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牙剑魂并未回应那妖皇的呼唤,反而铮一声清越鸣响,自剑身正中裂开数道裂痕,眼看着就要分崩离析,剑碎魂灭。♀
“替身符?天庭果真好算计。”血逝双眸一暗,怒色有若岩浆鼓动,沉沉翻涌在山岳沉静之下,本欲夺剑的手顿时一滞,反将那剑修颓然倒下的身躯抄在怀里。
阿桃仿若一道玄黑闪电猛扑向血逝,那猩红身影顿时化作虚影,不过举重若轻向侧面移动半步,阿桃便扑了个空。
那黑豹反应敏捷,立时蹬住擂台石板,翻身再朝血逝扑去,血盆大口中的獠牙闪光,有若一根根小匕首锋锐无匹,挟起一股劲风向妖皇扑去。
血逝仍旧揽住单致远后背,右手中一团妖力轻雾般落在那剑修被重创的胸膛,眼见着便止了血,那青年面色惨白,眼皮微微颤动,眉峰紧蹙,却仿若身陷噩梦一般,将醒未醒。唯有五指如铁锁一般,牢牢将龙牙紧握不放。
随即一个红甲的武修轰然降落,挡在血逝身后,手持一柄乌金大锤,挥舞时虎虎生风,重重锤打在阿桃肩侧。
那黑豹剧痛怒吼,身子被一锤砸出擂台百丈开外。
与此同时,万渡山地动山摇,天空骤然变暗,有若一缕黑烟自万渡山开裂的雪峰中徐徐升腾而出,化作一团黑云,遮天蔽日,暗无天光。
黑云沉沉压下,妖风狂啸,那黑云靠得近了,方才显现出是成片的猛禽,密密麻麻,数目不知凡几。一眼望去,只见羽翼连成云海,令众修士胆寒不已。
通身羽翼漆黑,尖喙与双眼、双爪血红若染,体型小的不过寸许如鸦雀,大的高逾数丈仿佛巨雕——正是凡界已数百年不见踪迹,最爱食人肉的鬼渡鸟。
众修士被杀了个猝不及防,被那鬼渡鸟啄瞎双眼、撕扯手臂,小的黏在身上吞噬血肉,大的直接叼住人往嘴里吞。
一时间鬼哭神嚎,俱是人间惨象。
万渡城侍卫却也不含糊,立时整队,又派人专门整顿各门派修士,经历最初的伤亡与慌乱之后,共同抗敌。
万渡城主的命令亦是来得极快,传讯灵符有若烟花一般自黑压压鸟群中间突破,浑厚嗓音响彻天地,将那噪杂鸟鸣也压下——宗派大会第三轮比试,便临时改为了斩杀鬼渡鸟。
这片鬼渡地狱之中,唯有血逝一身猩红,怀抱的剑修却着了苍绿长衫,翠竹一般。
那妖皇居高临下,俯瞰那群呕哑嘲哳的妖禽源源不绝向众修士袭去。不多时擂台与地上便被黑羽红爪的鸟尸盖满。
战斗却刚刚开始而已。
人与妖皆在征战中受到磨练,弱者死去,强者求生。
这一日正是六甲负责守卫,如今座下三名星官皆被妖兽死缠。六甲在单致远甫一受伤时便要冲上,却被那地龙阻止,费了好大功夫才灭了地龙,单致远却已落入妖皇手中。
他待要夺回那凡人时,便被那重创了阿桃的血甲武士挡住了去路,几招之内,手中的剑正刺中了那武士胸膛。
那武士通身盔甲皆有若火焰燃烧,明红刺目,面色泛青,却难掩昔日俊美。满头银发凌乱飞扬,双眼却漆黑无光。
被六甲一剑刺穿胸膛,却不痛不痒,提起乌金锤当头砸下。
六甲只得抽剑后撤,避其锋芒。那武士的伤口却不见有鲜血涌出。六甲见状,神色更是有若风暴将至一般阴沉,“你将赤城王炼成了傀儡?”
血逝仍旧专心治愈伤口,牢牢吊住那凡人一线性命,闻言只是轻描淡写道:“灵枭生前是本座的人,死后自然是本座的傀儡。”淡然口气,仿佛不过是品评今日所尝的灵茶。
眼见得单致远死灰的面容渐渐有了些许活气,血逝方才转头看向同赤城王傀儡厮杀一处的六甲,含笑道:“多年不见,阁下实力大减。可是在天庭过惯了养老日子了?”
