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慵懒随意。
凰都新破,紫云瞳率中军坐镇城中,严禁胤国兵士烧杀劫掠,又贴出四门告示,极力安抚赤凤百姓。入夜虽然实施宵禁,白日里却不禁商铺买卖,只在内城门口加排警哨。是以凰都的大街小巷虽不如以前喧闹拥挤,却也不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的模样。繁华不见,倒也秩序井然,往来不少百姓。
一辆并不起眼的半旧马车缓缓行驶在凰都内城的长街上。四周装饰虽简陋,车厢内倒极是敞亮。一身寻常赤凤男子装扮的叶恒守在车窗旁,一手轻捏布帘,眼神机警的向外望去,一手紧紧按着腰间围起的软剑。云瞳斜咪着眼,看他半晌,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平民百姓出行,夫侍也是如你这般紧张妻主么?”
叶恒也不回头,只低声答道:“奴才侍候王主,便是在上京的金街上都不敢丝毫大意!何况这是凰都!”
云瞳懒懒一笑:“听你这一说,还真盼着闹腾出点什么来,好让我见识一下暗卫的本事!”话音未落,只听得拉车的老马一阵嘶鸣,车厢猛然一震,咔咔停住,车内几个铺靠的垫子全都向前飞去,云瞳假意“惊呼”,随着冲力也甩了出去。前额正待撞上车棱,突觉腰间一紧,转瞬之中人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随之跌回了座上。一转脸,不出意外的看到叶恒已从窗旁移至身边,左臂紧紧揽住自己的柳腰,右手软剑已在手,一脸警觉之外带着更多疑惑探寻的神色。车外三月的声音传来:“主人可好?方才一个小娃儿突闯了过来,小人避闪不及,惊了主人了!”
云瞳不动声色地向叶恒摇摇头,径自说道:“没事。行到哪里了?”
三月似吁了一口气,高声答道:“快到内城门了!这里盘查的甚紧,要出城还得花些功夫,可要小人┉┉”
云瞳一心要看看凰都的防务,当即打断:“不许惹事,排队等候!”
“是!”三月应了一声,马车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叶恒见已无事,便收回软剑想撤去窗旁,刚要抽回手臂,哪知云瞳先他一步,玉手轻抬已按住他的手背,身子随之一软,更深的靠进他的怀抱。叶恒顿时一僵,右手下意识抬起,便想推开云瞳,云瞳早料到他的动作,暗中使了招摘花拂柳手,将他两臂都圈在自己腰下,身子就势一倒,头倚在他颈侧,“呵呵”一笑:“阿恒身手不错┉┉”
叶恒一窘,刚想说话,忽觉鼻间一阵香风袭来,那女子鬓边的发丝清扬,撩动着自己的脸颊,怀中一片娇柔轻软,压住自己双手的柔荑也是和暖丰润,不觉愣住。转而想起两次见紫云瞳,一时威势如虎,一时奸狡如狐,何曾有过半分示弱,此时又不知乱打什么主意。方想至此,便听得云瞳笑道:“你见过哪家妻夫同行,坐隔八丈之远,同在一辆马车之中,更宜亲近。这称呼也得改,什么王主、奴才的,就省省罢,也免得待会儿办事泄露身份!可记下了?”
叶恒听三月回话也是做寻常奴仆称谓,自己便也点头称是。云瞳斜睨他一眼:“那你叫声好听的来┉┉”
“嗯┉┉妻主┉┉”叶恒稍一迟疑,便大方叫了。云瞳见他并无惺惺作态,故意扭捏,倒也展眉一笑。远看两人并肩携手,喁喁私语,好似一对恩爱妻夫,内里互相猜度,全无暧昧。过了一会儿,云瞳低声说道:“你提到的那个周怡曼,我早晨见了,果然是个人才!也不似她母亲那般迂直梗硬。被虢夺功名,发配军前倒是可惜了,想必她心中怨望!”
叶恒微微一笑:“若是发落为奴,永不叙用才真是可惜了。如今却是命她军前效力,戴罪立功,这是圣上有查察审度之意。何况圣上深知王主是爱才之人,将才能之士置于王主眼前,必能保全且尽其用。周怡曼若知机,自然心存感激,极力报效,如何还会怨望!”
