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为何要逃婚?”等她吃完了,莫问离用扇子往她的小额头上一敲。
博奚果儿的眼神立刻慌乱起来,左顾右盼,慌慌地说:“哪有,公子认错人了。”
“博奚果儿,你父王见本尊主,也得从轿子上滚下来,赔三分笑脸给本王。本王就算想坐他的轿子,他也只能乖乖给本王抬轿。”莫问离缓缓拉开扇子,轻摇慢晃。
博奚果儿哪是这狐狸君的对手,立刻崇拜地看向他,“真的吗?”
“当然,我威名传四海。躇”
他继续吹牛皮,不妨渔嫣从旁边的胭脂铺子里出来,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他笑,
“还令人闻风丧胆呢,哄骗小姑娘,也怕舌头长疮。狸”
“你过来。”
莫问离冲她勾手指。
“果儿妹妹,你过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渔嫣冲他做了个鬼脸,招呼果儿过去。
博奚果儿看上去挺喜欢渔嫣,撒腿就跑了过去,“姐姐。”
“你怎么这么爱乱跑,我的人都跟不住你。”渔嫣拉着她的小手,上下打量她。
“我看到他们了,我怕被捉回去。”博奚果儿抒揉小鼻头,轻声说。
“为什么要跑出来?”渔嫣问。
“不想嫁人。”博奚果儿嘟起嘴,不满地说:“父亲不喜欢我,把我嫁个老头儿,我才不想嫁,我就算在外面饿死,也不嫁。”
“你一个人,怎么来后青的?”莫问离慢步走近,换了严肃的语气。漂洋过海,她一人如何成行?
“我有女乃|娘,她送我上了船,我扮成了一个富商的丫头,就这么过来了。”博奚果儿小脸上全是苦涩,“女乃|娘也不知有没有受罚,我不敢送信回去。”
莫问离的扇子往上顶了顶,那女乃娘早已被绞死。
“我想挣银子,以后把女乃|娘接过来。”博奚果儿咧嘴一笑,随即又沮丧地说:“可我啥也不会,若非女乃娘教我说后青话,我来了这里,就会和个傻瓜一样,连说话也不会的。”
“走吧,跟我在一起。”渔嫣拉着她进了一边的绸缎庄,小丫头这一身狼狈,得好好收拾一下。
“我会还你钱啊,我都会还的。”博奚果儿选了两身新衣裳,兴奋地抖开看。
“不要你还,我没出过海,你这些天,每天告诉我海那边的事,就算抵帐了。”渔嫣微笑着点头,让人带她下去梳洗更衣。
博奚果儿满眼感激,左手放到胸前,给她行了个弯腰大礼,“姐姐真是好人,又漂亮,又大方,还有风度。”
“我最喜欢听这样的实话了,快去换衣。”渔嫣模模她的小脸,眉开眼笑。
莫问离抖了一下,快步走开。
“去哪里?”渔嫣大声问。
“印大人大宴,喝酒去。”莫问离头也不回地挥手。
“你们又不带我?”渔嫣气极了,跳起来就追。
“一群大男人,带着美姬,自然要上下其手,你肯让我模?”莫问离转头问她,眼中精光闪闪。
“去,我可以扮男人,果儿当我的小美人。”渔嫣咬牙。
“得了吧。”莫问离视线往下,扫向她的丰柔。
“往哪里看呢。”渔嫣眼睛瞪大,赶紧抱起双臂。
“这也不行,你还去什么?你敢这样模果儿?”他扇子又往上顶了顶,大摇大摆地走了。
渔嫣忿忿咬唇,这两个人太过份了,知道好多事,偏不告诉她。她就不信去不成!
果儿换了衣裳出来,她很适合水绿色,年轻让她看上去就像一管新鲜的水葱,能掐得出水来。渔嫣看着她,突然又生起一丝疑虑。这丫头从五官到身材,与后青人无异,但胡域国人多是碧色和蓝色眼珠,尤其是皇族的眼珠都是蓝色。果儿的娘亲也是贵族千金,怎么就生出她这样的褐色眼珠了?
