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岁安脸色发青的离开医疗室,迎面却撞上了老客户何长青。何长青见到她眼睛一亮,大喜过望,连忙大声招呼:“岁安,快过来帮帮忙!”
袁岁安看她一脸焦急,有些奇怪:“怎么了?”
何长青叹气:“周惠紫带了个小妹子来凑热闹,痛经痛得翻卷儿,你去帮我救个场子呗。”
袁岁安诧异的问:“经期还来骑马?”
经期不宜剧烈运动是生理常识,何况骑马的姿势直接刺激会阴,压迫子宫,来月经还骑马,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何长青无奈地解释:“崔总让我找几个妹子帮他招待贵客,时间紧,我也没仔细。哪知道现在的小姑娘太拼命,明知是经期,也硬是吃了药跟过来,结果捅了大漏子还不敢说。”
何长青是俗称“提篮子”的职业掮客,上到政治信息交换,下到商业信息往来,起家做的就是信息收集整理,与各方人士维持场面交情。要做到这一点,除了需要她有个好出身,能站的平台不低外,还需要她与权力人士经常互动。
而既然跟人来往得密切了,从事的行业又有这种特殊性,自然免不了在这些人有需求的时候介绍些愿意出来的漂亮姑娘伴游。
这事认真说起来上不得台面,但架不住如今世道变化,很多走捷径的漂亮姑娘往这条道钻营。你情我愿,谁也碍不着,只是这叫白佳佳的姑娘太急切,事儿出得太晦气,何长青心里再气恼,也得先把事圆过去,以免闹大了她脸面无光。
袁岁安对事件的起始不予置评,看到白佳佳痛得冷汗淋漓的绻成一团,弓的身子都伸不直,还是有几分不是滋味。她对妇科没有研究,但止痛是跌打医师的根本手段,跟妇科止痛差异不大,应付紧急情况还是可以的。
何长青眼看白佳佳缓过劲来了,松了口气,转脸对周惠紫道:“惠紫,你把人给我带回去,以后不要再领出来了。”
白佳佳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连忙道歉:“何总,我下次不敢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何长青一肚子火,破口大骂:“你不要命,老娘还不想惹这身骚呢!出来玩,脸长得漂亮只是资格,知情识趣不带累别人才是本分!像你这样的,就是个天仙,老娘也不敢沾,还想有下次!趁早滚蛋,别惹老娘算这回受惊的帐!”
平心而论,何长青做事还算讲究。像这种出来“玩”的机会,甭管过程中另一方多有耐心,多喜欢玩情趣,但最后的目的总不会离床太远。而要是遇到了性情急躁,喜欢直奔主题的客户,拖了女伴上床才发现大姨妈相随,那妥妥的是挖坑埋自己的节奏。
白佳佳强行中断生理期,把自己弄得不上不下,换成别人早懒得管她生死了,也只有何长青还会去找袁岁安救急。
袁岁安看白佳佳情绪激动,伤疤都没好就忘了痛,这时候还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去拉何长青求情,不由得皱眉道:“别乱来,你这时候只能躺着休息,情绪激动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白佳佳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绝望的说:“这是关系我一生的前途的大事,何总,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保证以后一定报答你!”
就这么一个卖身的机会,算什么关系一生前途的大事?袁岁安有几分不耻,暗里撇了撇嘴。不过当医生的已经接手治病,没有半途撒手的道理,不管白佳佳人品怎样,她还是要尽医生的本分。
白佳佳说傻也不傻,也看出了袁岁安的不屑,擦了把眼泪,半辩白半自我安慰的说:“我也知道这不是好路数,可我家现在正要钱急用,要是何总这里走不通,我就只好往更下流的地方去弄这笔钱!在这里还有靠岸的机会,到别地方拿了钱,却有可能再也没法回头!”
何长青精挑细选网罗的美女,除了年纪要在二十左右,还有更重要的一条是出身良家,是以前没有出来过的“鲜肉”,保证顾主没有染病方面的顾虑。♀这要求说高不高,细究起来要办到却不容易,因此何长青十分谨慎,希望经她这条线出去的人,能够搭上有力人士,从而形成长久的来往利益。
说白了,何长青自己的身份也摆在那儿呢,她介绍出去的姑娘显然不能做那档次太低的事,往往都顶着“交朋友”的名头,一旦成交,双方合在一起的时间少则一两个月,长则几年,有批发跟零售的区别。
白佳佳选的路虽然歪了,但比起那种为了个手机或者包包卖肉的蠢材,到底还算长了点脑子。袁岁安并不探究她说的话,但等何长青过来问情况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问:“准备怎么处理?”
何长青余怒未消,但又有两分不舍,叹道:“是块好材料,胆子大,豁得出,可惜不好用。”
袁岁安知道何长青混交际圈的本事,大感诧异:“你连路边拣个乞丐,也能用上来造条新闻,还会有不好用的人?”
何长青听着她的调侃,忍俊不禁的捶了她一拳,嗔道:“说什么呢!”