一番话说得云瞳暗暗吃惊,好个伶俐的叶恒,颂圣上有识人之智,赞王主有爱才之名,明面上相助周怡曼,不以其仕途坎坷而生鄙夷之心。暗里却是提醒自家主子,周怡曼才能之士,不幸落难,若此时加以保全且尽其用,必获其忠心报效,能为己用。不过短短几句话,却一层层的意思尽在其中。叶恒其人,当真不可小觑。
云瞳笑意深沉:“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这是奴才的本分!奴才既已出师,奉上玉牌,自然事事唯王命适从。但凡王主想知道的,该知道的,奴才自当先行打探清楚,才好做一得用的心月复耳目。”
“哦?那你说说看,什么是我想知道的?什么又是我该知道的?”
叶恒一笑:“叶恒不过是个奴才,不能妄猜王主心意!王主但有所想,吩咐奴才便是,奴才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至于奴才觉得该禀告王主的,周怡曼等便是一事。”
云瞳点头:“还有何事?”
叶恒压低声音:“奴才随同钦使大人困守芦城之时,曾想过一事┉┉”说到此处,稍稍停顿:“芦城危殆!”
云瞳眉峰一耸,瞬息恢复平静:“继续说!”
“芦城虽小,却是大军粮道,不仅交通大胤与赤凤,与玄龙亦相隔不远。此地当有重兵把守且需能将。可是城守薛鸿漪、参将张晋清┉┉对治下百姓横征暴敛,凶残狠虐,对绿林山寇却纵容作大,剿灭无能,致使连云寨声势日盛,尾大难除,最终酿成民变。”
云瞳默然,听叶恒又道:“初见王主,您已处置此事,雷厉风行,先斩后奏,奴才十分敬佩!”
云瞳微微一笑,转头盯住叶恒:“那日,我赐你鞭刑,你可委屈?”那眸光如霞刃万千,锋利刺来,叶恒只觉全身一紧,下意识想转头避开,却强自忍住,眼中浮现一缕凄切:“打得奴才甚疼┉┉”
云瞳听他说得可怜,眼光也慢慢柔和了下来。
叶恒略顿了顿,却又挑眉笑道:“奴才知道是替人受过,自然有些委屈。只是┉┉奴才有幸为王主所用,打几鞭子又有何要紧?”
云瞳暗吸一口凉气。想了又想,重新换上一副慵懒表情,朝叶恒笑道:“阿恒当真好见识!你说要做我的心月复耳目┉┉呵呵!可是你一介男子┉┉当一个我身旁的侍宠不是更好?”
叶恒似乎波澜不惊,轻轻一笑:“奴才不敢奢求主子恩宠!奴才做什么事,全凭主子吩咐!”
云瞳笑得肆意,轻轻拍拍他双手:“我刚才吩咐你不要主子、奴才的称呼,你怎地不听?”
叶恒一愣,略垂了垂头,倒有些平常人家夫侍的羞意:“奴家忘了,妻主莫怪。”
云瞳唇角微勾:“既然做错了事,就得认罚┉┉百姓家的夫侍不听妻主的话,该怎么教训啊?”
叶恒抬眼看她,想了一想:“打一顿吧!”
云瞳樱唇贴近他耳侧,向内孔嘘了一口气:“可是我家阿恒不擅熬刑┉┉要是打疼了┉┉”
叶恒饶是镇定,毕竟还是个青葱少年,哪里经得起这种撩拨,半扭过脸去,颊侧微微泛红。云瞳觉得有趣,樱唇贴得更紧,邪邪笑道:“不如今晚换你侍寝┉┉还有什么心里话,好好跟我说说?”
叶恒更往远处偏了偏脸,笑得略带冷意:“┉┉奴家重伤未愈,床底间怕不能伺候!还请妻主怜惜┉┉”
云瞳故作疑惑:“我鞭你后背,难道这里也伤了?”玉指探出,隔着衣衫便向叶恒下处捏去。
叶恒抬手挡住,浅浅一笑:“主子幸我,不就是图个乐子!若不能使您尽兴,日后府中哪还有奴才的活路!这第一次么?奴才不敢不上心!”
云瞳却暗想:昨夜那个不甘困居后院,今儿你说来说去,也是不想叠被铺床,一个个儿都沸反盈天,一肚子算计┉┉!收敛冷笑,低声怒道:“怎么还是主子奴才的?把我说的话都当耳边风么?”看叶恒神色微变,又换上和缓的语气:“阿恒的第一次,让妻主等到何时啊?”