“果儿,你的眼睛和你娘亲一样吗?”她试探着问。
“不一样,我娘的眼睛是蓝色,非常漂亮。我们那里的人都说,我娘的眼睛是海,她能看穿所有事,也能包容所有事。但她不会说话,是哑的,不会讨好我爹,也不会和其她女人吵架,所以我爹不喜欢我。”博奚果儿耸耸肩,看来早已习惯了旁人这样的质疑。
一个漂亮的哑巴……渔嫣轻抚着她的发,同情地点头,“以后跟在我身边,我照顾你。”
博奚果儿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摇头,“若我父王的人找过来,会连累你们。我不停地走,不停地走,他就找不到我了。”
“不要怕,找过来也没事。”渔嫣骄傲地说。
“姐姐真好。”博奚果儿仰起小脸,感激地说:“我这一路遇上了骗子,拐子,还有自称为侠客的恶霸,我也遇上了收留我的戏班子,还有你们。姐姐,人生的路真是令人感叹。但不管怎么样,我以后跟不跟在姐姐身边,我都永远记得姐姐。”
这
tang不是个头脑简单的丫头啊!渔嫣从手腕上褪下银镯子,给她戴回去,“物归原主。”
“谢谢。”博奚果儿抿唇一笑,抬着手腕,面对太阳照着。银镯子上有镂空花纹,阳光透过去,在果儿身上投下一双栩栩如生的凤凰飞天的花纹,隐隐的,居然有龙吟之声清啸而起,只在瞬间,便让人感觉到有一股庞大的压力扑面压来,让人心慌意乱,更不敢直视那双飞舞的凤凰之影。
街上有不少人都看了过来,惊讶地议论着。
“果儿……”渔嫣脸色一变,慌忙去摁她的手。
博奚果儿把镯子藏回袖中,扭过头,看着渔嫣笑,“漂亮吧。”
若不是装傻充楞,这丫头心里有个大秘密!这镯子并非凡物,渔嫣也拿着镯子对着太阳照过,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奇迹!
“姐姐,等我有一日发达了,一定送你十个这样的镯子。”博奚果儿整了整身上的新衣裳,挽着渔嫣的手往前走。
渔嫣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是她们以为这就是博奚果儿,但她到底是不是博奚果儿?
“这丫头不知道在给谁信,是敌是友还分不清。尽快弄到一张博奚果儿的画像。”一直站在暗处的御璃骁收回视线,吩咐身边的侍卫。
松狮城中藏龙卧虎,这丫头又一路尾随,现在看来,绝非巧合。
——————————————————————分界线————————————————————————
印大人府上正人头攒攒,热闹非凡。
印大人大寿,寿宴连摆五天,每天都是这样热闹,附近几城的贵族财主都赶来贺寿。不过是个松狮城的城官而已,官不过四品,与其余几城平起平坐,怎么有如此大的排场?
渔嫣站在大门外,百思不得其解,这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引得四周的人趋之若鹜?
“夫人。”池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渔嫣转头看,只见池崇正从马上跳下来,一脸欣喜地迎上来。
“池公子,哪儿都少不了你啊。”渔嫣笑笑。
博奚果儿转过头,看了一眼池崇,继续往大门里张望。
“这信是?”池崇看到了博奚果儿,温和地问。
“我妹妹。”渔嫣随口答。
“肖兄和莫兄呢?”他往四周看看,疑惑地问。
“他们两个嫌我丢面子,不肯带我。”渔嫣眯眯眼睛,目光寻到了人群里的御璃骁,他身边的女孩子不是蓝罂吗?
“呵,既然来了,就与我一同进去吧。”池崇把手递给她。
“请吧。”渔嫣笑笑,大步走上台阶。
家奴们早看到了池崇,正堆着满脸的笑,弯着腰向池崇行礼,比见着他们自己的主子还要恭敬。
“池公子真有威风。”渔嫣赞道,抬步间,露出裙下一双锦绣鞋,珠光璀璨,华丽无双。
“你穿着了。”池崇眼中又是一喜。
“怎么?这个不能穿?”渔嫣故意反问。
“当然要穿,好东西若不穿着,那就成了废物了。”池崇笑笑。
四周的宾客都围过来,争着向池崇打招呼。
“他是什么人哪?”博奚果儿好奇地问渔嫣。
“有钱人,大富商,听说他的银子能把松狮城大大小小的路都铺满。”渔嫣压低声音说。
“哇……”博奚果儿眼睛圆瞪,掩唇惊呼。
“要不要我给你找这么个有钱夫君?”渔嫣打趣地问她。
“不用了,他怎么看得上我。”博奚果儿的大眼睛直管往桌上的瓜果上瞄,小鼻头皱皱,像闻到了鱼香的猫。
“坐这边。”池崇带着二人到了厅内的上座。
印大人父子正在与人寒喧,见他过来,乐呵呵地过来打招呼。目光扫过渔嫣时,布满褶皱的眼皮子掀了掀,拉着池崇去了另一边。
渔嫣佯装着去桌上拿水果,竖着耳朵听。
“池崇,巫岭山的事都办完了?”印大人低声问。
“是。”池崇说着,转头看了一眼渔嫣。
“那个女人是谁?”印大人又问。
“我心上人。”池崇的眼神柔了,语气也柔了。
“哎呀,紧要关心,池崇你别被女|色给迷住了,我看她也不是二八年华的黄|花大姑娘了,你怎么有这样的口味?”
