来了。”御璃骁顺势咬住了她的耳垂。
渔嫣一个激灵,赶紧推开他的头。
“御璃骁你再当着我的面这样,你信不信我揍你?”莫问
离顿时黑脸。
“你不是半瞎的吗,这么黑也看得到?”御璃骁冷笑。
“臭小子。”莫问离挥掌就打。
“你把我们哄来这破地方,我还没找你算帐。”御璃骁伸手拆招。
这么挤的地方,两个人居然交起手来!
渔嫣气得牙痒痒,愤愤地说:“你们两个别装了,敢情就我一人蒙在鼓里,只怕这就是被御璃骁你一直摁着不肯公开的邪|神一案吧?还有你莫问离,你故意引他来这里,不就是想比试比试?”
二人讪讪收手,不敢再出声。这榻离地极低,三人都只能并肩躺着,渔嫣在中间,二人在两边。
“渔嫣你躺里面来。”御璃骁拉渔嫣的衣袖。
渔嫣夹在两个人中间,也觉得不自在,便轻轻撑起来,想从御璃骁身上爬过去。才爬到他身上,他突然伸手一揽,让她趴到了他的怀里。
“地上太凉了,就这样趴着吧。”他小声说。
“御璃骁,你找死呢!”莫问离脸又绿了。
“行了,不许再吵。”渔嫣伸脚,轻轻踢他的腿。
“二夫人回了。”
外面脚步声杂乱。门推开,酒味儿和幽香一起扑进来,二夫人踉跄着走到榻边,跌坐下来。榻立刻往下一沉,木灰扑嗖嗖地往下落。
三人连忙捂住鼻子。
“二夫人,现在洗吗?”丫头轻声问。
“嗯。”二夫人点头。
丫头们搬来大木桶,注满热水,放进新鲜的桃花瓣,再放进了二夫人自制的香料块,顿时房间里的香味更浓郁了。
“这香……是催……qing的。”渔嫣突然闻出了香里的一种药物,这药物常用于勾栏院中!
二夫人还有这爱好!
渔嫣心中暗暗叫苦,虽然寻常迷|药和毒药对她们三人没作用,但是这药可抵挡不住啊!
御璃骁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热汗开始急涌。
“得引她出去,这样会出事。”御璃骁轻轻地说。
“你自|||宫,自|||宫就没事了。”莫问离嘴角抽抽。
“你早知有蹊跷,怎么不告诉我们?”渔嫣气极。
莫问离瞟她一眼,从怀里模出一只小瓶,倒了两丸药出来给二人,“快吃吧,别出丑。”
二人赶紧吞下,这才觉得好过些。
轻轻撩起一角帐幔,二夫人白皙的小腿映进三人眼中,罗裙已去,又有红色的肚|兜从她手中飘落,跌在地上,上面绣着鸳鸯交颈。
三十岁的妇人,还保养得这么好,确实不易。更重要的是,居然穿得如此鲜艳……渔嫣都不穿这种鲜艳的颜色呢。
水声哗啦啦地响,二夫人不时发出幽幽叹息。
门吱嘎一声,又开了,一双黑色布鞋,暗灰色长袍映入三人的眼中。白天二表哥好像不是穿的这袭袍子,反而是老三……
“诗慧,你叹什么气?”开口的,果然是众人心目中老实的老三。
“你怎么才来?”二夫人直接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榻下三人一阵尴尬,没想到撞上了偷|qing!
“我来给你按按。”老三甩开了长袍,过去抱住了她。
“嗯……讨厌……”诗慧娇滴滴地说着。
“二哥真是过份,放着你这么一个美人不要,要那些庸脂俗粉。”老三亲得啧啧有声,抱着她往榻上躺。
榻又往下沉了一些。随后的话和声音,就越来越露|骨,什么哥哥妹妹,你香我软,你爱我喜,你大我紧……
渔嫣满脸黑线,不会让他们三个人继续听这表演吧?那让她明儿哪有脸见莫问离?
正尴尬窘迫时,那些响动开始了,嗯嗯啊啊的声响不绝于耳。
那二夫人白天看上去刻薄冷漠,哪想到在帐幔之中是如此豪|放之人呢?
“还不想办法出去!”她轻拧御璃骁,小声抱怨。都不好意思看莫问离一眼。
突然,莫问离一指伸来,在她的耳边掐了一下,她的耳朵里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只有凉凉的,麻麻的感觉。
她一手掩脸,往榻里侧瞪着,等待着上方的榻不再摇晃。但没一会儿,她又窘迫了,她身下的御璃骁那啥了!
她抬手就往他肩上打,恨恨地骂:“你就不能控制点?”
这二人匆匆伸手掩她的唇……但已经来不及了,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就无法控制音量,榻上的两个人,动作戛然而止。
莫问离飞快一甩袖子,一枚圆珠丢出去,淡绿色的烟雾在屋子里炸裂开,没一会儿,便寂静下来。
从榻下爬出来,莫问离先给她的耳朵抹了解药,往榻上张望一眼,二人就那样横卧于榻上,不堪入目。
三人匆匆从后窗退了出去,直接回屋。
渔嫣先洗了耳朵,洗去凉凉麻麻的药
物,扭头看他们二人,“他们后面说什么了?”
