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英雄和崔智彬回来的时候,芯爱正在改衣服。打过招呼,芯爱放下手中的活,起身去厨房做午饭。饭早已经用电饭锅焖好,菜切了出来,只等着人回来下锅热炒,芯爱干净利落的将两菜一汤做好,端了上去,米饭盛好,三人开始吃饭。
崔英雄看着饭桌上的泡菜猪肝,辣拌卤猪肝,西红柿猪肝汤,调侃她,“芯爱,你这是和猪肝较上劲了?”拿着汤勺盛了一碗汤,放到崔智彬面前,转头问:“芯爱,你存下的西红柿还有多少?最近老看见你拿它做汤,够不够吃?”
芯爱想了一下,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说:“应该够吧。我今年做的比去年多,除了给迎美家送了些,都留下了。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有什么打算?”想送给谁?
西红柿夏天大量上市的时候,芯爱买回来,放入用橡胶塞封住瓶口的输液瓶中,高温蒸煮半个小时以上,然后放置在阴凉不见阳光的地方保存,吃到春天一点问题都没有。
韩国因为耕地少,本来蔬菜就贵,到了冬天,青黄不接的时候,更是贵的要死,所以芯爱这个办法和晾晒干菜一样,在冬天,不仅有蔬菜吃,而且还省钱。
但是她这个办法,和菜干一样,村民接受度不高,他们更愿意吃新鲜的。有的时候,芯爱不是很明白村民的想法。若是经济允许也就罢了,偏偏一个个家里捉襟见肘,但是一些在她看来完全不必要的开支,依旧维持。
在韩国,不仅男人喜欢喝一杯,女人也一样。自家开饭馆,做的就是村民的生意,能够凭借村民的消费,养活一家,并有余力还债,可见饭馆生意兴隆。饭馆生意好,对崔家来说是好事,但对村民来说,却不一定是好事。
因为每个月的酒钱对贫民村的村民来说,其实是一笔很大的支出。按照芯爱的观点,既然家里不宽裕,那么这个酒钱完全可以省下,但是村民里没有人有这个觉悟。有的时候,芯爱觉得他们过日子根本没个打算,在他们看来,日子就算就算好,也好不到哪去,依旧要在这个贫民村里打转,生活。再坏也坏不到哪去,绝对不会饿死就是了。因此就算一时赚到了钱,也不会存起来,反而买这,买那的,大手大脚的花掉,给人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觉。
夏天蔬菜便宜的时候,芯爱大量买进,晒制菜干,留待冬天蔬菜贵的时候吃。这本是非常经济的办法,但是对此村民接受度不高。他们觉得这样炮制的蔬菜,没有营养,味道比新鲜蔬菜差,对身体没益处,……反正理由繁多,接受不能。
芯爱听了大为郁闷,她就不明白了,这个菜干,怎么也比腌制的泡菜好吧?因为经济困难,冬天没有钱买新鲜蔬菜,饭桌上只有泡菜下饭,这在贫民村是常有的事。既然这样,饭桌上多一道其他口味的菜蔬,怎么也比只有泡菜要好吧?为什么就没人翻过这个闷来呢!
最终结果,要是芯爱做出来成品,送给村民,村民会接受,会把它烹调上桌,但是如果芯爱不送,村里没有几家会去自己动手制作。对此,芯爱只能暗自摇头叹息,观念上的差异,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过来的。
一开始,芯爱做出来的东西,除了送了几家和顺任交好的人家,迎美家,柳俊河家,还有后来的韩泰华姑姑家,都送了过去。除了迎美家高兴的接受,其他家都不怎么看得上眼,态度轻慢。特别是柳俊河家,他妈妈根本不吃,把它们直接当作垃圾丢弃。
芯爱发觉后,除了迎美家,其他家就再也不送了。至于韩泰华姑姑家,是韩泰华和崔英雄要好,所以以前都是崔英雄要送,芯爱听他的。后来因为崔英雄和韩泰华闹掰,两人疏远,今年就没送。♀因为没有要送的人家,所以今年芯爱做好后,崔英雄根本没有过问,今天见崔英雄问起这个,芯爱很是纳闷。
崔英雄将嘴里的饭咽下,闷声闷气的说:“回头你看一下,要是有多的,连同晒的菜干,拿点出来给韩泰华的姑姑家送去。”
“咦?”芯爱微挑着眉,笑道:“怎么,哥哥你和泰华哥不闹别扭了,和好了?什么时候和好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两个是谁先低的头?谁是说和人?需不需要端茶认错?”后面一句话纯是调笑了。
韩泰华和崔英雄因为什么而疏远,芯爱是引起这一缘由的导火索,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本来,她以为,毕竟是她和韩友莉争吵,又不是韩泰华和崔英雄吵架,所以他俩就算别扭也就别扭个几天,顶天了,闹不了多长时间。没想到她想错了,两个人这脾气闹得足足有一年多,直到今天才开晴。
跟着,不等崔英雄说话,芯爱笑叹一声,“唉,可惜我没看见。”言下之意,似乎崔英雄和韩泰华之间有端茶认错这一幕一般。
崔英雄没好气的瞪了芯爱一眼,说:“你管我俩谁先低的头呢!我俩什么时候和好,为什么一定要你知道?你个没良心的,也不想想我和韩泰华因为谁闹到这个地步。要不是因为你,我俩何止如此,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也不怕风大闪到舌头。”
“哎,打住,打住。”芯爱不认账,“可别把责任归咎到我身上,到底是谁的错,你又不是不知道。至于你和泰华哥,是好是坏,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让你们疏远的,也找不到我头上。怪我?哼,走遍大天去,这理也在我这边。”
崔英雄没好气的说:“是,都是我的错,行了吧。谁让你是我的妹妹呢。”做哥哥的给妹妹出气是应当应份的。
芯爱得意的笑了。吃过饭,芯爱收拾干净,进屋,见崔英雄从他外出背的包中掏出一台半旧的dvd和几张光盘,正在电视机前摆弄着。芯爱走过去,拿起光盘,见上面写着“小学教程”几个字,她看了看一边静坐的崔智彬一眼,心中了然,说:“不送智彬去学校了?”
