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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杨夫人嚎多久,太医院胡太医就被请了来,很快陈熙华、曾氏,以及陈旭垣的其他几个儿子儿媳也都赶了回来。
陈熙华接到家里的报告就知道有变故,没有急着回家,只是在里头打听,待听得详细缘由,不由的怒火中烧,回家一看,杨夫人还趴在陈旭垣床边嚎哭,不由更是心头火起,毫不客气的吩咐道:“夫人的丫鬟都哪里去了!即刻把夫人扶回房去,父亲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怎么经得住这样的拉扯!”
谢妈妈平日里也算是个能说会道敢说话的,可是面对这位武安侯世子,竟然一时间也不敢说话了,只是看着脚下不动。
陈熙华哪里还有心情如往日一般与杨氏一系打官司,一挥手:“来人,把夫人扶回去,连服侍夫人的婆子丫鬟都送过去。”
曾氏自然明白,打发上来的都是粗壮有力的婆子,杨夫人拉着不肯放:“我要守着侯爷,谁敢来拉扯我!你们这些混账奴才,看清楚我是谁,敢犯上不成?侯爷您快醒醒啊,我就要给人作践死了啊……”
陈熙华听的火冒,没等她嚎哭完,直接道:“堵嘴!”
然后冷冷的道:“夫人之故,致父亲气急昏迷,夫人应好生反省,容后处置!”
命人拖回荣安堂去了。
在场众人噤若寒蝉,只有武安侯与杨夫人的亲生子陈三老爷鼓起勇气开口道:“大哥,到底是母亲……”
“她是继母!”陈熙华一口截断:“继母伺候父亲若是有功,我自该孝敬,但如今继母害的父亲昏迷,今儿我的话摆在这里,父亲若是能醒,这件事由父亲处置,若是父亲竟就……”
他冷冷的环视一圈,目光仿若有实质一般叫人畏惧:“我定要为父亲讨个公道,治她一个谋害夫君之罪!”
武安侯世子威仪凛然,此话掷地有声,杨夫人的亲子陈三老爷、陈五老爷一时间竟然都不敢说话了。
好一会儿,陈三老爷才跺跺脚,对自己的妻子吩咐道:“你去母亲屋里伺候,母亲想必忧心父亲,你多劝慰着。”
陈三婶娘偷偷看看陈熙华和曾氏的脸色,见他们并没有出声反对,忙点点头,贴着墙根儿走出去了。
陈熙华负手而立,只看着胡太医诊治。
那胡太医不愧是太医院医正,这些豪门内部秘辛简直见的多了,不管一家子闹的有厉害,也能当自己老眼昏花,完全看不见似的。
更何况陈熙华在武安侯府说话是算数的,几句话就能镇住场子,根本就不够看嘛。
所以胡太医安安稳稳的诊治着,用了银针,才对陈熙华道:“世子爷,侯爷这是急怒攻心,痰迷心窍所致,醒大约是能醒的,只是……”
陈熙华脸色顿时黯然,这十年来,陈旭垣但凡有些毛病,向来是由胡太医诊治的,陈熙华也是很熟悉了,胡太医若是有把握的时候,绝不会如此吞吞吐吐。
陈熙华只得道:“胡大人但说无妨。”
胡太医道:“侯爷这两年本就有些不好,尤其思虑多了,晚间不能入睡,则气血不生,着实亏了起来。本就应以少思少虑,心境平和为要,前日在下才提议侯爷出京修养,也是这个缘故,如今反大喜大怒,正是最犯忌讳的。”
胡太医自不敢断言好得了或是好不了,陈熙华何等人物,心里也是有几分明白了,只得叹气道:“还要请胡大人多费心才是。回头父亲好了,我亲到府上道谢。”
胡太医忙逊谢:“不敢当,在下自当尽力。”
在这个时候,榻前服侍的丫鬟惊喜的叫道:“侯爷醒了!”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陈熙华连忙到榻边伺候,陈旭垣看起来容色衰败,双眼无神,气息微弱,陈熙华痛彻心扉,一向果决的武安侯世子此时竟也有些六神无主起来。
厅里只听到几个儿子媳妇一叠声问侯爷怎么着的声音,陈旭垣却一直没有说话。
胡太医道:“好了,现在可以慢些儿把侯爷移到房里去了。”
陈旭垣开口说话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房间也安顿好了,众人都在屋里等着,陈旭垣终于开口道:“你们都去歇着吧,老大留在这里。”
陈旭垣的声音有点模糊不清,但好歹还是听得明白,不管陈三老爷、陈四老爷、陈五老爷有多少不情愿,可是如今面对的是强势的大哥,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陈熙华应了,回头给曾氏使了个眼色,曾氏自然下去安排。
陈旭垣醒过来的时候其实已经听到了胡太医说的话了,这许久没有动静,只是想的比较多,武安侯府如今是要交给大儿子了,这个毋庸置疑。
别的儿子也自然都是交给大儿子的,大儿子是个宽厚懂事的,他很放心,唯一不放心的是他的妻子杨氏。
尤其是今后自己不在了,无人辖制,她就是老封君,孝道之下,陈熙华再能干也难免束手束脚。
若是些小节倒也罢了,怕的就是为武安侯府惹来祸事。
陈旭垣一向就很清楚,这个妻子有个好处,伺候他是好的,小意体贴,颇合他的心意,又放得□段,不是其他贵女的高贵骄傲可比的,尤其是与原配发妻比,更为明显。
可是她的不好处,陈旭垣也是心知肚明,最要紧的一条,不懂事。
以前不过是自己家里闹一闹,无非算是家事纠纷,大儿子大闺女懂事肯容让,侯爷陈旭垣也就当聋子瞎子的过去了,横竖清官难断家务事,只要有人肯让一让,不会闹的不可开交,也就罢了。
这些年来,也只有因着嫡长子陈熙华的子嗣,陈熙华再不肯让,陈旭垣才料理过家务事,当然,他料理的也简单,多年来,都是陈熙华让着继母,他也看在眼里,所以这一次陈熙华不肯让了,他就当着陈熙华的面给老婆一耳光,叫她:“你少管华哥儿屋里的事!”
