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赢闯进帐中,张目一看:灯火昏黄,一地凌乱,长桌案上绑着一人,无声无息,长发覆面,衣物几乎已被撕成了碎片,只剩丝丝缕缕还挂在身上。
聂赢月兑口就叫道:“小夭!”
大蛮亦是强行挣月兑亲卫们的阻拦,随他而入,一见此情景,忍耐不住,立时就哭出声来。
李季倒还穿得整齐,听到响动,从少年的腿间扬起头,一见聂赢主仆硬闯进来,心生怒气。又听得帐外亲卫们此起彼伏的一片惊呼:“聂中郎┉┉无令不可擅入┉┉”
李季冷哼了一声,闪身挡住聂赢。“你来作什么?”
聂赢沉住一口气,躬身施礼:“李将军!请您将此人交与聂某处置!”
“为何?”李季眨着一对小眼睛,精光四射。“中郎知道他是何人?”
聂赢迎向她审视的目光,半点也不退缩:“他是聂某亲随,不知何故,为将军手下误捕。”
“哦?误捕!”李季冷笑了一声,略偏头朝后望了一眼。“中郎的亲随,不在身边护卫,怎么半夜三更,藏头匿尾,肆意出没于我女军之中?是想监视本将,还是来刺探军情?”
聂赢上前一步:“容聂某将他带回,详加问讯。”
“嗬┉┉”李季唇含讥诮:“这是军中主帐,审问细作,最是合宜!中郎何故非要将人带走?”
聂赢沉声答道:“他是男子,自然回我男军盘诘更便。何况┉┉他非细作!”
李季听他说得斩钉截铁,不由眉头微皱,心中起了疑惑:这聂赢知晓紫胤派来通联消息的人被我抓住,怎生是这般反应?不仅直承与细作相识,还堂而皇之的要把人带走。他为人处事,一向谨慎,今夜怎么嚣张若此┉┉
叶恒方才疼晕了过去,将将醒转,惊见聂赢立于帐中。待听了几句两人对话,已是心思迭转,又见李季默然沉思,知道她是起了疑心,暗道不好。立刻惊呼一声:“聂┉┉聂将军?”
“啊?”聂赢听此称呼,也是一惊,顾不得李季就在面前,抢步上前一看。“怎么是你?”
叶恒故意瑟缩着,欲言又止:“聂将军┉┉我┉┉我┉┉”又看看李季,似乎怕得要死:“李┉┉李将军┉┉”
李季冷眼看着,并未说话。
聂赢凤目大张,直视叶恒。忽然退后两步,拂袖就走,将出帐门,便听李季在身后笑道:“聂中郎既来向本将要人,何必就走?”
聂赢也不转身,直接答道:“我认错了人,打扰将军,这就告辞。”
忽听叶恒泣道:“聂将军┉┉我什么都没说┉┉真的┉┉”
聂赢脚步一下顿住。
李季慢慢踱了两步,轻轻叹道:“若非亲眼所见,我还不信!我大龙堂堂中郎将,居然熟识紫胤英亲王后院的一个无名色宠!”
聂赢闻言,蹙起眉峰。大蛮在他身后指着叶恒,大是惊诧:“他?他可不是什么无名的色宠,而是紫云瞳的一名暗卫。前夜曾随侍他的主子赴聚秀亭之约!”
“暗卫?”李季不惊反笑:“胤国的暗卫可是大大有名,人人武功高强,个个内力深厚。本将虽没什么大本事,他功夫怎样,还是分辨得出的。若把一个没有内力的男子任意指为胤国暗卫,未免太荒唐了些吧!”
聂赢看了她一眼,出言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他那夜吸入了我的闭云香,所以内力被禁住了。我的亲随吃了紫云瞳的固玉丹,现在也是和他一样。”
“哈哈!”李季扬头大笑:“别的神药我不懂,这闭云香的方子倒是熟悉得很。药效至多十八个时辰,你说他前夜中毒,到现在已经过了多少时候了,怎么他还不能运功?”
聂赢垂眼不答。大蛮却又忍不住说道:“紫胤给暗卫吃漪澜草,都是些邪门的东西,谁知道是不是改变了闭云香的药效啊!”此事他听小夭说过,现在拿出来却是大不合时宜,反倒提醒了李季。
聂赢不及制止,便听李季笑道:“闭云香遇漪澜草,会生剧毒。照这位小兄弟所说,他该立时毙命才对,怎么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深更半夜跑到我军中来折腾。”
大蛮一窒,回不上话来。看聂赢眉头深锁,面色愠怒,赶紧低头退步,再不敢言语。
叶恒听了一会儿,见几人都不说话了,便似提醒一般,长长抽泣了一声。
李季回过神来,又问聂赢:“此人一路喊着要见聂中郎,不知何故?”
聂赢眸光一动,听李季又对叶恒说道:“聂中郎现就在此,你想和他说什么,就赶紧说吧。”
“我┉┉我┉┉”叶恒垂下眼睛,似乎心虚的根本不敢再看聂赢。
聂赢冷冷看他半晌,转头对李季一抱拳:“此人来意,聂某已知!想必是受紫云瞳指派,于将军面前离间聂某。聂某对大龙之心,天日可表!亦为将军素所深知!至于他会说出什么,想将军刚正明觉,必能分析真假,不至受人蛊惑。聂某又何必听,何必辩!安心回营,静待尊命就是!”
