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琰行色匆匆的离开广凌宫时,跌坐在地上的芊婕妤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震的是练月笙小产,惊的是陛下居然把她抛下,一脸急色的离开了。
她呆愣愣的坐在地上,思及方才赵怀生那一嗓子喊出来,景琰猛然起身,她身子不稳被带翻在地,那人居然一眼没顾她,急匆匆的走开了。
芊婕妤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崩塌了,就连练月笙小产这种天大的喜事,都不能让她觉得高兴。
若是那人,真是喜欢上了练月笙!那她还算什么!她在宫里地位岂不是要被别的女人踩在脚底下了!
景琰是在去凤栖宫的途中,蓦然察觉出他不是早就知道练月笙没怀孕吗?那他想着到底是在急什么!
简直是莫名其妙……
凤栖宫里乱作一团,红司几个早就知道真相的宫女,此时面色焦急,像模像样的进来出去的行走,御医院里的御医也聚集了一起。
景琰闻着殿里面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几乎呛的他都要抬手捂鼻子,他忍着血腥味,看着黄杨一脸泪痕的从里面端出来的一盆血水,直觉得心口发闷,一瞬间都要当真了!
不愧是是练月笙,假戏做的这样真,他心里默默说着,脸上却是神色肃穆,眼神沉凛,进殿后直接质问红司。
红司眼里涌出来泪,跪倒在皇帝脚下,哭的哽咽,“是奴婢……奴婢没有照顾好娘娘……”
景琰让红司说来就来的眼泪吓了一跳,“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会这样!”
“娘娘……娘娘她……”红司泪眼朦胧的抬头,手一指,“娘娘是被叶充容冲撞了!”
此话一落,景琰才发现殿里角落里,原来还跪着一个身着青衣的叶充容。♀
叶充容早就被吓傻了,此时听见红司声音,她一个哆嗦,哭哭啼啼的朝皇帝磕头,“婢妾罪该万死,不慎冲撞了皇后娘娘……婢妾罪该万死。”
这个叶充容平时里性子刁蛮嚣张,早些日子还因为打死了宫女的事情从四品嫔位降到了从五品充容,也没见她收敛几分,在宜里没少欺负其他人,此时却怕的浑身发抖,哭的嗓子都哑了,一直磕头。
景琰还没来得及考虑练月笙怎么找上了叶充容背黑锅一事,里头御医就出来了,打头的正是章御医。
“微臣无能,无法保住龙胎……”章御医一脸沮丧。
景琰用着沉痛非常的语气,“那……皇后如何。”
“娘娘已无大碍……”章御医回道,听着皇帝那个口气,忍不住内心暗赞一句好演技!入戏这么快,这语气的转变,简直就好像真的是的!
景琰没说话,整个殿里都弥漫着一股悲哀气氛,叶充容哭的更响亮了,额头因为磕头的原因已经蹭出了红。
突地,景琰神色一戾,抓起桌上的茶盏朝叶充容砸了过去,叶充容惊叫一声,杯子在她腿边摔的四分五裂,茶水溅了一地。
一瞬间,整个殿里变得极静,就连章御医红司这些演戏的人都不敢出大气,更不用提不知真相的御医院里那些御医和赵怀生几人何心情了。
在内殿躺着装死的练月笙听着外面噼里啪啦传来的声音,心想景琰不愧好演技,演的他两个有多伉俪情深似得。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练月笙一抬眼,就对上了景琰那一双高深莫测里夹着沉冷的眸子。
她弯了弯唇角,他毫不客气的往床沿上一坐,直视着她。♀
“叶充容得罪过你?”景琰低着声音。
她说:“没有。”随后又问:“陛下又喜欢她了?”
景琰眉心微皱,压着声音小声说:“那你该不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让叶充容来背这个黑锅。还有,朕不喜欢她。”
练月笙瞧了瞧外头,景琰就说:“红司青玲在外头守着,我们小声一点,没人会听见的。”
“上次问陛下,觉得叶充容此人如何,你说她嚣张刁蛮,打死宫女,很讨厌她。正巧今儿个臣妾去御花园,这叶充容没规没矩,臣妾一想陛下不喜欢她,她又打死了一个宫女,所以臣妾就假装被她冲撞动了胎气。”练月笙一顿,“也算是为陛下除了讨厌的人,为那枉死的宫女报仇了。”
听闻这个原因,景琰突然莫名其妙的就有了一种满足感,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思,记住了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于是他脸上沉着的神色的就缓了缓,问她:“你想怎么处置她?”
练月笙躺在床上,瞧着他,耸了耸肩,“臣妾都这样了,陛下你说还能怎么处置她?”
