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在罗荣桓的要求下,在胡服组织下,经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批准,成立了山东军区司令部,基本改变山东地区一盘散沙的抗日局面。新成立的山东军区由朱瑞任政委、罗荣桓任司令员,陈士榘任参谋长,黎玉任副政委,肖华任政治部主任。山东军区直辖的滨海区司令部,由符竹庭兼任政委,陈士榘兼司令员。
减租减息事件过后,隐藏在大地主熊老七身边的日本特务张小二不断接到连云港特务电报,川岛芳子和连云港的佐腾少佐一起,要他格外小心从事。因此,他的行动更加谨慎和隐蔽了。
话说大树村驻下部队以来,张小二利用有点文化给村里小学当教员的机会,每天都在积极地教学生歌唱由胡服政委亲自编写的《大树抗日小学校歌》。
这个坏家伙几乎每天晚上,都跟在学生放学回家的队伍后面,送学生回家,假装积极上进。有时,他还会就信步走到师部去,帮助干点小活。按他自己的说法,是顺便听新闻消息,向军队首长学习请教。这在外人眼里,更显得他进步了许多,也就逐渐放松了对他的警惕。
而军区司令部的人,像文书董强、哨兵小张和老马夫老马他们,对这个要求上进的学校老师总是客气地招待。不久,战士们都同他混熟了。
一天快放学时,大树抗日小学校响亮传出歌声——
“我们在斗争中生,
我们在斗争中长,
我们是工农的子弟,
集合在抗日民族旗帜下,
受着科学的教育,
准备做新中国的栋梁。
……”
在这宏伟的歌声中张小二走进师部,屋里冷清清的,正想出去,忽然老马夫从北屋出来,笑着招呼道:“啊,张老师来啦!请里面坐吧!”
“哦,老马啊!首长不在家?”
“罗政委、陈师长和陈参谋长出外到旅团部看看去了,胡政委开会还沒回来。里面坐吧!”
张小二微微把薄眼皮向上一扬,闻到对方嘴里有股酒气喷出来,就笑着说:“嘿,马先生还爱那么两口啊?”
“不怎的,嘿嘿,”老马夫脸紅了,支吾着,“有这点毛病。是赣榆的小牛在家拿来点‘二锅头’。嘿嘿。”
“哦……走吧!上我家坐坐。你一个人在家怪闷的。走,到俺家认认门去,董强等同志到人经常去玩,就你没有去过呢!”
“不去啦,张老师。隔日再去吧。”
“嗨,你这人,还要和我讲客气吗?快走吧!”老马夫本不想去,可架不住张小二再三劝说,最后到底被他拉拉扯扯拖走了。
到了家,张小二先同他随便聊了一陣,推说上茅厕,就出去了。老马夫瞅着这不大的客厅,朱红的桌凳,雕印着花拖纹枝叶的茶儿和器皿,雪白的石灰牆上挂着的山水画,心想:“这个教书先生家里还真有点钱,真他妈的活得还潇洒!”他坐着坐着就有些不舒服,觉得沒有在熊方文家里方便,亲切。他想等张小二一回来就告辞走掉。
张小二回来时,一只手端着盘子,上面摆着好几碟子凉菜;另只手提着能盛两斤多酒的鼓肚酒壶。他一面把酒菜往桌上放,一面笑着说:“老马,你真有嘴福,我刚出去正碰上老婆赶集回来,打了壶酒。嘿嘿,你来一趟也真难得,咱们就尝尝吧!”
老马夫一见,忙说:“这可使不得。咱可不能喝!”
张小二手一摊,不高兴地说:“唉,看你这个人是怎么啦!这样不给人留脸面?我一不是求你帮忙,二不是请你客,尝尝我张老师的酒,未必就坏了了你们八路军的英名啦!?”
张小二早在那里把酒壶抬得高高的斟酒,搅动得那阵阵高梁酒的香味子直往老马夫的鼻子里钻,涎水也快流下来了。可是他一想到军队纪律,马上咽回去,站起来说:“张老师,真对不住了!你知道,这是我们的纪律!”
张小二有些傻了——这个老东西多么不好对付呀——接着把酒壶崩一声放到桌子上,脸色也变了,很生气地地说:“好,你走,你走吧!我真想不到你这么不给俺面子。嘿嘿,纪律,我懂得群众纪律,这么说你是把我这个‘抗校’老师也当成普通群众了,那好,我不留你。”
老马夫沒想到会惹他这么上火,就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咳,张老师,你怎么真发火啦!”他心里又想:“他真要动火,闹得不好看也不好,可也是,他是个抗日小学校的老师,不是普通老百姓,好,就少喝点吧!”
“好,张老师!咱就来点吧!”老马夫说着坐下了。
“咳,这就对啦!老马,我喜欢痛快人!你可是不够……哈哈……”张小二兴奋地说着,殷勤地斟酒把盏,尽最大的可能劝老马夫多喝点。
喝了一会,张小二的老婆迭上两盘炒菜来。这是张小二吩咐她炒的,她也知道黄鼠狼子給鸡拜年——沒按好心。但为了一个八路军战士能吃好,还是很用心地加上各种作料,菜炒得真是好口味。她轻声对已喝红脖子的老马说:“多吃点菜吧,同志!在队伍上难吃到吶。”她瞥了张小二一眼,“那酒可是上好的呀,劲特大,喝多了要醉……”
“你快回去收拾去吧!”张小二抢白她一句,见她走了,又劝老马夫只管开怀大喝。
老马夫一喝开头,就收拾不住,眼看二斤多原封陈酒快下去了,他有些醉了。张小二很少喝,一面不迭声地劝着;一面称赞师里的首长好。提到胡政委,他感叹地说:“他真是个文武全才!好些天不见面,我具有点想念他。哎,老马,胡政委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让我算算,”老马夫搬弄着手指头,“一天,两天……到明天,对,后天晚上差不离啦!”
“嘿,到哪去开会,去这么长时间?”
“到赵班庄一代,路上不大好走。到哪里给老百姓讲课,就有可能住在哪里,再说还要通过敌人的暗据点呢!”
“来,再喝一盅。这酒还不坏吧!”张小二对方端起盅子向下喝,又说:“啊,那要很多人护送才行,不然通不过敌人的封鎖线吶!”
老马夫放下酒杯,吞了口白酒,说:“你这个人,教书是能手,打仗可比不上咱了!”
“那当然,那当然!”
“嘿,”老马夫醉熏熏地说,“通过敌人的封锁线?人越多越不行。人多目标大,最容易被发觉。咱们就去六个人。警卫员的小王、小刘和通信员,还有三个能征惯战的武工队员。悄悄从山上小路走,人不知,鬼不觉,去来一点事也沒有。”他大醉了,信口开河,滔滔不絕。
等老马夫回队时,同志们都睡着了。小董见他喝得熏熏大醉,打他一拳,说:“你这酒鬼又喝醉啦!幸亏沒有老婆跟你睡,要有的话,非把你推到地下睡一夜不可。”
老马夫歪歪斜斜倒在鋪上,呼呼嚕嚕地打起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