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忌和崔妍新婚燕尔,安业常常独坐思念佳人,平业请缨去安置被偷回来的鸷鸟遗躯,观音婢帮着芸娘忙前忙后,于是带无忧无逸的责任就落在了世民身上,这天嘴馋的无忧硬拽着世民出了门,满大街的买糖吃。世民把小白熊一样的无忧抗在肩头:“你吃太多糖啦,以后万一牙疼怎么办?”
无忧惬意的享受居高临下的视角:“放心,我不会和二伯母说是世民哥带我出来吃糖的。”
谁跟你说那个啦?世民拍了一把小无忧的**:人小鬼大的家伙,到时候你就知道牙疼的厉害了。
突然无忧胖胖的小手一指:“世民哥,那里有个卖糖葫芦的,快去,快去!”无忧连连拍世民的脑袋,华山望天,努力忽视掉这个把他那个风光月霁的主子当座驾的小屁孩,可恨的被拍的这个还甘之如饴,这一看就知道将来二郎有了孩子,绝对是走慈父而不是严父路线的,一想到将来小小郎君指哪二郎就打哪的萌模样,华山觉得有些好笑。
世民扛着无忧到了那个卖糖葫芦的胖女人跟前,看到流着口水的无忧,那个胖女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个冰糖葫芦塞到无忧手里:“小郎君尝尝哦,又脆又甜,只要三十钱。”无忧兴高采烈张开小嘴咬了一口,瞬间就哭丧着脸吐了出来,把冰糖葫芦串扔在地上,小手一指胖女人:“你骗人,不好吃,苦。”世民拔腿就走,胖女人气喘嘘嘘追上来:“还没给钱呢。”
世民头也没回:“给她。”华山连忙掏出钱袋付钱,胖女人小心翼翼把铜钱收好。
无忧带着哭音说:“世民哥,咱们回去找阿姐吧。”外面不好吃,咱们家还有一个万能的阿姐呢,阿姐很疼无忧的,一定会倒腾出一个好吃的来安慰无忧。
为了安慰没有满足口舌之欲的无忧,世民带着他去了洛阳最好的酒楼,让无忧敞开了来吃,还应他的要求带着各种大包小包打包的点心回去。无忧还没进门就大叫:“阿弟,阿弟,世民哥哥给我们买了好吃的。”却见长孙福满脸泪痕的迎出来,世民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又出什么事了?然后抱着无忧以飞快的速度窜进正屋。
正屋里的人显然也吓了一大跳,有一个成年男人坐在芸娘的下首位置,一屋子人都在抹泪。成年男人一见到世民肩上的无忧,就颤巍巍站起来说:“是无忧回来了吧,来,孩子,快到爹爹这里来。”
这是,长孙顺德回来啦?世民心里飞快的转过心思,然后对着长孙顺德行礼,笑道:“世民见过三叔。”
长孙顺德连连点头:“我听二嫂都说了,这几年我们长孙家多亏有你扶持,我长孙顺德要感谢你啊。”说着就站起来准备给世民行礼,世民正欲扶住长孙顺德,却见无忧小手往长孙顺德身后一指:“她的冰糖葫芦不好吃。”站在长孙顺德身后的胖女人脸色通红,捏着衣角别扭的站着,有一个少年郎君站起来抱过无忧:“阿弟,还认得哥哥吗?”