冲撞皇后,谋害皇嗣,死路一条。
等着叶充容的结果,也只有这个了。
练月笙心里默默的松了口气,暗道那个枉死的宫女,这下终于可以瞑目了。
景琰待了一会儿,说要今天歇在凤栖宫的时候,练月笙直摇头,“陛下,这于情于理都不合啊,臣妾是小产之身,陛下歇这儿是会犯得忌讳的。”她一顿,又说:“再说了,我们只是演戏,暂时同盟,陛下对待臣妾的态度,会不会有点太上心了。”
景琰刚要说话,外头黄杨就进来报太后来了。
练月笙吸一口凉气,眼睛微睁,立马闭上眼睛装睡。
景琰调整一下神态,步伐轻慢的迎了出去。
太后听闻练月笙小产,马上就从佛堂里出来,往凤栖宫里来了。
太后神色匆忙,眼里叠了一层担忧一层沉痛,“皇儿,月笙她怎么样了?”
看见太后如此沉痛担忧之色,景琰心里有些发虚,他上前搀住太后的手臂,沉着脸色摇了摇头,“母后……孩子没了。”
太后神色哀戚,眼里就要涌出泪来,她抓着景琰的手臂,“月笙呢?她没事吧,快领哀家进去看看!”
“母后。”景琰不动,低着头,沉声道:“母后,皇后身子无碍,现在已经歇下了,您改日再来看她罢。”
太后微怔,就急道:“哀家担心月笙担心的不得了!急匆匆的就赶来了,哪里还能再等到改日!”说罢,拂下景琰的手,快步进了殿去,景琰瞧着那行色匆匆的身影,不由得闭目垂头。
片刻后,景琰也跟着进去了。
太后见练月笙睡了,看了她几眼,满是担忧的退了出去。然后招呼着红司、御医进前来问话。
当听到是叶充容冲撞了练月笙导致的小产,太后神色一厉,道了一句“杀!”威严重重——
皇后小产一事震惊朝野,后宫里头也顿时平静了下来。
当夏妃知道这事的时候还一腔怨言的在清映宫抄写宫规,惊的手里头的笔都掉了,她原来不是被练月笙反将一军,而是一直都在被练月笙牵着鼻子走!
她完美的计划,早就被练月笙看穿了!
夏妃震惊不已,夏辰却是拍手叫好,不免的在面对练明轩时出口嘲讽了几句,练明轩也懒得和他计较。他女儿在后宫里头小产,儿子在江西为国效命,他忧心的事情一堆,怎么会因为夏辰一两句小人得志的话就和他计较。
凤栖宫里,练月笙靠在床头,身后塞了三个软垫子,正看一本游记看的入迷。
既然是演戏,那这休养的一个月,也就是要在凤栖宫里度过了。景琰下令,全宫妃嫔不可打扰皇后休息,让她安心静养。
景琰来的时候,练月笙正磕着瓜子,和红司几个聊天。
他沉着眉眼,凝着练月笙看,出口道:“练玉珩落水了。”
闻言,练月笙呆愣,旋即惊道:“什么!”
“不过获救了。”他瞧着她脸色的急色,不紧不慢的又说:“只是他这些日子太过劳累,又加上落水,拖累了身子,病了。”
练月笙一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又提了上来,“我二哥到底有没有事!”
景琰走过去,坐在椅子上,“好好养着,总会有好的一天,朕下旨,让练玉珩先回来。”他看了她一眼,“这样行罢。”
练月笙没吱声,眉目间忧意重重,片刻后,她看向景琰,说:“陛下别下旨了,若是二哥没什么大碍,你下旨让他回来,让他日后怎么面对同朝的人。”她顿了顿,“而且,以他那个性子,估模着就算是死在江西,也不会回来的。”
此次江西赈灾,练玉珩自荐前往,景琰虽然有些不放心,但还是把他派去了。他没料到练玉珩认真至此,甚至不慎落水,这让景琰对练玉珩此人,不得不重新审视一番。
“也是。”景琰想了想,点了点头,“那这次就依你了,若是宁国公来求朕,朕也不会让他回来。”
练月笙颔首,脸上还是一片愁色。
对于景琰来说,在她脸上能看见忧愁之色的时候几乎没有,因为她要不是面无表情,就是面含浅笑。忧愁之色,不适合练月笙。
景琰静静望着她,青丝披散,面色白皙,柳眉凤眸,琼鼻樱唇,眉目里淡淡一丝愁色,染出了不一样的画面。
这应该是景琰第一次认真打量练月笙。
忧愁之色,果真不适合她。他在心里又暗道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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