叶恒暗吸一口凉气:好个聂赢!心思一转,将饮泣瞬间改作了哀哭,向李季求道:“┉┉便是如此┉┉英王见龙军围城,命我来打探消息┉┉此事实与聂将军无干┉┉”
李季心中冷笑:这小东西,见着聂赢怕成这样,当着我面敢改口。看来自己忒是心软,方才对他虐罚的太轻,以致他都没长出记性┉┉
聂赢一眼扫过叶恒,眸中也已染了怒意。
“中郎放心!”李季忽忽一笑:“这小子想说甚么,我也没耐烦听,便是听了,也是一个字都不会信。只是看他这模样身段着实不错,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我就享用一番。等玩够了,再把他送去红帐,犒赏军士们。中郎若不放心,等会儿可以亲自去红帐看看┉┉他若真是紫胤的暗卫,相必能多禁些时候,姐妹们都会满意。”一边说,一边又拿起那簪子,在叶恒乳首上狠狠刮了一下。
叶恒疼得全身都想挛缩起来,又被绳索捆得不能动,痛苦得低嚎了两声。
聂赢听李季要如此处置叶恒,心中虽恨,眉峰却是一蹙,眸中亦添了不忍之色。大蛮更是惊呼出声,频频望来。
李季却一直注意着他主仆的表情,见状心中一阵冷笑。“中郎若无它事,就请出去吧!莫搅了本将的兴致!”
聂赢见她已开始宽衣,双拳微攥,又松了开来,转头对大蛮说道:“咱们走!”
方至帐门,耳边传来叶恒哀哀哭声:“将军┉┉您不是答应天亮就带我去见大司马么!我不想作军奴。将军您饶了我吧!”
聂赢右手刹时停在了帐帘上,又听李季狠笑道:“还敢去见大司马?你这小妖精一会儿说人话,一会儿说鬼话,见了大司马,她不得活剥了你的皮!”
“我不敢了┉┉”叶恒哭道:“我一定据实禀报:聂中郎早与英亲王有私情┉┉”
石破天惊!
饶是聂赢一向遇事冷静,也被惊得完全呆住。他猛然转身,狠狠盯住叶恒,脸色阵阵发青。
“你敢污蔑少爷?”大蛮跳起脚,抽出肋下宝剑,“嗷”的一声就向叶恒劈来。“我叫你浑说┉┉”
叶恒见他盛怒之下,果然仗剑来杀自己,不觉心头一松,闭紧双眼,微挺胸膛,直是向那剑锋迎去。
┉┉王主,来世再见吧!
忽觉胸口一凉,那剑尖划破肌肤,却停下不进。叶恒睁眼一看,却是李季一手拖住大蛮的手肘,一手拉住剑柄,正眼锋凌厉的看过来:“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叶恒似被吓得全身哆嗦,盯着那矗在胸膛上的剑尖,又看看李季的眼色,很是艰难的说道:“不止英王,还有谢晴瑶┉┉”
大蛮哇哇直叫,狠命的探剑向前,却被李季拉得死紧,再难进一步。
正在僵持不下,忽听聂赢沉声说道:“大蛮!住手!”
大蛮呼呼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叶恒,终于还是一跺脚,收剑入鞘。向着聂赢大喊:“少爷!不能心软!”
聂赢向叶恒望去,他眸中似乎刚闪过一缕失望,见自己看他,便又紧紧闭上了双眼。暗道:此人真非善类,不愿受辱,便激我杀他,更给我安上了一个怕私通紫胤之事泄露、意欲杀人灭口的罪名,只怕李季更要信他所言。
事情已到这个地步,我若再听之任之,只怕之前种种举措均要徒劳无功!玄承荫再也不会放我出九龙城!聂家,亦再无出头之日┉┉
为今之计,要么速胜紫云瞳,使她们的诡计自败;要么说服李季,使其不向大司马乱言。要成此二事,这名暗卫都是关键,必须将其握在手中┉┉
想到此节,聂赢上前对李季说道:“将军,请将此人交与聂某审问!”
“他诬告中郎,本将自会处置┉┉”李季慢悠悠回答。
话还没说完,就被聂赢打断:“将军有所不知,此人在聚秀亭曾命悬一线,被他主子拼着性命救下。可见他在紫云瞳心中地位非常。如今既被擒获,正好作饵,两军阵前,我要用他诱紫云瞳来决死战,与其当面对质,以证清白!”
李季听罢,频频摇头:“中郎方才不是说本将刚正明觉,不会受人蛊惑。本将也对中郎保证过,绝不信这个细作一言┉┉中郎又何须多次一举呢!”话是讲得冠冕堂皇,心中却想:聂赢,你还是惧了!当着我面不便杀,想把人要去,暗中灭口么!
聂赢面色如常,语气却异常强硬:“请将军成全!”
李季见他一味要人,也不解释,神情倨傲疏离,一如往日。想起叶恒所说,他迷惑紫云瞳,勾引谢晴瑶,都肯下些功夫,惟独对自己不假辞色,吊人胃口,不觉恼意更增。
“中郎!你有些放肆了吧!”
聂赢平静的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大蛮命道:“把这细作解下,押回男营!”
“你┉┉”李季大怒!
聂赢向着她拱手一揖:“将军见谅!事涉聂某清誉,不得不如此!待此事了结,聂某定向将军负荆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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