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昭静静地听着,冷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舒悫鹉琻站在门口的粉三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子来了!”
粉一替石昭整理好服饰,太子已来到屋外,粉三行了礼,引了太子进入内室。见石昭安然地静坐在榻上,柏逸微微一笑:“三王子!”
石昭抬眼看他:“承蒙殿下搭救,石昭方能平安醒来,叨扰太子府多日,就此与殿下别过!”
柏逸没料到一见面他就辞行,看来他并不欢迎自己过来探望,嘴上虽然说着道谢的话,眼里可没有一丝真诚,柏逸在心中冷笑,面上仍温和地道:“三王子何须与本宫客气!这太子府你只管住下去,若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尽管开口!”
石昭的眼神露出冰冷之色:“别说太子府,这大盛本小王也不敢呆了!再呆下去只怕连本小王自己都会弄丢了!”
气氛一下变得僵硬起来,柏逸脸上显出一丝尴尬,他这是因南丹郡主失踪之事怨上了太子府。他干咳了两声:“郡主的事本宫已着人去查,这天子脚下,京城之中还没有本宫查不了的事,三王子且放宽心,等我的消息便是!”
粉一扶着石昭慢慢站起,石昭手捂伤口在室内踱了几步,回过头看向柏逸:“本小王这就回‘石府’静候殿下的消息!”
柏逸弯了弯眉:“三王子好走!”
柏逸目送石昭一行出了屋,脸色骤变,对随侍问道:“本宫让你去办的事,怎么样了?”
随侍拱手道:“回殿下!郡主并没落在娘娘手上!府里嬷嬷接触上的人都被人下手了,无一活口!”
柏逸目光深邃,无一活口,那就只南丹那丫头见过带走郡主的人,千方百计要带走她的人并不多!石昭心中想必已有定案。
石昭回到“石府”,天已渐黑,他迈进屋,对粉一吩咐:“守好门,不许任何人打搅!”
“爷!”粉一面色一变:“不行!您身子还很虚!”
石昭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粉一便噤了声,爷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拧,他决定的事没人能拦。粉一只得泄气,她不满地看向石昭:“爷,不要强撑!”说完带上门,无奈地守在门口。
石昭席地而坐,闭上眼,慢慢调动气息,待气息归元,他凝神屏息,静静地坐在那儿,半晌,从他身上缓缓释放出一股强大的气流,直到将他整个人雾化其中,他从小便会些邪功幻术,可操控意念神智。他突然睁开眼,身子一晃,歪在地上,粉一感觉到他的异动,慌忙推门而入扶住他:“爷!”
石昭周身的雾气已慢慢褪去,他看了看粉一,有些虚弱地道:“我感应到她了!快!带我去!”米狐中了石昭的幻术,幻术非常人能用,他从未使用,当初对米狐使用亦是无奈之举,他不过
是鬼使神差地突然决定想要她一直心甘情愿地呆在他身边,如今他不顾受伤的身体再次启用幻术也是为了寻她,他心底不由泛起一丝苦涩:想他一向潇洒自如风流倜傥的南丹三王子竟对一个
女子如此百般用计,痴缠而不得,她可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粉一疑惑地看向他虚弱不堪的身体:“爷!行吗?”
石昭点点头,眼神坚定。
入夜,盛都城僻静的巷弄里,一辆马车静静地驶出,马蹄上缠了厚厚的软布,一路行来除了车轮的咕噜声,并没闹出多大响动。马车刚刚驶过巷弄,进入稍稍宽阔的街面,马儿忽然嘶鸣一声,停了下来。车夫警惕地看着拦在车前的三位粉衣少女,低低喝道:“来者何人?”
车帘掀起,一身宫装的紫月探出头来,看了看三人,又放下了帘子。
“让郡主留下!”粉一冷冷地说道。
初夏在车厢中听得明白,紫月又将三人样貌描述了一番,知是粉二她们无疑。原本下定决心随着冬筱离开,在敬王安排下让她们换上了宫装,以这个时辰从通门出城去后山庙宇为盛安皇祈福为缘头离开,哪知出门便遇上了她们,想来石昭定然已苏醒无恙,只是她们这样一搅合,这还走得了吗?她不安地看了柔姑姑一眼,柔姑姑一脸阴沉,她就知道带上她一起,准没好事!动静又不宜闹大,否则走不了是小,惊动了巡夜的官差,小主子好不容易逃过的一劫难道要前功尽弃?她正思忖间,冬筱一身夜行衣轻飘飘的从房顶落下,直直地落在粉衣少女身前,他目露寒光,冷凛地道:“
让开!挡道者死!”
“呵呵!世子这是穷途末路了么?”一道清凉的声音传来,石昭的身影出现在粉衣少女后面。他背脊挺得笔直,脸色在夜色中愈发苍白,他直直地盯着冬筱:“如果我是你,不会让自己在意
之人跟着自己一起在逃亡的路上颠沛流离!”
