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秀华起了个大早,喂鸡洗衣,扫地,大姐秀丽则帮着娘做早饭,爹早早就起来倒痰盂、洗刷马桶,还挑了粪去浇了地里头的菜。♀秀梅和秀珠两个人还在睡懒觉。到底是年纪小的姑娘们舒坦。
公鸡打鸣,饭菜飘香,锅碗瓢盆的声音响个不停。整个院子里飘散着浓浓的早上韵味。秀华家的园子一半是土墙砌的,一大半是篱笆,大部分的农户都是这种格局,篱笆隔着篱笆都能看到对方院子里的东西。
秀华吃完早饭帮着爹搭秋黄瓜棚子,大清早就看到丁露露穿着暴露,在院子里洗头,洗完了哼着歌儿,一边梳头,连衣襟都没有扣好。裙子底下还露出**若隐若现。
秀梅起床后开始洗自己的衣服,见到了丁露露那个骚样,嗤之以鼻,她说:“就知道显摆,也不知道丢人。跟个j□j似的。”
秀珠嘴里咬着煎饼子坐在那里笑眯眯地瞧着,她说:“我倒觉得丁露露活得挺自在,女人嘛,不就是要像她这样,男人见着她眼都离不开。”
秀珠很是羡慕露露丰满的身段,她年纪最小,什么都轮不到她说话,就算是去相男人,她站在姐姐们中间也是最不起眼的。基本上那些少爷们的眼光都会落在大姐姐和三姐姐的身上,好在二姐姐现在跟着爹做活,不然哪里有三姐姐的分。
秀梅拧了一下秀珠的腿,道:“你可别学那狐狸精,那种女人,只能做妾,哪个男人会把这样的人娶回家当正房老婆。”
秀珠哎哟喊痛,她说:“我也没说错,你们正正经经地做女人,谁晓得心里是不是也真的想和她一样呢,只是没胆罢了,人家就有胆子。再说了,你这样也不见得能当上正室。丁露露这样的说不定也能做正房,得看那个男人是个什么样的。”
被秀珠那么一说,秀梅就生气了,她用围裙擦了擦拿起鸡毛掸子向秀珠挥去:“看我不告诉娘,让她打断你的腿,叫你乱说话。♀不知羞耻。”
秀珠满院子跑,嘻嘻哈哈好不热闹。秀丽一边晾晒着衣服,一边微微笑着看着她们打闹,索性她把秀梅还未洗完的衣服一起洗了。
丁露露洗刷完毕,换了身衣服,一扭一扭地出了门,徐氏起得晚,等她喂鸡的时候太阳都晒了,见着篱笆那头在洗菜的李氏,一把谷子撒向篱笆,公鸡饿得慌就飞起来啄食,把那李氏吓得水撒了一地狼狈不堪。
徐氏慌忙说:“哎哟嫂子,没看到你在那里,麻烦你把我家的鸡赶回来。”
李氏觉得徐氏是纯粹找茬,原本就看她不顺眼,火气更浓了,便挤兑道:“你看不牢自己家的鸡也罢了,还赖我们把鸡送回来,你家露露要是看不好自己的男人,你难道也要别人把男人送回来吗?”
李氏指桑骂槐地当然是指昨天张公子当街挨了秀华一巴掌这事,放着自己的妾不顾跟着别的女人跑了,要多丢脸有多丢脸。
徐氏脸色一黑,风雨全在一张脸上了。
李氏说:“这不,也赶着没骨气,都这么着了,还倒贴着上去,人可以没有钱,脸还是要得。”
徐氏一咬牙,索性一盆糠都往她身上撒去。
李氏逃开了,举着扫把就要冲上去。
眼看着就要扭打起来,丁大牛慌忙上前抱住自己的媳妇,赔笑脸:“弟妹啊,还不快进去,别吵了,你们两个一天到晚都在吵,嫌不嫌累。”
丁大福和他儿子听到了响动也从屋里跑了出来架起了徐氏。
徐氏愤愤骂着:“你少瞧不起我们,我们家露露再怎么着也比你家有钱。你们家的四个一个都嫁不出去,我诅咒你们!要嫁也嫁穷光蛋,懒汉,赌鬼,一辈子穷命!”
李氏一听也一脚踢了出去:“你们才是一辈子穷命!你才是!你全家都是!”
徐氏不甘示弱:“你生不出儿子,你这一辈子都被人欺负。”
李氏气结,他们家除了大牛,没有儿子确实是她的软肋。
这句话在李氏衰弱敏感的神经上又狠狠刺了一刀。
丁大牛赶忙将李氏拉到了屋子里,两个女人的叫骂声隔着屋子都能隐隐听得见,就差没掀房子了!
