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什是昏了头了吧?!”太子妃怒道。这皇家无亲情。九阿哥现在瞧着跟太子亲近的很。以后如何谁又能知道呢?怕是太子爷自己也不敢打包票吧。
太子妃如是想着。
九阿哥现在只有两个侍妾。听九阿哥话里话外的意思。像是对这两人没啥心思。林家小格格要参选还要等六年,而三年后恰有一次大选。若是自家表妹能把握住这个机会,拿住了九阿哥的心,进而掌控住九阿哥府……
这念头。慢慢的在太子妃的内心深处扎了根,发了芽。以至于三年后,因着这个念头而闯出了一个很不小的祸事来,差点儿让毓庆宫跟翊坤宫为此翻脸。
不过眼下,太子妃却是对于阿克什兄嫂家的痴心妄想而一阵子的恼火。
“咱们满人虽说没有汉人那么讲究男女大防的,但是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这么死乞白赖的缠着要去伺候男人,也太不像话了!”
太子冷哼了一声,说道:“不过是个包衣奴才。又是个不晓事的。能知道什么?明儿个你叫个得力的人给阿克什的兄嫂传个话吧,就说是你要做媒,许一个姻缘给他家的姑娘。这事儿咱们都不必亲自出面,抬举他们了呢……”
太子妃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至于。阿克什嘛,”太子冷冷说道,“这个奴才心大了,怕是瞧不上孤这毓庆宫的。”
一个心大胆儿肥的奴才。太子爷虽气恼,却也不觉着就这么一个奴才能值得自己费多少心思,驱逐了就是。
阿克什一家子是正白旗的包衣,家里没什么显赫的亲戚。
阿克什打小就被选进毓庆宫去伺候。这事儿曾经一度是他们家最引以为傲的事情,家里人最常挂在嘴边儿的就是:咱家在太子东宫有人。
只是,那个时候,阿克什不过是一个不起眼儿小包衣奴才,等闲都见不着太子爷。不过,阿克什是个机灵的,人也能吃苦,做事细致仔细。后来慢慢的就得了毓庆宫里一个管事的青眼,将他带在身边教。
几年后,阿克什因着为人谨慎,做事干练,渐渐入了太子的眼里,得了太子的些许欢心。
阿克什在毓庆宫的地位一直不算很高,至少比不过凌普那一家子,但是胜在太子爷信他。
作为一个奴才,能得了主子的信任,那可是能叫祖坟上冒出青烟的事儿。便是那些詹士府的人见着了阿克什,也会礼遇几分。一个能在太子爷跟前儿说的上话的人,等闲没人愿意得罪了他去。♀
也正是因为阿克什得了太子爷的信任,且他本人确实是个能干的,所以才会被太子指派到一品楼去做了大掌柜的。
这么些年下来,阿克什做着这么个油水丰厚的差事,且太子爷和九阿哥又信他,很给了他些脸面,所以慢慢的便失了当初谨慎的心思。
太子爷拿一品楼当玩儿似的,九阿哥是个掌总不问细节的,两位爷都不怎么管阿克什。如此,时日一久,再加上族里人的奉承讨好,阿克什多少生出了些天老大他老二的要命心思。这每日里沾手的银子多了,阿克什自家的日子逐渐跟着宽裕了起来。他本身也不是啥圣人,能对着这明晃晃的银子鄙视不屑外加嗤之以鼻的吼一句:老子视金钱如粪土。所以,一开始阿克什胆儿小只是收些采买上的回扣啥啥啥的,后来渐渐的胆子大了起来便开始虚报支出损耗,更有时来一品楼里吃饭的那些打赏丰厚的爷们顺嘴问些事情。他也会状似不经意的透露出去些许消息。
阿克什原本不觉着这是多大的事情。就像家里人整天在他耳边说的,这一品楼能做下来,绝对是自个儿的功劳,这是任谁也抹杀不掉的。那些皇子阿哥们的哪个是真懂这些经营之道的?便是九阿哥,也不过是想起什么来才说一句嘴,并不见他操心楼里经营的事情。说到底,这一品楼是他阿克什一点一滴做下来的。没有他阿克什,就不会有这日进斗金的一品楼。
“没有孤这个毓庆宫和九爷在后面撑着,你以为凭你一个奴才秧子,那些个爷们能给你一个笑脸?”毓庆宫里太子说这话的时候。嘲讽的笑意毫不掩饰。
“要不是看在咱们这些爷们的份儿上。顺天府和步军统领那帮子人能跟看门狗似的整日里来回在一品楼前巡街。镇场子?”
“你也别觉着委屈。你家那个四进的宅子是怎么起来的,你当孤不知道?老九早知道你做的那些个猫腻了,不过是觉着你还算能干,那些个银钱权当是爷们赏给你的罢了。”
“怎么着?你觉着爷们离不开你了。是吧?爷们得顺着你,哄着你,靠你赚银子,是吧?你觉着你能给九阿哥做主了,是吧?”
“呵呵……,这天底下,能给老九做主的人很多,例如皇阿玛,例如翊坤宫的娘娘。例如孤……却不是你这么个奴才秧子!”