两回,两巴掌,事情就算解决了,陈熙华依然是孝顺懂事的大儿子,这武安侯府也还安静平和。
可是,这一回……太子妃……
太子妃不肯让的时候,可不是自己给老婆一耳光能解决的事啊。
而更为严重的是,自己在的时候,她就敢在外头如此,那想到今后,没了辖制,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祸事来,那等不懂事不知轻重的人,或许一个无知,就能致武安侯府百年基业坍塌。
陈旭垣强撑着与陈熙华密谈,他要给武安侯府铺平道路,同时,也要给陪伴了自己二十年的妻子安排一条道路,希望在没有自己之后,她也能安稳的过下去。
尤其是这前五年,陈熙华刚刚接手武安侯府,须得少有阻碍才好。
所以陈旭垣张口就说:“我明日就上表让爵,待我去后就分家,侯府就交给你了……”
陈熙华泪如雨下,只是他到底心智坚强,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推让的时候,只得强忍悲痛,与父亲谈话。
这场谈话断断续续谈到了半夜,外头的人自然个个等得心急如焚,固然也有些是因为担忧老父的缘故,但其他各种说不清道不明更不敢说的想法反而更多,都紧张的了不得。
直到这个时候,突然听得外头一阵喧闹,然后一身红衣的陈九姑女乃女乃陈熙晴冲了进来,谁也拦不住。
陈熙晴一身风尘仆仆,大约是在外头去了,刚刚才得了消息回帝都,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先回家来了。
陈熙晴从小得父亲宠爱,父女感情极好,直扑了进去,扑到陈旭垣的床边,泪流满面:“爹爹,呜呜,爹爹……”
陈旭垣对着这个小女儿,就是个标准的慈父,模她的头,笑道:“爹爹没事,别怕。”
又对陈熙华说:“你去吧,让我和晴丫头说说话。”
陈熙华劝道:“父亲身子还没大好,不宜劳神。”见陈旭垣坚持,只得跟陈熙晴说:“多劝着爹爹歇着。”
陈熙晴哽咽的点头。
陈旭垣怜惜的看着女儿红肿的眼睛,有点怅然的说:“晴儿,有些事,爹爹也该跟你说了……”
武安侯府愁云惨淡,太子妃闻讯也忙派了太医前来伺候侯爷,并赏了大批珍贵药材,过了两日,还亲自出宫,前往武安侯府探望。
只是虽说做出如此场面来,虽然杨氏夫人是个笑话,也虽然皇上赞了太子妃,但太子妃金尊玉贵,不认老外祖母的流言依然有点影影绰绰。
不过这一次,因为选择的对象实在是说服力欠佳,且不少贵妇人都对太子妃娘娘抱有同情:这种当着许多人的面,跟你说,你给我开个后门吧这种事,就是想办也不敢给办啊。
还不得不去皇上跟前请罪。
而且,这个流言只流传了一天的时间,帝都就流传开了一个更加热闹,更加八卦,也比太子妃眼高于顶这样的传言更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流言。
有这样热闹无比又是特别叫人激动的八卦,谁还记得太子妃那一点儿和继外祖母的龃龉?
五皇子生母、宫中的禧妃娘娘的嫡亲妹子,工部尚书李维元家的三少女乃女乃与人私通,前年生的那个儿子,还不知道是不是夫家的骨肉呢!
听说啊,奸夫还是个和尚呢!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掉落,求鲜花和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