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圣域中无昼无夜,不知时日。♀
单致远到最后早已麻木肿痛,失魂落魄。
直至勾陈嗓音有若沉沉琴韵响起,唤回了神智。
单致远恍惚睁眼,险些连手足知觉都失去,好容易在勾陈协助下正坐起身,正要入定之时,身旁人却微微一闪,出了天元合精蚌。
蚌中至纯的金色灵液已被吸收干净,那吸纳灵力的功能已至极限,唯有些许金光,点点滴落,便是尾声了。
此后白蚌又要蛰伏百年,方能恢复吸纳淬炼灵力的功用。
勾陈将那蚌壳打开,叮嘱道:“此地无人打搅,正合你修行。我去去便回。”
单致远却猜到他的去向,“你要去捉奸?”话音才落便觉不妥,讪讪改口道:“捉……内奸?”
勾陈道:“天庭正是多事之秋,我若不在,只怕大乱。”
单致远心中月复诽,你把那三清三御当成了摆设不成,面上却恭敬颔首道:“那速去速回。”
勾陈猜到他心中想法,两指弯曲一弹,在那小修士额头敲了个爆栗,方才冷哼一声,又警告道:“若是结丹失败,就把你扔炼丹炉里,重新炼过。”
随后不待他开口,转身便走。
单致远额头清脆响起一声“卟”,剧痛难当。他只得默默受了,揉着额头目送勾陈背影被白烟吞没。心中愤恨难当,怒道:“小爷我马上便二十四岁了,不是打就是敲额头,当小爷只有四岁不成?”
这小声抗议却未曾传到勾陈耳中。他只得拉了青云天衣重新披上,摒除杂念,引导满满的至纯灵气灌入丹田。
水色九瓣莲花上方,已虚虚结出个尺余长的老道虚像,虽轮廓尚不清晰,仍能看出一袭玄色道袍,趺坐闭目,慈眉善目,一把雪白胡须垂直前胸。元神凝炼成型,可见单致远提供那成堆的天材地宝,仙草灵药起了作用。
待勾陈停他面前,天方便站起来躬身行礼,肃声道:“参见勾陈上宫天皇大帝。”
勾陈道:“有劳老祖为我打开天庭大门。”
天方道:“谨遵圣命。只是贫道有个不情之请……”
勾陈眉头微敛,“既是不请之情,不说也罢。”
天方面色尴尬,复又鼓起勇气,面上一片毅然决然:“大帝怀金垂紫,高居三界显位,万民不过蝼蚁,自然入不得勾陈大帝之眼。贫道不才,却也知有道之人常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之志。如今既有幸得见大帝圣颜,冒死也要谏上一谏。”
勾陈听这老道慷慨激昂,一片赤忱,不免抬手抚额,又道:“你已同麒麟说得清楚。”
天方眼中浮起一丝得色,满脸都是“你休想哄骗我”的神色,转瞬又压了下去,口气中却藏不住,“麒麟大人乃宰辅之星,太羽大人乃后宫之星,勾陈大人才是帝王之星。勾陈得位的预言,最后仍要着落在勾陈星上。”
勾陈眼神晦暗,看向那一尺高的老道士,“以天方老祖之意,终有一日,我这四相皆要分崩离析不成?”
天方一愣,“这、这贫道尚未算过。”
“既如此,还请老祖算上一算。”勾陈半句话未落,已换了麒麟现身,继续柔声道,“天庭事急,不可耽误。”
天方足下的九瓣莲花微微瑟缩,已被勾陈气势震慑,只得急忙开启了通往天庭之门。
天庭圣殿,如今被一块巨大水晶包围。簇簇月白晶体有若利剑一般直指苍穹。如今早已被封锁,议事处便转移至四御殿中。
故而此时四御殿中挤挤挨挨,已站满朝臣与仙官。
三清四御之下,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内相外廷正神、三山五岳正神、雷、火、水、斗、玄、岁等八部主神皆位列殿中。
唯有众星官群龙无首,以天乙、幸臣、北斗,两文一武为首,立在殿中。
天庭之内如临大敌,连妙音鸟也止了声息。
少微、玄戈跪在三御座下,被缚仙索绑得结结实实,由长生大帝统帅的内廷天军从看守。♀
少微那平凡妇人的面容依旧宠辱不惊,玄戈终究历练少了,少女脸庞上难抑紧张。
圣锁被盗,负责守护圣锁的星官自然首当其冲,难辞其咎。
长生秀眉微蹙,见青华、紫微二人一个假寐,一个发呆,皆不肯接着烫手山芋。殿中群臣激愤,窃窃私语声渐渐高了。
她只得暗暗记下这笔账,朗声压过群臣私语,“少微、玄戈,你二人可知罪?”
少微低眉敛目,极是恭顺,“卑职看守不力,愿受责罚。”
玄戈声音颤抖,亦是跟随少微低头,“卑职知罪。”
长生道:“既如此,暂且收押,众星官由勾陈统御,待勾陈回转再做处置。”
话音才落,雷部主神普化天尊便越众而出,那主神三绺美髯捶胸,身材高大,恭声道:“启禀诸位上御,圣锁之事非同小可,星官纵使取到手中也无力施展。只怕背后另有主谋,如今将这两位星官交回勾陈大帝手中,只怕追查不下去……”
北斗上前一步,怒道:“普化天尊这是何意?为何就认定是少微、玄戈监守自盗?”