完了丁大牛又收拾残局,他将公鸡赶回了丁大福的家,丁大福也是个老实人,什么都听徐氏的,兄弟两人倒也同命相怜,大牛说:“二弟,这女人家真是聒噪,弟妹你好好安抚,真是对不住啊。”
大福说:“大哥,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女人家见识浅,就知道吵闹。稻谷很快就要收割了,到时候让富贵来帮忙。”
大牛一听感激不尽:“二弟,真是辛苦你们家富贵了。”
丁富贵外表憨厚,身材不高,脸胖乎乎的,把一双原本就不太大的眼睛给挤得更小了,但是浑身都是力气,一直是他们丁家的独苗,他称呼秀丽为堂姐,秀华、秀梅、秀珠都是堂妹。
丁富贵眼瞅着几个堂妹如花似玉,常常在院子里偷看她们,他越看越觉得秀华踏实肯干,挺中意,屡屡想要说服母亲,可是徐氏死活不同意,一来秀华名声差,二来她不喜欢李氏,她的宝贝儿子要是娶了他们家的女儿,这还指不定天天闹呢!三来他们家还不至于娶不上媳妇,非得堂兄妹结婚,这不被人笑话!
再说了,他们家现在拿了张家的钱,也算是村里的富贵人家了,那些金子能盖一桩豪华的宅院呢,她才看不上他们家的女儿。
富贵心里觉得母亲对,可是这四个堂姐妹实在是很漂亮啊,村里邻近村里哪怕是县城里都挑不出那么标志的姑娘。他又觉得秀丽不错,端庄贤惠,死活要娶秀丽,这事丁大福是知道的,他也跟大牛提过,把秀丽许配给他家富贵,这样富贵以后就是他的女婿了,亲上加亲,农活什么的不在话下。
大福也暗示,这要是富贵娶了别人家的女儿,那以后得帮亲家干活了,一个人干两户人家,你们这里呀可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丁大牛觉得大福说的也是实情,也没觉得富贵有什么不好,小伙子身体健康,能干活最紧要,秀丽的性子嫁入他们家也不会生什么事,可他这不说还好一说,李氏就跳了起来,说什么都不肯把秀丽嫁给富贵,堂兄妹怎么能结婚?这是万万不能的!
丁大牛叹气,这堂兄妹结婚也不是没有,村里有穷得娶不到媳妇的,没办法也就凑合了,及时被别人指指点点那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了。
丁大牛搭完秋黄瓜棚,种完幼苗,就蹲在阴凉处抽着旱烟,阳光刺眼,他眯成了一条缝,烟雾从他嘴里吐出来,似是绵延不断地叹息,大牛脸上的皱纹多得和丝瓜的筋络一样,他才五十岁,看上去就像七十多了,都是给操劳的。
秀华拿来了一盆水果,递给大牛:“爹,您吃点。”她嘴里啃着一片西瓜,发出清脆的簌簌声。
“爹,您叹什么气?”秀华问。
丁大牛依旧看着满院子成熟的西红柿,茄子,还有渐老的蒲瓜,他拿下了烟斗,从盘子里拿了块切好的西瓜吃。他叹气说:“爹老了,很快就要做不动活了。“
秀华一听这话,吃瓜也顿时没了兴致,爹又在担心了。
丁大牛说:“不是爹喜欢男娃不喜欢女女圭女圭,但是没有男娃,就算将来爹闭上了眼,都放心不下你们母女几个。房子是传男不传女的,如果爹不在了,咱家的房子都是要给富贵继承的,你婶子不好相与,你也知道。你们四个当中如果有一个能够嫁给富贵,那富贵看在媳妇的份上,也会照应你们。爹我也就放心了。”
秀华越发觉得紧迫了,同时也觉得心酸,她说:“爹,您会长命百岁的。以后重活累活都让我来做,您歇着就行了。”
丁大牛叹气:“爹知道你的心意,可你一个女娃挑得动两担百斤的谷子吗?五十斤你都挑不动。看看爹肩膀上的茧子,这可是二三十年的印记。”
秀华沉默了,她确实挑不动。可爹现在这副身子骨也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能散架子一般,她也着实不忍心瞧下去,她道:“挑不动可以挑少一点,人家挑十次,我挑二十次,三十次,愚公都能把山给移了,我就不能移动那点点稻谷吗?”
丁大牛给西瓜呛得咳嗽了几声,秀华忙着给他顺气。
大牛说:“秀华,你要是个男儿就好咯,可你不是,你得认清楚这个现实。”
秀华说:“爹,您先别想那么多,我们总能有出路的。中秋节也许就是一个最快的机会。”
秀华想着大姐和三妹妹或许真能有人可以嫁入名门望族也说不定。不是她和娘思想一样,而是觉得以大姐和三妹妹那样的绝色、又知书达理,绝对不会逊色到哪里去的。
大牛说:“别和你娘一样天真。爹告诉你,最踏实的机会在自己手里,不要指望在别人手里。别只看到大户人家的富贵生活,他们的女人外表华丽,谁知道过得生活是怎么个糟心的。弄不好,命都丢了,你爹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知道的道理不比那些读书人少。”
秀华点点头:“爹,我知道了。”
有这么一个爹,秀华觉得这是她最大的福气。
秀华这一天没有去三拳那里,她也满月复心事,三拳的那些田地就算能够使用,以爹的体力,家里那一亩多的地他已经吃不住力了,哪里还有时间再搞副业呢?她自己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她年轻,有时间,有耐心,富贵能做的,她怎么就不能做?女汉子也是汉子。爹干不动了,自己一定得扛起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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