“你猜?”莫问离嘴角抽抽。、
渔嫣小脸涨红,轻啐一口,过去倒茶喝。
“邪神一事,在这一带闹得沸沸扬扬,官府强行压制下来,捉了几个替死鬼,现在转入暗处,但依然在做恶,若不能找出幕后真凶,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命丧于此。”
御璃骁坐下来,眉头紧拧。
“你们两个太过份了,就把我一个人瞒得死死的。”渔嫣把茶碗往桌上一顿,忿然指控。
“让你能轻松一些,一路欣赏风景,不是更好?”二人自觉理亏,却又强辞夺理。
每当这时,他二人总能结成一线,试图把错给混过去。
“说什么都没用,我看你们两个如今是越来越不把我当回事,做什么都藏着掩着。我可是采襄说了,你们中午和晚上用膳的时候,许家三姐妹,还有歌姬可都是殷勤倍致,温柔伺候的。怎么,看我看厌了,想换换口味?”渔嫣冷冷地瞪二人。
“也未尝不可。”二人对望一眼,御璃骁缓缓地说。
话音才落,二人拔腿就跑。
渔嫣抓狂了,挥着锦帕跟在二人后面打。
“让你打,消消气。”
御璃骁看她气得不行,先停下来,握着她手腕,让她往自己胸口上打。
“呸!”渔嫣红着脸,用轻轻踢他。
“行了,别打qing骂俏的。”莫问离抓了桌上准备好的花生往嘴里丢,冷笑着说:“只怕她二人已经听出了渔嫣的声音,明日一定会来找我们。”
“好说,多给我一点封口费,我可以当成没听到。”渔嫣揉揉鼻子,碰上这种事,还真是麻烦。
“你想得美,二夫人出名的小气,亲哥哥都不救,还会给你银子?”莫问离讥笑道。
“她一定怕我们说出去的吧,总要来找我们,难道是想杀了我们?”渔嫣若有所思地说。
“那倒不一定,可能有别的手段。”莫问离又剥了一颗花生,圆滚滚的花生米在掌心里滚动着。
“什么手段?难不成还想勾|引你们两个?”渔嫣坐下来,托着腮看他。
莫问离看她一眼,一脸愁容,“我怎么感觉你很期待?”
“啊,有一点。”渔嫣坦然地承认,“这样我就有机会,狠狠揍你们两个了。”
“最毒妇人心!”莫问离曲指弹他,却是笑眯眯的神情。
“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你教我的那两句话……”
渔嫣看了一眼御璃骁,把话吞了回去,若说出来,两个人又得打起来。
“嘻嘻。”莫问离起来,掸掸衣袖,笑着说:“我去夜钓,晚上耳苍湖里会有肥美的鱼,还有耳苍虾,焖着吃极香。”
渔嫣的口水立刻疯狂分泌……大眼睛扑闪着,转头看御璃骁,一脸渴求。
“不行,你睡觉。”御璃骁斩钉截铁地拒绝。
“你们两个还联手骗我呢!”渔嫣跳起来,抓着他的手腕扭腰撒娇。
“一大把年纪,你撒什么娇!”莫问离在一边讥笑道。
“二夫人三十了,还能有情郎!”渔嫣不服气地说。
“你还想要情郎?”御璃骁脸一黑。
“来,嫣丫头,我带你去,别理他。”莫问离当即幸灾乐祸地向渔嫣招手。
渔嫣又可怜巴巴地看御璃骁。
“你怕他作甚,我给你作主呢。”莫问离又叫她。
“御璃骁……”渔嫣拖了长长的尾音,软软糯糯地叫她的名字。
“去、去、去……”御璃骁咬牙,一连说了三个去字。
渔嫣顿时眉开颜笑,快步跑向莫问离。
御璃骁摇摇头,缓步跟在二人身后,往院外走去。
这二人分明没进院门,却从里面出来,守在院外的仆人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三人。
“啊,耳苍真是漂亮的地方。”渔嫣故意说话,引开那些人的注意力。
众人目送着三人,开始交头接耳。
“你看到他们进去了吗?”
“没有啊。”
“你呢?”
“我也没有,乖乖,什么时候进去的?”
“传说国舅爷会飞呢,一定是飞进去的。”
“肖公子呢?”
“肖公子和国舅爷是结拜兄弟,当然也会飞啊,不然怎么会成结拜兄弟?”
“那,要告诉大夫人吗?”
“不用了吧,不然会说我们没见识。”
几人商量着,做了决定。
渔嫣听着他们的话,哭笑不得。拍着莫问离的背说:“你有翅膀吗?”
“有啊。”莫问离一本正经地点头。
“哈……”渔嫣眉眼弯弯笑起来。
但莫问
离却还看着她,继续认真地说:“真的有,我的翅膀在这里。”
他拍着心口,双瞳发亮。
自由……不管什么时候,他要的是心的自由!
———————————————我是星光温柔的分界线——————————————————————
耳苍的夜晚,凉风习习,满街都是桃花香。
城里最多的就是桃树,春天桃花正艳时,到了收获的时候,果汁丰美的水蜜桃便随处可见,不必花钱,伸手就能从枝头揪下一个,大饱口福。
乡里和山上种的都是茶树,这里的茶叶举世闻名,一直是贡茶。每年都由府衙亲自来收走最好的一批贡茶,进接运进宫中。
还有来自各地的茶商,早早就守在这时在,等着茶叶采下来,炒熟,运走。
这么晚了,还有几间酒铺是开着的,有醉鬼摇摇晃晃地迎而而来,手里挥舞着酒罐,大声嚷嚷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语。
啊,更晚了,因为接到通知,得补一千字更新,所以今天是一万一,哇卡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