无忧盯着无讳瞧了半天,然后惴惴不安的回头看一看无忌兄弟,抿着嘴唇不肯开口。观音婢走过来搂着他说:“这个小无忧的亲哥哥呀,快点叫哥哥。”无忧把头埋进观音婢的怀里,观音婢笑着对无讳说:“小堂兄别着急,过一会儿就好。”无讳声音哽咽:“是我不好,我不该扔下他不管,我以为娘亲会照顾他,谁知道娘亲也……”
原来长孙顺德前赴战场的途中,他所率领那一股士兵遭到伏击,不敌之下受了重伤,被一个前来采药的女人救下,这个人就是梦娘。梦娘丧夫后被遣回娘家,和年迈的父亲在边关经营一家小茶馆,泼辣无比。长孙顺德昏迷不醒,梦娘为了给他看大夫不得已当掉了他随身携带的玉佩,而无讳这一路都装着是富商家的儿郎在沿途的当铺寻觅上佳的玩物,探访蛛丝马迹,功夫不负有心人,无讳终于在长孙顺德失踪一年多后找到他,然后悉心照顾到长孙顺德,当长孙顺德身体恢复到可以动身之后,父子二人准备返回长安,却在路上听闻了长孙家的巨大变故,悲恸不已。长孙顺德带无讳改道洛阳来寻芸娘,这一路上花光盘缠后,都靠着梦娘做些小生意来挣钱。
梦娘是一个小地方的人,来到长孙府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看到芸娘举手投足如仙子一般优雅美好,不禁自惭形秽、无地自容。尤其是被无忧小手一指,更恨不得在地上钻个洞躲进去,连忙掏出荷包数出三十文钱还给无忧,观音婢笑着说:“梦姨严重了,这不过是童言童语而已,何必上心呢?”然后笑眯眯的点着无忧的小鼻子:“我们无忧是个男子汉,才不会计较这种小事,对吧?还不快叫姨姨?”
无忧靠着观音婢的怀里,骄傲得像只开屏的小孔雀:“只要姨姨不再给我吃难吃的糖葫芦就好。”长孙顺德顺势站起来对着芸娘一礼:“二嫂,阿弟我准备娶梦娘为妾室,她照顾无讳十分用心,这几年与我们父子相处十分融洽。”
芸娘叹了一口气:“阿萧走了,你确实需要再娶一个女人,只是……”
长孙顺德严重含泪:“二嫂,阿萧舍命来证我的清白,我又如何能续弦占住她的位置?梦娘是个好女人,朴实无华,踏实能干,弟弟我能遇上她,是我的福气。”
芸娘点点头,对着梦娘说:“那我就把这无讳和无忧这两个孩子都交给你了。”
梦娘手足无措,拼命的点头。
长孙顺德拍了拍她的手,又看向平业:“平业,三叔在路上还听说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你三哥已经走了。”
平业脸色白得像纸,颤抖着声音问:“是因何事?”
长孙顺德流泪长叹,无讳咬着牙一字一字恨恨的说:“堂兄是为薛仁杲所杀。”
芸娘呜呜的哭了起来,无忌和安业一左一右扶住平业,平业仰天长泣:“真的只有我一个了,杨玄感,薛仁杲,若不能手刃你们,我长孙平业愧为人子,愧为人弟!”
观音婢抱着无忧送进长孙顺德的怀里,然后拍拍无忧的头说:“你以前总为我要爹爹,要哥哥,这下爹爹哥哥都回来,小无忧要乖乖的呀。”
过了几天,平业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世民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还有无忌、安业,还有观音婢和我,这些个新仇旧恨的,我们都不会忘的。”
长孙顺德身体受伤颇为严重,以至于回到洛阳后就病倒了,无忌代为上奏折向皇上说明原委,皇上准其在洛阳养伤。经过几年的锤炼,无讳有了月兑胎换骨的改变,稳重细致,处事有道,让芸娘十分欣慰。
无忌让无讳去打理那个收纳流民的庄园,择体壮流民吸纳进私兵之中进行训练,世民也开始为新的部曲遴选新将,又开启了小郎君们各种忙碌,留下妇孺看家的模式。留在家里的观音婢除了照顾无忧无逸,还要抽空去陪长孙顺德聊天,长孙顺德总是问起他离开长安后的种种,对于自己两个哥哥临终时他都不在身边感到十分懊恼,提起萧氏的离世更是眼泪婆娑。而芸娘对于长孙家三房以后居然由一个山野妇人来持家感到非常违和,观音婢安慰她说:“小堂兄年龄也大了,成亲之后当然是小堂嫂来理事,三叔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难得任性一回,咱们就听他的吧。”芸娘只得暂时把绢红派到梦娘身边,教导她世家礼仪和各种各处规则。
