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他们并不相爱。”静默许久之后,王绮思终于开口说话。这些事实对她来说如同一份屈辱。她紧握着双手,局促不安地向她的咨询师坦白:“他们的婚姻不是自愿的,因为责任以及各种原因才走在了一起。虽然不幸福,但是他们都是有责任心的人,所以把婚姻当做工作对待。没有出轨,没有背叛,甚至没有争吵和矛盾,但是同样的,没有爱情。两个人就像陌生人一样,而我,就是这份工作的附加值。我的童年——如果那也可以叫做童年的话,可真是完美的童年。富裕的、安静的、完整的家庭,除了我不快乐这一点,简直可以算是完美了!”
秦风沉默地听着,慎重地写下“情感缺乏”,又将其迅速划掉。他总觉得事情远不止这样,至少不是父母感情疏离这么简单。秦风盯着白色纸张上干净简洁的横线,忽然又抬起头注视着王绮思:“那么在您小时候,父母对您的生活习惯是如何教育的呢?”
“生活习惯?”王绮思一愣,似乎没想到话题跳跃得如此迅速。然而作为配合的来访者,她还是认真回忆了一番:“没什么特别的,我的母亲总是提醒我‘整洁干净是一种美德’。她一直叮嘱我把房间收拾整齐,虽然这很唠叨……大多数的小孩子都会这么觉得吧。秦医生,你认为这和我现在的问题有关系?”
秦风放下手中的笔,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早上十点钟了。双手合十放在办公桌上,秦风坦然地看着王绮思:“王小姐,首先还请您不要如此武断地认为自己有问题。我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一些矛盾,您不需要为此觉得低人一等。还有一点,我想我已经提醒过您了,我并不是医生。真正能帮助您的,只有您自己。”
王绮思眨眨眼睛佯装愧疚:“真是抱歉了,你知道习惯这东西很难改的。就好像你还是固执地使用那个让我难受的尊称一样。”
……
女人是不是都这样无理取闹?秦风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开口:“今天我们的预约只到十点钟,现在还剩下十分钟左右。接下来我会交给您……教给你一种简单的呼吸放松法。在下次来访之前,每当因为‘不干净’这件事而感到烦躁时,可以尝试一下这种放松的方法,或许能够缓解一下焦虑。”
就在秦风准备往下说的时候一直表现得很有教养的王绮思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可是我们明明才刚谈了一小会儿!”王绮思显然有些急躁了,她站起身焦急地握紧了拳头:“对于我的无理我表示很抱歉,但是今天早上我做足了心理准备,忍受了汽车尾气、方向盘的污垢还有电梯里污浊的空气,并不是来和你谈心的!秦先生,我需要的是能够切实解决这些麻烦的对策,请您不要用无谓的‘放松疗法’糊弄我!”她此时的心情绝对算不上好,不如说很糟糕才贴切。如果每一次秦风都这样把她打发回去,她还要勉强自己出门多少次?
王绮思突然又想到什么,慌忙拉开手提包:“咨询费用不是问题,只要……”
“女士是不该这么失态的。”秦风冷眼看着王绮思捏着皮夹的手,他知道里面一定塞满了很多张信用卡,随便一张都能够支付王绮思的全程咨询费用。但是,规矩就是规矩,如果每个来访者延迟时间的要求都要满足的话,他每天还不知道几点才能回家。秦风将文件夹收拾整齐,录音vs写字两用笔端端正正地横放在上面。♀一切收拾停当后,秦风往后倚坐着,十指交握放在膝上:“我当然知道费用不是问题,但是,女士,恕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
王绮思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一时间没有了动作。秦风站起身,微低下头直视着王绮思:“这是我的规矩,从不为任何人延时。您要相信我的判断,这样做并不是因为我个人的严苛。我要对我的每一个来访者负责,而您要知道,初次会面的时间是不宜过长的,这也是预约时我对您提出60分钟时长的原因。随着疗程的进行,来访时间会酌情更改。王小姐,这样解释,您能够谅解吗?”
“真、真是抱歉!”王绮思的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冒然举止还是因为秦风低沉的声线。结果看来还是好的,至少王绮思不准备用钱去买她英俊的咨询师的时间了。王绮思把皮夹塞回去,窘迫地看向秦风:“那么下次的时间是?”