“我喜欢。”池崇依然平静。
“随便你了,自己小心点。最近有风声,皇上盯上我们这里了。”印大人声音更小。
池崇不可置否地一笑,拍拍印大人的肩,走回渔嫣身边,从果盘里找出一只最大最红的桃子给她。
“这是我的果园里出的桃子。”
“你还种这个?”渔姨惊讶地问他。
“嗯,我有自己的农场,牧场,种果树,养鱼
,鸡鸭牛羊……”
“池公子有自己不做的事吗?”渔嫣忍不住感叹。
“嗯,除了读正经书之外,好像没有。”池崇笑起来,“我对读书一事,不甚精通,当年还考过科举,不过落榜了,平常只爱看些杂书而已。”
渔嫣看着他,突然觉得这话有些熟悉。
“夫人……你能想起来吗?”池崇的神情突然有些期待。
渔嫣脑中猛地闪过一件往事,掩唇惊呼,“天啦!”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当年御璃骁初回京中,曾带她去过一回书市,但那人小气,不给她银子使。夙兰祺也在那里,陪她逛了半个书市。她在书市里买过一个迂腐书生的书,提醒他,不宜走科举之路。
“当年落榜,回来之后大病一年,总也忘不了夫人的脸。后来细思夫人的话,我确实不适合读书当官。所以便遵从上天的旨意,开始经商,贩卖从胡域、玄泠、天漠等地来的杂闻书籍。老百姓们喜欢看这种东西,闲中得趣。所以我很快攒起了一些银钱,再放贷出去,钱生钱。”
渔嫣看着侃侃而谈的他,努力回忆当日捧着书,羞红着脸看她的书生——这是同一个人吗?
池崇扶着她的手臂,让她坐下,自己坐在她的身边,继续说:
“攒了银子之后,我便在这松狮城中建了一个书香园,悬赏斗诗,捧红了第一个民间诗圣。同一年,我书香园办了一次诗仙会,与商家们合作,商家捐助银子,里面的用具皆用这些商家提供,帮他们打响了名号,更让那些书生扬名,可以帮着商家撰写文章,宣扬自己的商铺。我又办了斗酒会、斗马会、斗花会……”
“你太厉害了。”渔嫣又赞。
池崇摇头,小声说:“我们寒门学子读书,只有两条出种,一条是考中,从此出仕。但这条路太窄了,能成功者少之又少。另一条便是当教馆先生,过清贫日子。当日受夫人棒喝,我终于醒悟,就算我真的当了官,我又能否当个好官。我为什么不能另找一条路呢?我利用自己的学问来挣钱,过得潇洒自如,不是更好?”
“池崇,我真的很佩服你,既然你知道我是谁,希望你也对得起自己的学问,没有做过祸害乡民的事。”渔嫣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我所做之事,都不违反后青法典。”他自负地笑笑,给渔嫣倒了一碗茶,“我这一生,只有一个梦想,那就是能再见夫人一面。但夫人贵在高处,我却只是平头百姓,原本以为想见夫人比登天还难。真不成想,老天爷居然让我见着夫人了。”
当年见他,迂腐胆小,却又护书如命。现在看他,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真是让人大呼意外。
渔嫣惊喜之下,不免与他畅聊了起来。
博奚果儿只管吃,在一边好奇地听。
“蓝姑娘要献舞了。”有人大呼了一声,打断二人聊天。
抬眸看,蓝罂正从御璃骁身边站起,御璃骁的脸色黑得像锅底,正瞪着她看。渔嫣笑笑,对博奚果儿说了句话,博奚果儿便听话地抱着果盘起来,跑去御璃骁身边坐着,占去了蓝罂方才的座位。
渔嫣冲御璃骁做了个鬼脸,看向了蓝罂。
她今日穿着一身白裙,裙摆上染着水蓝的波浪,走动时,就如同行走在海浪上一样。身上佩戴的玉环银铃,叮咚悦耳。
“蓝罂的父亲是一代鸿儒,她三岁会联句,四岁会背五百首诗,十二岁便能写出令酸腐秀才们脸红的绝句。只可惜受族人连累,沦落chang门。”池崇长指端起茶碗,低声说。
“你如此欣赏她,为何不帮她月兑离苦海。”
“实不相瞒,我虽有姬妾,但一直未娶正妻,在我心里,那位置只有一人可以。当然,她是不可能来我身边的。不管我富有,是不是富可故国,她都是别人的妻子。”池崇转过头,凝望着她的脸,全是认真的神色。
“池公子当放开往事。”御璃骁的视线能把她刺几个窟窿了!渔嫣有些不自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