三界平衡法则,为阻止仙神两界在脆弱凡界大肆破坏,故而众星官下凡皆被剥夺大半实力。
如今……却被这妖魔钻了空子。
六甲心中焦急,面上却依旧闲庭信步,冷道:“斩妖除魔尽够了。”随即剑气锐利,当空一斩,便有成千上百的鬼渡鸟惨叫坠地,洒落一阵血雨。
凡间金丹、元婴、甚至化神的大能皆在赶来降妖除魔,万渡山下的大地震动却愈加剧烈。
血逝嘴角带笑,赤红的双瞳却冰冷,正是笑意不达眼底,望向六甲道:“你还在等天庭军赶来?前月本座攻打冲虚至道二山,莫非是闲极无聊打着玩不成?”
六甲终于动容,手起剑落,一剑斩下赤城王左臂,恨声道:“你将天门——关了?”
神界同凡界素来泾渭分明,故而唯有一条通路,便是冲虚、至道二山所夹的天门。
月余前方才有一场惨烈大战,双方死伤无数。如今山下岩石、泥土、树根下染的鲜血痕迹,依旧苍颜斑驳。
那蜿蜒干涸的血迹渗入地下,竟形成了一个连接两山的大阵。不知怎的就被启动,顿时七色灵光照亮半个天空,一道雪白的石门顶天立地,狠狠砸下,将两山中间的通道堵个严严实实。
一层蛛网般光影密密麻麻铺陈开来,贯彻天地,罩在冲虚至道山顶,向山两边无限延长。更是将这神界通往凡界的唯一出入口堵得密不透风,连蚊蚋也钻不过来。
无数往来两界的祈愿、祝祷、传讯灵符,亦是纷纷沾在蛛网上头,被银色蛛丝缠住,渐渐吸收殆尽。
天庭军就连六甲的警示也未曾收到,就已被挡在凡界之外。
妖皇本就是四凶之中第一狡诈之辈,如今倒是整个天庭都被他耍了。
那擂台终于裂开,赤城王一条手臂跳动两下,滚落到裂痕之内。
血逝依旧抱着那凡人剑修,足下方寸之地仿若山岳拔地而起,露出一颗硕大头颅,铁灰鳞甲密密覆盖,眼、耳、鼻细小若孔,随着愈升愈高,砂石泥土、枯枝败叶渐渐自身上落下。
随即展露出了狭长吻部的尖锐锯齿,背生双翼,每一节脊柱皆突出一根深灰色的棘刺。
正是上古妖兽,应龙。
血逝笑道:“走吧。”
那妖兽喉间深沉,低鸣作为应和,有若山谷龙吟一般浑厚回荡。头顶托着血逝,探出细长颈项,随即是一对强壮前肢,足有四、五人合抱粗细,有若撕开纸片一般将残余的擂台推开,沉沉向前迈了一步,不知是踩了鸟尸还是人尸,爪子边缘溅出一圈血浆。
六甲怒道:“休走!”
才欲冲过去,耳边一阵劲风传来,六甲险险避开,脸颊已被刮下一层皮,鲜血淋漓淌下,更显得触目惊心。
赤城王少了条手臂,面色却分毫不变,青灰平淡,依旧对六甲穷追不舍。单手挥着乌金大锤,招招皆是致命的雷霆之势。一时之间,六甲竟是被他缠得月兑不了身。
那应龙终于露出了全貌,众修士亦是发现了那巨大妖物,有若一群小虫般在它足下奔走、头顶飞旋。那妖物却骤然撒开四爪,发足狂奔。仿佛一座铁灰色小山移动起来,每一爪踩下皆激起一片血水,步步血莲,奔驰之际,震得整个山脚都随之颤动不已。
漫天的鬼渡鸟仿佛也收到了命令,不再一味攻击,而是吃饱喝足般四散离去。
一头足有五丈的鬼渡鸟王闪电般掠过,血红鸟爪牢牢勾住赤城王灵枭的肩头,要将他带走。
六甲自然不允,一剑斩下那只鸟爪。鬼渡鸟王惨厉嘶鸣,又换了另一只鸟爪重新抓了赤城王要逃走。
千千万万只鬼渡鸟听从嘶鸣声,从四面八方袭来,仿若化作一座羽毛山岳,将六甲牢牢包围在其中。
一名修士坐在鬼渡鸟王背上,遥遥望着满地尸骨,笑容满面。万渡城侍卫正将鸟尸搬运开,寻找救治幸存者。
万渡城主闭了生死关,勾陈被困在深宫,其余人不足为惧。这时机果真挑得极佳。
此时一道传音不耐烦传来,道:“你若要留着等死,切记自爆元神,若是被人搜魂,反倒坏了本座大计。”
那修士嗤笑道:“若非得了本魔尊协助,你哪里能进行得如此顺利。血逝,若要过河拆桥,也要看你本事。”
一面反唇相讥,一面仍是拍拍鬼渡鸟王后颈翎毛,那黑色巨鸟扇动翅膀,刹那便自万渡山顶消失了踪影。
说来漫长,那一战实则不过小半柱香工夫便结束了。
鬼渡鸟来得迅速,散得也迅速,待各地支援的大能赶来之时,唯见方圆百里,流血漂橹,尸骨堆积如山。零落的几只鬼渡鸟,早已不成气候。
鬼渡鸟重现,扰乱众生之事,立时传遍凡界。
而修炼请神术的修士便发现了另一件恐怖的事,凡界同神界的联络,断了。
无论如何焚香祷告、诚心拜祭,神灵再无半点响应。此乃后话。
却说万渡山下,一团堆积如小山的鸟尸堆突然炸开,自正中爬出个人来,全身血淋淋,有若活鬼一般,吓得收尸的万渡管事一坐在地上。
那人却看也不看那管事,只将满脸鲜血一抹,喘着粗气径直走了。
此人正是六甲。
他如今回不了天庭,维系肉身所用的法力更是所剩无几,便连衣服也不换,一面走一面唤道:“玄戈?阿势?从官?”