叶恒暗暗咬牙,却作偏头一笑,无限风情:“我┉┉总要精心预备才是。”
云瞳盯着他嘟起的水唇,含笑的酒窝,隐隐有了一亲芳泽的冲动,暗想卫府教人果然厉害。马车颠簸,两人似靠得更近,一时又想,平常人家的妻夫不知如何打情骂俏?便如现下这般么?
叶恒却想:方才这主子还眼厉如刀,这会子怎么无赖起来,当真不好侍候!
“有什么可预备的?”云瞳轻嗤一笑,似有些不耐烦的抓过他手来,摩挲着滑润的肌肤,又执起细看,只见玉指修长,指甲光洁,竟无一丝瑕疵,不觉心下一痒,微微探出舌尖一舌忝。叶恒顿时一僵,还来不及反应,指尖却已被她含入口中,当即羞了个满脸通红。原本是故作怯意,如今却真有些呐呐如蚊了:“不准备怎么行?在您跟前,人家自形惭秽呢!”
云瞳眯眼打量着叶恒,见他有些慌张的避开自己的目光,心中微微得意:“哦,怎么说?”
“那日中堂之上,钦使大人曾言:王主若为男子,不知如何颠倒众生。奴才也作此想!”
云瞳听他提起贺兰桑,有些败兴,冷哼了一声,松开叶恒的手指,见他似松了一大口气,身子后躲。云瞳心中好笑。猛地又将他拉近,红唇直接贴上了玉颈。叶恒僵的更甚,听身边那人懒懒笑道:“又说错话!都是不长记性!”忽儿轻咬了一口。
叶恒一动不敢再动,全身僵直,后背隐隐渗出汗来。
云瞳唇又向上,含住他耳珠:“她还说但凡男子,一见了我便是痴情难诉,红晕满脸!阿恒也如是否┉┉”
叶恒狠狠一抖,扯回一丝神智,心下添了几分烦躁,忽而想起沈莫夜半外出,遂轻轻笑道:“以前在卫府和师傅闲话,听他说民间有一句俗语: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奴家何等身份,不敢肖想┉┉妻主。”这话说得别扭,云瞳若有所思的看看他。
正说着,便觉马车已经停下,三月开始和盘查的兵士交涉,云瞳一笑,压低声音在叶恒耳边问道:“那阿恒所爱的萝卜白菜,现在何处呢?你出师之前,又见过几个女子?莫非┉┉你倾慕圣上?”
叶恒一惊,还不及说话,听得车外一片喧哗,似是守卫的士兵推开了三月:“不论是谁经过,一律都要检查。”叶恒立刻放开云瞳坐好,却被她极不满意的斜昵了自己一眼,那眼中竟是沉郁的暗光旖旎,细看她眸色已由深黑转为浅紫,阳光下似蒙着一层紫雾。叶恒心下震惊,嘴唇微动:“眼睛┉┉”两字并未出声,心下已暗叫糟糕,却在霎那间被云瞳扯回怀中,两片红唇紧随而至,狠狠噙住自己,一双玉臂也牢牢围住颈项,那纤指轻轻扫过眼尾,自己便如入梦般阖上了疑惑惊诧的大眼。与此同时,车帘忽地一下被撩开,外面吵嚷之声顿停。时光止步,呼吸延滞,叶恒只觉一阵晕眩,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车帘又被一把放下。车外传来三月不住赔笑的声音,马车又缓缓的向前驶动,想是已经出了内城了。
云瞳这才放开叶恒,眯着眼含着笑细细看他:那被蹂躏得红肿起来的唇瓣中溢出轻喘,那云遮雾绕的眼眸中藏着迷离,那一脸羞涩的晕红直染到了耳朵尖上,不觉动情。不待他回神,又是紧紧贴上,好一阵吻弄轻薄,又喃喃叹道:“可惜不是你的本来面目,否则滋味更好┉┉”
叶恒狠狠咬了一下牙,即刻退到车窗旁,心头犹如鹿撞。
云瞳“呵呵”一笑,又听得三月在外说道:“主子,下次这等事您先通个气儿,好歹可怜可怜奴才,妙龄少女,还未娶夫!再欣赏个几次,这小心肝乱跳的实在受不了。”
叶恒便知她也见着了,更是臊得整个转过脸去,再不看云瞳一眼。云瞳舌忝舌忝嘴唇笑道:“不是为了给你省点事?死丫头还不领情?”
三月笑得一阵阴阳怪气:“占便宜的事儿您做了,占便宜的话儿您也说了!奴才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