袁岁安轻笑:“我这不是奉承你嘛?”
何长青大笑起来,过了会儿才解释的说:“这女孩儿有野心,有城府,走这条路不光是想捞笔钱那么简单,而是想借这条路搭上人去办自己的事。我现在还不知道她想办什么事,但冲她那股狠得下心,演得了戏的劲,万一她要办的事会坑顾主,那可就砸我的招牌了。”
袁岁安顺口一问,也不是真心好奇这些狗屁倒灶的事,与何长青说笑几句,就收拾了东西告辞。
她刚才还在为白佳佳她们的处境叹息,却不知道她进了程楚汉的眼,处境只有比白佳佳更不堪——毕竟白佳佳她们是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自愿进入这个圈子的。而程楚汉想得到她的决心却丝毫没有顾忌她是不是愿意。
就在她给白佳佳看病的时间里,程楚汉已经模清了她的情况,堵在马场出口的大堂外等她出来。
袁岁安一看到他堵在前面,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转身就避开他另走一条路。程楚汉亦步亦趋的跟上来,笑嘻嘻的说:“袁医师,你去哪儿?我送你!”
袁岁安冷淡的拒绝:“我自己开了车。”
程楚汉笑道:“袁医师不用客气,我是真心来送你的!”
袁岁安:“我也是真心不需要你送的!”
程楚汉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伸手来接她手上提的医箱:“袁医师,你这医箱看上去不轻呀,我帮你拿吧!”
袁岁安这医箱是祖辈所传,黄杨木镶边,打开来是三层立柜,上层放外伤和急救的丸、散、膏等成药;中间是刀、针、夹板、砭石等医疗器械;下层用来装纸笔手电等出行应急的各种小物件。看上去不比普通的皮医箱大,重量却超过了十斤。
她常年背着医箱,程楚汉还是头一个注意到这箱子分量不轻的人,不过她对他观感不佳,他表现得越出众,对她来说麻烦就越大,索性什么都不说,板着脸大步往前走。
纨绔子弟最讲究脸面,因为他们的权势更多的来自于长辈,还没有达到自身底气硬足,可以真正执掌一方大权的地步。因此格外的注重脸面,维护架子不倒,讲究什么地方都吃得开,有人卖面子。要是换做一般的人,遇上袁岁安这样全然不留情面的甩脸色,早就退了,偏偏程楚汉不管她怎么奚落拒绝,都笑嘻嘻的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倒让她没办法一直维持恶嘴脸,只能避着走。
程楚汉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边,一副上天入地都粘着的架势,把袁岁安逼得从马场的东门绕到了西门,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也没能把这块牛皮糖甩掉。眼看他一副脸不红气不喘,越走越有精神的模样,她连气都提不起来了,无奈地停下脚步问:“你究竟想怎么样?”
程楚汉不敢再说交朋友的话,只好更直白干脆的表述:“和你处对象,谈恋爱!”
袁岁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们性别不同,怎么恋爱?”
程楚汉愣住了,把这句话掰开了,揉碎了的想了好几遍,一口老血卡在喉头:“你是同性恋?”
袁岁安不动声色的问:“你考虑过变性吗?”
程楚汉木然站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袁岁安终于把他将住了,扬长而去。
南振和崔时俊从望远镜里看到他孤零零的被抛在马场门边,又吃惊又好笑,催马小跑着过来,笑问:“怎么?谈崩了?”
程楚汉捋了把头顶硬扎的短发,问:“你们遇到搞蕾丝边的女人怎么办?”
南振和崔时俊异口同声地说:“把一对都搞上床去。”
程楚汉皱眉:“我只要一个!”
崔时俊反应过来,摆手道:“慢,袁岁安我以前虽然没有打过交道,但遇见的次数也不少!那是个看到男人长得好,身材好还会停下来多看几眼的女人,不像搞蕾丝边的呀!”
南振幸灾乐祸:“程三,你也有女人看不上的时候!”
程楚汉一脸青黑,转过脸来对南振一瞪,他生气的时候,两道浓眉乍然竖起,双眼的黑色陡然凝成一点,格外的明亮,有一种尖锐寒利的锋芒,整个脸面都绷紧了,皮肉里面蓄着的暴戾凶悍似乎马上就要暴发出来。
即使是南振和崔时俊这种和他一起穿开档裤长大的死党,看到他这种神态都不寒而栗。南振喉咙里的嘲笑一下堵了回去,崔时俊连忙打圆场:“楚汉,袁岁安在这俱乐部工作四五年,但穿着打扮却一直都是中规中矩,从没有惹眼下水的传闻。可能是真有几份清高,想弄上手,还是要从长计议,不要着急。”
程楚汉在过往看上的女人都乐意跟他在一起,就是有人拒绝吧,那也是掂量再三才委婉表露出来,袁岁安这种直接粗暴的态度,他还是头一次遇到,除了新鲜以外,让他感觉既焦躁又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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