四周静谧,风声低回,并无半个人回应。
单致远却一直未曾醒来。
他只记得被一个红发怪异的男子击碎胸膛,那只手透体而过,险些便将他一颗心捏碎。
随后便一直在昏昏沉沉之中。
再醒过来时,四面八方皆是白雾茫茫,分不清东南西北,上下左右。足底毫无触感,无风无声,虚无缥缈得有若一缕魂魄。
单致远茫然站了半晌,方才尝试着动动手足,便见一片白茫茫中,渐渐显露出青绿布料包裹的手臂来。
右手中依旧牢牢握着龙牙,若向前一挥,那些飘渺白雾便随之退散些许,须臾便再重聚了。
他又尝试向前迈步,同样步随心动,足下虽无实感,却的的确确往前迈了一步。
留在原地无用,单致远干脆一步步向前迈步。就这般飘飘忽忽,不知行了多久,突然有一线声音隐隐传来,“单致远。”
单致远起初以为自己听岔了,又仔细凝神细听,那呼唤声略微耳熟,只怕从前曾经遇到过。
他便往那声音传来处行去,渐渐离得近了,那嗓音便愈加清晰。
白茫茫雾中,渐渐显露出一朵九瓣莲花。通体澄澈如水,毫无瑕疵。
单致远便立时忆起了,这正是天方古墓之中的九转莲花盘,早已被他击得粉碎。那声音,正是天方老祖。
为何会在这等诡奇之地重逢?
单致远满心疑惑,只得对那莲花盘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单致远参见前辈。”
那莲花盘静静悬浮,半点动静也无。天方老祖声音又再响起,“你这臭小子,竟击碎你大爷的宝贝!”
单致远:“……在下并无大爷。”
那莲花盘微微一颤,细微得肉眼难测,若非单致远练剑已久,只怕捕捉不到那点动静,天方老祖又道:“闲话休提,你将九转莲花盘击碎,毁了本……座的预言,只怕要给三界带来一场祸事。”
单致远眼神凝了起来,那八个字清清楚楚,铭记在心。
帝星暗晦,勾陈得位。
天方老祖依旧絮絮叨叨,“本座早已算出,勾陈大帝虽身为天宫权臣,却并不满足,反叛之心日盛,终有一日,要取天帝而代之。单致远,你既有缘取我传承,且不可放任邪神作乱……”
单致远冷道:“那又如何?”
天方老祖尚在滔滔不绝,却被单致远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给打断,却反倒怔住了,“那又……如何?”
单致远忆起那少年天帝,跋扈无理,全无一点高瞻远瞩的上位者气势,只懂一味痴缠。这种天帝,如何服众?
倒不如……
却听天方老祖大怒道:“黄口小儿,果然是无知者无畏!天帝乃维系三界的根本,怎能受人挟持、听人号令?若逆天者,天必伐之。本座看那勾陈待你不薄,你竟要坐视他入火坑不成?”
单致远更为怔愣,便追问道:“天方前辈所言若是属实……”
天方怒道:“本座预言,句句属实!铁口直断,不准不要钱!”气急之下,连当年落拓江湖,靠算命挣口饭吃的口头禅也月兑口而出。
单致远也不去同他纠缠这等口误,只道:“前辈说得是,晚辈明白了。若勾陈夺了天帝之位,便会惹怒天道,又是一场大祸,危害三界?”
天方道:“正是如此。”
单致远又问:“换言之,勾陈夺了帝位,三界便毁,若三界毁了,他夺了帝位又有何用?这般吃力不讨好之事,为何要做?”
天方被他问住,那莲花盘抖了几下,再怒道:“本座只推衍出结果,谁管他为何要做?许是吃多了撑着了。”
单致远正色道:“勾陈此人,不,此神,胸中有丘壑,非我等凡人所能臆测。天方前辈,若他如此行事,定是另有深意。”
天方老祖顿时无言,竟似被他说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otz
谢谢护法
草泥马的左护法扔了一个地雷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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