“无耻之徒!”冬筱冷笑:“看来今日免不了一战,出招吧!”
“世子!”柔姑姑掀开车帘低呼。
“本小王无心应战!”石昭冷哼,盯着车厢:“让她下来!”
“休想!”冬筱怒道,“唰”地抽出身上的长剑。
“等等!”初夏从车厢中钻出,她缓缓走到冬筱身边,握住他拿剑的手,目光中充满了歉意:“别冲动!看来我走不了,你们先行!”
石昭视线落在他俩身上,见她对他温声软语,一股气流从胸中涌出,嘴里一咸,他紧紧地闭住嘴唇。
冬筱正要说话,空中突然掉下几个黑影,拔剑冲向了粉衣少女,其中一人低喊了一声:“世子,快走!”将冬筱他们推向车厢。
冬筱看了他们一眼,扶着初夏就要上车,石昭一个翻身迅疾跃到车前,伸手向冬筱后背狠狠抓去,初夏一脚刚刚踏上车板,见状猛地掀开冬筱,娇小的身子挡在冬筱身前,石昭大急,猛地收手,内力相冲逼得自己倒退了一步,掌风却不偏不倚地朝初夏袭去,初夏前胸旧伤刚好,如何受得了这强劲的掌风,只觉得一阵闷痛,身子朝后倒去,冬筱慌忙接住她,二人齐齐跌坐在地上
,柔姑姑和紫月被眼前的景象大骇,跳下车护在二人身前。石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他摇晃着身子单手支地让自己勉强不至于倒下,他看着同样受创的初夏,嘴角微微勾了勾:“想不到,想不到你到现在还如此护着他们?”他心中的伤比身上的伤重千千倍,心也在滴血,为什么?为什么她失去记忆了仍这样护着他?自己口口声声告诉过她,她不但是自己的表妹,还是自己的未婚妻,可笑!她似乎完全不在乎他的感受!他因为她一次次受伤,她却一次次为了别人受伤!他不由得在心底一遍遍嘲笑自己:看见了吧?你就是个蠢货!不折不扣的蠢货!他将心里的笑意放大到脸上,他苍白的脸色衬着嘴上的鲜血,满脸的笑容让他看起来更为惊悚,他看着她笑,呵呵,再一再二不再三,堂堂南丹国三王子再不当傻瓜!既然这样都留不住你,那还留你何用?有句话怎么来着?强扭的瓜不甜!对!他放手了!他和她再没关系!本来就没关系,不是么?他原以为他们可以成为,可以成为知己,甚至可以成为最亲的人,这世上最了解的不应该是他们么?他想着,便这样说了:“小迷糊,不!初夏!从今以后,咱俩再没关系!”撑着一口气说完,体力终于透支,倒在了地上。
初夏唇角溢出一丝血迹,她惊愕地看着石昭,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推开冬筱,欲朝石昭爬去:“表哥!”
冬筱搂住她不让她挣月兑,柔姑姑眉头一皱,对紫月道:“快!让世子走!”
紫月焦急道:“世子快走!小姐交给奴婢!”
冬筱看看初夏,仍放心不下:“她的伤…”
柔姑姑面色一沉:“世子!”朝暗卫乔装的车夫暗暗使了个眼色,车夫会意,走到冬筱身旁,伸手欲接过初夏:“世子,属下带小姐离开!”
冬筱不疑有他,松开初夏,车夫忽然在他肋部用力一点,冬筱一怔,眼神闪过一丝懊恼。车夫托着冬筱上了车,柔姑姑拉着紫月快速钻进车厢,紫月一惊:“姑姑!真不带小姐走么?”
柔姑姑狠狠剜了她一眼:“让她继续拖累世子么?”
紫月连忙闭嘴,心底一阵难过,小姐已经受伤,自不能和他们同行。
初夏跌跌撞撞地扑到石昭身边,落下泪来:“表哥,怎么会这样?”
暗卫们见马车安然离开,本没有打算和粉衣少女们拼死一战,也迅即隐没在了黑暗中,粉一率先冲了过来,一把推开初夏,扶起石昭:“主子!”
初夏摔倒在地,胸口一疼,额上渗出汗来,她咬了咬嘴唇,看向粉二:“表哥的身子…”
粉二一阵悲恸:“郡主!爷的月复部受伤,急着寻你又加重了内伤,刚刚为了避免伤重你,内力躲闪不及伤着了自己!”
“住口!”粉一恶狠狠地瞪着粉二:“还不过来
扶爷回府!”
粉衣少女们好不容易盼到石昭醒来,如今却又陷入昏迷,又急又怒,担心主子安危顾不得训斥初夏,三人扛起石昭一路飞回“石府”。
夜,寂静无声,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幻觉,初夏抚了抚心口,缓缓站起身来,黑暗中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面对着她伫立在不远处,她挪了挪脚步,想向他靠近,却力不从心,她脸上挤出淡淡的笑意,泪却如滚珠落了下来:“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