崔英雄继续手中的活计,不肯抬头,低声说:“妈说智彬这个样子,去普通的学校不收,去专门给他这种病开的特殊学校,家里花不起这个钱,只能让他自学了。”
芯爱笑笑,沉默不语,崔英雄的话她只信一半。当初顺任同意收养崔智彬,是因为并不知道他有自闭症,不能进入社会,只当他沉默寡言,不爱说话。
崔英雄在崔智彬这个年纪,就已经开始打工赚钱了,虽然赚得不多,每个月才三万韩币(人民币一百七十块钱左右),但是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能干的工作越来越多,赚得也多。崔家开饭馆,剩饭菜再养一个人绰绰有余。穿有崔英雄的旧衣服,崔智彬又不会白吃饭,能打工赚钱,所以崔家在他身上花不了多少钱,因此顺任这才同意收养他。
没想到,崔智彬竟然有病,不能工作,不赚钱不说,甚至还需要花大钱,这让顺任无法接受。本来崔智彬能够和芯爱一起正常上学,顺任很高兴,对她来说,这意味着崔智彬是个正常人,就算不能打工赚钱,在他身上也不需要花太多钱,但是好景不长,崔智彬被退学,病情加重,顺任后悔了,觉得当初不该那么轻率的就决定收养他。
只是米已成炊,当初因为寻找崔智彬的亲生父母,崔智彬在警局已经挂了号。若是顺任遗弃他,被发现的话,将会被控告,顺任可不想坐牢。不想让人发现,只能把他丢到荒郊野外,但是就崔智彬这个样子,若是把他丢到没有人烟的地方,根本活不了多久。这等同于谋杀。
顺任就算再后悔,不该收养崔智彬,但是让她这么做,眼睁睁的看着崔智彬去死,她做不到。因此她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就这么养在家里了。家里不会缺崔智彬一口饭,一件衣服,但是想让顺任给崔智彬治病,花钱送他去特殊学校上学,那是不可能的。
在这一点上,崔英雄和芯爱都心知肚明,却不会说破。因为如果不说穿,在崔智彬身上,小来小去,稍微花一点钱,顺任不会反对。如果戳穿的话,顺任恼羞成怒,不仅会收缴崔英雄手里的钱,而且从她身上,再想往崔智彬身上花一分钱都不可能。真要惹恼了顺任,谁知道她脑袋一热,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不用说别的,只要停了崔智彬的保险,就够他俩喝一壶的了。
因此,芯爱相信崔英雄的前半截话,至于后面的那半句“让崔智彬自学”这话,绝对不是没有受过多少教育,一直认为只有学校才是学习的地方的顺任说出来的,只怕是崔英雄自己的意思。
崔英雄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说服芯爱的同时也说服自己:“我说的都是真的,妈和我不是打听过收崔智彬这样的特殊学校。束草市都没有这样的学校,首尔倒是有。可是学费贵的要死,半个学期就要一千七百万,我们在首尔没有房子,只能住宿。住宿费、伙食费、学费、书费、……林林总总全算下来,两千万都不够,卖了我们一家,也供不起他呀!所以我想着,给崔智彬治病的同时让他在家自学,等他什么恢复正常了,再让他和我们一样上普通学校也不迟。”
芯爱猜想,这应该是崔英雄为崔智彬做的打算。对崔智彬来说,已经是崔家拿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对此,她没有异议。“哥哥已经计划好了,就按照哥哥说的办吧。”想了一下,又补上一句,“不过还是要和妈妈说一声才好。”征得她同意才行。
对顺任的反应,芯爱并不担心,她觉得,顺任不会反对。当初顺任不肯搬家,曾经把崔智彬的病拿出来作理由,因此对给崔智彬看病,顺任不会说什么,毕竟现在因为有保险的缘故,崔智彬看病花不了多少钱,只是医生的“红包”和礼物,这种额外的钱,顺任是不会支出的。对此,芯爱觉得尽管事情不能尽如人意,但是也不能要求过高,这样已经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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