“你心大了,孤这个毓庆宫留不住你这尊大佛。”
……
阿克什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离开毓庆宫的。
一到家,阿克什就直接躺床上去了。他面色灰败,两眼无神,呆滞的模样如丧考妣。
在一品楼里待了这么久。眼瞅着那些非富即贵的爷们对着自己客气礼遇,让阿克什的自我感觉也跟着良好了起来,觉着自己与这些爷们也没什么差别。更有那些想从自己这儿买消息的爷们,与自己口口声声称兄道弟的,更是叫阿克什渐渐忘记了本分。如此顺风顺水,众人逢迎的过了这么些年,阿克什早忘记了自家不过是个旗下包衣。
今儿个在毓庆宫里,太子说的那一句句诛心的话,仿佛一根尖利的银针,一下一下的扎破了阿克什原本膨胀到几点的自信心。
是啊,自己怎么就忘记了呢。这一品楼之所以能被权贵们追捧,瞧得绝不是自己一个包衣奴才的脸面。便是自己再能干,这些权贵们也不会乐意到一介包衣的酒楼里吃饭。他们看的,是自己身后太子爷和九爷的脸面。
要想在这四九城里经营铺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如果没有太子爷和九爷的扶持,便是自己再经营有道,他也没那个资格在那等一等一的地界儿开铺面。
如果不是自己背后有太子爷和九爷这等强硬的后台,一品楼如此赚钱的铺面早就成了那起子地痞流氓眼里的肥肉了,顺天府哪里会给自己一介包衣脸面,为一品楼镇场子?
……
阿克什伸出哆哆嗦嗦的双手,敷在自己的脸上。
天哪!
自己到底是怎么就给鬼迷了心窍了呢!
不但养肥了胆子,更是生出了那些个大逆不道的要命念头!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阿克什的媳妇是小吴雅氏,与阿克什的庶兄所娶的大吴雅氏是堂姐妹。
这日,她刚从她堂姐串门子那里回来。
想起堂姐所托付的事情,还有那笔答应事成之后给自己的银钱,小吴雅氏便心情倍儿好。
进了屋,小吴雅氏瞧见阿克什就那么躺在床上,不免疑惑的笑问道:“爷今儿个回来的倒是早。”
阿克什没出声。
小吴雅氏也不以为意,只当他是累着了。
“对了,爷今儿个可跟九爷提了秀儿的事儿了?”今儿个是一品楼每月例行的对账日,小吴雅氏自然知道。
“今儿个我堂姐还说呢,事成之后必会好好答谢咱家一番呢,呵呵……”小吴雅氏长得秀丽,笑起来的时候,两颊会有个浅浅的小梨窝儿,更添了她几分姿色。
往日,阿克什尤爱小吴雅氏的笑脸。可是,今日的阿克什却是半点反应也没有。
小吴雅氏觉着有异,伸手推了推阿克什,轻声问道:“爷是怎么了?”
“爷……”
不待小吴雅氏再说什么,阿克什却是突然倏地坐直了身子,怒目圆瞪,吓得小吴雅氏心肝儿一颤。
“滚出去!”
“爷……”小吴雅氏被阿克什的一声吼给吓得眼泪扑索索的流了下来。
“给我滚!滚出去!滚出去!”阿克什跟疯了一样冲小吴雅氏吼道。
小吴雅氏实在是被吓到了,也不敢再说什么,巍巍颤颤跌跌撞撞的跑出去,找人哭诉去了。
屋里,阿克什吼完,就跟泄了气一样,有轰的一声倒回床上去了。
自己如今不过是一个被驱逐出太子府的包衣奴才。
再加上,自己这么多年也着实得罪了一些人。
呵呵……
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阿克什真是不敢想。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小吴雅氏哭哭啼啼的夺门而出,径直往她堂姐那奔去了。
满人是个爱群居的种族。
小吴雅氏没跑几步便到她堂姐家了。
小吴雅氏哭了一通,大吴雅氏跟着骂了阿克什一顿,又安慰了小吴雅氏一番。
“这爷们在外做事的,也不是就这么一帆风顺的。想来,你家阿克什怕是今儿个受了谁的委屈也不一定的。”
要不是,还要指着阿克什给自家闺女求姻缘,大吴雅氏才懒得理人的。
小吴雅氏耳朵根子软,几句话就被大吴雅氏给说的软和了许多。
“他跟要吃人似的,我是不想家去了。我今儿跟住堂姐这儿,好不好?”小吴雅氏想着刚刚阿克什那狰狞的面目,到底心下有些怵得慌,不免跟着大吴雅氏撒娇了一回。
大吴雅氏自是没有不允的。这还没有过河呢,自个儿怎么也不会这会子就干那拆桥的蠢事儿不是。
“叫姐姐费心了。”
“自家姐妹的,值得什么。”
只是第二日,等着大吴雅氏被佐领夫人叫过去劈头盖脸的一顿胡萝卜加棒槌的砸下来之后,她也不提啥自家姐妹相亲的话了,直接就把小吴雅氏给扫地出门了。
末了,大吴雅氏很是晦气的扫了小吴雅氏一眼,刻薄的说道:
“原来早被主子爷给驱逐了,还在我这儿摆什么谱?充什么大头蒜?没得恶心人的!”
小吴雅氏傻了。
等着小吴雅氏浑浑噩噩的回到家,等着她的是一具早已冰凉的尸体。
小吴雅氏当即就一阵子天旋地转的栽倒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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