普化天尊肃容道:“本官何尝说过监守自盗四字?这岂非是不打自招?”
北斗更是恼怒,抬手往身后一抓,却抓了个空,方才想起入殿觐见时,将他的宝贝棍子放在了外头。
幸臣按住北斗肩膀,将他拽回队列之中。天乙上前一步,温和恭顺,低头道:“少微、玄戈看管圣锁不力,固然难辞其咎。只是若有心算无心,却是防不胜防。以下官之见,眼下却是要以抓住内奸、重开天门为第一要务。”
位列五老之一的东华仙翁插话道:“内奸?这贼喊捉贼的戏码,老朽却不怎么想看。”
东华仙翁仙品远高过众星官,天乙任他冷嘲暗讽,却是敢怒不敢言。
北斗咬牙,却被幸臣更用力按住,低声道:“你是武官,切莫冲动插手,反坏了大事。勾陈大人定会前来。”
幸臣话音未落,便听勾陈冷肃威严声音自殿外传来:“贼喊做贼的戏码,既然你演得,为何旁人演不得?”
勾陈嗓音庄严,有若无声惊雷,自勾陈殿上空隆隆滚过,众臣皆噤,嘈杂殿堂再无半点喧嚣。
殿门大开,那神明背光而入,蝉冠紫绶,华服端严。朝服下裳上绣有一条金红腾蛇,行进时衫袍起伏,那腾蛇仿佛活物一般,散发骇人威压。
刻板容貌俊美却生冷,不怒自威,气势巍峨磅礴,竟令旁观者高山仰止,有些喘不过气来。
众星官精神一振,整齐拜下,齐声道:“参见勾陈上宫天皇大帝。”
其余仙官朝臣,亦是躬身相应。
长生方才松了口气,抬手示意看押两位星官的内廷军退开。
勾陈自齐齐矮身,有若潮水般分开的众臣中间龙行虎步,走向四御宝座,身后跟进一列外防士兵。
东华仙翁见状脸色大变,上前道:“勾陈!你竟将外防军带入天庭,莫非想要逼宫?”
勾陈道:“仙翁老糊涂了,上有三清三御,下有仙官数万,本座何德何能,率这不足百人的天兵便能逼宫?”
东华仙翁哑口无言,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北斗终究年轻,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便令这原本剑拔弩张的沉重气氛松快了几分。
幸臣含蓄一扫,目光中满是责备。北斗便缩缩脖子,心中怀念起六甲来。
青华大帝此时微微皱眉,方才道:“勾陈,擅自将外防军带入四御殿,委实不妥。我等辅佐天帝,理当以身作则才是。”
勾陈道:“青华大帝所言极是,此事我自会同天帝请罪。”随后一转身,下令道:“带上来。”
长垣星官恭声道:“遵命。”一扬手,外防军立时押了数名仙侍、仙官、女仙入内,在四御宝座下跪了一排,个个皆是战战兢兢,面色凄惶。
勾陈已大马金刀在太极宝座上一坐,放下奢靡繁绣的下裳,单手支颐,又道:“审。”
长垣仍是恭声道:“遵命。”
外防军一名青年将官见长官下令,便走向左首第一,问那名褐衣的仙侍:“天帝圣诞当日,你在何处值守?”
东华仙翁皱眉道:“这倒奇怪,如今追查圣锁失窃之事,为何偏偏提起半年前的天帝圣诞来?”
那将官两手抱拳,只朝仙翁施了一礼,转头又问了一次,“天帝圣诞当日,你在何处值守?”
那仙侍两手匍匐地上,竟全身颤抖起来。
将官眉头一皱,兽皮军靴踩住仙侍手指,渐渐加力碾压,冷声道:“讲!”
东华仙翁与普化天尊先后喝道:“大胆,朝堂之上,岂容你施暴!”
那将官收了脚,躬身行礼,不再多讲。那仙侍却是送了口气,眼神不由自主,往东华仙翁身后飘去。
勾陈依旧单手支颐,简单一句下令:“搜魂。”
那仙侍终于身形不稳,整个匍匐地上,哀声道:“尊上饶命!尊上饶命!”
东华仙翁还欲开口,武将一声大喝:“快些坦白!”
那仙侍面无人色,颤声道:“天帝圣诞时,卑职、卑职与同僚负责看守混沌楼后门。”
混沌楼正是少微同玄戈记录符箓、存放圣锁之处。平素少有人前往,有层层禁制防御,寻常仙官进不去,唯有圣诞之事,众仙忙碌,才会留下些许可乘之机。
那武将又问:“可有闲杂人等入内?”
那仙侍犹豫半晌,又被喝问一声“讲!”,便咬牙道:“余令……曾带人入内。”
跪在四御宝座前的其中一名仙官,顿时浑身颤抖,趴伏下来。
那仙侍既然开了口,便不再犹豫,“那人身份不明,裹在大氅之中,风罩遮了面容,卑职看不清长相……余令严令卑职不准说出去,故而……求尊上恕罪!”
说到最后,便拼命磕头,大殿中一时死寂,唯有咚咚的清脆磕头声响个不停。
那武将喝道:“哪个是余令,出来。你将何人带入了混沌楼?”
余令脸色铁灰,抖如筛糠。
此时却有一人长叹道:“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说的牵手成功是左护法和缺肉君_(:3∠)_
抱歉今天又迟了otz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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