这天世民和无忌兄弟疲惫不堪的回来,观音婢和崔妍两个人带着侍婢忙前忙后照顾这几个精神萎靡倒头就睡的家伙,可把芸娘心疼坏了:“你们还小,不必如此拼命。”
无忌无力的点点头,平业却低声嘟囔:“现在吃苦,好过将来受罪。”
世民笑着安慰芸娘说:“娘亲,老人们都说,吃苦就是消苦,享福就是消福呢。我们现在多攒点福气,把苦都吃掉,将来就光剩下享福了,多好呀。”
芸娘拿过被给这几个排排睡的兄弟盖上:“就你有道理,娘亲可说不过你。”芸娘和世民之间越来越熟稔,亲昵得就像亲母子一样。
等到睡饱了,起来喝上一盅汤,少年的儿郎们又生龙活虎起来。无忌去和崔妍说小夫妻的私房话,安业和平业去逗无逸,无讳则抱着无忧去陪长孙顺德聊天。世民左瞧瞧右瞧瞧,清场完毕了,就蹭过去牵着观音婢坐下:“你陪我聊聊天,我也好解解乏。”观音婢看着世民没有正形的半倚半靠的坐着,观音婢轻轻抚着他的眉头:“你们这次回来好像特别累的样子。”世民抓着观音婢的手摩挲,放在唇边亲一下,然后叹道:“世事艰难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真的想劝老天爷大方一些,不拘一格降人才。”
观音婢笑道:“你手头那么多人呢,慢慢挑,总会有合适的。”
世民拉着观音婢的手不肯松开:“行军之人,多为武夫,只会蛮干,不会巧取。”
观音婢问:“一个合适的都没有?”
世民仔细想了一下:“有一个还不错,拳脚功夫很好,为人也很机灵,可惜大字不识一个。”
观音婢灿烂一笑:“这世间完美的事情又有多少呢?你要老天爷不拘一格降人才,你就要不拘一格用人才好,既然有天分,教其读书即可。”
这年头寒门之中,又有几个人识字呢,虽然科举制度增加了民间对于读书的渴望,但是战乱连连,当糊口都是问题的时候,又有几个人真的有这个机缘和福气去念书呢?自古以来,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世民顺势把头枕在观音婢的腿上,得偿所愿后露出一丝小狐狸般狡猾的微笑:“嗯,你说得很对,我回去就给那个叫做侯君集的人请个先生来。”在观音婢的支持下,世民用人以德、以才、以武、以能、以贤,让寒门中人和世家子弟一起为之效命,后来的史书中记载:“名将侯君集出自行伍,素无学术,及被任用,方始读书,堪称佳话。”
过几日就是中秋佳节,这回的团圆之夜因为长孙顺德的归来让芸娘极为重视,早早就带着崔妍和观音婢一起来准备,观音婢一边做好分内的活,一边给旁边打下手的梦娘解释各项原委,无忧无逸抱着无羽跑来问她:“阿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月饼呀。”
观音婢笑着对梦娘眨眨眼,梦娘拿到一个装月饼的盘子,分给无忧和无逸,无逸很欢快的接了,无忧有些犹豫,观音婢笑道:“是你喜欢的莲蓉馅哦,还不快谢谢姨姨。”
无忧瞬间灿烂而笑,咬着月饼对梦娘说:“谢谢姨姨。”
梦娘探头抚了抚他的头顶,对着观音婢感激一笑。观音婢搂着无忧说:“我们无忧是个好宝宝,喜欢读书,也乖乖吃饭,对吧。”
无忧耸鼻:“要是阿弟像我一样就好了,昨天让他背书,他又偷偷跑掉了。”说着小大人一般忧愁的叹了一口气:“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愁。真是愁煞我也!”
观音婢掩嘴大笑:“你个小萝卜头,偏偏装得一副老夫子的样子。”
中秋夜之前,世民和无忌兄弟都颇为忙碌,观音婢为世民得力的手下比如那几座山、还有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准备了中秋礼物,让人带过去以世民的名义赠送。这真真把泰山感动得眼泪涕零:“少夫人果然贴心,这几年都跟着二郎在外面奔波,好些年没吃过月饼了。”
世民听说后,笑道:“贤哉,贤哉。”观音婢如此体恤下人,将来一定是个得力的贤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