“我会通知您的。”秦风身体微向前倾,犹如一个从19世纪的伦敦穿越而来的绅士一般,优雅地微笑:“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开始进行呼吸放松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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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的门打开的时候,莫筝正巧放下话筒。秦风把王绮思送出门外后,似乎有些疲惫地拉开了衬衫领口,随口问道:“谁的电话?”
“吴哲。”莫筝正往纸上写着什么,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的问题:“就是上个星期来找你的那个男人,原来他叫吴哲。他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闲,挺着急的样子。”
阴魂不散的家伙!秦风听到那个名字时蓦地生出一种不太愉快的情绪。对外彬彬有礼的秦老板此时将他的骄纵自大展露无遗:“那个叫吴哲的行为鬼鬼祟祟,谁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他还说了什么?”那神情,那语气,那不屑的鼻孔,好像真的看到吴哲做了什么令人不齿的事情。
ok!莫筝在秦老板语气不善的时候终于完成了手上的工作,颇为得意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自家那位,眉开眼笑的炫耀着:“他说的?那可太多啦!我好不容易才都记下来!你不是说要充分了解来访者的资料吗?嘿嘿,这次我可是把他的身高体重家庭背景全都套出来了!”
“是吗?”秦风看着那一页笔记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不太感兴趣地样子:“他怎么会告诉你的?上次你还抱怨他什么都不说。”秦风把笔记本还给她,看见莫筝满怀期待的眼睛,不自在地夸奖道:“做的不错,身为前台招待而言。进步很大。”
微笑微笑,对待自己的妻子可不能一直摆着张难堪的嘴脸。秦风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温柔一些,然而这幅温柔到僵硬的样子在听到莫筝的回答后,吧唧一声,碎裂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忍受妻子一边眉开眼笑一边说:“礼尚往来嘛,当然是我答一句他答一句,这样才公平啊!”尤其是秦风这样的闷骚醋坛子,差点咬碎了一口牙。而莫筝难得听到秦风的夸奖,更是没有注意到对方瞬间黑下来的脸色。
秦风迅速撤回自己的手,一双犀利的眼睛堪比扫描仪一般在纸上扫过,突然嘴角一僵,细长的手指指着某一行:“这个‘三围’,是怎么回事?你把这个也告诉他了?”ohgod!千万不要让他得到肯定答案!千万不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居然可以这么迟钝!一个男人想要知道一个女人的尺寸,除了居心叵测还能是什么?显然他已经忘记是莫筝主动提出了交换信息的主意。在他眼里就是吴哲那样一个不知所谓的男人在企图勾搭自己的新婚妻子。
莫筝歪着脑袋——这一点跟秦风一模一样——笑容狡黠:“我倒是可以告诉他,但是……”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三围尺寸,我要怎么告诉他呢?”
很好,还不算太笨,没有泄露*信息。秦风刚要松下一口气,又听见莫筝开心的声音:“可是我们说好了会公平,所以我就随便编造了几个数字。结果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我的胸很明显没有那么大!他只见过我一次就知道这种事,好厉害的样子,你说他会不会是个侦探啊什么的?卷福,哦,帅气的卷福!我的生活终于不是那么无趣了!”
所!以!说!卷福到底是谁啊?!
为什么收集信息要连三围这种东西一起收集啊?!
只不过是目测了一下女人的胸围哪里和侦探扯得上关系啊?!
秦风觉得脑门上的青筋在热情地跳着桑巴,好不容易扶稳了前台的桌角,耶稣在上。他不能发脾气,他要保持风度,至少不能把之前遐想过的行为立马实践出来。“miss王呢?”为了不让自己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秦风只能转移话题。问出口之后才发现,这个问题真的是个问题。没记错的话王清文只是出去买牛女乃而已,三十分钟绰绰有余。而王清文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很有可能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脚步。方才还兴高采烈的莫筝也隐约察觉出不对劲,两个人静默了十几秒,最后还是莫筝提出先给王清文打个电话。
号码拨出之后,悠扬的手机铃声从茶水间响起。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梦中的婚礼”,王清文的手机铃声。秦风和莫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王清文如果把手机留在这里,说明她也只准备出去十来分钟。
什么样的突发状况才能把王清文拖延住呢?
莫筝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刚过七分钟。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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